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苏瑾陌】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世家 作者:原铨 磨铁女生网VIP2014-09-04完结+番外 总点击 86812 1200 人浏览 9631 推荐票 【文案】 他三岁识字,七岁能诗,聪颖过人,才气横溢。然而锋芒毕露,傲岸自是,不免惹来杀身之祸。 她九岁失父,十三岁失母,命犯天煞孤星无伴,却因医技学贯中西,偶然救了他一命,改变了命运的轨迹。 他出生军阀世家,是江南少帅,远威将军,位居要津,叱咤风云,身系江南兴衰,却为了她险些送命,看着她泪落如雨,他微微一笑,“别哭,我不过是一命还一命。” 她出生杏林名门,却有着最诡秘的身世,她望着眼前曾经山盟海誓的男人,眼底一片冰寒,字字句句,无比冷酷地说道:“是……我亲手杀了你父亲,动手吧。” 一件件美丽妖娆的旗袍,一次次手起刀落的冷静,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上一刻,他的手还滑到她的脖颈,指尖温柔犹若春风,下一刻,却掏出腰间的手枪,将漆黑的洞口抵住她的眉心,咬牙切齿,“就算是死,你也只能死在我的手里!”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军阀割据、军阀争权的枪林炮雨时代,爱也许不在唇边齿间,却在那反复的权衡,脱却一层层伪装,艰难而又欢愉的回握,那个嵌在你骨子里的人的心中。 标签: 民国世家 架空 军阀 第1章 密语 “嫣然,快别说了,这万一让你表姐听了去……” “呸!什么表姐,不过是个破落户罢了,我母亲心善,好意收留她们姐妹,就蹬鼻子上脸以为自己是我们莫家正经的小姐了,还想着指腹为婚的那档事,也不想想她凭什么嫁到许家?” 走到花园的时候,本来晴朗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担心一会儿要下雨,叶青彤就让女佣回屋拿伞,自个儿站在花园的游廊下边赏花边等女佣,却听见有人从游廊另一边行来。 听出是表妹莫嫣然的声音,叶青彤就躲在了花树下,打算等莫嫣然过来跳出去吓她一跳,却听到这样两句和她有关的话,不由把身形往里面隐了隐。 “不管怎么说,再过两个月,她就要嫁给四少了,将来就是你的四表嫂,正正经经的亲戚呢,还是和和气气的好。” 说话的人发出吃吃的声音,像是在捂着嘴轻笑,一副看戏不怕台高,煽风点火的模样。 虽然对这声音不大熟悉,叶青彤也猜到,说话的人一定是莫嫣然所谓的知交蜜友,那个到省城念书归来的——金玉颜。 可惜表妹莫嫣然并没有听出金玉颜话语里的恶意,反倒越发生气,冲口而出,“什么亲戚,她也配嫁给四表哥?也不看看自个有没找对人家投胎,四表哥怎么会喜欢她?一无家世二无样貌,能给四表哥带来什么助力?” “可不是嘛,能够配得上四少的,是嫣然你这样的女孩子,相貌出众,家世昌隆,可惜啊,四少他就算有心,也没办法,不然人家会说他势利眼,见利忘义,连父母之命也敢违背。可怜你们这对金玉良缘,就活生生被万恶的旧制度拆散了……” 伴随着金玉颜的一声音叹息,莫嫣然“噗嗤”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这都什么时代了,竟然还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是新时代的儿女,就该打破这些腐朽的传统,自由恋爱。四表哥平日总说……” 未及细听,见女佣从远处走了过来,叶青彤悄无声息的从花树下走开,从花园另一边的月洞门绕了出去,她隐约听见身后传来女佣的声音“表小姐,表小姐……” 听到女佣的声音,谈话声嘎然而止,莫嫣然转过身问道:“秦姐,你是在寻表姐吗?她在这边来了,怎么我没瞧见?” 金玉颜神色略带慌张,低声道:“她不会是听到我们说话了吧?” 莫嫣然也有些担心,但她犹自嘴硬,“就算听见了也不怕,她能怎么样?” 女佣秦姐看了看左右,没有发现叶青彤的影子,有些困惑的说:“是啊,表小姐担心下雨,让我回去拿伞。你们也没瞧见,可能是她等不及,先出去了。小姐,我不和你们说了,这天眼看要下雨,我得给表小姐送伞去……” 听了女佣的话,金、莫两人放下心来,金玉颜更是笑出声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你家正经的主子呢,连女佣都这么巴着她。” 莫嫣然恨恨地说:“还不都是母亲惯的,从她三年前来这府里,但凡家里兄弟姐妹与她们姐妹有争执,母亲总是偏向她们,说是她们无父无母了,更要疼她们几分。平日里吃穿用度比我们这些亲生儿女还要用心些,不知道的,真要以为她们姐妹才是我母亲生的。” 金玉颜眼睛转了转,搂过莫嫣然的肩膀,“我到省城读了几年书,竟然不知道你家里发生了这些事情,也不见你信里提起,你别放在心上。” 见莫嫣然仍然不高兴,金玉颜又道:“伯母是大善人,平日吃斋念佛,自是对她们姐妹亲厚,这不过是伯母的好心罢了,谁家的父母最疼的不是自己儿女呢,哪里会真越过你们去!走,我带了好些新奇的玩艺过来,咱们到你屋里去看,别生气了……” 说: 哎,说好的番外,一直都没有写,拖延症患者伤不起啊~~为了督促自个,决定在没有存稿的情况下,强开新文啦,不然真担心玩得越发懒骨头,会一个月一个月拖下去。恢复状态后,补孝恭的番外哈。 不敢请你们原谅,还望新书多多捧场,顶锅盖跑下~~ 第2章 往事 回到屋里,叶青彤看着眼前的书,她思绪如同走马灯一般转个不停。 出生杏林世家的叶青彤听人说母亲出生权贵人家,因为爱慕父亲的才华嫁入了叶家,但从她出生起,眼睛里看到的母亲,就是一个普通、本份的女子,以相夫教子为己任,半点也看不出大家千金小姐的娇气。 在她的记忆中,母亲不仅把家里料理的井井有条,就是在父亲的医馆帮忙,即使在父亲出意外英年早逝之后,也没有改变初衷。 许是太过操劳损了身子,母亲在医馆里过了病气,染上了肺病,在妹妹叶紫苏十岁那年一病不起。 母亲病危当日,莫嫣然的母亲就赶到了叶家,据母亲说她们是一起长大的发小,能够彼此托孤的交情。 虽然多年不曾来往,但这位让叶青彤称她姨母的女人,确实待叶家两姐妹如珠似宝,不但处理了叶青彤母亲的身后事,还将叶家两姐妹接到莫府,饮食起居一律和自己亲生儿女相同,并按其母所托,先后送叶家姐妹留洋读书,连叶家医馆在她的经营下,都是蒸蒸日上。 尽管有人传言莫家此举是为了夺取叶家医馆,但叶青彤却曾听姨母说过,一旦她成亲,叶家医馆就会交回她们姐妹手中,姨母当年不过是怕她们年幼,被人哄骗了家业。 观其言察其行,叶青彤觉得姨母怎么都不该是那种巧取豪夺他人家财之人,何况她们姐妹所有的,不过是一家医馆,对于豪富之家莫氏而言,不过九牛一毛的进项,哪里能够看在眼里! 受莫家大恩,所以尽管莫嫣然有些骄横,但叶青彤两姐妹仍然淡然处之,并不与她一般计较。 除了隐瞒莫嫣然对自个的敌意外,叶青彤没有告诉姨母的还有自己在英国转了医科,而非出国前的说好的声乐系。 隐瞒此事,她主要是怕姨母担忧。姨母总说,她母亲若非成日帮父亲操劳医馆,也不会染上肺病,所以坚决不许她们姐妹学医,当年叶青彤望着泪眼婆娑的姨母,犹如面对母亲一般生出孺慕之情,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后来虽然舍不下转到医科,到底没敢告知姨母。 而她这次从英国回来,是为了履行父母当年为她订下的婚约。 尽管灌过洋墨水,叶青彤倒没有什么自由恋爱的想法,骨子里,她还是个比较传统的人,向来遵从父母教须敬听,父母命不可违的旧礼,加之她知道自个是定过亲的人,所以在国外几年,从不与任何一个男子有私下的交往。 这次回来,她才知道与她订有婚约的许有臻是莫紫嫣远房表哥,莫家和许家是亲戚兼世交。 许家这门亲是叶青彤五岁那年定下的,五岁前的记忆对叶青彤来说已经很模糊,五岁之后,她也就是在父母下葬之时见过许家的人,印象中许有臻是个面目俊朗的少年,但这些年两人并无什么交集,所以那日在花园里听到莫紫嫣所说,语气提及许有臻仿佛对这门亲事不满的意思,她也并没有在意。 在她看来,许有臻另有想法也不足为奇,毕竟当年的亲事不过是双方父母的意思,如今叶氏家道中落,她姐妹两人在莫家不过是沾亲带故的寄居,算不得莫家正经亲戚。 而许家,自打许有臻从日本学成归来,成为当权派端木瑞的肱骨之臣,做了第六镇军事参议,许家就成了当地炙手可热的新权贵,眼瞅着要青云直上,若论家世,两人确有云壤之别。 娶一门毫无助力的妻子,对于有青云之志的许有臻而言,怎么看都不是一桩上好的姻缘。 况且听莫嫣然话里的意思,她与许有臻颇有些郎情妾意,叶青彤想,若是许有臻能与自己退婚,倒是件两全其美的好事,自己没有违反父母之命,许家也能另聘贵妻,令许有臻与莫嫣然喜结连理。 只是婚期日近,在这关头要寻一个合适的理由退亲,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第3章 示好 第二天一早,叶青刚用过早饭,莫嫣然和金玉颜就掀了帘到她屋里来了。 莫嫣然有些别别扭扭的,想来是并不愿与她亲近。 金玉颜倒是笑的一脸灿烂,“彤表姐,我刚才听嫣然说你在国外学声乐,正好今天百乐门大剧院有燕喜班子的演出,咱们一起去看吧?看完戏,还能到剧院跟前的集芳园里看荷花,那荷花这些天开的正漂亮呢。” 叶青彤不以为意道:“荷花咱们园子里也有,犯不着跑集芳园去看,你们要真想看戏,看了戏咱们回来就是,不过我记得嫣然不喜欢这些的,嫌慢腾腾的没意思,怎么今天倒转了性子?” 莫嫣然嘴角扯了扯,露个笑容算是示好,“这不想着你老远回来,又快出嫁了,姐妹一场陪陪你嘛,你喜欢看那些个咿咿呀呀的,阿玉也喜欢,我只能舍命陪君子喽。” 金玉颜也道:“你们府里的荷花当然是好的,但比起集芳园来,到底不及,那儿原是前清一位王爷的府邸,荷塘极大,这会儿盛开,真真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呢,表姐去看了,定会说好。” 见叶青彤没有说话,金玉颜又道:“这府里头,紫苏向来和我们好,她的姐姐也就和我们的姐姐一样,她这次没回来,自当由我们陪着姐姐。怎么出去读了几年书,彤表姐和我们都生份了吗?” 看了看莫嫣然,她又道:“想着你一个人呆着也寂寞,我才哄着嫣然订了百乐门的位置。你也知道嫣然平日不爱听戏,这好容易才劝动了她,你可得承这份情。” 见叶青彤还在犹豫,索性上前一步,摇着叶青彤的胳膊娇声道:“好姐姐,你要不去,嫣然肯定也不去的,你就依了我这回吧,过些日子,准备婚事的时候,姐姐有差遣,我天天候在这儿听令。” 有了昨天那一出,叶青彤当然不相信金玉颜她们对自己是出于一片好意,但念在自己客居莫府,姨母诸多照顾,也想看看这二人玩什么把戏。 她点了点头,“你这丫头,那你们等一会,我换件衣服。先说好,等将来有事让你们做的时候,可别托辞。” 金玉颜拉拉莫嫣然的袖子,两人都道不敢。 待叶青彤进了里屋,莫嫣然一脸嫌弃,悄声对金玉颜说:“我就说嘛,她那会儿一准不在跟前,要不肯定会当场发作,你还不信,要来试探,白白浪费我一张戏票。” 金玉颜笑了笑,扯开话题,“彤表姐倒不像一般的女孩子,听见人提自己的婚事就低头脸红,磊落的很,嫣然你要多和她亲近。” 她话说到后面,已经微微提高了声量,故意让换了衣服出来的叶青彤听见。 叶青彤淡淡地笑道:“在外面读了几年书,自是不像旧日在家里那般。金小姐不也一样,大姑娘说起婚嫁来,只当平常事情。” 莫嫣然不耐烦地说:“衣服也换好了,还走不走啊?一会去晚了,戏都开场啦。” 无视莫嫣然的眼神,金玉颜嘻嘻一笑,依然热情地对叶青彤说道:“之前听姨母说过彤表姐这些年越发出落的好看,我还只当姨母偏心夸赞,这会儿一见,方才信了。” 打量了一番又夸赞道:“彤表姐你穿这件旗袍真漂亮,还以为你们留过洋的人,都喜欢洋装呢,没想到你穿旗袍也这么好看,和你相比,我同嫣然穿着洋装倒成了土包子。” 不管金玉颜出于何目的这般夸奖叶青彤,但她的确会说话,连一向很自信的莫嫣然看着叶青彤,见她被那身杏色莲纹琵琶襟低开叉的旗袍衬着颈项如玉,身形越发纤细修长,窈窕迷人。 看得她不由妒慕心起,丢下一句,“彤表姐你等等,我和玉颜也换衣服去。”拉了金玉颜转身就走。 这当口,金玉颜还不忘给叶青彤一个抱歉的笑容。 第4章 落空 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叶青彤的目光沉了沉。 虽然不像对妹妹紫苏的感情深厚,但在叶青彤的心里,莫嫣然也如同家人一般,她知道这小妮子是因为觉得自己姐妹夺了她在姨母心里的位置,所以才厌僧她们,平日里虽然娇纵了些,却并没什么坏心眼。 倒是这个金玉颜,当面和背后对她宛若两个人的态度,令她心生警惕。 可论家世,金家虽然不及莫家根深叶茂,也是城中数得着的人家,论亲疏,金玉颜当初没少和莫嫣然一起挤兑她们姐妹。 叶青彤还记得当年,紫苏刚到莫府,因为年纪相当,和莫、金两人做同学的时候,没少被她们气哭。如果没有花园里听到的那番话,她还会当她们长大了,所以有所改变。 为何今天金玉颜会不顾莫嫣然的不快,讨好自己,难道只是因为怀疑昨天自己听到了她们的谈话,故意试探? 事出反常即为妖。自父母故去,叶青彤就越发心思缜密,虽然在莫府里,姨母事事周全,但她心里很明白,关键时候,要护住妹妹,护着叶家的,只能是她自己,加之这些年在国外的生活,越发独立,比起其他不知世事艰辛的同龄姑娘,成熟许多。 细细回想昨日所听到的对话,叶青彤脸上渐渐浮现出笑容,金玉颜,恐怕也是对那个许四少上了心吧。 恐怕连莫嫣然都没有发现,金玉颜提及许四少时,那语气里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 因为担心金玉颜拿莫嫣然当枪使,所以等两个人换了衣服回来,叶青彤就暗地里留意起金玉颜来,果然让她发现,有时莫嫣然说话,金玉颜神色间闪过的不耐烦。 难道真是为了一个男人,金玉颜将她的闺中蜜友也视为情敌了? 叶青彤觉得有些好笑,只当是小姑娘们的那点别扭,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她忘了自己也不过二十岁,比莫嫣然和金玉颜不过大三岁而已。 看完戏后,金玉颜一脸兴奋地拉着叶青彤点评,还问她同西洋那边的戏曲相比有什么区别。 叶青彤出去两个月就自做主张换了学校,这会儿被金玉颜问得一个头有两个大,好在她性子沉稳,将在国外看的两三场歌剧夹杂着讲,勉强蒙混过关。 莫嫣然对这些更不感兴趣,方才听戏陪着枯坐了半日,她就尽在剥瓜子了,几乎为此打起哈欠睡着,现在还听这些更觉气闷。 见金玉颜只顾和叶青彤说话,越发不快,她冷冷地说:“不是说要去看荷花吗?尽说些废话干什么?你又不学声乐,问了表姐也是白问。” 金玉颜并不在意莫嫣然说话冲她,友好地搂着她的肩说:“好啦,好啦,咱们这就过去。” 如果不是叶青彤眼尖,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另一只手在莫嫣然手心里捏了一下,看见莫嫣然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叶青彤越发肯定,这两人今天叫自己出来动机不纯,恐怕就是与赏花有关。 也许,那个不好找到的退婚理由,她们已经帮她想好了。 心里拿定了主意,叶青彤就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兴致勃勃地同她们一起到百乐门剧院旁的集芳园去看荷花。 初夏时节,游园的人众多,但三个身着旗袍面目姣好的女孩子,加上后面跟着白衣青裤的女佣,还是很抢眼。 站在荷花池边,金玉颜得意地对莫嫣然说:“我让你选这件粉色的旗袍穿是对的吧?这会儿满塘荷花的颜色和你比起来,都有不如呢。” 一昔话捧的莫嫣然只管笑,笑着笑着她撑不住了,脚下一滑,眼看就要跌落在池中,她双手惊恐地往前一抓,金玉颜似乎也急慌了,伸手想抓住莫嫣然,却忙极生错,带得她身边的叶青彤往前一步,嘴里还道:“怎么办,怎么办,嫣然要落水了。” 莫嫣然本来要抓金玉颜的手,这当口只拽住了叶青彤的衣角,惊喊道:“彤表姐救我。” 叶青彤真心很想配合金玉颜的那一推主动跌进池中…… 这样一来,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借落水之后感了风寒,身子弱拖过婚期,再令许家觉得她非良配,退了婚事。 毕竟,许有臻是许家三房的独子,他的大伯幼年夭折,叔父早逝,前头几个哥哥都没长到成年,说是许家四少,其实就余他一根独苗苗,对于这样的家族而言,许有臻娶妻最需要考量的就是易生养。 可是,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落水,不是在自家的园子里,浑身湿透后的狼狈,足以毁去她的名节,就算她不想嫁给什么许家四少,也不能平白被污清白。 于是暗地里施了个巧劲,旋身将莫嫣然拉了过来,离开了池边。 本来叶青彤可以借机将金玉颜撞下水去,看到聚过来的人群,到底不忍心她一个小姑娘被人指指点点,避了过去。 第5章 美人 林绍峰初见叶青彤,就是这样一幕。 他看见她被金玉颜推上前,看见她被莫嫣然抓住衣角,看见她带着莫嫣然旋身离开水池边,颦眉之后,避开了金玉颜。 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林绍峰今日过来,是因为前一日莫嫣然使人给许有臻送信,说百乐门今个有徐凌云的《盗丹》,邀他陪她们同看,但许有臻却因公事耽搁,委他前来做陪。 等他到剧院时,戏已开场,不好到处找莫嫣然几个,于是便待戏散之后赶到了集芳园。许有臻说了,今日他要陪同看戏还要陪同赏花。 还没开始赏花,他倒加看了一场女人间的戏,还有——美人花。 他站在金玉颜那个方向,所以清晰地看见了金玉颜推搡的手,也看见了叶青彤玲珑的腰身,不盈一握。 待叶青彤旋身,他又看到了侧面那光洁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 而后,再是正面,修长略向上扬起的眉,黑白分明的眼晴映着日光,映着水色,如同骄阳般照得他睁不开眼。 他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四周的嘈杂声消失了,好像万物都在同时屏声敛气,而她的睫毛是长羽剪剪,随着笑容笑微微颤动,如同蝶翅,拂过。 不管从哪个方向看到她,他都闪过同一个念头:好一个美人。 而眼下,这美人遭遇了差一点落水的意外,不怒不惊,竟然在笑。 他也笑了,这个美人,有点意思,许有臻若是晓得了,不知道会不会打消想退婚的想法。 林绍峰的父亲是许有臻父亲的护卫,打小他和许有臻一起长大,是光屁股玩打仗的兄弟,感情深厚,而今也是一同上战场的兄弟兵,是许有臻的侍卫长。 做为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许有臻的好兄弟,林绍峰当然知道,许有臻有一个未婚妻,才从英国回来准备和他结婚。 他也还记得许有臻说过,要想南北安定,需要与北边政治联姻,哪怕只是缓个三年五载,也能给江南将来军战一统山河换来良机。 对许有臻而言,如今狼烟四起,天下纷争,婚姻,儿女情长这些事情就不在考虑之中,他要的,是万里山河海棠飘香,花开震华夏。 所以陌生的叶青彤也好,对他暗生情愫的莫嫣然也罢,外头那些个倾幕四少的女人们,都不在许有臻的考虑之列。 如何不违背父命,取消这桩婚事,他和林绍峰也商讨过,后来定下美男计。 倘若叶青彤自个喜欢上了他人,那许父再怎么样,也无可奈何。 可即使是在华人颇为稀少的英国,无论是借故叙乡情,还是假装邂逅苦苦追求,那个叶青彤都不为所动,如同尼姑般的清冷不与人沾染,只一味苦读书,令那些或是奉命或是真有意于她的少年儿郎铩羽而归,失意而回。 他们也曾在情报中,看到那些人说叶青彤生得美,却并未放在心上,毕竟,兵营呆三年,母猪变仙女,但凡齐眉整眼一点的,都能称为美人。 今日林绍峰亲见,方知那些人所言不虚,叶青彤让人觉得美,可不光是她生就了好相貌,而是那种难描难画的风姿。 单论长相,莫嫣然,金玉颜,都不输给叶青彤,但论到风姿,莫金二人还是孩童,叶青彤已经是阿修罗,足可迷惑众生。 不过,对于他们这些心有凌云之志的人而言,再漂亮的美人,自是不会像普通男子,见了美人迈不开脚,最多只是眼底一时迷惑,并不会真正放在心上。 只是想到这样一个美人,要被退婚,林绍峰还是觉得可惜。 他看着叶青彤,看她扬起嘴角,盈盈笑着,而后带着一些嘲讽地问金玉颜,“金小姐打算把我推下水,所为何事?” 如此单刀直入,不留余地的相问,出人意料。 金玉颜愣住,她那一推落空就心知不好,但想着叶青彤碍于交情,纵然怀疑,也不好直接相问,就算要问,也肯定不会在这里,她有是时间编好说词,却没想到,叶青彤就这么直楞楞地问了出来。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说,就见莫嫣然睁大眼睛,吃惊地看着自个,“你想推表姐下水?我们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林绍峰清咳一声,整了整衣衫,上前一步。 说: 今日开始,持续更新,首更都是早晨9:00前。三万字前每天千余字单更,三万字后,双更三千字,上架后双更六千字,诸亲先收藏等养肥再宰杀吧~~么么哒,顺祝大家儿童节快乐,永远保持童心:) 第6章 美男 果然,莫嫣然一见他,忘了再追问金玉颜,惊喜道:“林大哥,你怎么来了?”眼睛一亮朝他身后四处寻找,而后眼光暗下去,“四表哥呢,他怎么没来?” 叶青彤像是没看到他走过来一般,眼睛仍然看着金玉颜,似笑非笑,“金小姐怎么解释刚才的事情?” 林绍峰抢在金玉颜说话前开口回答莫嫣然,“四少他有公事,让我来陪着你们转转,转完了去马师傅那里做两身旗袍。 在这个新旧交替时期,旧的东西死而不僵,新生的方兴未艾,女子服装来讲,有的承袭前清的大襟衣裤,有的效仿西式装,最为流行者还是上衣下裙,衣服较清末为短,旗袍还没有盛行,数十人中不过一二喜好,所以好的旗袍师傅很是难寻,马师傅是其中翘楚,找他做旗袍,即使是富贵如同莫家,也得预约。 毕竟,在金陵城里,富贵人家并不少见。 听了林绍峰的话,即使是平日爱穿洋装的莫嫣然,也喜滋滋地说:“那可得记在表哥的帐上,他今个失约,得狠狠让他出些银子才行。” 金玉颜暗吁一口气,笑道:“那咱们就先去做旗袍,然后到白俄人开的那家店里吃些点心再回去。” 她眼神略带央求地看着莫嫣然,莫嫣然自是不愿这其中缘故被林绍峰知道,就甜甜地叫了声“表姐”,然后拉着叶青彤的衣袖说:“咱们逛街去,其他事情回头再说。” 被这一打岔,叶青彤倒不好再问下去,看着莫嫣然说:“那你们去吧,我先回家里。”眼尾都没有扫林绍峰一下,却压低了声音说:“你们的朋友,我又不认识,不好叫人家破费。” 一旁的金玉颜忙道:“那怎么行,彤表姐你当然要和我们一起去,相信四少主要是想给你买来着,你不肯去,我们怎么好去呢,你这还没过门,就要替四少省钱啊?” 听了金玉颜的话,莫嫣然有些不快,但又无从反驳起,就闷闷地说:“从前不认识,以后就认识了,他是四表哥的好兄弟,侍卫长,林绍峰,林大哥。” 林绍峰见叶青彤转向自己,微微点了点头,并无其他女孩子初次见到他时那种张大嘴惊叹的表情,笑了笑,对莫嫣然说:“想来,这位就是你从英国学成归来的表姐了,既然遇上了,我当然要代四少爷招呼下,不然将来被四少爷知道,岂不要怪我慢待佳人。” 叶青彤听他言语中虽说不能慢待,却话里话外都没有挑明自个就是许有臻未婚妻的意思,眉头轻扬:这是他的意思还是那位四少的意思呢? 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叶青彤心里连连冷笑,难不成,那个许四少和自个一样,打着想让对方先提退婚的算盘?这样看来,金玉颜恐怕不仅是个知情者,还是他们一伙的,要不然,这姓林的怎么会给她打掩护? 看着眼前这个比她们几个女孩子还生得漂亮的林绍峰,叶青彤一脸羡慕地微笑道:“林先生长的如此闭月羞花,有什么女人在你的面前能够称做佳人呢?和林先生一道,我好担心那马师傅会打主意改行做男装,让天下女人都如你一般国色天香。” 这是夸奖吗?这分明是挑衅。 林绍峰在她说闭月羞花一词时就开始眯眼睛了,此时看到叶青彤那故意扮出的妒忌表情,他那张被称为国色天香的脸因为怒气显得有些狰狞,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温文尔雅。 他最恨别人说他——男、生、女、相了! 这个叶青彤,枉生得一副好相貌,性情却如此可恶,难怪四少想和她退婚! 一旁的莫嫣然和金玉颜听到叶青彤所说,脸上齐齐变了颜色,两个月前有个男人夸林绍峰相貌,邀他一道喝茶,小手还没摸上,肋骨就断了两根,至今还躺在医院疗伤。 平日里,即使他亲近如许有臻,都不会拿他的相貌开玩笑。 叶青彤这回可触到林绍峰的逆鳞了! 第7章 毛病 林绍峰看着叶青彤,恨得牙直痒痒,但他是个男人,是个从不打女人的男人,所以怒气冲冲地看了叶青彤一阵子后,他突然笑了起来。 “叶小姐的夸奖,林某可不敢当,要论相貌,叶小姐在这儿,谁敢说自个一声好?等下回去,我就告诉四少,只怕他听说你是这样的美人,一准会盼着早早娶你过门。” 叶青彤暗惊,这林绍峰真是不简单,短短功夫,就理清了她故意激怒他是因为不想嫁许有臻,不但反击一掌,还给自己树了敌。 当着另外两个女孩子的面,夸她最漂亮,那简直就是给她拉仇恨。 不用看,她也知道莫嫣然和金玉颜都会更加讨厌自己。 还没等她还击,一旁的金玉颜已经酸溜溜地开口,“哟,林侍卫长,瞧你这话说的,敢情在你眼里,就彤表姐是美人啊?等见了四少,我得请他评评理,有人可把他的未婚妻看在眼里头了。” 她和莫嫣然都认为,一向讨厌人夸奖他男生女相的林绍峰,对叶青彤另眼相看的原因,是因为被她的外表所迷。 毕竟,在她们的心里,是绝对想不到,叶青彤竟然不想嫁给许有臻,在她们看来,怎么可能有女人不想嫁给许有臻呢? 林绍峰弹了弹左手礼帽上那并不存在的灰,戴在头上,摆出风流大少爷的样子耍花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不是朋友妻不可欺,我还真是要将叶小姐看在眼里头了,只不知道,在叶小姐的眼里头,能不能看见我?” 这样公然的调戏,不尊重,分明是并没有把叶青彤有个许有臻的未婚妻身份放在眼里。 叶青彤想了想,很严肃认真地回答,“一个男人,长得像你这么水灵,哪儿还有我们女人的活路?抱歉的很,林先生,我喜欢男人,汉子一些的男人。” 这样直白地说林绍峰不像男人,简直是明目张胆的侮辱,林绍峰再好脾气,也忍不住捏紧拳头,拂袖而去。 他走了没多久,就另有两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过来,恭敬地对莫嫣然说:“侍卫长说让我们陪着。” 在盛怒之下,还能将诸事安排妥当,恐怕那盛怒不过是用来脱身的伎俩。叶青彤对林绍峰刮目相看,也对许有臻有了更深认识,不由生出些忧虑:只怕即使有莫嫣然和金玉颜从中作梗,想由对方开口退掉这桩婚事,也不容易。 不过既然知道许有臻和自己一般有退婚的念头,如今不过是比谁更有耐心罢了。想到这儿,叶青彤也就不理莫嫣然和金玉颜不给自己好脸色,一路跟着她们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还在凤祥楼精挑细选了两身做旗袍的料子,到马师傅那儿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几乎把那温吞性格的裁缝师傅气得撂摊子才收场。 她相信,自然会有人把她刁蛮任性、挑剔、难相处、自以为是等毛病报送到许有臻的跟前。 有这样一个未婚妻,只怕他许有臻比她着急退亲吧? 等坐到白俄人开的那家店里,见叶青彤点了黑莓蜜糖馅饼、鲜鱿沙拉、红鱼子酱、黄油鸡卷几样后,还拿着菜单挑选,莫嫣然忍不住说:“表姐你这一路上可吃了不少,怎么还点这么多?” “难得有人请客嘛,当然要多点一些。”叶青彤并没有搁下菜单,像个吃大户的人一样又要了几样东西,还叫女老板灌了一大桶蜂蜜酒,连带回去的夜宵都准备停当了,方才拿起刀叉说:“好了,今个先就点这些吧。” 金玉颜暗中撇了撇嘴:这没有爹娘教的人,就算留过洋,也一样上不了台面,四少怎么可能喜欢这样的女子?叶青彤,你就等着被退婚吧。 说: 言情大赛已经开始,同学们除开期待票,推荐票,最重要的记得点首页封面下的“大赛专用票”噢,视VIP等级不同,票数不同,请多点几次把票用完,不用也会作废滴:) 另,的双节活动6月5号才结束,大家在每本书下点“我要抽奖”即可参加。要点两次才会进入抽奖页面,没抽中的书,换一本抽,直到抽中为止,每日可中奖一次,个人经验:选择完本或者新书,抽中高积分的概率较高(积分用于VIP升级,积分越高,VIP等 第8章 舞会 等了几日,叶青彤没有等到许有臻那边传来退婚的消息,倒接到了他邀请自己和莫嫣然、金玉颜几个参加市长家小儿升学宴会的消息,当然了,请帖是他叫人送过来的,邀请人是市长夫妻。 因这是叶青彤回国后第一次出席正式的社交场合,所以莫嫣然母亲郑重其事地说不允许她推脱。 叶青彤也知道逃避不是办法。 如果宴会中她表现不好,对于一方政要的许有臻,恐怕也是一个退婚的借口吧,毕竟他的太太,可不能像寒门小户家的主妇,委委缩缩的应对不了人,也不可飞扬跋扈太过。 但这两种都不太符合叶青彤所受的教育,容易叫人看出来穿梆,所以她决定这一天要以死读书的书呆子形象出现,这,也符合她一直在外面读书的经历。 她当然知道,有了前面的事情,许有臻不会相信,但只要其他人议论纷纷,对于也有退婚之意的许四少而言,就有了到他父亲面前提及此事的说辞。相信做为老军阀的许伯父,也不愿意他儿子的婚姻带不去半分助力。 因此那一天,叶青彤故意穿了件高领的墨蓝色织锦苏绣旗袍,将她那纤长如同天鹅一样的脖颈遮的严严实实,用桃木簪挽了个低髻,珍珠的耳扣,这身打扮换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来说,够端庄大方,但花信年华的叶青彤穿上,岁数就平空长了五岁,看上去有些暮气沉沉。 叶青彤这身打扮令莫嫣然比较欢喜,她的老相,越发衬得一身杏红洋装的自己娇俏可人。 莫嫣然知道,市长夫人喜欢西洋那些时髦的东西,所以今日宾客,大多是洋装西服,就算偶有人穿旗袍,也会是那种新式掐了腰身的,不会像彤表姐这般,如同清代女子的旗装直上直下,看上去端庄贞淑是够了,却也很是呆板,连十分美貌,都减了三分。 而且,叶青彤还是经她好心提醒,仍然决定穿这一身。 有了这点好心情,加之她母亲再三交待,在家里头姐妹拌个嘴,闹个别扭都是小事,在外头可一定要团结友爱,所以那一日莫嫣然倒是很有姐妹之情,拉着金玉颜,将去的宾客一一向叶青彤介绍。 但在她们的介绍中,许有臻的名字却始终没有出现。 满场里,都看不见许有臻的踪迹,甚至连说好要给金玉颜做舞伴的林绍峰,也没有露面,给市长小儿的贺礼,都是派其他人送来的。 等听完市长家小儿举杯说出的感谢词,筵席结束,舞会即将开始时,莫嫣然沮丧地说:“今天恐怕又看不见四表哥了,叫了我们来他却不出现,真是失礼。” 悠扬乐声中,丁家大客厅的舞池里,已有一对对的身影翩翩而起,跳的是古典华尔兹。 金玉颜也有些懊恼,但她不像莫嫣然般喜怒形之于色,心里又觉得许有臻如此,是故意慢待叶青彤,毕竟,明面上,那位才是四少的未婚妻,刚才介绍的时候,有些知道内情的人,就纷纷打量她们。 叶青彤的那身打扮,令不少人遗憾她虽然相貌不错,却只是个老式的读书人,听说还是在国外读了好些年书的,也没学到半点洋气,可见是读书读傻了。 就有替许有臻委屈,觉得不值得的。 场中少年追随她们的眼光,也多是因为莫、金二人灼灼,本来嘛,大婶型的再漂亮,也勾不起少年人情动。 眼尾扫到有向她们走过来的身影,金玉颜腰身挺得越发直,声音和婉地宽慰莫嫣然道:“四少为国为民操劳,未必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咱们在这儿玩开心了,也就如了四少的愿啦。” 不等她们再多说,在一旁早就注意到她们的几个年轻人,已经走过来邀请跳舞。 光华灿烂的水晶吊灯下,梵阿铃声音如丝如缕,绕在耳边,缠缠绕绕,余音绕梁,悱恻而艳冶。 叶青彤立在一旁,好似有些呆怔地看着场中那些在水晶灯下缓缓而舞的身影,但细心的人可以发现,她略微眯起的眼睛,分明是在享受音乐带来的美好感觉。 说: 感谢唐棣之桦、染小尘、狐狸捧场的钻石,风韵三十、姵璃、颜灼灼捧场的美酒,飞刀叶、轩邈竞上、凰梧、萧儿美蛋捧场的鲜花~ 感谢这几日诸亲的捧场哈,么么哒~~ 《世家》已经通过言情大赛的海选,入围六十强,向三十二强进发,还请大家继续投票,尤其是大赛专用票,非常重要,极其需要,一定要多点几下,把票用完,避免浪费噢。:) 拜托啦~~ { 第9章 挑明 也有人过来请叶青彤跳舞,她总是有些呆怔、羞赧地说自己不会,拒绝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些手忙脚乱。 果然,就听到有人说,看着漂亮原来是个木头美人,看来这留过洋,读了洋书的,也未必会跳洋舞,这天底下的书呆子都是一样的,书读的好,其他就未必通了。 到后面,就没什么人过来打扰她了,只莫嫣然、金玉颜两个不断地被人请了去跳舞,她就坐在那里听了一晚的曲子,看了一晚的舞,还喝了一晚的酒。 莫嫣然喜欢跳舞,不喜欢叶青彤,但总让叶青彤这么晾着,她觉得对不起母亲的交待。 晾到后来,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要留下来陪坐,待了不过两支曲子,就被市长家的长子请了去,和叶青彤说抱歉,却见她笑着催自个快去,神色间并无半点怪责或者不自在。 莫嫣然就有些觉得自己从前看错了叶青彤,不及细想,已经被身边的人裹挟到了舞池中挑摆起来。 叶青彤喜欢微醺的滋味,况且,市长府邸里拿出来招呼人的酒,自是不差。 她时不时地从侍者奉着的盘中取一杯琥珀色香槟酒,喝的越多,眼睛就越发的明亮。 酒色仿佛变成了水色,令她的眼睛光灿流离。 又一支婉转悠扬,千折百转的曲子响起,舞池里尽是双双对对的身影,坐席上越发寥寥无几。 端着一杯酒慢慢喝的叶青彤就显得有些打眼。 有声音传到她的耳边,“想不到叶小姐还是个酒鬼。” 叶青彤回头一看,是林绍峰从后面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他不离手的礼帽。 “舞会都要散了,林公子才来?” 林绍峰摸摸自己的下巴,“上回是林先生,这次是林公子,什么时候,能听叶小姐叫一声绍峰?” 叶青彤脸有些涨红,喝了酒,她的情绪不像平日里冷静,这林绍峰言语中带着调笑,怕是有那人的意思吧,不然,他怎么敢这样对自己? 她有些恨起许有臻来,一个大男人,想退婚就退婚嘛,干嘛凭白无故的推她出头,还要这样羞辱她?好歹她也顶着他许四少未婚妻的名头,他竟然让别的男人调笑自己! “等我做了你嫂子的时候,自然会叫你绍峰。在此之前,林公子,咱们还是彼此疏远些好,免得叫人误会,你们俩兄弟因为一个女人闹别扭,这样闹下去,就算整得事情成了,只怕也是两败俱伤,谁的脸上也不好看。” 她握紧了手里的杯子,眼睛中带着一丝怒气,酒后吐真言,”既然你们不想这桩婚事成,就该正大光明的来,这样欺负算计我一个女子,算什么好汉?” 林绍峰脸上露了些尴尬出来,转瞬又笑了笑,“叶小姐,彼此彼此吧,你不也一样嘛?”暗示她这些个日子表现出来的各种坏毛病,他们心知肚明是装出来的。 叶青彤晃了晃杯子里的酒,扬了扬嘴角,讥讽地笑道:“有些事情,女人能做,男人不行。我做什么,那叫自保,你们是男人,就不能使那些女人的小手段,这一点,林公子不明白,四少他也不明白吗?果真如此,这江南少将,远威将军,怕就是浪得虚名吧!” 林绍峰无奈,他们当然知道光明正大才是正道,可是,这个女人怎么知道他们的苦衷,要是能直接提退婚,四少他根本不屑玩这些花样。 他们的心思,该用在战场上,用在敌手那里,而不是对付一个女人。 不过此时说开,他索性开门见山当起说客,“既然如此,叶小姐你不如直接提出来,也免得四少为难。再一个,你一个女孩子,提出退亲,怎么也比男方那边提出来得体面。” 叶青彤摇了摇头,她为什么要接这个烫手的芋? “我打小上的是新式学堂,对名声这些个虚头巴脑的东西看得很淡,既然他这么难下决心,不如……我帮帮他。”她狡黠地笑了笑,对立在一旁的侍者招了招手,“劳烦你去说一声,就说许四少的未婚妻代表他,要为市长家的小公子升学献上一曲。” 说: 这一天的票票涨了许多啊,同学们好给力,多谢多谢~~~(抱拳,深鞠躬) 第10章 佳人 林绍峰阻拦不及,阴沉着脸说:“你要干什么,这样一来,岂不人人都知道你是四少的未婚妻了。 叶青彤不动声色地给了他一个白眼,“今个我到这儿来,本就是以许四少未婚妻的名义出现的,你们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何苦玩这么一出?不就是想让外面的人看看,我这个未婚妻多么配不上他许四少,将来退亲是名正言顺,博人同情嘛?” 她摇了摇杯里的酒,嘴角轻扬笑道:“可惜,本姑娘看见你以后心情不好,不乐意和你们配合玩了,你回去告诉许有臻,他要么像个男人正大光明的提出来退亲,要么就乖乖准备婚嫁事宜,别打算让我背这个黑锅。” 林绍峰沉默了一会,审视地看着她,“难道你真想嫁给四少?看你的表现,不像。” 叶青彤略侧了侧头,笑的得意:“我是女人,女人有改变主意的权利。他许四少有权有财有貌,多少女人求而不得的佳婿,我要是放弃了,是不是有点傻?先前认为他齐大非偶,现在看来嘛,至少表面风光,如果实在退不了婚,嫁过去也坏不到哪儿去。” 林绍峰还想说什么,场中的乐声已经渐停,不断有人过来到座位上坐下。莫嫣然和金玉颜过来看见林绍峰,几乎同时问他,“你怎么才来?表哥(四少)呢?” 林绍峰笑着解释,“四少他公务繁忙,未必有时间过来,这不,百忙之中都叫我先停了手里的差事,先过来陪你们……他要是有时间,一准会过来的,你们别拘束,四少之前都交待好的,万一他不过来,一会我也会亲自送你们回去……” 还没等林绍峰说完,就听见身着黑色礼服的司仪上场对着麦克风说了些串词后道:“今日非常荣幸,可以邀请到许少帅的未婚妻叶小姐为小公子庆贺,接下来……大家掌声有请叶小姐上台!” 因为叶青彤先前并未说明献上一曲什么,所以司仪只得含糊其辞。 听到司仪所讲,四下一时寂静无声,待叶青彤的站起身,四周才传来了捧场的掌声和小声议论。 看整晚叶小姐的表现,虽然留过洋,却连洋舞也不会跳,这表演,是要弹琵琶还是吹笛呢?先前那个有些木讷的女子竟然会上台当着这么多人表演,着实叫人费解。 莫嫣然倒不在意,还小声和金玉颜解释,“彤表姐是学声乐的,这个肯定拿手,从前她在家里的时候,经常练琴,不过那会儿我嫌她吵,说她是弹棉花,后来就没怎么听见她练了,但想来是极好的,要不然也不会被英国皇家音乐学院录取。” 听到莫嫣然此言,林绍峰把身子往后靠了靠,放松下来,按情报上所讲叶青彤所学为医科,声乐上面并没有听人提及半分成就,就算当年有所造诣,只怕这么些年也荒废的差不多了。 他先前还担心她搞这么一出是让四少为难,现在想来,应该是打算借机出丑,令公众觉得她和四少的确不是良配,传到老将军的耳朵里,方便将来退亲。 叶青彤听了莫嫣然的话,回眸一笑。 之前那些呆怔的表情,随她这一笑转为柔媚之态,配上她高领的衣衫,格外有种禁欲的诱惑感。 自己是不是太想当然,竟然忘记了女人心是海底针!林绍峰划过一丝不好的念头,还没等他采取行动,叶青彤已经提足向场上走去。 林绍峰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上去。 金玉颜有些羡慕妒忌地对莫嫣然说:“照你这么说,那彤表姐今个可要出名了。” 待叶青彤娉娉婷婷地走到台上,四周的宾客更加吃惊:这哪里还是先前那个木木呆呆的美人,她举手投足之间分明都散发着风情。 有些年轻人听了叶青彤的身份,再远远看见场中她站在那儿,如同水墨画一般极淡,但笑意盈盈的眉眼,又有极浓郁的艳丽,就暗悔自己刚才没瞧出来,白白错过了一朵芬芳。 过了今夜,还不知道再有没有机会一近芳泽,许四少的未婚妻啊,就是不跳舞,说上几句话,近距离地看看美人,也是好的。 这个女子,一动起来,不仅木讷全无,而且俯仰之间,有种令人不能逼视的美丽。 先前替许有臻可惜的人,这会儿不约而合闪过一个念头:这样的佳人,才是许少帅的良配。 说: 看到大赛名单上,《世家》已经跃至27位,这个名次,完全是由读者所投大赛专用票决定的,所以最后《世家》能够走到哪一步,全在你们。 我只管写好这个故事,至于其他,交给你们。:) 第11章 歌剧 叶青彤和演奏的人指挥说了几句,就见一边的首席乐手已经拿着他的梵阿铃准备就绪。 她走到大厅中的舞台上,强光打在身上,那件墨蓝的织锦旗袍,因为光和影有了海一样的波澜,肌肤几乎如珍珠耳扣一般的晶莹白润,红唇娇艳,猎猎风华。 见她侧头和乐手试音,梵林绍峰突然觉得口渴,他招手叫侍者送过来一杯香槟,几乎是一口气饮尽,方才缓过那种干渴的滋味,但他的手指仍然紧紧握着水晶杯。 一串明快的音符溢出之后,叶青彤笑道:“各位,接下来我将为大家演唱的是著名英国歌剧《仲夏夜之梦》中的一段。《仲夏夜之梦》序曲,是德国作曲家门德尔松在十七岁那年创作出来的。” 她声音稍顿了顿,环视四周后方才说道:“众所周知,门德乐松此后获得了全世界的声望,正好宁公子今年也是十七岁,我借此祝宁公子的留学生涯,如同曲中一样,充满诗情和美感。” 听了叶青彤所说,底下一片哗然。 虽然这些年西洋文化流行,有身份地位的人士在庆祝之余,不再像从前叫戏班子唱段大戏,而是请人演上一小出歌剧。但能够唱歌剧的中国人,可谓凤毛麟角。这位叶小姐听说是留过洋的人,英语说的好不足为奇,但竟然能够演唱歌剧,这就不是一般的水准了,着实令人觉得稀奇。 有些从未听过《仲夏夜之梦》的,就向身边的人打听剧情。 林绍峰听过两次英国人的演出此剧,这部改编自莎士比亚的同名喜剧,讲述了在雅典城中,雅典公爵即将大婚,但是城里有两对青年男女的感情问题还没有解决,远方来祝贺的仙后夫妇发生了些矛盾闹别扭…… 整部剧中充满了阴错阳差与轻松欢快,非常的悠扬轻快,尤其是婚礼的片断,让人觉得快乐就在手里,生活从未如此美好。 他有些期待,不知道叶青彤会选哪一段来唱。 叶青彤唱的是第二幕里仙王奥布朗和仙后泰妮亚闹别扭,奥布朗让小精灵找魔汁的片断。 小精灵找来的这种魔汁涂在沉睡的人眼皮之上,会令其在醒来之后,第一眼不管看见什么,都会发疯似的和它恋爱。 奥布朗用这种魔汁,涂在和他争吵的仙后泰妮亚眼皮上,令她爱上了了一头驴子。也是这种魔汁,使另外两对相爱的互换,闹了许多笑话。 听叶青彤说她要唱歌剧,林绍峰就觉得够吃惊了,待听到她用男女声转换自如地唱奥布朗和泰妮亚的台词,中间还夹了几句小精灵的串词,饶是见多识广的他,也和场中其他人一样目瞪口呆。 虽然叶青彤在扮唱奥布朗时,仍然能够听出是女子,但奥布朗的低沉磁性和泰妮亚的明媚清脆区分的很清楚,小精灵则带了一点点童音,十分传神。 “我知道一处茴香盛开的水滩,长满着樱草和盈盈的紫罗丝,馥郁的金银花,芗泽的野蔷薇,漫天张起了一幅芬芳的锦帷。 有时泰妮娅在群花中酣醉,柔舞清歌低低地抚着她安睡;小花蛇在那里丢下发亮的皮,小仙人拿来当做合身的外衣。 我要洒一点花汁在她的眼上,让她充满了各种可憎的幻象。 其余的你带了去在林中访寻,一个娇好的少女见弃于情人;倘见那薄幸的青年在她近前,就把它轻轻地点上他的眼边。 他的身上穿着雅典人的装束,你须仔细辨认清楚,不许弄错;小心地执行着我谆谆的吩咐,让他无限的柔情都向她倾吐。” 因为场地的原因,叶青彤之前和乐队沟通,让他们只用梵阿铃配乐,如泣如诉的乐声中,她将这段如同情话般的歌词唱的格外温柔美妙,将仙王对仙后那种宠溺式的惩罚表达的淋漓尽致。 唱完这段情话般的歌词后,叶青彤略略低了身子谢幕,片刻安静之后,场中掌声雷动。 音乐的魅力就在于此,无论听懂听不懂的人,多少都能从中感受其魔力,即使有些附庸风雅之辈,完全听不出什么好来,见别人鼓掌,也一样把巴掌拍得十分响亮。 看着台上那女子端庄自傲的神态,因为演唱而越发红润动人的唇色,分明素净的面孔却绽放了十分的妖娆,水晶吊灯下光灿夺目的身影…… 看到台上的那个女子,立在门柱阴影里的许有臻有些恍惚,他再次阻止侍者通传,转身悄然离开,连不时往入口处张望的金玉颜都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说: 延伸阅读:《仲夏夜之梦》是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最重要的作家,杰出的戏剧家和诗人莎士比亚的四大喜剧之一,讲述了由“魔汁”引起的冲突及冲突被解决,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在剧中,幸福的斗争是如此艰难,天命弄人,可当幸福来临,转回头却发现,这种斗争的过程并非痛苦或者悲剧,而是一出有着快乐意味的戏剧。 个人最早接触莎翁的作品,是《威尼斯商人》,也是一出喜剧,最喜欢的,是这部《仲夏夜之梦》,借此与同学们分享。 第12章 许家 宴会的第二天,叶青彤就接到许老将军,她未来公公的帖子,邀她两日后过府一叙。 叶青彤拿着帖子沉思,她回来也快半个月了,因为自个是晚辈,理应先上门去拜见许伯父,但递了两回帖子,一次说是生病,一次说是出门,都没见着,这回她刚露了点头角,就接到召见,看样子,这桩婚事,许伯父的态度,也很值得探究啊! 他们许家,为了声名,就这么对待她一个孤女,叶青彤不想自己有先入为主的偏见,心里头却难免有些愤愤。 到底只有二十岁,心思不够深,到了许家,她挂在脸上的笑容就浅浅淡淡,不抵眼底。 “彤彤,欢迎你过来看我这个老骨头,哎,人老了,最喜欢看你们这些年轻人,朝气蓬勃的样子。听说你回来有段日子了,怎么也不来看我?是不是忘记我这个伯父了?你来就来嘛,怎么还带礼物这么见外,以后再别这样了,要当自己家一样随意。” 许家的会客厅里,叶青彤坐在一张单独的紫红色呢绒沙发里,许乐福过来坐在她对面的长沙发上。 刚才一坐下去,叶青彤就能感觉到沙发还有温热,见许伯父坐下,佣人过来将她左手边茶几上盛了半杯葡萄酒的高脚水晶杯收下去,她更加肯定,在自己进来前,有人就坐在这个位置喝酒。 她背后的高几上,摆着一大篮新鲜的百合和叶上黄金,叶子和花瓣上还带着早晨的露水,整个会客厅里都是百合花脉脉的清香。 一大早起来就闻着花香,喝着美酒,真是好享受。 正感觉鼻息花香的叶青彤,听见许乐福问话,唇角的微笑越发明显,是那种客套礼貌的标准笑容。 “许伯父您太客气了,我是晚辈,本应早来拜见,只是不巧的很,两次递帖子进来,您都不方便,所以才拖到了现在,还望伯父谅解。至于礼物——” 叶青彤看看桌上摆着的盒子,“我第一次上门,总不好打空手,可又不知道什么东西合您意,就做了些甜点,希望您别嫌弃就好。” “你之前递过帖子来?怎么都没人同我说。”许乐福神色间有些惊讶,似乎想到什么,他打了个哈哈,将这事略了过去。 打开盒子吃了块点心,夸赞了几句他笑道:“听说你会唱歌剧,还会做甜点,这样的儿媳妇,我可得早早叫阿臻娶进门来,要知道,盼着你过门,给我敬杯媳妇茶,我都盼了二十年了,你还在襁褓中的时候,我就盼着你长大,这一晃眼,可就要实现了,你放心,不管是谁想破坏,我都绝不会答应。” 叶青彤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确实没有关于许家的多少记忆,但许乐福的神情,分明显露他和叶家非常熟悉。 “伯父——”叶青彤没有询问心里的疑惑,脸上浮现年轻女孩子听见这类谈话应有的羞涩,“您就别夸我了,会做甜点,不过是因为自己爱吃,在国外当苦学生,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至于歌剧……” 她将声音压低了一些,“您可别告诉别人,我就会那么一出,还是当初帮室友练台词学的,没想到当初练得烦死,那天夜里倒救了急。还不都是四少嘛,他一直都不到场,我怕人家说我们失礼,只好赶鸭子上架,勉为其难喽。” 像外人一样称呼许有臻为四少,显然两人并不亲密,但言谈之中,又用了“我们”表示她很知道对外的分寸,并且刻意忽略了许乐福话语中所说媳妇茶一事,好像只是单纯的通家之谊。 许乐福看着眼前这张相似的面孔,仿佛时光倒转到三十年前,也是这样一张面孔,谈笑晏晏的坐在他对面…… 他定了定神,“我已经和阿臻说过了尽快娶亲的事情,只是近日他公务繁重,没有时间,所以要往后延一些日子,彤彤你别介意他这段时间的疏忽,等成亲以后,让他好好弥补弥补。” 看着对面许乐福那含着歉意的殷切眼神,叶青彤说不出直接拒绝的话语,之前她有些怀疑许家父子都不乐意这桩婚事,但见面之后,许乐福的神情,令她明白,这桩婚事之所以迟迟不能如许有臻所愿退掉,就是因为许父的原因,像他所说,这桩婚事他已经盼了二十年,怎么可能让许有臻自作主张! 说: 昨天搬家,差点没累晕了~~~这会儿码完上传章节,发现票票涨了好多好多,看同学们的留言,又看了道士新更章节,才知道是三哥的号召,激动滴。拜谢三哥,感谢道粉们友助。 第13章 姨娘 “哎哟,家里来了贵客,老爷你也不知会我一声,今个中午的饭可怎么安排?”随着嗒嗒嗒的声音,走过来一个身穿玫红色低领无袖,如意襟旗袍的女子,一头最时新的鬈发,戴着精光耀眼的钻石耳环、胸针,肌肤如雪,十分漂亮,看年纪,比叶青彤大不了几岁。 她走过来,也没坐下,倚在许乐福身后,胳膊斜斜地塔在他的肩上,环了半圈,说不出的狎昵。 “饭菜的事情,林嫂知道,你不用操心。”许乐福回过头,笑容不见了,“你怎么过来了,阿臻呢?” 无视许乐福的冷淡,陈琳低下头,几乎是附在他的耳边说话:“昨天和总理开完会,就叫绍峰他们去商量事情,据说军火运输有什么变化。刚才我去过他房间了,林嫂说他整夜加班,刚刚睡着,让他打个盹。所以我就过来了。” “哦。”许乐福站了起来,“那我过去看看,对了——给你们介绍一下,彤彤,这是你陈姨娘,陈琳。” “什么陈姨娘,该叫小伯母才对。”陈琳睨了许乐福一眼,走过来向已经站起身的叶青彤伸出手。 她笑得灿烂,“我知道,你就是这些日子老爷天天提到的那位叶青彤小姐吧?听说前两天那晚的演唱,令人人眼前一亮,想不到人也长得这么漂亮,难怪老爷怎么都要让阿臻娶你过门。” “多谢小伯母夸奖。”叶青彤跟她握了手,触手指尖犹凉,掌心的滑腻令她一惊,这个小伯母应该是许伯父的妾室吧,这么胆大,既不在意许伯父变脸,也不愿被称为姨娘,看来是很受宠。 听见叶青彤叫自己小伯母,陈琳越发眉开眼笑,侧身朝许乐福得意地扬了扬头,然后对叶青彤笑道:“听说阿臻要去巡一下运输线路,已经定了要叶小姐同行,跟着他你可有苦头吃了。” 她一副不忍心的样子,同情地说:“南地新政成立不久,事情多,他是个工作起来没黑天白夜的人,每天都要加班到半夜,你得有点心理准备。” “让我同行?”叶青彤看向站起身准备离开的许乐福,惊讶地说:“我又不在南地当差,军火运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叫我同行?” “是阿臻的意思,说你们需要多了解,可他平日没有时间,只能借公务时间相处。” 许乐福脸上露出笑意,“而且你在外学的是医科,就以随行军医的名义出行,阿臻负责这趟军务,他说可以别人不会有异议。早晚都是一家子,军机要密不可能让你知道,但你总得了解他在做什么,免得瞎担心。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那小子。” 看许伯父的表情,叶青彤知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应该是他,只怕许四少也是不得已才答应的。 这趟出行,应该不会涉及什么军事机密,要不然,只怕说破天,也不会带她这么个外行跟在里面混。 “我带叶小姐到家里四处转转,老爷,你快点去看看阿臻睡醒了没有吧,总不能叫客人一直等着。”陈琳朝叶青彤眨了眨眼睛,“说不定等咱们转回来,阿臻就已经坐在这儿了。” 出了门,陈琳并没有带着叶青彤四处转,而是径自带她去了花园。 “彤彤——”她扯起嘴角一笑,“我这么叫你不介意吧?你知不知道,当初老爷为什么会订下你和阿臻的婚事?” 不明白陈琳的用意,但从她语气中没控制住的情绪,叶青彤觉得奇怪,这位年轻的伯母,似乎很紧张这桩婚事,可她显然并非许四少的生母。 撇开心里的疑惑,叶青彤如实回答,“大人们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父母过世的早,听母亲提过,是订的娃娃亲,可能当时两家人要好,所以就订了吧。” “是吗?”陈琳的声音一下子就能听得出来失望,“原来你也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我听说,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老爷当初本是要娶你母亲过门的,谁知道后来她嫁到了叶家……” 像是想起什么,陈琳脸色变了变,“对不起,我和你提这些做什么,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走吧,咱们去看看那边的木兰,这两天应该开了,阿臻可喜欢那些木兰了,每年花开的时候,他总要在家里住几日……” 说: 一大早起来,看到权利的游戏捧场了皇冠,哇啊,这是世家的第一顶皇冠,好激动,非常非常感谢~~因为三万字前都是千余字单更,所以皇冠冠名加更延后。 目前字数较少,性子急的同学请收藏养肥了看哈。 这两天,票票上涨飞速,感谢的话不多说,尽力写好这个故事,不辜负三哥的推荐,大家的给力支持(抱拳,鞠躬) 第14章 夹心 叶青彤见陈琳一路只是闲闲的和她介绍花草,到底没忍不住好奇心,走到一片花树下,她顿下了脚步。 闲扯两句后,她试探地问道:“那个我娘——当年曾经要嫁给许伯父吗?小伯母你从哪儿听说的,是不是搞错了?我父母感情很好的,我都没听娘提过许伯父,好像也没见伯父到我家来过,这娃娃亲都不知道怎么定下来的!” 说来她一个年轻姑娘,就是听人家提及自己的婚事,都该做掩耳羞涩状走开,但如今父母都不在了,她再不替自己盘算,再没有可指望的人,只得故作无事,一脸平静地打听。 话未说完,叶青彤叹了口气,强调道:“看许伯父的样子,好像很喜欢我做许家的媳妇,可过去二十年,我都没怎么见过他,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小伯母您要是知道,就告诉我吧,您也知道,我现在是两眼一摸黑,什么情况都不了解,真嫁过来还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也难怪叶青彤叹气,打小她就知道自己和许家有婚约,可到现在,她都没见到正主,过去那二十年,许家对她也是不闻不问的,家里生了变故,还要母亲的旧友来搭救。 到这会儿她成人了,许家想起来就说娶亲,她一毕业就追着让莫家通知她回国,若不是因为心里头牢记着答应母亲的话,她才不会理这个什么婚约。 叶青彤本想着许四少不喜欢她,主动提出退亲,她对九泉之下的父母也算有了交待,谁知这回来半个月,不但亲没退成,这初次上门就令她心里疑团重重,若真揣着这些疑问嫁进许家,她还不知怎么郁闷。 虽然知道大家族里总有些**不愿为人所知,但骨子里再怎么传统守旧,她好歹也是受新式教育长大的,没法真正做到三从四德,不闻不问,况且这关系到她的终身大事,她可以不在意许有臻这个人,却不能不了解自己要面对什么。 世家子弟的婚姻,通常个人感情都不在考虑之列,能否为家族或者个人带来利益才是主因,但她只有一个妹妹相依为命,如果这桩亲事退不掉,那么接受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最低限度也要能保障她和紫苏安身立命。 倘若嫁到许府,不能保证她们姐妹过得比现在更好,反倒要惹一堆的烦心事,她有什么必要牺牲自己!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以后有机会,你还是问老爷吧。”陈琳欲言又止,她的语气有些不以为然,“其实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有什么必要瞒着?可是有什么办法,只要一提到你母亲,老爷就暴跳如雷,完全不像平常那样,我可不敢惹他。” 叶青彤看陈琳悻悻然的样子,分明是为许乐福到如今还念着自己母亲吃飞醋,不由有些好笑,许伯父刚才闹别扭,不肯给小伯母笑脸,只怕也是因为她之前旧事重提吧? 她若无其事地问,“那大伯母呢?要按您所说……她难道对这婚约,不反对吗?” 小伯母这个年纪,尚且为二三十年前的旧事不快,许四少的母亲,当年花朵一样的人儿,嫁给了本打算娶自个母亲的许伯父,貌似母亲还一直被许伯父惦记着,然后,大伯母的儿子,还得娶自个过门,这口气,大伯母是怎么顺过来的? “不愿意,她又怎么拗得过老爷呢?这不,听说你回来就心口疼不舒服,去了别院疗养,怕得好一段日子才回来。所以,现在阿臻也不肯回来,府里头搞得鸡飞狗跳——” 说到这里,陈琳突然住了口,可能是觉得说了不该说的话,自我解嘲地一笑,“看我总是口无遮拦的,其实这里面的事情,我知道的也有限,你要真想弄明白,何不直接去问老爷?” 其实就这么几句话,已经够了。叶青彤心里一动,她一向玲珑剔透,单凭陈琳这几句话,已经多少明白这里面的曲折。 未来的公公与自个的母亲曾是旧识,未来的婆婆当然不会愿意情敌的女儿嫁与自己的儿子,未来的丈夫不管站在哪方面的立场,都不可能赞成这桩婚事……她要嫁过来,就是一夹心饼干,前景堪忧啊! 怎么看,她都没有理由来淌这趟混水,嫁给那个什么素未谋面的许四少。 “小伯母,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先告辞了,请您代我向许伯父说抱歉……”叶青彤边说边转身,当机立断要离开许府。 第15章 消息 “叶小姐怎么不吃午饭就走?” 一只手伸过来,挡住她。叶青彤抬头一看,是林绍峰那张漂亮如同画儿一般的脸,在花园里出现这样一张脸,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如果不是她这会儿心情欠佳,倒真要好好欣赏一会。 她打开林绍峰的手,“林公子,我们不是很熟,请你让开。” “谁惹叶小姐生气了?”林绍峰虽然让开了,却随着她的步子一起走,“你这一走,小夫人怎么和老爷交待?” 已经回过神来的陈琳也拉叶青彤,正如林绍峰所说,这位要是走了,老爷肯定会把帐算在她的身上,虽然她也和夫人一样,对这位有敌意,所以故意装作快人快语说那些话让叶青彤堵心,但真把她吓走了,她可担不起责任。 “彤彤生气阿臻老不露面,怎么说彤彤也是女孩子,他不先上门也就算了,还这么冷落……”见到林绍峰这个救星,陈琳一边火上浇油一边装腔作势地退下火线,“绍峰,你快拦住她,我去叫阿臻来,他惹彤彤不高兴,让他来陪罪。” 见陈琳一溜烟跑了,林绍峰笑着对叶青彤说:“是小夫人说了什么,所以你要走?” 他从小在许府长大,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陈琳能瞒过叶青彤,却骗不过他。要说醋劲、敌意,只怕小夫人一点也不比大夫人少,只不过小夫人一向以漂亮没什么心机示人,通常别人对她都不会起防范之心。 “她没说什么,是我自己有事。”叶青彤不自觉地维护陈琳,想到小伯母给自己讲的那些话,真抖出来,只怕对她不利。不管出于哪种目的,那些话都不适合被其他人知道。 她没想到的是,对于林绍峰而言,许府的事情就没几件可称为秘密。 “难道你之前到府上来,没有把事情安排妥当?”林绍峰似笑非笑,一副你骗谁啊的表情,“老爷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的盼着你来,你这要走了,这家里头只怕没安宁,不管怎么说,吃了午饭才走,当给我个面子。” 叶青彤看着林绍峰自来熟的样子,一扬头,冷着脸说:“不好意思,林公子,你的面子这会儿还真不好用,请让开,我还有事。” 林绍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两声,“如果,我告诉你叶家二小姐,你妹妹——叶紫苏的消息呢?” “紫苏她怎么了?”叶青彤急切地问道,话一出口,她立即省悟,不屑地说:“你吓我呢?紫苏她好好的在英国念书,我们前两天才通过电话,还需要你告诉我她的消息?” 本来她要结婚这样的事情,紫苏是想着一起回来的,但因为她对这事不上心,又不愿意妹妹因此耽搁学业,所以就自己一个人回来,好在英国那边的院校管理严格,又有佣人照顾妹妹的饮食起居,她倒不担心。 毕竟,经历了家里那么大的变故,即使是从小被她护在身后的紫苏,也比一般人家的女孩子独立、懂事。 林绍峰收了笑意,一脸严肃地说:“这样的事情,能开玩笑嘛?我是真有你妹妹的消息,你知不知道,她在英国认识的男孩子是谁?” 说: 感谢近日来许多书友的捧场和支持,因为在学驾照,又要码文,时间有限,所以不能一一回复,但你们的鼓励和给力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除了感谢,只有用心码字表达了。 嗯,另有一句,不管学什么都要趁早,因为有些东西,再不喜欢都绕不过去。就像我对机械不感冒,说学驾照好多年都拖着,这下要送小正太上幼儿园,必须得学,遇上红外线考试,比先前难了许多。人生前期嫌麻烦,懒得学,后来就会付出更多时间和代价。 第16章 担忧 “紫苏认识了男孩子,我怎么不知道?”叶青彤怔了一下,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切地问道:“究竟她认识了什么人,你怎么知道的?” 她回过神来,“你们是不是派了人监视我们姐妹?为什么这样做,有什么用心?怪不得之前许伯父会说我是学医的,连莫家的人都不知道我改学了医科,许家竟然知道——” 她这会儿想明白自己当时觉得有点奇怪是因为什么了,许伯父的话,分明是对她这些年的生活了如指掌,她却因为自个就是学医的忽略了这点,虽然生气,但林绍峰的语气令她更担心紫苏,她蹙起眉,“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先告诉我紫苏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林绍峰这会儿却不慌不忙起来,“这件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不如叶小姐先随我回屋里,坐下来慢慢聊。申明一点,我们那不叫监视,是保护。” 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块金怀表看了看,“你看,这会儿也到午饭时间了,皇帝不差饿兵,你总不能叫我不吃饭吧。” 叶青彤虽然心急火燎,但看林绍峰的样子,紫苏目前应该没有大碍,真有,她这会儿也是鞭长莫及,站在花园小径上,不知道是进还是退的犹豫了一会。 她咬了咬牙,往前走了两步,看着林绍峰,“吃饭可以,饭后再慢慢说也行,可现在,你得先告诉我紫苏究竟惹上了什么人?” 如果只是普通的男孩子,林绍峰犯不着巴巴地告诉她。 “一个穷小子。一个非常有野心的穷小子。”见叶青彤没听明白,林绍峰随她边走边解释道:“没错,叶家自你父母亡故之后,日渐衰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 他侧脸看着身边在花树下走着的叶青彤,穿着天青色丝质短袖旗袍,直发披肩,一双眼睛晶莹黑亮,干干净净的脸上没有一点妆彩,面如莲蓉,说不出的秀气沉静,声音和步子都慢下来。 他耐心地解释道:“何况,你又是许四少的未婚妻,这在别有用心的人眼中,非常有利可图。我们查到,那个穷小子起初对你妹妹倒也有几分真心,只是他为了往上爬,投靠了顾家。顾家,和南地一直不对路,我们怕他会利用你妹妹。” 叶青彤沉吟片刻,“这么说,如果我和许家没有关系,紫苏就没有利用价值,也就不存在什么不利了。” 林绍峰感叹叶青彤的敏锐,叹了口气,“理论上来讲,是这样的,可惜,顾家知道些旧事,知道无论有无婚约,老爷他都绝不会弃你们不顾,所以这一次紫苏都很难脱身。顾家已经派了人前往英国,我们派去的人,本打算护送她回来,但显然她更相信那小子的话,不肯跟我们的人走。” 不管顾家和许家用了什么手段,叶青彤可以料到,请紫苏回来的过程都不是林绍峰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只是,这样大的事,紫苏竟然对自己只字不提,那小子对她用了什么盅? 她偏过头看着远处的花树愣神,好一会才转过头来说:“救我妹妹,你们有什么条件?” “没什么条件。”看着她脸上破釜沉舟的表情,林绍峰摇摇头笑道,“还能有什么条件,不管愿不愿意,你是四少的未婚妻,她是四少未来的小姨子,真要出什么事,四少在江南也不用混了。” “也是,这件事因许家而起,冤有头债有主,如果紫苏有半点差错,我就朝他许四少要人,你们有本事不动声色保护我们姐妹这么些年,这会儿却不能把紫苏护个周全,岂不是浪得虚名!” 说完这句话,叶青彤甚至朝林绍峰笑了笑。 但微微颤抖的手,还是暴露出了她内里的担忧和恐惧。 说: 等更辛苦的同学们,推荐看看颜灼灼《暗夜谜情》,女侦探和富二代的谜情爱恋一个因跟踪而结缘,由性而爱,他们的爱情,像暗夜里滋长的花朵,黑漆漆的妖娆…… 颜灼灼的书,集推理和言情一体,很考验脑力呢。直达地址: 第17章 四少 坐回沙发上,叶青彤的心神仍然未定,一想到紫苏可能遇到的危险,她的心就揪成一团。 虽然姐妹俩相差不过三岁,但自父母亡故,叶青彤这个长姐就身负数职,紫苏虽然比起同龄人还算沉稳,但在她的心里,还当妹妹是拿着糖果,随时需要她保护的小家伙。 许乐福在问林绍峰,“这次查看沿线路径的事情,你去不去?” “他可不能去。”没等林绍峰开口,叶青彤身后突然有人说话,声音听起来有微微的疲倦,“绍峰得帮我守着大后方,这新政伊始,千头万绪,我们俩不能都走。” 林绍峰松了一口气,许乐福脸上的神色有些出乎意料,陈琳则是失望。 “四少!”林绍峰站起身迎上去。 难道之前他并没打算过来?想到方才众人的表情,叶青彤转过头去看,这许四少好大的架子,她这个名义未婚妻都上门来了,他还打算避而不见。 这会又为什么会过来? 不管有心还是无意,她和他,已经错过两回,许有臻,这个已经听过多少次的名字,今个可算是一睹庐山真面目了。 可能是通宵未睡的缘故,虽然早起回笼休息了一下,他的脸上仍有些倦意,下巴有淡青的胡碴,想是起得匆忙,衣服还没有换,军装有些皱,饶是如此,仍然英俊令人心头一震。 和林绍峰的漂亮不同,许有臻的五官细看只算是端正,可他眉宇间的刚毅,就是令人想起英俊、英武这些词,即使漂亮如林绍峰,也不能夺去他的半分光彩,两人站在一起,如同双璧,交相辉映。 林绍峰的相貌,是造物主的鬼斧神工,勾魂摄魄的令女人自卑,觉得一个男人长得那样,让女人可怎么活! 许有臻的外表,则令女人动心,仿佛走在他的身边,即使天塌下来,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他脸上的那种从容镇定,叫人看着就安心。 许有臻很高,如果同行,叶青彤估计自己只能到他的耳际。 因为紫苏的事情,她一直心烦意乱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许有臻才一露面,她的心就定了一半。 其实,嫁给他好像也不错! 她的脑海里突然撞进这样一个念头,无端端的,就觉得脸上火辣辣起来。 一走进客厅,许有臻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叶青彤:紫红色呢绒沙发里那个天青色的身影,转过头来看着他,微扬的下巴,清水双目里看不到一点杂质,娴静如同姣花照水,只是随便地坐在那儿,就令他心里一突。 如果每次回家,都能看见这样一张面孔,估计饭都会多吃两碗。 片刻,许有臻回过神来,心生警惕,他是军人,不管何种情况,都不该有恍惚,这个女孩子,他只是见过两回,两次都心神俱震,无论如何,这都不是好现象。 他走到叶青彤面前,伸出手,“你好,我是许有臻,叶青彤是吗?不好意思,一直忙,也没顾上招呼你。” 语气礼貌客套,如同以往招呼任何一个客人,言语中半分听不出来他有娶自己的意思。 叶青彤站起身,手指与他微触后收回,淡淡笑道:“你好,我是叶青彤。” 许有臻觉得那淡淡微笑里多了些之前没有的傲气。 “那晚的演出,连绍峰都说难得。”许有臻含蓄地夸赞她。 “不过是取巧罢了。”叶青彤凉凉地回答,“从前帮室友对台词,熟能生巧。” “虽说我们是外行,不懂歌剧,却也知道好赖。”许有臻拍了拍身边的林绍峰,“绍峰说好,肯定错不了。” “四少酷爱昆曲,对歌剧虽然不擅长,却也是一通百通,怎么叫不知道好赖?”林绍峰笑了,“四少说好,那才是真好。” “绍峰说的对。”许乐福露出小孩子一样得意的笑容,“阿臻说好,那肯定跑不了,彤彤你就别谦虚了。” 叶青彤有些奇怪,那夜,他去过嘛? 正说话间,佣人已经过来请示,“老爷,饭菜已经摆好了。” 说: 同学们说希望多更的问题,嗯,因为是新文,需要养数据,挣人气,加上这文原打算学完驾照才开的,没有存稿,因此现在每天只能千余字的单更。三万字后会补推荐满千,点击满万,钻石加更,皇冠冠名三更……保证每天不少于三千字,心急的同学,可以先收藏等养肥再看~~敬请见谅。 空闲时,大家温习下莎翁的《仲夏夜之梦》吧,现在是夏天,叶、许初识也是夏天,仲夏夜的故事,是暗香浮动,阴差阳错。:) 第18章 预言 有意无意的,吃饭时,众人让许有臻坐到了叶青彤身边,于是一中午,好像都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绕在他的鼻息。 叮,叮——精美的银勺不时碰在细腻通透的骨瓷小碗上,发出一声声悦耳的脆响。 这一声声脆响显示叶青彤明显不在状态,许有臻知道,叶家的孩子,自小所受的教育和他一样,不会允许在餐桌上发出声响,像这种屡屡出现银勺碰到碗盘的事情,显然不是常态。 他看看旁边的女孩子,手指修长,肤色如同她捧着的那只碗,白皙如玉,十个指甲都修剪得短短,是天然的贝壳粉红,月牙浅浅,如同她的人一般秀美。 如果不是她那双亮晶晶如同寒星般的眼睛,那一夜演唱歌剧时的风情,他几乎要以为,她和自己见过的那些大家闺秀一般中规中矩,转身即忘。 她是自幼订下的娃娃亲,只要他开口,随时可以娶她过门。 可是——想到南地的局势,许有臻把心头涌起的情愫压了下去,纵然她有与众不同的美丽,也不过是个女人,他不缺女人,多漂亮的都能找到,缺得是枪支、弹药,还有兵马……这些东西叶青彤都给不了他。 权衡利弊,他不能因私废公,为了一己私欲误了南地的百年大计。 许有臻转过头,专心致志地吃饭,仿佛身边的人不存在一般。 许乐福想提提婚期,但他知道如果自己这会儿说,儿子绝对会搁下碗筷,看着许有臻脸上的倦色,他忍了忍,没有开口。 林绍峰守着自己的身份,老爷、四少都不说话,他也装哑巴,默默地夹菜吃饭。 陈琳看看沉默的一桌子,对叶青彤笑道,“彤彤,让她们给你再盛些饭吧,你那么瘦,应该多吃点。” 叶青彤一时没有回答,还是坐在她另一边的林绍峰看不过去,轻声提醒她,“陈姨说你太瘦,应该多吃些。” 她回过神来,连忙笑着抬头,“没事,小伯母,我已经吃饱了,你们慢用。” 许乐福皱了皱眉,扬声唤佣人,“给叶小姐再盛碗汤来——”看着叶青彤责怪道:“你们年轻女孩子,总怕自己长胖,吃这么一点,风都能吹走。” 看着许伯父的神情,知道争辨无用,叶青彤只好乖乖的将那碗汤喝完。 这一次,她手中的银勺碰到碗壁,半点声响也不曾发出。 饭后,大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茶消食,不管叶青彤如何推脱,许乐福都执意让她三天后陪许有臻去查看军火运输的情况。 想了想,叶青彤开口问许有臻,“四少,我想知道这次出行的路线。” 许有臻看了看她,“叶小姐应该知道什么叫军事机密。” 叶青彤坚持,“不知道路线,就不能确定沿途的医疗补给,不知道需要带什么医疗设备,难道四少想将整个医院装上车厢?” 初相会,许有臻就令她心头一震,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形,所以方才吃饭时,她一时心乱如麻,失了分寸。 一个被她遗忘,或者说刻意回避的预言充满了脑海。 那是九岁那年,她随母亲到普陀山,一位高僧看了她的八字后说的预言。 你是命犯天煞孤星无伴,凡你所爱、所亲,都将失去。 你是命犯天煞孤星无伴,凡你所爱、所亲,都将失去。 …… 她当然不相信这个预言,但从山上回来后不久,父亲就因车祸身故,十三岁那年,母亲又染病离开人世,父母亡故之后,妹妹紫苏只要和她住在一起,两个人就会出各种状况的小意外,以至于到国外读书,都只能选不同的学校,住相邻的公寓。 许有臻是第一个令她动心的男人,她不想,他因为自己遭受厄运。 如果他只是不相干的人,嫁也就嫁了,偏他是表妹莫嫣然心仪的对象,又令她一见钟情,她只能也必须退得远远的。 即使是这样,她仍然担心两人同行,会给他带来意外,所以必须得确保一路上的医疗设施,医药足够应付各种情况。 说: 因为涉及到政治敏感,听从编辑建议,将之前所写的北洋政府,都改成了南地~反正本文是民国背景的架空文,所以关于这方面的东东,大家就不必细究啦。 许、叶两人的虽然彼此钟情,感情却如同一首歌中所写(梦里外的我是否,都让你无从选择?我揪着一颗心,整夜都闭不了眼睛。为何你明明动了情,却又不靠近!)当然啦,本文虐中带甜,甜中有虐,不会一虐到底:P 第19章 不解 叶青彤坚持要知道行径路线,许有臻却不肯回答,两个人像是对峙一般,僵在那里。 许乐福打圆场,“阿臻,彤彤不是外人,说一说沿途的医院不碍事,别把军情讲给她不算违纪。” 做为老派军阀,许乐福在南地虽然没有任职,但他的话仍有莫大影响,许家能够成为当地的新权贵,固然是许有臻一战成名,但所领兵将,却均出自许乐福麾下,所以父亲的话,对于许四少而言,就不能简单的当成家里人说笑考虑。 他沉吟片刻,“沿途有哪些医院,我还真不太清楚。这样吧,叶小姐,稍后我叫人准备一下,让绍峰给你拿过去,现在时间不早了,我让人先送你回去。” 听他言语中已经有逐客之意,叶青彤忽然觉得没意思,这么些年,她虽然称不上人见人爱,却鲜少受到如此慢待,他叫她叶小姐,如此撇清,她又何必上心? 这个男人再合眼缘,一不能嫁二不能爱,她干嘛上赶着呆在这儿让他轻慢! “好,有劳四少。”叶青彤的语意冷了三分,微仰着头,眼神都不落在许有臻身上。 转身向许乐福告辞时,却仍是晚辈应有的礼貌和温和。 许乐福想说的话还没有说,一个劲地挽留,怎奈叶青彤去意已决,只好让许有臻叫了一个副官开车送叶青彤回去。 叶青彤刚一出门,他就对许有臻横眉竖目,“我不管你小子有什么想法,这个儿媳妇我要定了,你好好待人家,别再说那些不着边的事情。” 做为许家三房的独子,许有臻是捧在众人手心里长大的,根本不像其他人看见他老子发火就心里犯愀,“国事动荡,何以家为?父亲还是不要逼我了,您当年没有实现的愿望,不能让我来承担。” 许乐福扬起手,却怎么也舍不得打下去,又被陈琳一把拉住,他只好气得大骂,“你个不孝子,不听老子的话,滚——” 许有臻却不急不忙,“我是父亲的儿子,也是母亲十月怀胎所生,母亲为此郁郁多年,父亲不是不知,您又何必强人所难?父亲要是实在喜欢叶小姐,认做女儿也是一样的,我不介意多个妹妹,即使分一半家产出去,儿子也不会介意。” 许乐福被他一昔话噎得气都上不来,从前提及这件婚事,许有臻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今天明明看到儿子对叶家侄女有好感,捅破了窗户纸,却听到这样的回答。 “我不管,我就要她当我许家的媳妇,你要不同意这桩婚事,就别再进我许家的门,你要是娶其他人,就别认我这个父亲。”许乐福知道儿子心里有章程,却一向孝顺,只好拿出杀手锏,威胁许有臻。 见父亲动了真怒,许有臻也怕气坏了他,就以退为进,“父亲息怒,我也没说不娶,只是这国事纷乱,公务扰心,儿子一时哪能顾及这些事情?还是缓一缓再说,也正好了解下叶小姐的性情,您也不想娶一个徒有其表的媳妇进门吧?” 陈琳也忙着劝说:“可不是嘛老爷,咱们许家三房都指着阿臻承继香火呢,我看那叶小姐,瘦得一把骨头,未必好生养,的确应该从长计议。” “不能生养又如何,大不了再给他娶几房妾室就是。”许乐福阴沉着脸说:“总之,我许家的未来主母,必须是叶家的女儿。” 听到许乐福这不近人情的话,在场的众人都一惊,仅仅因为当年的失意,就执念如此,实在说不过去,究竟为什么,许乐福一定要叶许两家联姻? 不等他们发问,许乐福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我累了,要回房休息。” 说: 等更是很急的,推荐一部完结文,已经在写番外啦,可以放心入坑。女君的《妃子策》他是谋权篡位的亲王,她是宠冠六宫的先帝遗妃。 宫破,她稳坐先帝尸身旁品茗。 册封,华丽宫殿她不居,唯愿栖身一“空庭”。 当贤妃成为太皇太妃,当亲王荣登至尊宝座……亭台楼阁美人殿,何处能容帝王心? 第20章 和解 叶青彤回到莫府,第一件事就是打越洋电话问妹妹紫苏那边的情况。 紫苏那边公寓里负责清扫的佣人接了电话,却回答她说二小姐不在,出门去了。她想从佣人那儿问个子丑寅卯,那边却一问三不知,只得留下话,让紫苏回来就同她联系。 心里头有事,午间小息也是半梦半醒的,睡不踏实。 等莫嫣然进房间来叫她的时候,叶青彤正在噩梦里挣扎,惊了一头一脸的汗。 莫嫣然立在床前看了一会儿,方才推醒她,“彤表姐,母亲找你,让你晚饭前去她房里。” 这半个来月叶青彤的表现,叫莫嫣然发现自己可能错怪了她,像上回差点把表姐推到池子里的事,她回家都没有说一句,相信了自个说本意只是想摔她一跤,让四表哥看她出糗…… 连金玉颜解释当时慌了神,误推了她都不细问,还说因为金玉颜是自己的好友,所以不想深究。 还有那夜市长家的宴会,自个丢下她玩,有负母亲所托,她也没有一句怨言。 莫嫣然只是娇纵任性些,也就不像小的时候,只看表面。虽然心里头,还是不喜母亲偏颇表姐她们,却不再似从前觉得表姐是个破落户出身了。 那夜表姐站在台上,矜贵的模样,说是莫府嫡亲的小姐也不为过,连带着她这个表妹都沾光不少,被人称道莫府好家教,三哥都说最近来给她提亲的人多了好些。 所以她叫彤表姐的语气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亲呢。 叶青彤迷迷糊糊的,也能听出莫嫣然待她比从前要友善。 像来叫她这样的事情本可交给佣人,表妹会亲自来,显然是想拉近彼此的关系。 她掩了掩嘴,打个哈欠,“好,等我换了衣服就过去。” 莫嫣然看着叶青彤一身浅蓝的睡袍,衣角上面绣着几个小苹果,突然和她推心置腹,“表姐,人家的衣服上都是绣些花花草草的,怎么你的倒绣了苹果?这么多年,你在家里的衣服上都有苹果,衣服的颜色不是深蓝就是浅蓝,可是有什么原因?” 许是刚才梦里的情形太真切,叶青彤有些脆弱,声音低低地说:“我母亲喜欢蓝色,因我爱吃脆甜的苹果,幼年时,她在我每件睡衣和裙上都绣着苹果,后来……就习惯找人在睡衣这些衣襟上绣苹果。我还记得幼时在金陵,仲夏夜的晚上,母亲坐在藤椅里,我和紫苏左右偎着,她教我们认天上的北斗七星,还给我们讲牛郎织女,嫦娥奔月的故事……” 她至今还记得母亲指着月亮念的两句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见一向清冷的表姐那黯然的表情,她总穿着蓝色绣了苹果的衣服睡觉,是因为那感觉就像在母亲的怀里吧!莫嫣然想起之前自己的小性子,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向来输人不输嘴,“那从前问你你又不说,害得我剪了你的衣服,还被母亲骂。” 最初就是因为那件事结下的怨,怨母亲为叶家姐妹责罚自己,怨她们分了母亲的宠爱,所以眼睛里揉不下沙子的她,没少找她们的岔。 叶青彤虽然神伤,听了她这句抱怨也笑起来,“那会儿,我也是个小姑娘,你要抢母亲留给我的衣服,当然生气,怎么会答应呢?” 莫嫣然突然认真起来,“那现在呢,现在表姐你是不是就肯了?若不是衣裳,是其他的东西呢,你是不是也肯让着我?” “母亲若在世,当然希望我与表妹友爱,你若要拿去就是,再说了,母亲在我心里头,衣服只是个形式。”叶青彤说着,促狭地笑了起来,“其他的东西是什么东西?你先说说,我才知道肯不肯让呢。” 说: 有书友建议大赛期间应该多更~~嗯,其实就新书而言,世家的进度已经比较快了,大家查下和这本字数差不多的新书,开文的时间差不多都早一周多呢。 再过两三天,时间充裕些,会保证每天更新不少于三千字的,还请同学们一如既往的支持。多谢多谢。 第21章 瓶子 莫嫣然忸怩起来,支吾半天方道:“是不是我要什么,表姐你都答应给我?” 叶青彤心里头紧了紧,但想想自己原就打算放弃的,莫嫣然开口,还给了她一个借口,逐嘴角扯了个笑容问道:“那要看你要的是什么,难不成你要我的命,也答应你吗?” 莫嫣然忙道,“我怎么会要表姐的命呢,当然是你有的东西。 叶青彤听了她的话,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切地追问道:“是东西,不是人?” 莫嫣然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当然是东西,表姐你想什么呢?噢——”她恍然大悟,“难不成你原以为我是要四表哥……” 叶青彤虽然没回答,莫嫣然却从她的表情里明白过来,懊恼地问,“难道我从前对四表哥,有那么明显吗?” “从前?莫非你现在——” 莫嫣然忙摆了摆手,未语脸就红了起来,“四表哥是青年才俊,城中一半的女孩子都喜欢他,我们是青梅竹马,喜欢他也难免,可是,可是——见了他我才知道,我对四表哥的喜欢和喜欢大哥二哥他们是一样的,当他是自家哥哥,我真正喜欢的人,其实是他,从那回见了以后,我就总想着他……” 叶青彤愕然,想了想却也明白莫嫣然的这种情绪,就像读书的时候,学校里最帅的那个男孩子,是全体女孩子心目里的白马王子,但等到遇上了真命天子,才知道,原来那种不算爱。 莫名地,她松了一口气,看着莫嫣然笑,“那个人,他是谁啊?连四少都被他比了下去,可见是个好的,说来给表姐听听,让我帮你参详参详。” “表姐你别问了,将来总有让你知道的时候。”莫嫣然却不肯说,只问叶青彤,“我问表姐你要的东西,你只说肯不肯给吧?” 见她如此,叶青彤倒不敢一口应承了,“说了半天,你都没讲是什么东西呢,我怎么知道能不能给?” “就是表姐那对景泰蓝掐金丝的花瓶,听说是你外婆给阿姨的嫁妆,现在已经找不到那样好的东西了。” 听莫嫣然一说,叶青彤记起自己的东西里,确实有那样一对瓶子,因为母亲当年千叮咛万嘱咐,所以她珍而重之的收藏着,没有拿给任何人看过。 她神色凝重起来,“表妹你怎么知道我有那样一对瓶子?你要去做什么用?” 莫嫣然支支吾吾,“嗯,是那个,对,是听我母亲说的。好表姐,你就给我吧,我喜欢那种瓶子,到处找,好容易听说你有一对。你送给我嘛,将来我成亲,不用再送东西给我了,好不好,好不好嘛?”说到最后,她索性拉着叶青彤的胳膊摇晃起来。 见一向任性的表妹如此撒娇,叶青彤心里软了三分,如果不是因为当初母亲再三交待,她真要答应了。 她反手抱着莫嫣然的肩膀,歉意地笑道,“表妹,你也说了,那是我外婆当年给母亲的嫁妆,母亲交待过,那两只瓶子是我的陪嫁,连紫苏都不能给。实在抱歉——” 莫嫣然知道自己的要求不近情理,但一听叶青彤如此回答,还是失望之极,甩开她的手,不高兴地说:“不过是对瓶子罢了,这些年你住在我家,吃穿用度,还有读书,哪一样用的不是我家的钱?却连两只瓶子都舍不得,叶青彤,你忘恩负义!” 同以往一样,莫嫣然一生气,就直呼叶青彤的名字,不叫表姐。 说完,停了半响,她见叶青彤并无转圜之意,气冲冲地丢下一句,“我去告诉母亲,让她评评理。”转身走了。 第22章 姐妹 等叶青彤到了姨母那里,听完她交待备嫁的种种事宜,试探地说起莫嫣然提及的那两只瓶子,莫母却一片茫然。 叶青彤就扯了些别的话掩了过去,心里头却大骇,姨母如果没有说谎,那就是莫嫣然撒谎,依表妹的直性子,竟然会当面扯谎,连她母亲都瞒着,实在出人意料。 无论说谎的是谁,她都可以断定,想要那两只瓶子的人绝非莫嫣然。这也提醒了她,不管是谁觊觎那两只瓶子,她都应该收好,避免被人发现。 好在,这么多年,即使是紫苏,都不知道母亲留给她们的那批东西放在哪里。 叶青彤也不打算去查看东西还在不在,说不定,暗中就有人盯着她,等着她慌乱呢。 她全当不知,从自己平日的珍藏里,挑了两只莱丽水晶花瓶在晚饭后送到莫嫣然房里。 莫嫣然依旧不高兴,但见那两只水晶花瓶晶莹剔透,光泽及纯净度极高,玲珑可爱,拿在手里就舍不得搁下,却仍然闷闷地搁在桌上,“我不要,舍不得你家传的好东西,就拿这个来哄我,谁稀罕!” 叶青彤见她神色有所松动,拍拍她的肩头说:“好啦,别和我斗气了,那两只瓶子实在是家母交待过,要世代相传,不能送人,嫣然你是个通情理的人,也不想我违背母命吧。” 莫嫣然知道自己是强人所难,却不肯低头,别别扭扭地说了句,“反正你就和小时候一样,但凡涉及阿姨的,就由绵羊变狮子,炸了毛似的护着。拿着你的好东西走吧,我不稀罕。”倒在床上装睡。 叶青彤叹了口气,再度拍了拍她,转身离开了房间。 她当然不会听莫嫣然的赌气之语,拿走那两只瓶子。 好在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没见莫嫣然将瓶子还回来,显然是接受了她的歉意。 紫苏那边,叶青彤一早连打了三个电话,才寻到她。问及她林绍峰所提之事,她却说一时半会讲不清,等有机会见了面再说。问她为何迟迟不回电话,她推脱昨个回来太晚,今早又忘了。 一向对妹妹温言相待的叶青彤有些急了,她极力压住心里的焦灼和无名之火,低声道:“紫苏,你该知道姐姐担心你,你在那边究竟发生什么事,认识了什么人,我全都一无所知,你这是要急死姐姐嘛?要不,你还是回来吧,免得在外面不安全。” 叶紫苏的语气忽然僵硬,不耐烦地道:“姐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做什么事我自有分寸,现在学业这么紧张,就为了你一句担心,让我中断学业,岂不太可惜了?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但沐耀明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有理想有抱负,不是只会依靠家里供养的蛀虫,他比我们以前认识的那些男孩子强百倍、千倍。等下个月假期,我们一起回国,你看看到他就知道了。我要上学去了,就这样吧,先挂了。” 叶青彤看着响起忙音的电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妹妹,为了一个男孩子,瞒着她不说,这会儿竟然挂了她的电话。看样子,她言语里提及那个沐耀明,真是不容小觑。 先前她还心存侥幸,认为妹妹瞒着她是因为那男孩无足轻重,所以不屑一提,到了这会儿,她才明白,林绍峰一点也没夸张,情况恐怕比她想得要严重许多。 等午后林绍峰送沿途医疗情况过来的时候,她收起情绪,详细问了紫苏和那个沐耀明的事情。 林绍峰见她语气虽然关切,但脸上神情却看不出大的波动,心道做她这样的长姐也真不容易,只因父母亡故,就身兼照顾幼妹,复兴家业的重任,将自己的喜怒哀乐收藏得那样严密,明明是二十岁的妙龄,却如同几十岁的老妪般事事周全。 心里存了这点怜惜,他的声音就温柔起来,“据说是你妹妹在学校里,被一个英国人调戏,那个姓沐的小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当时为了救你妹妹,他的脚还受了伤,就那样还一个劲地安慰令妹。” 见叶青彤若有所思,林绍峰又道:“至于你妹妹为何会不告诉你,想来也猜得到,无非是姓沐的表示不愿携恩自重,不希望与富家子女有什么来往之类的,这样一来,你妹妹自然就高看他一截。令妹不告诉你,应该是后来两人有了感情,但她知道门不当户不对,你肯定会反对,所以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现在你捅破了这层纸,她倒没了顾忌……” 说: 感谢大家的投票和捧场,每次上传新章,都发现票票涨了许多,很多同学都是默默地投票,也不留名,只能说多谢,多谢~~~ 第23章 关心 听了林绍峰所言,叶青彤一时沉默。 林绍峰又慢条斯理地说:“令妹和沐耀明之事,可以说是英雄救美,也可算是风流韵事……关键在于姓沐的小子,是否真心,那场搭救,是真是假。不巧的是,我们查到,那个调戏令妹的英国人,竟然收过顾家的钱,而沐耀明,是顾家的一房远亲,他在顾家的私学读书,倒算争气,把顾家同龄的少爷们都比了下去,所以就由他陪着顾三少去英国留学,一来做陪读帮顾三少攻读学业,二来,也算是为顾家培养后备人材。” 叶青彤知道这样的事情,有些大户人家的子弟读书不行,就由陪读一起上课堂,所有的功课成绩,都是甲乙互换。 换言之,那个沐耀明,是顾家三少的替身,他读书拿到5A的光环,都是顾三少的,顾三少若有逃课补考扣分,都记在他的名下。 在这样的背景下,顾家雇佣英国人调戏紫苏之事沐耀明知不知道,都很难脱了干系,就连他起初对紫苏的那几分真情,也很难说是不是故意设计。 念及此,叶青彤语带冷意,“这样一种身份,有侠肝义胆,还视富贵如浮云,努力上进,再加上他起初的几分真心,让我那天真无邪的妹妹碰到,还真是在劫难逃!” 林绍峰听了,戏谑地说:“可不是,你们这些千金小姐最富有同情心,总觉得和穷小子在一起才是纯真的爱情,认为那种赤手空拳白手起家的男人最有魅力,所以姓沐小子的把戏,才能骗到令妹。他对令妹说的话,向来是九分真一分假,所以也难怪令妹会相信他,甚至在了解他家的情况后,知道你不会答应,索性就瞒着你了。” 他审视地看了看叶青彤,“不过,那些千金小姐不包括你,你一看就是好逸恶劳型,像你这么现实,事事审时度势,绝不会相信什么英雄救美,奋发图强这样的老段子。” 叶青彤没理会他的调侃,冷着脸沉声说道:“我从没有瞧不起穷小子,家道中落,叶家如今已是落水凤凰不如鸡,有什么资本瞧不上别人?只是,他若是欺我叶家没人,对紫苏动歪心思,恐怕是打错了算盘,他要敢动紫苏一根头发……” 想到可能发生的事情,叶青彤气得发抖,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要真有不轨之心,我们的人会要了他的命。”林绍峰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连忙安慰她道:“其实这个倒不用担心,那姓沐的小子为了博得令妹好感,一向以君子自居,端正自持,他们之间至今清清白白。” 叶青彤松了口气,咬了咬牙,“紫苏说下个月他们会一起回国,这十多天,请你们的人盯紧些,千万别出什么事。只要他们回来,我会设法让紫苏看清他的真面目。” “噢,你有什么办法?”林绍峰有些不以为然,“你一介女流,遇到这样的事情,能做些什么?还是让我们来处理吧,你心里有数就行,只要令妹不被顾家所用,许府这边就不怕投鼠忌器。” 叶青彤摇了摇头,“不行,你们不了解紫苏,若是强来,反倒会引起她的反感,说不定真把他们推到一处去了。还是我来吧,需要用人的地方,我会告诉你,只要那沐耀明真像你所说的居心叵测,就一定对寻到办法让他露出马脚。” 这件事交给其他任何人,她都不会放心,只有她,才会设身处地的为紫苏着想,保证在紫苏不受一点伤害的情况下,让那沐耀明滚开。 如果那沐耀明对紫苏是真心相待,她不介意紫苏同他相处,两人合适也能更进一步,但一个对自己感情都要动用心机和手段的男孩子,为了某种目的处处设计紫苏,不管他身世有多可怜,有多少苦衷,她也绝不允许紫苏乱施同情心。 或许当初英国人调戏紫苏的内情那沐耀明并不知情,他对紫苏也确实是曾有过真情,但如果林绍峰所说属实,就凭他和顾家的那些关系,叶青彤就无法放心。 虽然现在真实的情况还只是猜测,但叶青彤断定林绍峰纵有所隐瞒,却不至于欺骗自己,因为关于顾家、许家的仇怨,她比林绍峰还要清楚。 说: 感谢这些日子权利的游戏、女君、云草、邸小白Niki、耕亩田、景曦、染小尘、狐狸、颜灼灼、风韵、凰梧、姵璃、轻轻咳嗽、娑婆诃、冷灵心、星天一手、梅梢月盈、锦小七、飞刀叶、轩邈竞上、萧儿美蛋、萧瑟wei朗、北库人、xingwei、书中的茉莉等同学的各类打赏。 感谢三哥相助,号召投票,感谢所有阅读、投票的同学们,是你们令《世家》不足三万字时,就挤身大赛前十 今日起双更,二更12:00 第24章 旧怨 权利的游戏皇冠 顾、许两家,都是金陵一地的世家,也不知是不是风水相克,从两家祖上起,就经常发生争田地,抢商铺,比风光之类的事情,两家的主子是当面呵呵笑,背后互相瞧不上,就连下人、佃农们,也时有冲突。 两家虽然向来是一山不容二虎似的不对盘,但始终是小打小闹,没有太伤和气,到了许有臻爷爷那辈,却因为一件事,成了血仇。 事情和许乐福那个幼年早逝的大哥有关。 许有臻的爷爷许四海连生几个女儿,眼看就要断了香火,急得一家人烧香瞌头,四处拜菩萨求子。好在上苍垂怜,在他近四十岁的时候总算得了一对双生子,这是天大的喜事,许四海觉得那是上天待他不薄,怜他子嗣单薄才给的天大恩赐。 他给一对双生子起名许乐来和许乐福,疼得如珠似宝,好在这对双生子虽受溺爱,却都十分聪慧。 因为中年得子,来得稀罕,许四海走哪儿都带着他们。 戊戌变法时,许四海的叔叔因受朋友牵连,卷了进去,被抓进了大牢。做为许家的族长,许四海的父亲自然是立马花钱找关系,托人斡旋此事,这一找,就找到了当时任知府,顾三少的太爷爷头上,想着两个家族虽有旧恶,但毕竟是乡里乡亲,就拿许家半数家产做保,求顾家放其叔一条生路。 顾三少的太爷爷一口答应了下来,估计他当时也是想借此事转圜两家关系,谁知中间阴差阳错,许四海的叔叔没有保住性命,顾家也没贪心,将许家做保的那一半家产,还了回去。 收钱不办事于贪官污吏而言,本是常有之事,顾家能有那样的举动,已经算是仁义,所以尽管其叔一脉因此分崩离析,许家当时却只怪时运不济,并未怪责顾家不曾尽心,两家的关系一度还因此缓和,逢年过节,红白喜事,互相有了走动。 谁知就在顾三少父亲五周岁那年,许四海带一对双生子前去朝贺,老大许乐来在宴席前吃了几块枣泥山药糕,还没等开席就咳血不止。 原来那枣泥山药糕,是顾三少父亲爱吃的零嘴,顾三少爷爷妻妾争宠,失势的一个姨娘气愤不过,就想着毒杀嫡子,嫁祸给另一个姨娘……谁知偏偏被许乐来误打误撞吃了下去,并因此伤了元气,没多久就夭折身亡。 细究起来,许乐来算是替顾三少的父亲挡了命,许四海甚至怀疑,顾家是故意想断了许家的香火,那一日另一个儿子许乐福也只是侥幸躲过。 毕竟因为自家的一对双生子聪慧,当地甚至传出将来等许乐来,许乐福兄弟长大,只怕顾家难以与之争光的话来,说不定顾家就是因为备感压力,未雨绸缪,才借此下了毒手也未可知。 再联想到自己叔叔的事情,许四海越想越觉得顾家不地道。 奈何拿不出证据,加之顾家最后查明此事,将那个姨娘乱棍打死,将相关下人都给了严厉的惩罚,又一再登门致歉,令许家无话可说。 自此,两家虽然表面堆笑,私下却仇怨更甚。 之后许家也没少给顾家使绊子,两家基本上都是一逮着机会,就将对方往死里整的架势。 只是许家虽然盘根错节,家业庞大,但人丁凋零,许乐福后来有个弟弟,也是英年早逝,未留下一儿半女。而顾家尽管人材不及许家出众,家产不及许家丰厚,但胜在人丁兴旺,矮子里面拔将军,与许家倒也势均力敌。 年青一辈里,两家嫡系的顾家二少和许四少,更是棋逢对手,被人比成可做瑜亮之争。 不光是许家,就连叶家,也与顾家有一段死结。 叶青彤至今记得,她父亲当年出车祸,是因为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顾家老爷生病,派了人来请她父亲出夜诊,回来时路上泥泞湿滑,马车不慎走错道,翻下山崖,送了她父亲的性命。 虽然车夫还有送她父亲回来的佣人也一并出了事,官府断定确实是路况不好所致的意外,但她父亲出事,确因顾家引起,以至于叶氏医馆,自那以后,再没有接过夜诊,她的母亲,更是将顾家来道歉的人再三拒之门外。 叶青彤当时年纪太小,不知道详情,但她现在想来,说不定母亲是因为猜到什么,又拿不出证据,所以才会对顾家有那般敌意,不然通情达理的母亲,怎么会将父亲出事怪罪到顾家人身上?毕竟,做为一名大夫,就是因为病人染病身亡,都没有怪责之理,何况那种路途中出的意外。 母亲当年隐忍不发,只怕是因为她们孤儿寡母,纵然有什么证据,也无力与根深叶茂的顾家抗衡。 叶青彤突然有些明白,母亲为何会将给她订下许家的娃娃亲了。 毕竟在江南这一带,能够与顾家一争高下,并且又有宿怨的,只有许家了。 只是顾家因为何事要对自己父亲下手,叶青彤却百思不得其解。 第25章 急救 将林绍峰送出大门,叶青彤正准备回自己的房间,打算整理下过两天出行的东西,却见几个佣人慌慌张张地往外跑,有一个甚至撞到了她的身上。 莫家的规矩大,鲜少见佣人如此,叶青彤不禁拉住撞她的那个佣人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跑在前面的几个,急得连话都顾不上回,就跑了出去,撞到她身上的那个,被她一拦,倒是回了一句,“大太太突然晕倒了,我们去请大夫,去铺子里叫老爷。”然后也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佣人口中的大太太,正是莫嫣然的母亲。 今天早晨一起吃饭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晕倒了?佣人跑得这样急,显然是急症,叶青彤担心姨母,连忙赶了过去。 进了内室,她掀开低垂的青色幔帐,只见莫太太躺在床上,面如金纸,唇色发紫,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吓了一跳,叶青彤忙问,“姨母这是怎么了,早起不还好好的吗?” 说话间,她已经坐在床边,手搭在莫大太太的脉博上。 一旁侍候的管家太太明嫂看了看旁边面色灰败的莫嫣然,低声道:“大太太和五小姐说话,不知道为了什么争执起来,我在外面听到声音,大太太已经倒在地上,我们扶她到床上时还是睁着眼的,没多久就成了这个样子。” 叶青彤一边将大太太的脸转向一侧,一边交待,“去拿些冰袋或冷毛巾来,给姨母敷在前额。”又叫人到她房里去拿一个黑色的皮箱。 那个皮箱里装着她带回来的医疗工具。 明嫂忙吩咐下去,心里暗悔刚才慌张,没有及时叫人去请表小姐先过来看看。 她们这些莫家的老人都知道,表小姐家里是杏林名门,家学渊源,别人认字时看得是三字经,她读的药性赋和与汤头歌诀,虽然留学时没有学医,但自小耳闻目睹,还是有不少本事的。 明嫂还记得表小姐从前在莫家的时候,府上的人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她在诊治,鲜少有看不好的。 这事其实也不怪明嫂她们,因为莫家的人都知道,叶青彤出去学得是声乐,这六年中就接紫苏出去时回来过一次,也难怪她们会疏忽这一点。 莫嫣然看着床上人事不醒的母亲,怔怔半响,突然号啕大哭。 母亲若有个三长两短,她就是莫家的罪人,别说父亲和哥哥姐姐回来会怪罪,就是她自个,也不能原谅自己。 叶青彤喝止她,“表妹快别哭了,姨母这会儿不好,要保持安静,你这样吵吵闹闹,她虽说不出话来,却能听见,岂不忧心?” 刚才一进门,叶青彤就让明嫂将二太太、三太太一起请了出去,说是屋里人太多,不利于姨母的病情,知道莫嫣然走了也不安心,才让她留下来,这会儿见她情绪激动,所以开口阻止。 莫嫣然的哭声顿时小了下去,却仍然忍不住抽噎。 冷毛巾还没有拿来,床上的莫大太太突然身子一震,出现了喷射性呕吐。 幸好刚才叶青彤将她的脸转向一侧,呕吐物才没有糊住口鼻。 叶青彤连忙和佣人一道清除那些污物,因为这会儿不能挪动莫大太太,她们只将污物清理掉,换了个枕头。 之前进来虽然还没诊断,根据脉像还有种种症状,叶青彤就估计姨母可能是脑溢血引起的昏迷。在昏迷中,倘若发生呕吐,被污物堵塞气道,足以令人窒息而死,她将姨母的头转向一侧,就是担心万一出现这种情况,也能令呕吐物顺利流出口腔。 正好佣人们将冷毛巾和她的箱子拿了过来,叶青彤接过冷毛巾敷在莫大太太头上,又打开黑箱子,取出金属色的医疗箱。 “毛巾一热就换,别断了。” 用冷毛巾是为了以利止血和降低脑压,如今医生还没有到,她手头的东西有限,又不能随意移动,只能因地制宜的先急救着。 莫嫣然也在一旁帮忙,见叶青彤有条不紊的样子,她的心里略定,轻声问道:“表姐,我母亲不会有事吧?” 叶青彤这会却顾不上回答,她左手放在莫大太太的前额上用力向后压,右手指放在下颌沿,将其头部向上向前抬起,以便气道畅通,然后对莫嫣然说:“你按我说的法子,先深吸一口气,我说吹气,你就将含的这口气吹进姨母嘴里。” 莫嫣然瞪大眼睛。 “快,这会儿不是犹豫的时候。”叶青彤换左手捏住莫大太太下颌,叫人从医疗箱里取出纱布覆在莫大太太嘴上,然后把右手放在莫大太太胸前,按照心中默数的频率按压五下,然后道:“吹气——” 饶是莫嫣然平日胆大,心里想着要上前,但腿脚却不由自主,只呆愣在那里,一脸的不知所措。 倒是一边的明嫂,上前说:“小姐年纪小,还是我来吧。” 叶青彤点点头,见明嫂深吸一口气后,立即说:“吹气——” 说: 感谢6月19日星天一手捧场的磨币,jiatian捧场的咖啡。 今日双更,二更时间12:00 第26章 复苏 权利的游戏皇冠 叶青彤每数五下,就用拇指和食指捏住莫大太太的鼻孔,让明嫂将那深吸一口气对着莫大太太的口腔用力吹下去,直至她胸部隆起,才放开紧捏的鼻孔,让明嫂换气,自己再度按压五下。 如此反复再三,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叶青彤觉得手臂发麻,才见莫大太太的唇色由先前的紫绀变得微微红润起来,她示意明嫂退后,翻了翻莫大太太的瞳孔,见其已经由大变小,又摸了摸她的胸口默数其心跳的频率,感觉心跳已经规律,能够正常呼吸,方才停了下来。 莫大太太是急症,在重度昏迷的情况下,得把握好时机,避免心脏停跳,不然就算救回来,也容易造成脑部缺氧,到这会儿,莫大太太心跳有了规律,呼吸正常,所做的心肺复苏急救算是成功了。 叶青彤松了一口气。 “姨母暂时无碍了。” 听到叶青彤这句话,一直呆立在旁边的莫嫣然,一下子跪倒在床边,颤颤巍巍地抓住母亲的手。 这一霎那,她感觉自己的魂魄才回到了身体里。 半晌她才出声问道:“表姐,母亲她这样……就好了吗?还会不会再出现……” 叶青彤皱了皱眉,先叫了人将之前准备好,用丹参、枸杞、何首乌、茵陈煎成的药汁喂莫大太太服下,然后才回答莫嫣然,“姨母这次恐怕麻烦,得住院手术尽早清除血栓,疏通她脑部的血管,以改善大脑供血,防止血栓脱落形成脑梗,可是,咱们的医疗设施和水平目前达不到,只能采用保守治疗,等下请的大夫过来了,我和他们商量商量,看怎么治疗合适。” 她又另开了个方子,叫佣人去抓药来煎。 虽然在国外六年学的是西医,但因为出身中医世家,叶青彤一直不曾丢掉家传,课业之余常翻阅她父亲留下的医书和病案记录,平时给周围的人看病,也常用中西医相互结合的法子。 只要能够救治病人,不管中医还是西医,她都会勉力一试。 莫嫣然被她一堆专业术语说得晕头转向,却也听明白若是不及时救治,母亲这病凶险。她的心再度悬了起来,还没等哭出音,就见父亲和两个哥哥,陪着三个医生一齐走了进来。 莫家大少爷、二少爷均为嫡出,与莫嫣然一母同胞,另外还有个大姐,早些年就远嫁在外,纵得到消息,一时半会也赶不过来。 二太太育有一子一女,三太太育有一子,女儿前两年也出嫁了,两个小少爷年纪尚幼,怕他们看了害怕,先就让乳母哄着玩去了。 请来的医生里,一个是洋医生史密斯先生,城里最有名的西医,是家教会医院——鼓楼医院的院长,另两位长衫打扮的中医,都是城里有名的中医馆坐堂先生。 史密斯一看情况,惊讶不已,用不太流利的汉语问道:“这是谁给救治的?” 莫家的人以为有什么不对,齐齐变了脸色,只莫嫣然眼见着母亲生死一线,被救了回来,不高兴地问道:“怎么了,难道史密斯大夫有更好的方法吗?” 史密斯见状,忙补了一句,“幸好做了心肺复苏,不然等我们过来,就来不及了。现在病人已无大碍,稍后到医院去进行手术即可。” 他再度看向屋里站着的几个人,打量道:“刚才是谁给病人做的急救?” 叶青彤上前答道:“是我。”她将救治的步骤简单地讲了一下。 史密斯听了频频点头,然后问叶青彤,“你在哪里学医?” 叶青彤讲了自己的情况,史密斯一听,竟然和他一样毕业于伦敦大学的圣乔治医学院,叶青彤的教授还是他的同学,高兴地说:“没想到你还是我的师侄……”后面索性用英语和叶青彤讨论起治疗方法来。 莫家的人虽然奇怪叶青彤几时改了专业,却也知道轻重缓急,并没有人插嘴问怎么回事。 那两个中医诊脉后就被晾在一边,倒也不急不燥,只在一旁听叶青彤和史密斯两人说话,到后来见他俩尽说洋话听不懂,略为年长的那个方才问莫老爷:“方才我看药碗,里面分明是中药煎剂……” 他看到桌上的方子,脸色一变问道:“这补阳还五汤里怎么没有加防风?” 药方是叶青彤刚才写的,她开方子禀承了父亲的习惯,总是一式两份,一份被佣人拿去抓药了,另一份,放在桌上还没有收起。 说: 这更是谢权利的游戏捧场皇冠的,近日的第二更都会是感谢更,感谢诸亲的捧场,感谢你们给予的额外鼓励和肯定。 第27章 师徒 叶青彤正好同史密斯说完话,听了忙走到那位年长的大夫身边问道:“怎么,补阳还五汤还需要加防风吗?” 她记得补阳还五汤是以生黄芪做君药,大补脾胃之元气,使气旺血行,瘀去络通,用当归尾做臣药,化瘀而不伤血,再佐以赤芍,川芎,桃仁,红花以助活血祛瘀,配之地龙通经活络,能够治疗气虚血瘀造成的中风,也就是西医所说的脑血栓。 她开得补阳还五汤药方里,就没有防风。 年长的大夫点了点头,指着药方说:“不错,莫太太是初次发病,应将本方加防风一钱,服四五剂后再减掉,取防风有祛风解表,止痉定搐之功效。若是已经患病两个月的病者,多是前医遵古方用寒凉药过多,则应加附子四至五钱,倘若散风药过多,则宜加党参三至五钱。为医者,用药切不可拘泥守旧,得根据病者的情况,酌情加减。” 叶青彤听了频频点头,在方子上加写了防风一钱,然后道:“多谢世伯指点,晚辈受教了。” 她复写了一张药方拿给明嫂,让她派人再去重新配药。 莫老爷见妻子睡相安稳,就留下儿子在一边侍疾,邀请众人到偏厅喝茶休息。 叶青彤毕恭毕敬,在一旁帮着倒茶添水,如同对待自家长辈。 那年长的大夫见叶青彤全无时下年轻人持才自傲,目中无人的毛病,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问道:“不知小姑娘你师承何人?刚才听你同史密斯大夫说及,应是学得西医,怎么对中医一道也有涉足?” 莫嫣然正好走过来,听了得意地说:“我表姐家里祖上世代为医,她父亲十年前,在这城里头可是大名鼎鼎,叶家保昌堂,你们听说过吧?” 年轻些的那个大夫听了,眼睛一亮,“莫小姐说的可是叶继昌,叶大先生?” 莫嫣然点点头。 叶青彤道:“正是家父。” 年长的那位听了叹道:“天幸叶家啊,叶家总算后继有人,你父亲在天之灵见你如此青出于蓝,想必会十分宽慰,你今日用药虽然还有不足,但学贯中西,他日必会大成!” 叶青彤听他话里的意思,竟是父亲的旧识,惊喜地问道,“不知世伯是哪位,听您的意思,与家父先前就认识?” 那长者看了眼在一边细听他们说话的莫老爷道,“谈不上旧识,不过这城里行医之人,有谁不知道叶继昌!你我今日相逢,也算有缘,以后有机会,到城南的保安堂来,多看看实例,长些经验。” 叶青彤如何不知这是长者提携自己之意,刚才长者用药之精令她有茅塞顿开之感,得遇高人,又蒙垂青,心里十分欢喜,连忙郑重道谢,“晚辈有世伯教导,实是三生有幸,若世伯不拘泥于门户之见,晚辈可否执弟子礼,拜在世伯名下学习?” 叶青彤虽然自幼学医,极有天份加之勤奋刻苦,在同龄之中很难找到与之比肩之人,但自父母亡故之后,她中医一道多是自行研习,不免有闭门造车,坐井观天之感,如今能够遇上良医,就起了拜师之意。 只是西医之道学生可跟多位老师学习,而中医一途则重门户,往往师从一人,另投他门为大忌,所以她才会有如此一问。 那长者迟疑片刻,方道:“你是叶保昌的女儿,如何能入我的门下?” 旁边的史密斯先生听他们谈了半天,似懂非懂,但拜师学艺的意思却听明白了,插话道:“你们中国人的门户之见,害人不浅,大家互相交流,互相学习,才能更好的治病救人。”他指了指叶青彤说:“她在我们的圣乔治医学院,和数十位老师学习,我们可以教中国人,为什么你们不能教自己人?” 那长者也并不是狭隘之人,不然,先前也不会当面指点叶青彤,加之确实惜才重才,听了史密斯先生的话,点头应道:“是,史大夫说的对,我着相了。” 他对着叶青彤笑道:“能收下你这样的弟子,是我荣泽安的福气,既如此,我就托大也当你的一位师傅吧。” 史密斯在一旁凑热闹,“还有我,按你们中国人的说法,我和你的老师是同学,算你的师叔,也该教你。” 莫老爷这会儿方才开口道:“彤彤,荣先生和史密斯先生是这城里头数一数二的大夫,你可得好好跟他们学。” 几年前,他就赞成叶青彤继续学医,子承父业,奈何拗不过妻子,对她拜师之事,自是乐见其成。 叶青彤突然于一天之中再得两位明师,心里极为高兴,但她自父母亡故之后,喜怒鲜少形之于色,只一个劲地道:“那等过些日子我办了公务回来,要好好请请师傅、师叔,行拜师礼。” 荣泽安捻了捻他的山羊胡,“今天为师就先教你一手,等莫太太服过补阳还五汤之后,为师先用针灸,开其心窍,令之苏醒。” 莫老爷一听惊喜不已,几乎和叶青彤同时问道:“不用手术,也行(可以)醒过来?” 没等荣泽安回答,那位年轻些的大夫笑道:“荣大夫的针灸救过许多中风偏瘫病者,他说可以,就一定可以。” 荣泽安则谦虚地说:“莫太太是初次患病,我还可以救治,倘若再次发病,恐怕就必须史大夫做手术才行了。” 说: 道友们请注意,拉到任一页面的最顶端,首页排行字样后,有个蓝色的“仐三说”点击即可进入~~或者点这个链可随时了解道士的动态,追随三哥足迹:) 今日双更,二更时间12:00 第28章 同行 狐狸和染小尘捧场钻石 经过荣泽安的针灸治疗,等到叶青彤要出行时,莫大太太虽然还不能说话,但精神看着已经好了许多。 叶青彤盼着等自己回来,姨母就能够行动自如。 虽然有荣泽安每天都过来施针,她还是将莫大太太的护理和饮食及需要注意的事项专门写了个单子,交给莫嫣然和明嫂,免得她们平日照顾时有疏漏的地方。 恐惹莫大太太生气,叶青彤改了学医之事,莫家上下仍然瞒着莫大太太。 因为连着几日操持,眼下有些青黑,令许有臻在车站见到她时,淡淡瞥了一眼,就不禁皱眉,“叶小姐不乐意这次出行吗,怎么这般无精打采的?” 他当然知道莫大太太生病之事,还上门探访了一回,不过当时没有见到叶青彤。 其实为了出行方便,叶青彤穿了身林绍峰送过来的军装,虽然脸色有些不好,也还算精神奕奕,听许有臻这么一说,觉得他是故意给自己难堪。 但她也知道,这会儿自己的身份是军医,许有臻是大她多少级的上司,看看周围的眼睛,她只抿了抿唇,把头侧在一边,当没有听见这句话。 来送行的林绍峰见气氛不对,笑道:“叶小姐真适合穿军装,你这一身穿着,要让女孩子们看见,应征入伍的人数肯定会增加不少。” 许有臻也有同感。 任何人穿军装都会比平日显得精神,但叶青彤纤细高挑的身段穿着军装又要出众些,她小小的脸庞清丽白皙,没有化一点妆,唇色自然红润,有种说不出的清奇气质,眉目虽有清冷之意,却望之秀美可亲,叫人失却防御之心。 即使站在林绍峰身边,也丝毫不觉有半点逊色…… 他莫名有些烦燥,“请叶小姐过来,马上就要发车了。” 叶青彤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话,但脚步移动,从林绍峰身边站在了许有臻的身后。 她在心里默默地量了下身高,果然,她只能到许有臻的耳朵。 林绍峰压低了声音,却足以让许有臻和叶青彤都听见,“四少这个人不苟言笑,一天讲不了十句话,今天到现在只说了两句话,还都是对叶小姐你的,足见他对你的重视程度。” 他得过老爷的交待,无论如何,要把这两个人拉在一起,只好在两个人中间调和。 许有臻扫了林绍峰一眼,林绍峰不怕死的补了一句,“其实叶小姐你也不多话,不过胜在时时微笑,看着就和气多了。” 许有臻扬了下手,“上车。” 林绍峰对叶青彤比了个“三”,然后与他们挥手做别。 听到卫兵说让她待在许有臻的那节车厢,叶青彤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能和上司呆在一起就意味着有拉近感情,获得更多的晋升机会,但她只是一个临时军医,这趟公差之后就结束了短暂的军旅生涯,犯不着在那个冷冰冰的人跟前看脸色。 但许四少的官阶大,林绍峰一早交待过,出行在外,长官命令要服从,她只好坐在许有臻对面,看了会他处理公务,就转头百无聊赖地看车窗外的风景。 城市、郊外、田野、欢跑的小狗、袅袅炊烟……叶青彤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这两天,她都没有睡过好觉。 等许有臻看完手里的文件,发现叶青彤已经熟睡,她侧头靠在椅背上,呼吸均匀,鼻息细细,胸脯起伏,睡得像个孩子般香甜。 许有臻啼笑皆非。 她竟然在他跟前睡着了。 他仔细看了看对面的可人儿,眉毛浓密,睫毛长长地在眼睛上投下半个阴影,那张面孔足以令任何异性心动。 这一看,许有臻感觉自己似被枪弹击中一般,身体刺麻,似有百千万个小蚂蚁在心里乱爬。 他再不敢看,偏过头将视线投向车窗外,半晌,仍觉心跳过快。 说: 这章谢更感谢狐狸苏西和会算命的染小尘6月3日捧场的钻石。 有同学说不知道怎么投票,在《世家》封面下有言情大赛专用票字样,点后面的“投票”即可,根据V等级,每人每天可投4-20票,请多点点,把票用关哈。 在投大赛票的时候,顺便点点期待票、推荐票养鱼:) 第29章 同吃 等叶青彤睡足醒来,车厢里只余她一个人,身上搭了件军装,一件充满男人气息的军装。 还没等她多想,车厢的门已经被轻敲了几下,听见她的回应,一个卫兵走进来,礼貌地请她到餐车用饭。 叶青彤匆匆的洗漱了一下过去,发现许有臻已经坐在餐桌旁边,一张脸如同他手里的金属刀叉般,冷冰冰的,没有表情。 虽然是在车上,饭菜也是四菜一汤,糖醋西葫芦、炸猪排、茭白炒鸭丝、清炒河虾仁、冬瓜扁尖鹌鹑汤,色香俱全配着米粒晶莹的白饭,看着令人胃口大开。 如果不是和许四少一起吃饭,只怕没这待遇。 发现卫兵们不知何时已经退了出去,餐车厢里只有自己和许四少两个人,叶青彤非常自觉地盛好一碗汤,放在许有臻的面前。 等许有臻拿起筷子,她才愉快地夹了一筷子鸭丝开吃。 许有臻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冷眼看她吃了一大口放进嘴里,问道:“好吃吗?” 叶青彤嘴里塞满了食物,没法说话,只一个劲点头,“唔——” 这餐车上的厨子手艺实在太好了,莫府里的都比不上,许四少真会享受,这是带着御厨办公务啊! 叶青彤忽然觉得,也许这趟出行不会那么难挨。 其实她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最终没能拒绝这趟公务,她又不是军人,真要铁了心不来,许有臻总不能把她抓了投监狱里,就是许伯父那边,真要找借口,也总能找到推辞。 她又不想嫁到许家,减少和许四少的相处,才是明智之举。 可她这会儿,偏偏就坐在许有臻的对面。 希望这一路都有美食,也好稍稍弥补她这个错误决定,如果还能和大师傅学个两招,那就最好不过。 就着鸭丝她吃了两口米饭,又夹了一块金灿灿的炸猪排,放在自己的碗里。 猪排香软嫩滑和酥脆浓郁兼具,极其好吃。 她忍不住吃了一块又一块。 见她再度伸手,许有臻伸出筷子,拦住她。 叶青彤不解地抬头看对面的人,被许有臻那凉冰冰的一眼撇得差点结冰,马上醒悟过来,抱着小女子能屈能伸的态度,满脸堆笑,“抱歉抱歉,属下失礼,您吃着,您吃!” 看着她僵硬地陪笑,许有臻有些好笑,眼前这个人和那日在许家判若两人,她故意表现的这么趋炎附势,和前些日子金玉颜说的刁蛮任性、自以为是倒像是一个路子。 叶青彤菜足饭饱之后,还盛了一大碗冬瓜扁尖鹌鹑汤喝掉,然后没话找话问许有臻,“你这个厨子真不错,薪水一定很高吧?” 听到许有臻报出的数字,叶青彤一脸懊悔,“这么高呀,早知道我去学厨艺。” 当厨娘?许有臻连连冷笑,哪门的大家闺秀会窝在烟熏火燎的灶房里!她这是故意让他嫌弃,好早些退婚吗?她就这么不想嫁给自己? 还是头次被人这么鄙薄,他有些生气,压着火,若无其事地吃了块猪排,咽下后方才说道:“叶小姐很好吃啊,食量惊人。” 这是笑话她吗?叶青彤用受宠若惊的表情笑道,“多谢参议夸奖,我母亲说过,能吃是福。” “你不吃这个?”许有臻点了点糖醋西葫芦,就这个菜,叶青彤一口没夹。 “嗯,有糖,不利于保持身材。” 听到叶青彤的回答,许有臻啼笑皆非,“你吃那么多的猪排不怕胖,菜里的那点糖倒怕了?” “当然,糖吃多了可不好,产生的能量会令人有饱腹感,影响吃其他食物,还会造成维生素缺乏、缺钙、缺钾。长期大量的吃甜食,会使胰岛素分泌过多、碳水化合物和脂肪代谢紊乱,引起内环境失调,使人体血液趋向酸性,不利于血液循环,减弱免疫系统的防御功能,出现心脑血管疾病、糖尿病、龋齿、近视、佝偻病……” 叶青彤理直气壮地回答,给他上起了营养课。 许有臻不仅,皱了皱眉,“可我怎么听说,你在那家白俄人开的甜品店里,吃了很多甜食?” “此一时彼一时,那会儿我愿意牺牲健康去满足口腹之欲,这会儿不愿意了。”叶青彤嘴角微扬,讥讽道:“许参议真是关心我等小民啊,连人吃什么您都知道。貌似您今天的十句话用量已经完了,怎么,打算继续和我讨论食物与健康吗?行军打仗您是专家,但这个,我是专家。” 只差没说潜台词:别自找没趣。 许有臻闻言失笑,这个女人吃饱了脾气就见涨啊,刚才那样谨小慎微,是怕他不给饭吃吗? 他淡淡地道:“专家也要吃饭,吃饭的时候算营养比例,岂不辜负美食?如果只是不爱吃糖,那我下一顿让厨子换其他手法炒西葫芦,把你这顿的素食营养补上,” 叶青彤一口气哽在喉头,瞠目结舌,他不会下一顿上一桌西葫芦上来吧? 她可是从小就不喜欢吃西葫芦! 许有臻看她那样子,连日因公务堆积的阴霾云散雾开,忍俊不住展颜而笑,用日语说了一句,“ki mi ga si ki da !” 说: 感谢海外2012和书页中的茉莉捧场的磨币,天然一对呆捧场的鲜花,颜灼灼捧场的钻石。 双更,二更时间12:00 第30章 枪声 唐棣和耕亩田捧场钻石 听许有臻叽里咕噜说了一句,叶青彤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许有臻回过神来,“噢,没什么,我说吃完饭,留下来喝茶。 叶青彤看着对面的男人,因为风景在急驰的火车窗外一掠而过,印在他脸上光影在明暗间来回变换,越发显得他五官深遂……他刚才的那一句,不过是一时兴起的调笑吧! 她是不曾留学日本,没有修习过日语,但同学里有个日本姑娘,住的公寓也相近,六年下来,简单的日语对话已经难不倒她。 他刚才分明说的是:我喜欢你。 哼,敢说不敢认的胆小鬼。 叶青彤不拆穿他,心里对自己嚷着不能相信不能相信,心情却明媚了不少。 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在和这个人相遇之后,一点点分崩离析,甚至,非得用强大的克制力才能控制住靠近他的念头。 她是学医的,当然知道这不过是一种叫“爱情荷尔蒙”的东西在作祟。 可是,就如同知道生老病死是必然一样,根本躲不过去。 如果不是那句预言的阴影,因为这狂跳的内心,她简直要坦然、欣然接受自己嫁给许四少这件事了。 可惜,他不敢承认,她也不敢说自己知道他讲了什么。 两人就各怀心事的喝了一杯又一杯茶。 火车进入隧道,本该亮起的灯却一盏未明,四周一片黑暗,只有火车哐当哐当行驶在铁轨上的声音。 有几声枪响,显然是有人朝他们开了枪。 “少帅,少帅——” 卫兵们急切的呼声由远而近,从门口响起。 许有臻却没有回答,在进入黑暗的那一霎那,他已经警觉地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手一伸一拉,已经将叶青彤拽到了他的身边,同时,换了个位置。 子弹划过空气,然后射入椅背的声音清晰可闻,如果不是他上一秒已经换了位置,这个时间,已经倒在地上了。 俨然是要他命的暗杀。 原本就知道这趟行程不会安生,却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这样狠,他接到的线报这场暗杀应该是发生在太原或者归途中的。 看来,他们是等不及了。 除了枪声,子弹落地的位置,许有臻还能感觉到落入他臂弯的叶青彤腰身纤细,盈盈一握。 幸好,她的反应还算够快,并没有惊慌失措地大呼小叫,或许,拿手术刀的人就是这样,够稳够定。 他搂着叶青彤移到了餐车的另一端,想从那边的门找出路。 由于担心对方会采取两面夹攻,所以他到了门边,并没有立刻冲过去,而是矮身向下,匍匐在门边的那张餐桌底下。 怀里的叶青彤与他似有默契,他的每一个动作,她都能心领神会,配合到位,如同在舞场中,前进、后退、转身、下腰…… 许有臻肯定叶青彤是舞场高手。 他们刚刚伏下身子,只听一阵乱枪,然后有闷哼此起彼伏,跟着,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就在黑暗中弥漫开来。 显然,有人中弹! 许有臻的几个近身侍卫借着枪声响起的零星火光,已经到了他们跟前,形成半圈,将他们掩护在里面。 “少帅……四少——”叫许有臻的声音越发急切。 甚至还有人喊,“叶小姐,叶小姐——” 许有臻循声开枪,近卫们也朝着那几个地方点射,扑通,扑通——陆续有人倒地。 在这个时候,还会一个劲的喊许参议,他的副官和近卫,可没有这么蠢的,分明是对方想许参议现身。还有他们喊叶小姐,自打上火车,许参议就不曾告诉任何人他身边这位的真实身份,他们都以为她是原定那位姓张的军医。 所以在许有臻开枪之后,近卫们也明白了,卫兵里面就有内贼,除开他们几个,恐怕这个车厢里,可用的人不多。 务必速战速决。 然而,对方显然也抱着同样的想法,在那几枪中,已经判断出他们的位置。 包围圈不断缩小,再呆下去,就要被对就要被瓮中捉鳖了。 枪声渐渐停了下来,黑暗中,偶然有一两声咔嚓子弹上膛就听得异常清晰,虽然看不清,但许有臻能感觉到乌黑的枪管正直指他们。 说: 这章谢更感谢6月3日唐棣之桦和6月9日耕亩田捧场的钻石。 第31章 脱身 火车已经要通过遂道,有微光从前面的洞口传过来,虽然还很暗,但目力好的人,足以看清车厢内的动静。 对方的人迎着光,所以被许有臻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许有臻这边背着光,被对方看清楚,就延迟了两三秒。 就在这白驹过隙的瞬间,许有臻他们已经变换了位置,点射放倒了对方的几个人。 跟着,一声暴喝响起,“走——” 随之,近卫们的枪火连成一道防护线,离他们最近的一扇窗子已经打开,叶青彤只感觉腰间一紧,身子就被许有臻搂着,跳下了火车。 在他们身后,也跳下了几个人。 有许有臻的近卫,也有对方的人,但因为落地有先后顺序,加之火车并没有停下,所以那些个人离许有臻他们都有些距离。 即使是在这样紧急的时刻,带着一个人,许有臻落地仍然很有技巧,他避开了尖锐的石头,搂着叶青彤滚到路基下的杂草丛里,除了被石头硌、被草刺扎了几下,两人并没有受伤。 叶青彤因为被他搂在怀里,连衣服都没脏多少。 她看着躺在下面的许有臻,目光柔软,声音温软,“现在已经安全了,放开我吧。” 许有臻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还抱着她,连忙松手,“嗯,那个……那个……我不是故意……” 他涨红了脸,完全没有刚才从枪林弹雨中脱身的那股子镇定从容。 他们虽然都站起了身,却觉得比刚才逃身的时候还要慌乱。 不怕突如其来的暗杀,倒被她一个小女子整得手忙脚乱……叶青彤心头微甜,斯斯艾艾道:“我知道,事急从权……” 两人一时无话,都觉得越解释越乱。 叶青彤眼眸微闭,长睫不断颤动,心里头一时百味杂陈。 因为主攻外科,持刀手术有时需要站十几个小时,需要强大的体力支撑,所以平日里一直都有做体能训练,没想到,在这样的关头也能派上用场。 她之前只是凭着身体的本能反应,和许有臻配合,尽量减少他的阻力。 他在生死关头,都没有觉得自己是累赘,若不是他,自己这会儿,恐怕已经倒在枪林弹雨之下了吧! 可是,如果不是他让自己同行,她应该还好好坐在家里,又怎么会有这场无妄之灾? 许有臻不敢看身边的人,转开目光观察周围的情况:下午的骄阳正烈,如果不赶快离开,追杀的人赶过来,他们只怕再劫难逃…… 有零星的枪声传出,显然,随他们跳下的那些人已经在火拼,许有臻一咬牙,转过身再度拉住叶青彤的手,“不能停,咱们还得继续跑。” 两人在旷野里不停地奔跑,等听到身后似乎有脚步声跟着追来,枪声却听不见了。 “他们的子弹用完了。”许有臻大喜,转身,拉叶青彤蹲在草丛中,等后面的人靠近,回手就是两枪。 离他们最近的三个人倒下了两个,另一个踉踉跄跄跑过来,“少帅——” 是许有臻的副官张山毅,他的一只脚受了伤,有血迹顺着裤管蜿蜒而下。 张山毅是许家军出来的,许家旧部的人,都是称呼许有臻为少帅。 “少帅,他们跟下来的八个人,已经全都解决了,但兄弟们也……”张山毅说不下去了,眼里似有泪光。 许有臻有片刻沉默,因为不知道哪些是对方的人,所以这一次可能遇到的危险,他并未给近卫们提及,或许,就因为不知情,枉送了好几个兄弟的性命。 这次跟他出来的,全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干将,除了留在车上生死未明的,跟他跳下车的四个人里,只余了张山毅一个。 尽管,对方跟过来的人,算上自己刚才打死的,全都解决掉了,可这代价,实在是太高。 “先让她看看你的伤。”他是军人,没有时间为这些个情绪纠结,“我过去想办法先把他们埋一下,后面再叫人过来好好埋一下。” 这样的天气,尸身如果不掩埋,很快就会发出异味,或者被野狗拖走。 那是与他患难与共的兄弟,为了让他脱身,才送的性命。 他不能让他们暴尸荒野。 说: 感谢6月22日书页中的茉莉捧场的咖啡,daidaimu捧场的钻石。 今日双更,二更12:00 最近上映的新片里,沉睡魔咒,摩纳哥王妃,明日边缘,哥斯拉,全是心水片…… 看电影,常常会因为喜欢里面的某个演员,即使风评不高,也一定照看。喜欢的人,喜欢到底:) 第32章 人质 邸小白Niki和云草的钻石捧场谢更 “少帅,我去吧——”张山毅拖着腿,就要往回走。 许有臻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这会儿不是逞能的时候,等一会我们还要上路,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叶青彤也道:“让我给你看看,看你走路的样子,伤得恐怕不轻,倘若不及时处理,将来这条腿恐怕就废了……还要跟着你家少帅打更多硬仗,岂能任由这条腿废了?” 张山毅嘴上没有再拒绝,目光却随着许有臻转开,甚至跟了几步。 叶青彤只好跟着他走了几步,等叶青彤撩起裤管,转眸之间,惊愕万分。 刚才看着蜿蜒流淌的血,这会儿已经没怎么往外渗了,而且,并非她之前想像的枪伤,竟然是刀划破的伤口,自己故意整出来的。 难道,张山毅刚才走得艰难,其实是故意的,好让他们误会他伤势严重。 电光火石间,叶青彤感觉到脖间一凉,有把小匕首架在了她的颈上。 “别喊叫,不然,老子要你的命。” 张山毅的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阴狠和怨毒,半点也找不到刚才那种对着许有臻时的谦卑。 内奸!叶青彤闪过一个念头。 许有臻,你可千万别回来,别回来。 叶青彤转念就想过来,张山毅此举,当然并不是要把她怎么样,他的目的,是为了胁迫许有臻,就像他刚才再三要跟了去,不是因为担心,而是想寻机杀了许有臻。 看到叶青彤果然一动不动,张山毅有些得意,好整以暇地拉她坐下,等许有臻回来。 或许是因为胜利在望,太过得意了,他甚至和叶青彤说起话来,“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我每回靠近他,都有杀了他的冲动?”张山毅看着许有臻离开的方向,“督军说过,只要我杀了他,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虽然是艳阳高照,叶青彤她却觉得寒意自背后慢慢爬上来,但她尽量保持不动声色,死死将一双忍不住抖动的手握成拳头,她知道,这个时候,只要一个不留意,就会刺激到张山毅。 张山毅阴狠的声音几乎就在她的耳边,如同毒蛇一样吞吐着信子,“我和他一起从军,我比他还要努力,可偏偏他生就好命,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他为将,为帅,而我,只能跟在他的后面,匍匐在地仰望他。不管走到哪里,你们这些女孩子的眼睛里,只有他许四少,许少帅,从来都看不见站在他身后的我……就因为他姓许,他就什么都有,不像我,每走一步,都是用命拼出来的,你知不知道,他有今天的位置,是死了多少像我这样的人得来的……” 叶青彤小声说:“可他,一直当你是身边最亲近的人,是他亲如手足的好兄弟,要不,也不会……” 要不,也不会留下我,单独和你呆在一起,要不,也不会让我给你检查伤口,他自己去掩埋那些尸体。 “呸——”张山毅狠狠地啐了一口,“他一向是这样,假仁假义,要不是我们,刚才他能和你从火车上脱身?你知不知道,为了打开那扇窗户,我牺牲了三个手下,那可都是我辛辛苦苦才带出来的人,让他们几枪就给崩了。他要真在意,当我们是好兄弟,就该成全我们,把欠我们的命还过来。他许有臻享了二十几年的福,怎么都值了。说起来,他还真是在意你,为了你,连兄弟们都不顾了,说,你是他什么人?” 他把匕首往叶青彤的颈上压了压。 “什么什么人?我是军医呀,这次随你们出行的军医。”叶青彤听他的问话,心头一喜,看样子,这张山毅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就故意装糊涂,“要是早知道这么凶险,我怎么也不会跟你们出来的,林侍卫长,他骗人。” 叶青彤的声音带着颤音,说到最后,甚至有了哭音,就像是被人欺骗,到了这会儿才明白过来。 提到林绍峰的时候,她略略低了低头,显出不胜娇羞的模样。 张山毅果然被引开了注意力,“林绍峰,他是你什么人?” 他看不上林绍峰,长得像大姑娘一样,也没见立什么军功,偏许有臻就喜欢那调调,这个女军医,分明是许四少在意的人,但听她的口气,倒像和林绍峰有什么关系。他的心里不由揣测起他们的关系,开口问道。 “我和他,和他——”叶青彤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因为害羞,连话都说不周全。 张山毅离她更近,手里的匕首也松开了一些,“什么?你大声点,老子听不清楚。” “我说,你去死——”叶青彤说话间,手如刀落,猛砍在张山毅后背的大椎穴上,看着他吃痛倒地,飞速从帽子里的发髻上拔下长簮子,将尖利的一头,狠狠朝他右边的太阳穴上扎下去。 说: 抱歉抱歉,时间晚了一点点。 这章谢更感谢邸小白Niki6月9日、云草6月12日捧场的钻石 有同学问世家的小组,嗯,风韵和我有个共同的群,群号278835751。有兴趣的同学请加入,人很少,大家都不怎么说话,一直很安静,希望有人可以吹开一池春水:) 第33章 死穴 当匕首架在叶青彤的脖子上,她就已经明白,这个内奸胁持自己,是为了用她做饵,等许有臻过来就引他上钩的饵!他没有把握直接对付许有臻,所以就胁持了她。 一个因为妒忌就背叛,期望用兄弟姓名换取荣华富贵,不惜出卖自己兄弟的屑小之辈,就别指望他会突然良心发现,幡然悔悟。 她心里非常清楚,不管许有臻回来能不能救得了自己,做为饵的她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也正是因为如此,高高举刀的内奸才对她毫无提防。 叶青彤心里明白,等许有臻回来能不能救得了她还得另说,万一看到她被胁迫,许四少真上了这个内奸的当,他俩没一个能活命。 与其如此,不如让他活着,有他在,南地至少不像从前那么混乱,再不关心政治,她也知道,南地的治安,比起前些年,好了许多。 人们都说,是因为总理重用许四少,才打出了一片江山,换来这短暂的和平宁静。 那么,只要有他在,南地的好日子,会延续久一些吧! 那一刻,叶青彤整个人脑海里仿佛都是空白的,只有一个念头分外清晰——就算她死,也得让许有臻活着,让这个内奸垫背! 而且,纵然许有臻英勇无敌,能收拾得了内奸,可哪会儿,她会不会因为城门失火,成为被泱及的池鱼呢?万一,那小匕首在她脖子或者脸上划一道呢? 那她还不如死了。 破相,对于叶青彤这样一个妙龄少女来说,是天大的事情,比死亡还要可怕。 叶青彤不敢冒险,靠人不如靠己,正好内奸也没把她一个小军医、弱女子放在眼里,警惕心不高,给了她可乘之机。 因此,她有七分把握,死的不会是自己。 人体的太阳穴如果遭暴力穿刺,会在颅骨完整的情况下损伤脑膜中动、静脉,在中颅窝基底部形成硬膜外血肿,在脑膜中动脉破裂后,使人立即陷入昏迷,昏迷后的间歇清醒期极短,多则不足一小时,少则只有十分钟,常常在损伤两小时后完全昏迷。如果伤后六小时内仍不能有效地制止出血,即足以致命。 这一段课堂中学来的知识,刚才已经在叶青彤心里反复比划多次,所以她下手又狠又准,没有半点犹豫。 做为一名敢在深更半夜去找尸体解剖的外科医生,叶青彤胆子很大,虽然没有杀过人,但她就抱着,当张山毅死人一般的心理,将那根长簮子,硬生生要从他太阳穴里扎进去。 然而,她没有想到张山毅那么强悍,在被她的手刀砍中大椎穴倒地后,竟然很快就站起身来反攻,没等她将长簮扎进他的太阳穴,就反手捂住了她的嘴,还一只手勒住了她的喉咙。 叶青彤一横心,并没有试图去拉开张山毅掐他的手,而是按照先前所想,用尽力气将手里的长簮往他右边的太阳穴上扎了下去。 簮子扎进去的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喉咙也像被掐断一样,空气被阻隔,甚至来不及再挣扎,身子已经软了下来。 在要倒地的前一刻,她听见那人冷笑,“就凭你,跟我斗?等着许有臻过来给你收尸吧!” 叶青彤脸上浮现诡秘的笑容,她已经将簮子刺入了内奸的太阳穴,她死,他也一样活不成。 她故意装作被掐得没有了力气,呼吸中断,就是想内奸放松警惕。 她用了最后一分力气,往前把簮子一推,更深地扎进张山毅的太阳穴里。 初时,张山毅还强悍地只顾掐她的脖子,到了后来,他感觉到血流下来,模糊了自己的眼睛,就松了捂叶青彤的那只手去抹血迹,再后来,连掐她的手也越来越没有气力,慢慢地,松开了手,完全昏死倒地,只有血从他太阳穴里汩汩流下,染红了一片土地。 尚有一些意识的叶青彤这会儿才觉得后怕,她杀了人,杀了人了…… 一屁股坐在地上,抖得像筛糠似的,停不下来。 她杀了人,她竟然杀了人……眼前一黑,她朝后面倒了过去。 等许有臻回来,看到的场景就是:张山毅痛苦地蜷成一团,太阳穴上插了根长簮子,淌着血,有苍蝇、蚂蚁在他伤口上爬着,几步远的地方,叶青彤仰面倒地,脖子上有掐痕,像是昏死了过去。 这,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她也是派来的刺客之一? 肯定是她借疗伤之际,用长簮行刺张山毅,被他掐住了脖子…… 那根长簮,本是用来对付自己的吧! 许有臻心里一寒,自己对叶青彤的了解,真是太少了,竟然敢把受了伤的张山毅和她留在一起。 若非如此,他实在无法解释,弱质女流的叶青彤,怎么能杀得了他的副官? 只有杀手,刺客,间谍,才能有这样的身手。 连叶青彤的昏迷,他也想像成是由于张山毅的反抗,所以成了现在两败俱伤的局面。 眼看张山毅已经没救,许有臻持枪在手,对准了人事不醒的叶青彤。 他的枪里,还有一颗子弹。 说: 感谢6月23日vera208、景曦、云草和狐狸苏西捧场的钻石,么么哒~~ 嗯嗯,那个,暂时没有精力三更,请大家原谅,最近忙得连做面膜都没时间——不想变黑炭啊。 呜呜,33和34本是明天的章节,结果操作失误,将34发在今天了,为了不影响阅读,只好33也发了。所以,明天的更新会晚些,时间不定。:( 第34章 误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青彤慢慢地苏醒,肚子上的被掐的疼痛一阵一阵传过来,连带着两边的太阳穴也在突突地跳动。 她感觉被粗大麻绳紧紧缚着的手腕仿佛要被勒断一般,还有嘴里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好像是块破布,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味道。 她睁开眼睛,看了看身处之地,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一张红木的八仙桌和几把椅子,门的两边有十几个军人打扮模样的人正持枪肃立。许有臻就坐在八仙桌边的椅子上,不紧不慢地擦着他手里的那把枪,桌上沏了壶热茶,袅袅轻烟,茶壶旁边放了一个粗瓷的茶碗。 叶青彤不禁闭了闭眼睛,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坐在那里的人,应该是那个内奸吧,如果是许有臻,她怎么会被绑着? 可她再睁开眼睛,发现坐在椅子的人,确实就是许有臻。 一时大喜过望,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 下一刻,才反应过来,许有臻干嘛绑自己。 把前后的事情联系着想了一下,她肯定许有臻是产生误会了。 于是更加卖力地想将嘴里的破布顶出去,好好和他解释。可惜,舌头都发麻了,那块令人恶心的布还在她嘴里,无论怎么挣扎都是徒劳,她再怎么努力说话,喉咙里发出的也不过是模糊的几个音节。 许有臻,你等着,竟然这么对我—— 叶青彤简直欲哭无泪了,刚才就是被那个内奸掐死,也比现在被这块破布熏死来得强。 而坐在一旁的许有臻,看都不看在地上捆成棕子一般的叶青彤,他甚至好整以暇地端起了茶。 不,不能这么便宜她,不能浪费那仅有的一颗子弹。准备扣动扳机的霎那,许有臻改变了主意,所以,才让她活到了现在。 他当时站在那儿想了一阵,又把张山毅的尸体也掩埋起来,正好有几个跟上来找到他的近卫寻了过来,就一起将昏死的叶青彤背扛到了这个最近的补给站,想在这里审问出幕后主使。 补给站有人,有车,还有枪支弹药。 只要查出来是谁干的,他许有臻必将十倍、百倍奉还,为那些枉死的近卫们报仇,把这笔债分毫不少地讨回来。 许有臻心里虽然生气,脸上却半点不动声色,还慢悠悠地端起茶碗,吹开浮沫,喝了几口。 终于,他喝完了茶,才抬头看了叶青彤一眼,旁边立刻有人过来拉起叶青彤,扯起她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 看着叶青彤恶狠狠看着自己的眼神,许有臻想,如果眼睛能够放箭,估计自个已经被她射死了。 那么漂亮的眼睛,怎么会长在这么狠毒的女人身上! “够狠的,说,谁派你来的?”许有臻心里头有几个猜测,但他不能肯定她来自哪一边。 叶青彤左右摇头,表示自己的嘴被堵着,想说也无从说起。 许有臻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人上前取出了叶青彤嘴里的破布。 叶青彤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这才是人该闻的味道! “四少,你误会了,内奸不是我,是你那个副官……”其实她很想破口大骂许有臻脑子进水,分不清敌我,但看了看旁边严阵以待的卫兵们,还是识实务地小声申辩。 但那声音,落入许有臻的耳朵里,听起来就像是做贼心虚,不敢声张。 “事到如今,你还不死心,还想诬陷我的张副官,把脏水泼到他身上。看来,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非得用大刑伺候才肯开口。”许有臻语气平静,却令人听着觉得寒意阵阵,“虽然我还没有对付过女人,但今个,我不会介意让你尝尝那些老虎凳、辣椒水的滋味。” 叶青彤一脸疑惑,看了看四周,“这里有那些刑具吗?我给你说,真得不是我,你搞错了。” 到了这会儿功夫,她竟然还跟自己耍嘴皮子,是笃定他不会杀她吗? 说: 大家可能觉得许四少很笨,竟然会误会叶青彤,其实换位思考,他这是很正常的想法,毕竟,普通女孩子,没可能会像叶这样,竟然能杀了一个军人。 第35章 解释 许有臻心头怒火越炽,“没有刑具难道就没办法治你了吗?你要不要尝尝手指一根根被人掰断的滋味?死来临头还嘴硬,说,究竟是谁派你来的,你们有多少人,还有什么打算?” 叶青彤见自己横说竖说他都不信,心里也有了气,“许有臻,你有毛病是不是?我的底细,你不是都知道吗?连在英国读书,你都派了人盯着,我是谁派来的你会不知道?你识人不清,没看出那个副官才是内奸吗?要审,你也该审他,绑着我算怎么回事。” 许有臻怒极反笑,“审他?你明知道他被你扎中了太阳穴,岂能活命?那么长一根簮子,活生生地扎进去半截,叶青彤,你好狠的手段,难怪连我的人盯着,你都能瞒天过海,你说不是你,那请你告诉我,除了受过专门训练的人,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够在火车上处处与我配合,还使出这样的手段?你倒是给我解释一下。” 他露出一抹痛悔之色,“我早该怀疑的,普通的女孩子,怎么可能遇到那样的情况不惊慌,不喊叫,还能根据我的动作就躲闪到位,逃出生天……我如果不是被猪油蒙了心,阿毅他就不会死!我怎么就相信了你?我怎么就没有怀疑你!”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动了心,他怎么会对这个女孩子全无防范,给了她可乘之机! 当时若不是想着要审出幕后主使,他早一枪毙了她。 见叶青彤梗着脖子瞪着他不说话,许有臻指了指站在两边的卫兵,“就是这些行伍之人,让他们对一个站着不动的人,去扎太阳穴,都未必能有你那么狠准,你还狡辩自己不是受人指使?也罢,念在你我两家世交,你若说出那幕后之人,我就给你个痛快。” “许四少,是不是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不会相信?是,我无从解释,因为你根本理解不了一个医生能够做些什么,我三岁开始习医,打小父亲为了训练我们,每天都要进行体能训练,十岁的时候,我就能扎马步一个小时不动,隔空认穴给人针灸。” “到英国读书的那六年,我每天用于功课的时间,都在十二小时以上,有时,我们手术缝合用的针仅有三毫米长,五分之一头发丝粗细,用这样的针,我可以在小白鼠的尾巴上做六十段小血管缝合,每截血管都要做连续锁边缝合,出错率为零……” “外科医生,可是要对活人开刀,是怕的发抖,恐惧的血都要倒流,也不能停止手术的人,做为一名外科医生,手的灵巧度和敏感度是最重要的,刺穿太阳穴又算得了什么?” 见许有臻没有说话,叶青彤冷笑道:“算了,夏虫不可以语冰,讲这些你也不懂,只要你不后悔,就杀了我吧,至于交待,我没什么好交待的。” 想了想,她又说道:“对了,那个人当时说什么督军答应了他,只要杀了你,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升官发财什么的。想来,那个什么督军就是你说的幕后主使之人。” 许有臻看着她半晌,方才说道:“张副官跟着我,已经将近十年,我认识你,还不到一周的时间,听你说这样一昔话,就立刻相信了,反转身来当认定他是内奸,”他声音有些茫然,“换你是我,你可会相信?” 叶青彤冷静地说:“我不是你,但我知道,人会变,事实就是事实。他现在已经死了,而我,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想杀你的人其实是他,你选择相信他,我也无话可说。但你好好想想,你的行程我虽然知道,可你的卫兵哗变是我能够控制的吗?还有,他脚上的伤,并非枪伤,而是自己用刀划破了小口,故意装出来的,这些东西,你是行军打仗之人,该比我更明白。” “说不定,你有同党,你们里应外合。叶小姐,无论你说的话是真是假,你知道我的行军路线,还一再要求了解沿路的补给,如今是非常时期,留你不得。” 他的神情明明已经信了五成,却突然字字句句都说得这么淡漠,一时间叶青彤怔在那里,心里仿佛一场大火正要燃烧之际,又被一场冰雨浇得成了灰。 原来,他的喜欢半点也经不起推敲,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宁杀错,不放过。 说: 今日双更,二更时间16:00 第36章 取舍 到了这一步,叶青彤已经无力再辨,她索性把头低下,躺在地上。 被绑成棕子这么久,还抬着头,她的脖子都酸死了。 许有臻板脸问道:“你这是无话可说了?”他朝旁边的人扬了下头,先前拉着叶青彤的卫兵解开她手脚上的麻绳,扶着她站起身。 叶青彤懒得再理他,转了转有些发麻的脚踝,有气无力地说:“许四少,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也说了,我这个人留不得,横竖都是一死,我还说什么?不过,都说行刑前要给吃顿饱饭,这天色已晚,你好歹让我吃完饭再上路吧。” 听得许有臻一滞,这个女子,真是与众不同,到了生死关头,竟然还惦记着吃饭。 不过,连自己也有些饿了。也罢,就当相识一场,让她吃了饭再上路吧。 他招了一个卫兵到跟前,“去让厨子备饭。” 叶青彤却在想,也不知道火车上那个厨子还在不在,原想着向他请教几道菜的,眼下看来,是没机会了。 她故意避开自己就要被杀的事情,胡思乱想些其他,这个时候,她怕越想会越恐慌,越怕死。 于这世间,叶青彤唯一惦记的,放不下的人也不过只有一个紫苏,她只盼自己这一死,妹妹能明白些道理,别被人蒙骗下去。 连未婚夫婿都靠不住,为了个半信半疑就要了她的性命,紫苏怎么也不该相信一个萍水相逢之人了吧…… 如果抛开彼此那一点暗生的情愫,叶青彤其实不怪许有臻会这么做,做大事的人,不能有妇人之仁,杀伐决断,举手无悔,才是一个霸者该有的姿态。 留下她,万一真是奸细,无疑于养虎为患,给自己找个麻烦在身边,毕竟,没有千年防贼的道理,索性杀了,干干净净,一了百了。 只是,那眼角眉宇间偶然闪过的深情算什么?那令她心慌意乱的凝视算什么?那生死关头都不离不弃的相携算什么? 难道那些都只是她的错觉,她在自作多情吗? 她面上虽然没有露出丝毫端倪,心中却犹如被滚油淋了似的,煎熬得不行。 不顾众人惊异的目光,解绑之后,叶青彤就径自坐在八仙桌的另一边,拿过桌上那唯一的茶碗,用茶水洗洗涮涮之后,倒了一满杯茶,“咕咚”一声喝了下去。 那是热茶,尚且冒着热气,这样喝下去,看得人都觉得心里一烫。 叶青彤又倒了一杯,两只手却抖得似是拿不稳茶碗,茶水泼了些出来,烫得她的手立刻有些红肿…… 许有臻挥了挥手,旁边的人都退了下去。 “你这丫头,大热天儿这么烫的茶怎么能直接喝,有没有烫着哪里?”许有臻抓过她的手就去擦水渍,手才触到叶青彤的皮肤,就觉着冰凉一片。 原来,她也会害怕! 叶青彤抬眼看着他,死死咬着嘴唇。 “你已经要我死了,还管我烫不烫的干什么?”说话间,她的委屈汹涌而出,两大滴眼泪“吧嗒”掉下来,砸得许有臻手背上,他只觉得心火烧火燎的疼。 许有臻也觉得自己可笑,但刚才那句话,那个动作,他完全是不由自主。 如果再留下去,他害怕自己会改变决定。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他还记得在日本读陆军士官学校时,有位老师给他们讲三十六计中的美人计时说的这句话。 这么些年,他的身边没有断过各个方面派来刺探军情的女人,从来无一得逞。他也很希望,叶青彤清清白白,只是一个杏林之家出身的闺秀,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哪怕他不能娶她,她也能好好的嫁给其他人,平静安顺的过完一生。 如果时局稳定,他可以留她在身边慢慢探清底细,可是时局动荡不安,哪怕一点点不稳定的因素,他都必须将其剔除。这般动荡的年月,政府**,内乱频生,列强环伺周围,党派割据争斗,他连自己的婚姻都顾不得,如何能顾那一点点暗生的情意! 在这样的争斗漩涡中,不管是为大局,还是为私欲,他的家人或多或少都会被时局牵涉其中,国破何以家为? 乱世里,对家人最好的保护便是在枪权底下,就像许家从前威霸一方,是因为握在手里的兵权,改朝换代之后照样列身新贵,是因为他许有臻权倾朝野。 军人出身的他,自是懂得如何取舍。 他所取的,是大善而非小仁,在此乱世,于国于民而言,他若不够狠辣,就是无用之人。 所以,他不敢赌,他也没时间赌,他不能输,他输了,南地难保不会再度时局动荡,民不聊生。 他,只能舍了她。 说: 这章谢更感谢6月13日女君和6月21日颜灼灼捧场的钻石。 嗯,追文觉得心焦的新同学,可以看看作者的完结文《仁宣盛世之孝恭皇后》,有上百万字呢:) 老同学们,实在追的心焦,就先收藏养肥再看吧,当然啦,各位票票还是要记得投噢,多谢多谢~~ 第37章 时间 不管真相如何,他其实并不愿如此对她。 许有臻的嘴唇轻轻动了两下,眼睛里泛起一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既然不要人管,你又为何要哭?” 叶青彤哪里肯讲真实的原因,她抹了一把泪,连连摇头,“是水太烫了,疼的。” “既然如此。”许有臻端过她手上的茶碗放在桌上,“就等茶凉一凉,再喝。” 叶青彤惊讶地抬头看了看他,像是一时之间不明白为何他会如此对她说话,但转瞬之间,她就冷笑道:“四少这是内疚吗?可是,这世间其他的事情可以弥补,掉了脑袋送了性命,却并无起死回生之术来挽回。” 许有臻沉默了一会,问道:“除了一顿饱饭,你还有什么要求?” “我想洗澡,干干净净地上路。” 这一路上,枪林弹雨,泥沙打斗,军装已经被汗浸的裹在她身上,如同一块铁板似的**,十分不舒服。 如果必须要死,叶青彤希望自己不要太难看。 “好。旁边有间屋子,你到里面先休息一下,我让人去准备。”走到门口,许有臻又回头道:“我这就要走了,你也知道,没有时间耽搁。” 叶青彤木然地点了点头,是,没有时间,所以他宁可错杀了她,也不能留在身边慢慢查明! 许有臻站起身走了出去,在屋檐下给卫兵交待,晚霞把他的背影勾勒得如同镶了红云,傍晚的风从开着的门窗徐徐吹进屋子,似有无尽温柔。 这会儿,他倒不让人绑着她了,是笃定她逃不出他的掌心吗? 里面的那张屋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虽然简单,倒是收拾的干净,叶青彤坐在床边那把摇椅上,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她只打了个盹的时间,两个大木桶送了进来,两个卫兵提了四五回热水,才将木桶盛满。 衣服是一个大嫂拿过来的,想来应该是这里帮厨的。一件密合色织绵的旗袍,还有一双梅子红绣着花的女鞋,做工不算好,胜在布料还算舒服。 “这附近也没什么好东西,小姐您将就着穿吧,衣服可能买大了,您别见怪。”那个大嫂神情间甚是恭谨,“我就在隔壁,您洗完了,就唤一声,少爷都安排了,随时可以开饭。” 不等她的回答,将衣服搁在床上,掩了窗户,走出去还不忘关好门。 叶青彤呆怔了一会,才脱了身上的衣服,抬脚进到了木桶里,从头到脚洗起来。 她洗得很慢。 洗完之后,又用另一个桶里的热水上下冲洗了一遍,才起身换好衣服,将扣子一颗颗系好,穿上鞋。 多讽刺,鞋子上绣的花,竟然是并蒂莲。 并蒂莲,一枝茎杆花开两朵,有同心、同根、同福、同生之意,谕夫妻恩爱,美满幸福。 她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去。 “吃吧。”走出去,却发现许有臻并没有走,他坐在桌旁,看看叶青彤,指了指桌上才端过来的饭菜道。 他的头发也是湿漉漉的,显然刚刚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军装。 不是说赶时间走吗,怎么还在这里? 叶青彤心里虽有疑惑,却并没有问出口,拉开椅子,自顾自盛了碗饭,说了句,“还真是最后的晚餐,这么多的菜。”就吃了起来。 桌上摆着清蒸小黄鱼、油焖笋、糖醋小排、芦笋木耳炒鸡蛋、红酒烩牛尾、山药薏米蘑菇汤……满满当当,很是丰盛。 “怎么这次不帮我盛饭了?”许有臻似乎心情很好,与她说笑。 叶青彤咽下了嘴里的饭菜,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道:“我的时间有限,当然不能再浪费。” 许有臻却道:“你这般年轻,还有大把好时光,怎么说时间有限这样的丧气话!” 看到叶青彤愕然的目光,他笑道:“我刚才去查了下,张山毅腿上的伤,确实是刀伤,而且伤口的位置和走向,都能看出来,是他自己所刺。” 他明明是打算走了的,不知为何,走到路口,却交待司机转了方向,掉头回去把张山毅的尸体挖出来,重新细细查看。 怕自己会不忍心,所以交待了人给她个痛快,结果,走到路口,还是没有狠下心来。 一世英名,尽毁于此。幸好,如她所说,查到些问题出来,不然,他都无法和死去的那些兄弟交待:为了个女人,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 他的命,可是兄弟们舍生忘死才换回来的,不仅仅属于他自己。 前有截杀,后有追兵,他却因为她,虚掷了许多时间。 说: 感谢6月24日轻轻咳嗽捧场的咖啡、鲜花和美酒。来,共饮一杯:) 今日言情大赛票过万了,再次感谢大家的给力~~ 双更,二更12:00 第38章 默契 听了许有臻的话,叶青彤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相信我了?” 许有臻却将前事抹得干净,“我几时不相信你了?” “你之前说,留我不得,要送我上路……” “是呀,没错,吃完了饭,就要他们送你上路。”看看叶青彤的脸色,许有臻说,“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是说此地你留不得,要尽早上路。” 竟然当面撒谎,仿佛那些事情从未发生一般。 “噢,是这样呀,敢情是我误会了。”他不肯承认,叶青彤也乐得不追究,免得惹他恼羞成怒,但言辞中免不了几分讥讽之意。 “不,你没有误会,只是此一时彼一时。”许有臻却不再与她说笑,正色道:“他们在张山毅身上搜出点东西,你说的那个督军,我已经知道是谁,断定你不会与那人有牵连。之前唐突,还望见谅。” “没事,反正我还好端端地坐在这儿,追究前事,也没意义。”叶青彤虽然感念许有臻在性命攸关之际,还能专门为她去一查究竟,但心里到底意难平,凭什么一有事情,她就是顾全大局牺牲的对象,这一次逃过了,下一回呢?她可不敢赌,自己次次都能如此好运。 “只是,有了这样的误会,许四少,想来你我二人的亲事,实在不适合再议,这趟公差回去,我要退亲。” 退亲,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许有臻胸口突然觉得闷,他看着叶青彤,眼前这人,一把青丝尚湿,雪白的小脸上有劫后余生的脆弱之色,却仍然难掩那抹骨子里的倨傲。 叶青彤却不给他细想的时间,正经说道:“先前的时候,我不想违背父母之约,所以一直等你许家提出退亲的事,现如今到了这一步,想来,若我父母在世,也是不愿的。四少你本不乐意这门亲事,如今由我提出来,伯父他也就没理由怪责你。” 明明一直打算将这门亲事退掉,娶一个能够助力自己的女子,许有臻早就将自己的婚姻和南地的命运绑在一起,可他这会儿说出口的却是,“退亲之事,也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要不然,也不会拖至现在。等回去再说吧,暂时就不要提了。” 叶青彤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回去还说什么呀,就依四少之意,这门亲事,以后都不提便是。” 许有臻抬起眼来深深看她一眼,她的犹豫,她的伤心,她的退缩,她的决然,一五一十都写在脸上,她对自己真得是失望了。 他无从解释,毕竟,他确实曾经有过割舍她的意思,不管是不是曾经护过她周全,不管最终是不是让她得已保全,但中间那一段,他的确有杀她之意。 “吃饭吧,菜都要凉了。”许有臻避开这个话题,“明天一早,我们还是坐火车走。” 本打算改乘汽车,因这一耽搁,时间上来不及,只有再次选择火车。 叶青彤也知道,火车上人杂,先前的专列都出了问题,这次临时改换,更是艰难。 到底是因为她耽搁的时间啊!叶青彤的那点恨,犹如残雪在夕照之间缓缓融化,或许,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即使有身不由己,他最终还是惦记着她,想到火车上,他护自己在怀里,枪林弹雨之间,安全温暖的怀抱,她的心软了下来。 也罢,纵然没有这门亲事,他们也不是仇人,叶青彤神情软和了三分,边吃饭边闲扯道:“那今个夜里,是要歇息在这了?” “嗯。”许有臻嘴上应着,却微不可见朝她摇了摇头。 叶青彤眼睛往外面转了转,没有出声说道:“你是说,这里也不安全?” 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叶青彤是背对着门窗而坐,许有臻对在她的对面,她无声说话,即使有人懂唇语,也无法知道她在说什么。 许有臻眨了下眼睛肯定回答,嘴上却像是和她聊家常般说道:“夏日里总是热得很,以前这样的夜晚,你都做些什么?” 叶青彤不明白他怎么把话扯开了,但也知道,外面有人正听着他们说话,许有臻知道,却不逮了那些人,保不准是有引蛇出洞之意,就装作什么都不知的样子答道:“和紫苏一道爬到屋顶上乘凉,看星星,你知道,天气晴朗的时候,躺到屋顶上看星星有多美,好像满天都是灯……光,琉璃似的璀璨,迷人极了。” 最后一个句,她想说的本是灯火,突然想起什么,改成了光。 她眼睛亮亮地,看着许有臻,又不出声地说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许有臻给了一个赞扬她“聪明”的眼神,淡淡笑道:“别想那么多了,明天还要赶路,今晚好好睡。” 叶青彤知道他说的是反话。今夜,注定是一个难眠之夜了。 说: 这章谢更感谢daidaimu和vera208在6月23日的钻石捧场,两位都是从孝恭过来的老书友了,更是因为孝恭,从书友成了朋友,么么哒~~ 写作之余,能够因文结友,是很愉快的事,感谢你们,一直这样相伴。 第39章 密谋 在城里郊区的某个院落,刚刚入夜,就点上了灯。 这个地方,离许有臻的补给站约摸只有五公里。 正屋的厅里面有两个人,在屋里来回踱步,一脸焦灼。 面色白净的中年人说:“想不到许四少这般命大……竟然让他逃过一劫,看来只能让他去太原了。” 矮一些的黑胖子道:“让他进太原?那许四少明面上是查军火运输,实际上是去查咱们太原府的银钱,他那么精明,等他到了太原,咱们的死期就到了,不行,绝对不能让他去,必须在路上截住!” 说话的两个人,黑胖子是太原的警察局局长,管枪,中年人是财政局长,管税。 说话间,黑胖子踱步速度加快,面色沉沉。 中年人神情稍松弛些,跨了几步就坐下端起盖碗茶喝了几口。 “咱们把时间什么的都算得很合适,在隧道里动手,正好是吃饭的时间,他身边的人没有多少,怎么会没成?”他问道,“再说还有他身边的副官,那小子极得他的信任,出其不意,怎么可能不得手?” “谁知道,丁四报信说许四少跳下了车,过了约定时间,那姓张的还没有放信号弹,显然事败。”黑胖子没好气的说道,他往地下狠狠吐了口痰,“新政伊始,他许四少想立威,就拿我们开刀,他想要我们的银子去补新政空着的国库,那我们就要他的命,我就不信,他那么命大,回回都能逃得过,这强龙不压地头蛇,他要想进太原城,没那么容易!” “你也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儿,可是许有臻的地盘。”中年人叹了口气,“幸好之前我们买通姓张的,打的是督军的名号,纵然事败,也牵扯不到我们身上。” 黑胖子哼了声,也坐了下去,“你可是太原的智多星,如果算计不了他一个黄毛小儿,岂不是浪得虚名?” 中年人摇了摇手,“不要轻敌,这一次,我们算得这样周全,竟然还能让他许有臻逃掉,就足见他不可等闲视之,你也说他精明,如此一看,他可真担得起有勇有谋四个字。” 黑胖子烦躁地说:“那怎么办?真要放他去太原,只怕我们的家当要搬空一半。” 中年人闭了闭眼,“家当空了,还可以再挣,只怕他这一回,会叫咱们不死也脱层皮,你说,要是太原城里当官的,少了一半会怎么样?” “他要我们的命,也得看他有没有命过来拿。”黑胖子一脸煞气,“你说吧,咱们怎么办?人啊枪啊,我都准备好了,这一次,可花了不少的银子,我说用警署的人,你还不干,用些死囚,江湖大盗,到底不及自己人趁手。” “用外头的人,万一事情不成,咱们还有脱身的机会,凡事总要留条后路。”中年人说着说着,声音越发压低,“要不然,我怎么会叫了你在这里,就算他许有臻到了太原城,你我打着外出办差的旗号,他怎么去查?这是他离金陵最近的一个补给站,也是最得力的,若是在这儿出事,只怕他做梦也想不到。” “那你的意思是,今个晚上……”黑胖子凑到他身边问道。 中年人点了点头,“当然,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今个晚上,星月齐暗,又是东风,天助我们,岂能白白放过机会?” 黑胖子猛地抬头,“你疯了?他那个补给站可是个有一个排的人,就咱们这些人,想放火,还没走近就被连锅端了。” 中年人没好气地说:“那你说怎么办,不让他进太原,只能在路上截,越往后走,离他的地盘越远,他越警惕,太原城里的那些军人,可只奉军令,不像你警署的人,可以指挥动。再说了,咱们不是有内应吗?天时、地利、人和,咱们占了两样半,未必不能成事。” 黑胖子咽了口口水,“娘的,横竖都是一死,干了。”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些人,不知咱们的身份,那边的人,以为是督军让这样做的,不管事情成败,咱们一时之间,都不会危险,可这要是成了,就是泼天的富贵。” 中年人越说越信心十足,“他那个补给站,为了不引人注意,选的是一处村落,房子都是木质结构,年久失修,一场雷电,或者小儿玩火,都很容易烧起来。” 说罢,他笑得一脸得意,“你说,他出事和咱们有什么相干?” 说: 感谢6月25日多动虫子捧场的磨币,HHHHH新娘捧场的咖啡,萧瑟wei朗捧场的鲜花。 有同学说许不查就定叶的罪,还想杀她,智商有点低~~实际上,在用计中,有连环套计,就是自己杀死自己人,取得对方的信任,这种计策往往很难被人识破,取信度很高,在敌我难辨的情况下,通杀其实最解决问题。叶虽然是许的未婚妻,但在夫妻之间,尚有反目成仇的,于智谋高手而言,不轻信不动情,方能胜到最后。 第40章 着火 低低的脚步声在补给站后院响起,有人影闪身而过,旋即隐没在黑暗中。 厢房里点灯如豆,透过窗格可以看到傍晚给叶青彤送衣服的大婶,小解之后趿着鞋走到床边。 “死老头,又到哪儿喝酒去了,这个时辰了才回来,明天哪还有劲干活……”她嘟囔着,解了外衣,背对着门睡下。 以此表示自己生气了,不愿搭理夜归的男人。 兵营里的三四十号人需要吃喝拉撒,所以她和男人就被雇了来,一个负责洗衣做饭,一个帮着打扫清洁,另有一个住在旁边村子里帮厨的,每天早晨来这帮忙,晚上收拾完就回去,只有她和男人住在兵营的后院里。 平日里没事,是不允许进前院的,其他时候,倒和从前在家里一样自在,挣得钱也多。 装作生气的大婶当然没有看到厢房门外,她的男人正准备推门,身子突然一僵,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当然,没等落地发出声音,就被一个人轻手轻脚地扶到墙边斜靠着。 那人从未栓的门缝里,用一根长管,吹了些迷药进去。 只是起夜小解的大婶,转眼就睡死过去。 有两个人,抬了她的男人进来,放在床上,有个心细的还把脚上的鞋给脱了,不过是东丢一只,西丢一只。 见同伴不解,他笑了笑,轻声道:“酒鬼嘛,怎么可能睡觉还把鞋给摆整齐了。” 另一个不以为然,“反正一把火全烧了,摆成这样谁看啊。” 他装成酒醉的样子,推翻了屋角放着的几桶菜油,然后和同伴退了出去。 同一时间,兵营的前院,站夜岗的士兵打着哈欠,正在抱怨为什么换岗的人还不来,话音未落,就觉得一声轻响破空而来,噗的一声,喉咙一痛,他伸手捂往,感觉有黏糊,热热的液体从手缝里流出来,不由瞪大了眼。 身边另一个站岗的士兵已经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有……” 他最后一个音尚未吐出来,就倒在了地上。两只眼睛尚未闭上,空洞地瞪着夜空,喉咙里有一支羽箭。 兵营里该换岗的人有个已经醒了,听见了外面发出的动静,以为是在催促他们,就一边穿衣一边推了推身边的人,“快起来,该换岗了。”旁边的人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穿衣,提裤。 皮带尚未系上,门被推开了。 “丁少尉!”先醒的那个连忙站立敬礼,他以为自己睡过头被少尉查岗发现,过来训话,所以态度格外恭谨。 另一个一手提着皮带,跟着站立敬礼。 那个姓丁的少尉冲他们嘘了声,“别嚷嚷,白天不是和你们说过嘛,许参议今晚歇息在这里,你们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做事要迅速,但也要保持安静。” 这两个连忙点了点头。 “拿着。”丁少尉扔过去一瓶酒,“这是许参议给我的,好酒,你们也尝一口提提神,可别喝多了,后半夜可全靠你们,长点眼。” “丁少尉,兄弟们跟着你,真是太好了,有什么好的,都想着咱们。”拉皮带的那个腆着脸拍马屁。 丁少尉笑着呸了一声,然后正色道:“快喝吧,然后赶紧去换岗,当我不知道你们偷懒呢。” 看着那两人打开瓶子,一人喝了一口下去,他才转身往外走,边走边说,“瞧你们那没出息样,过两天,等许参议走了,我带你们去喝花酒。” “谢……” 没有等后面的话说出口,两个人已经倒了下去。 丁少尉转身回房,吹熄了灯,走出去掩上了门,对着院墙角招了招手,“行了,里面我也解决了,趁这会儿人都睡死了,你们快些。” 他摆摆手,有两个身穿黑衣的人沿着院墙向上房摸去。 看着那两人的背影,丁少尉摸黑拔出了院门前两个士兵喉咙上的羽箭,他拔得很小心,那上面可是有毒的。 然后寻了个地方,把箭埋掉。 约摸一刻钟以后,有七八个身影窜出了兵营,在他们的身后,后院里的火苗正以极快的速度朝正房烧了过去。 “着火了,快救火!” 兵营外突然发出一声喊叫,把那七八个人吓了一跳。 怎么搞的,那个人不是该等他们走远了,然后再喊这句吗,等到那个时候,火势已经不可收拾。 就算有人查,也不过是酒鬼夜归踢翻了油桶,撞翻了油灯引起的着火。 院落里堆放着柴火,加上房子是木质结构,年久失修,自然是一着火就不可收拾。 这样天干物燥的时节,星星之火都可以燎原,何况沾着油。 上面查下来,奋力救火的丁少尉说不准还能升个一官半职,毕竟,关于这里不适合做兵营的事情,他都向上面报告三回了,就算有用人不明的责任,又不是兵卒犯得错,看在他努力施救的份上,还不得安抚嘉奖一番。 届时查到死伤,就是许参议和他带来的几个人,还有救他们的几个兵卫,以及粗心大意的佣工一家,葬身火海。 兵营里的人伤得伤,死得死,丁少尉为了救许参议,也险些送命。 一切都计划好了,怎么会他们一走出兵营,就有人喊救火呢? 说: 这章感谢6月23日景曦和云草的钻石捧场。 第41章 事败 “……真的着火了?”夜风习习,叶青彤旗袍外裹着许有臻长长的军装,一脸吃惊,她看了看不远处院落里的大火,担忧地问,“你没告诉他们,里面的人不会有事吧?” 许有臻神色凝重,“除了绝对信任的几个,其他人没说,我不知道这补给站里,有哪些人可以信任。留了人等这几个一出门,就去叫醒兵营里睡着的那些人,如今,只希望他们能及时醒过来。” 看着奔出院落的那七八个人,他头也不回地吩咐身后的近卫,“只打腿,留活口。” 几声枪响,从院落里跑出来的七八个人,先后“哎唷、哎唷——”摔倒在地了三四个。 有个跑在后面的,猛地站住脚步,张弓搭箭。 显然,他就是之前射杀站岗卫兵的那人。 就在叶青彤他们发现情形不对之际,嗡的一声,利箭离弦,直奔他们而来。 许有臻拉着叶青彤往旁边闪了两步,一抬手,准确的点射,随着枪响,子弹,飞速向前,打在了那射箭之人的胸部,而先发后至的羽箭则射中了树干,那正是许有臻刚才所站的位置。 射箭的人应声倒地,手里犹自握着他的长弓。 说来话长,其实不过是一两秒间发生的事情。 “傻蛋,箭怎么可能快过枪呢?”叶青彤喃喃道:“不过,好在四少你闪得够快,枪法够准,不然,这箭可保不准会射在哪里。” 许有臻比了比自己的喉咙,“他的目标是我这儿,夜里用箭,不会发出声音,比用枪安全,若不是我们早有准备,他们这会儿,已经得手了。” “你们放下武器,举高双手,慢慢走过来,我饶你们不死——”许有臻一面扬声高喊,一面扬手给了对面一枪,一个正在拔枪的人手里一软,枪掉在了地上。 还有两个没有受伤的立马趴在地上,用前面人的身体挡住自己,一个瘦子问脸上有刀疤的男人,“妈的,老大,怎么办?” 刀疤男咬了咬牙,按了按腰间鼓囊囊的炸弹,“怎么办?当然只能鱼死网破。如果咱们不干,家小都要受牵连,他们说过,若是事败,不吐露半字,家小还能得个照顾。” 瘦子眼泪都要下来了,“老大,我不想死,我还没娶媳妇呢。” “那你家的老母亲呢,难道让她去死?”刀疤男恶狠狠道。 “咱们投降,招供,对,招供,让他们去收拾,狗咬狗,顾不上咱们……”瘦子越说,越觉得自己寻到了一线生机,他站起身,“我投降,我投降,你们小……” 话音未落,就被刀疤男拖倒在地,一把利刃插在了他的心口,“你怕死,别连累我们。” 他朝着前面其他几个活着的人道:“咱们本是死囚,这些日子已经是赚来的,要是横出心去,完成他们交待的事,妻儿老小还能有个照应,倘若活着没成事,只怕比死还难,你们给个话,干不干?” 少顷,有个人回答,“今个晚上点背,如今腿上有伤,想跑也跑不了,还是那句话,我们听你的。” 那边,许有臻几个已经等得不耐烦,因为这边的几个人伏下身子,夜色里也看不清动静,有个近卫就大声喊道:“还有出气的没有,快点过来,不然开枪了。” 以刀疤男为首,几个人都咬着牙站起身,举着双手,一瘸一拐地往隐在树下的许有臻他们那边走过去。 补给站里,已经有人陆陆续续跑了出来,跑在头一个的,就是丁少尉。 见他们越来越近,叶青彤突然疑惑地问,“我记得你们开枪打倒了五个,这过来的人,好像不对。” 一个近卫回答,“这过来的不就是五个。” “可他们是七个人,除开一个射箭的死了,一个拔枪的是手受了伤,应该还有两个人,根本没有受伤。”叶青彤一急,也说不清,“他们的人数不对。” 算上拔枪的,至少有三个人,腿上并没有受伤,他们走路的姿势应该是正常,可现在,分明有两个人倒在地上,没过来,一个是许有臻开枪打死的,另一个呢? 等她想到这点,还没开口,已经听到许有臻大喊,“你们站住,不要再向前走了。” 结果,那几个人听了,非但没有减慢速度,反倒跑了起来。 一点伤都没有的刀疤男跑在了最前面。 接着,就能听到他腰间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有股火药的味道也随之传来。 说: 感谢6月26日轻轻咳嗽捧场的鲜花。 今日双更,二更时间12:00 第42章 清点 “不好,他们身上有炸弹,散开——”许有臻说话间,拉着叶青彤飞身就往后面跑。 “砰——砰——”几声巨响,火光四溅,映红了半边天际。 刀疤男几个,被炸得肢体横飞,四分五裂。 从兵营里跑出来的人愣住了,跑在最前面的几个,被炸弹的热浪掀得摔倒在地,远一些的,则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半晌,丁少尉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远处许有臻他们模糊的身影,似才回过神来,大喊道:“救火,救火,兄弟们还有好些在里面。” 跑出来的人,这才同他一道跑回去救火。 因为混乱,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其中一个人,并没有和他们一起去救火,反倒向许有臻他们跑去。 “参议,里面的人大部分都得救了,我出来的时候,他们正在救火。”说话的人,是丁少尉的副手——莫少尉,傍晚的时候,他曾经禀明丁少尉有些反常,明明在非常时期,还打着许有臻的名义宴请大家,他和几个关系近的兵卫,因为心里有疑虑,就偷偷将喝下的酒吐掉。 后来发现,喝了酒的人,刚刚入夜,就睡得死沉沉地,他担心有事,就趁着丁少尉最后一次查夜,从上房出来,给许有臻回禀。 平日里,莫少尉不满丁少尉的一些做法,认为他拉帮结派叫人到镇上喝花酒,打牌,赌骰子,没有军人的样子。 但丁少尉上面有人,以致于出力的时候有他,领功的时候全成了丁少尉。 他到上房那会儿,许有臻正在屋里装睡,以此搪塞丁少尉假意有事找他,实则想看看他睡了没有的试探。 丁少尉却当他是喝了自己准备的酒,所以才睡得如此死沉。 等丁少尉前脚出门,后脚许有臻就让人唤了睡在旁边屋里的叶青彤,带着她先离开上房。 做好安排要走时,正好碰见来回事的莫少尉,许有臻不知这是不是另一场试探,只当做自己起夜小解,迷糊着听了他说几句,语意含糊地让他留意院里的动静,暗示他非常时期,一定要先救人。 许有臻当时话说的比较冠冕堂皇,即使莫少尉要对付他,听了也不过当上司在打官腔。 他是等莫少尉离开后,才悄悄出了兵营。 而莫少尉因为对丁少尉不信任,加之今晚的种种反常,就听出许有臻话里带话,觉得参议所说,就是今个夜里他得机灵些,警醒点,有什么事,带着兄弟们跑快些。 所以,他和几个自己的亲信,装作酒醉假寐,骗过了丁少尉的人,又盯紧了进来的那帮人,等那些人放了火,这几个就紧跟其后截断了火势大燃的去向。 等那些人出了院落时,那些火是一堆一堆,看上去着起来了,实际上连不成片,很快就被他们用冷水泼醒的那些士兵扑灭。 而这一切,一心想着离开兵营,等火势凶猛之后再装模作样救人的丁少尉一伙自然就没有发现。 黎明时分,许有臻见火被扑灭,就让莫少尉安排兵卫们挨个房间清点人数,看有无遗漏的,然后将所有人按命令带到前院。 等看到后院的佣工夫妇也在其中时,大家都觉得奇怪。 那会儿,连兵营的人都救不过来,自然没有人会考虑后院的佣工夫妇,这要不是一一排查,还想不起后院里的他们。 一查,才知道,他们屋里的那几个油桶里,竟然只有一桶是油,其他都装着清水,就面上浮了些油花,在被推倒之后,就在厢房的床边,形成了一个隔离带,阻挡住了火势。 被兵卫淋了冷水的大婶还莫名其妙,不知自己夫妇逃过了一场死劫,听莫少尉问她怎么回事,就答道:“是小姐说天气炎热,油放在睡觉的屋里容易出事,叫我准备些水用,正好那几桶油用完了,我就叫老头子都装满了水。” 正是因为那几桶水油,大火没着起来,屋子里也就靠近那桶油的家什烧毁了几样,佣工夫妇不过是睡得比往日更沉些。 看见许有臻的目光,叶青彤捋了捋鬓边的碎发,若无其事地说:“大婶来撤掉饭菜的时候,我试探过她,觉得她不像是那边的人,就提醒了一句。” 许有臻摇了摇头,没有吭气。 叶青彤知道他怪自己妇人之仁,想想也有些后怕,毕竟,这佣工夫妇要是有心害他们,又怎么会被她试探出来,倘或真的如此,这会儿还不知谁躺在那里。 可看见好端端站在那儿的佣工夫妇,她觉得冒险也是值得的,那可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她不服气地说:“那几桶要真是油,火从后院着起来,前院能保得住吗?” 毕竟,两个无辜的人能活着是好事,许有臻也就不和她多说,只冷冷地瞧着地上被五花大绑的丁少尉几个,“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说: 这章谢更补大赛专用票满1000的谢更。 这一路走来,因为三哥,因为大家,《世家》进入了大赛前十,很快就要晋级下一关,感谢感谢。 同学们留意下自己名字后的V,V1的,每天可投大赛票4票,推荐票2票,V2的,可投大赛票8票,推荐票4票,V3的,可投大赛票12票,推荐6票,以此类推~~投票的时候,请多点点,把票票用完,别浪费哈~~ 拜谢:) 第43章 反咬 一直喊冤的丁少尉听到许有臻问话,喊叫的声音更大,“许参议,您要立威,要用人顶缸,也得做到叫属下服气,我们做什么了,您要这么冤枉我们?” 他眼睛看向立在一旁的莫少尉,“凭什么听他一面之词,就说是我和匪徒里应外合?他一向想坐我的位置,这次趁机生事陷害于我,许参议,许大人,您可不能偏听偏信啊。” 听丁少尉话里话外的意思说自个无能,出了事就想逮个人顶下事情,许有臻也不生气,只看着他道:“不是你,怎么底下的兄弟喝了你的酒,就会睡死过去?不是你,怎么火光一起,你就跑了出去,却不喊救人?不是你,几个毛贼如何能进兵营?我倒希望不是你,不然看到丁参事白发人送黑发人,做为同僚,我也不忍心。” 丁少尉见他嘴上说不忍心,目光却无半点暖意,不由打了个寒战,但他知道,这件事没有直接证据,只要自己不松口,许有臻未必能拿自己怎么样,只要扛到总部,叔叔总会设法救自个。 他不开口,那几个更无从说起,做为丁少尉的狗腿子,他们所知道的,就是听丁少尉所说,机灵点,看见什么别吭气,有不对就往外跑而已。 见丁少尉不停喊冤,那几个也哭哭啼啼,“许参议,我们只是喝酒少些,够机灵,情急之下,没有想到救兄弟们,这也有错嘛?” “是啊,许参议,您大人大量,原谅我们这一回吧,回头我们给兄弟们买好酒好菜陪罪……” “冤枉啊,许参议,小的真得什么也没做,您不能不讲证据。” …… 一时间,这些人吵吵嚷嚷,鼓噪地听得人心烦意乱。 “住口。”许有臻深吸一口气,强压住怒火,“冤枉?你们当别人都是瞎子吗?什么时候,兵营里头,能随意喝酒了,你要不是心里有鬼,怎么会打了酒来宴请大家?” 声音并没有提高,却听得下面人心中一凛,乖乖地闭上了嘴,少顷,才继续喊冤,却不似先前那样大喊,只是小声嘟囔着。 只有丁少尉仍摆出一副冤莫白的神情,“许参议,现在是民国了,您不能凭个想当然就定我们的罪,兄弟们这些日子练兵辛苦,我买些酒菜犒劳他们有什么错?虽说有规矩,可规矩也要讲人情,我又不是头一会宴请兄弟们,小的们在下面,不比你们官老爷高高在上,吃香喝辣的,也是我心慈,体恤他们,难不成,连这个您也能揪着说事?” 不等许有臻回答,他又道:“就算如此,您顶多只能定我个不按规矩办事,那里通外贼的罪名可按不到我身上,兄弟们累了,再喝点酒睡得早些难免。火光起来,哥几个睡得浅些,一时慌张跑了出来,可后来,我们不是回去救人了吗?至于毛贼怎么进了兵营,该问问许参议你——” 他睨了许有臻一眼,“大家都看着呢,我们出来的时候,许参议你们已经在外头了,比我们跑出来可早得多,难不成,您和这场火也有干系?那几个毛贼,谁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这儿,守卫森严,从前可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怎么你许参议一来,就出了事?” “大家听着,我听上面说,许参议这回是要到太原查军火运输的,可他放着好好的专列不坐,逃到我们这儿,算怎么回事?”煽动完之后,丁少尉又补了一句,“我可听说,前不久才有人当逃兵,为了立军功掩过,把良民当匪徒毙了。” 除了他和莫少尉,许有臻到兵营时,并未和底下讲明什么原因,几个人死里逃生,当时自是狼狈不堪,所以这会儿听到丁少尉所言,院里站着的兵卫们,有些神色间就露出了怀疑。 说: 感谢6月27日风茕的耳朵捧场的磨币,凰梧捧场的钻石。 今日双更,二更12:00 第44章 军医 一边的莫少尉听丁少尉牙尖嘴利,颠倒黑白,不由破口大骂,“放屁,明明是你放了那些人进来,还杀了站岗的兄弟,马六和闰土两个要去换岗,喝了你的酒,全都不醒人事,要不是我们跟得快,只怕都活活烧死了。” 救火的几个兵卫也气得说:“我们明明看见丁少尉进了房子,过一会出来,然后岗哨休息的那间屋子就着了火。” 丁少尉试探着问道:“那你们亲眼看见我放火了吗?看见我和那些人说话了吗?” 有个实诚的兵卫摇了摇头,“晚上那么黑,我们站得远,只看见丁少尉你进了屋子,然后屋子就着了火……” “说什么屁话,站得远还知道是我,昨个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你们怎么知道不是贼人假扮的我?” 看那几个兵卫一时无语,丁少尉越发得意,“没看见你们还一个劲地说是我,小心让真正的贼人跑了。若真是我害了马六他们,倒是让他们来指证我呀,光站我这喊就能定案?老莫,别说你的人看见什么,谁信呀?你一直想坐我的位置,往上面告我那几回是你干的吧,有哪次被证实了?就你那点小心思,这营里谁不知道?” 一直不见那两个的身影,丁少尉估摸他们就是没烧死,也好不到那去,毕竟,当时他可是亲自丢了火捻在屋里,然后才跑出的兵营,就算有人去救,也不见得能救出来。 想到自己把剩酒,还有迷药什么都处理的干干净净,真正能指证自己的那两个人又被火烧得生死不明,丁少尉说话的语气越发嚣张,“没有真凭实据,你们休想诬陷于我。捉贼见赃,捉奸见双,你们凭什么认定我们和他们是一伙的?要只凭红口白牙,我还可以说,看见老莫你们和他们嘀咕,看见许参议你和他们勾结呢,咱们做事,可不能凭一面之辞,不讲证据。” 莫少尉气得无语,当时情况紧急,他们截了火势,又要找水泼醒里面那些睡熟的兄弟,等想到岗哨休息的小屋时,火势已经极其凶猛,虽然救出了马六和闰土,两人却已经是大面积烧伤,根本无法开口说话,他也是闻到酒气猜测他们和其他人一样是因为喝酒误事,如何能指证丁少尉! 他气得手指着丁少尉,话都不连贯了,“你,你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这样,就不怕被雷劈……” 丁少尉从来不信什么神神鬼鬼的事,他眉眼带着讥讽,“我平生不做亏心事,怕什么雷劈?倒是你,老莫,别以为攀上许参议就能翻身,他要是拿不出证据想办了我,我丁家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许有臻也不说话,只听任他们闹,站在一旁细听他们的对话里有无露出马脚。 正在这时,一个兵卫从屋里跑了出来,“长官,长官,那个女军医说是要救放火的人,就那个胸口中了一刀的瘦猴子,兄弟们不让,正闹呢,你们快去看看吧,属下要拦不住了。” 原来,在许有臻开始审丁少尉几个时,叶青彤就和抬了伤员的兵卫一道进了屋子。 之前在清理现场的时候,发现纵火的那群人里,有个胸口插了把匕首的瘦子还有口气,因为要问线索,就把他带了回来…… 这会儿,缺医少药的,自己人还救治不过来呢,谁肯救放火的人? 丁少尉听了,眼睛滴溜溜一转,大喊起来,“噢——还说你们不是一伙的,要不然,那个女军医怎么会救他们的人?一边扮土匪杀人放火,一边扮官兵打击异己,敢情你们在这贼喊捉贼呢!” 他这一声说出来,本来就有疑惑的兵卫也七嘴八舌嚷开,加上丁少尉的人起哄,一时闹得不可开交。 许有臻冷眼看了一会,方道:“别吵了,先把丁少尉向个押下去,严加看管。” 看到丁少尉梗着脖子,打算再辨的样子,他冷哼了一声,“事情未明之前,你仍是最大的嫌疑人,我念你往日还算勤勉,不让他们绑着你,但这两天,你就不要擅自出门了。”朝莫少尉使了个眼色,“派两个人,跟着丁少尉,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放他出房间,一日三餐,叫人送到他房里。” 莫少尉虽然不情不愿,还是叫人解了丁少尉几个人的绳子,又派人将他们分押回房。 看到丁少尉几个的背影,莫少尉问,“许参议,真的就这么放过他?” 许有臻看了看周围,声音略略提高,“咱们新政府,是讲证据的,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等马六他们醒来再说。走,我们去看看军医那边怎么回事。” 看见前面丁少尉听到他说的话,脚下分明一滞,许有臻嘴角浮现一抹玩味。 他拍了拍愣在一旁的莫少尉,“走吧,我们看看去。” 走进屋子,只见叶青彤正挡在一张床前,“不行,你们现在不能审他,他失血过多,必须马上救治。” 许有臻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兵卫气愤地说,“我们要审讯那个瘦子,军医不让,说是得先救人,明明是他们放火烧兵营,干嘛还要救他?也不知道军医是不是和他们一伙的,一帮兄弟等着医治呢,竟然要先救他。” 要不是知道这个军医是上面来的,他们都要直接冲上去打人了。 看到许有臻望向自己,叶青彤正色道:“我是医生,我的职责是救死扶伤,不是惩奸除恶,再说,要是不先救他,他根本撑不过你们的审讯。” 说: 这章谢更感谢6月23日狐狸苏西和6月27日凰梧捧场的钻石。 { 第45章 手术 听了叶青彤所说,许有臻沉吟片刻道:“就依军医所言,先救这个人。” 长官发了命令,再不情愿,兵卫们也只有服从的份,当下,按照叶青彤的安排,布置开来。 叶青彤低头清点补给站里的医药器械,许有臻看了看床上被血浸染了大半边身子,呼吸似乎都停顿的瘦猴,轻声问,“你有几成把握能救活这个人?” “五成。”叶青彤补充道:“但若是不及时救治,他连一成活命的希望也没有。” “听不到他喘气了。”补给站配备的医生小魏忽然道。 这个年代,仍然是中医占主导地位,小魏所习也是中医,于西医一道,只是下来前在鼓桥医院急训了一些诸如包扎、打针之类的简单操作,虽然听说过西医可以开胸破肚,可从来还没有亲眼见过,所以从叶青彤一进来,他就坚定地站在她一边,之前要不是有他帮着说服那些兵卫,估计等不到许有臻来,病人就被抢走了。 叶青彤正在穿临时准备的手术衣,用酒精给双手消毒,听闻小魏所言后,并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头也不抬地问,“都准备好了吗?” 小魏点点头,“都准备好了。” 他有点兴奋,平日在兵营里,也就是给兵卫们看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偶然治个磕碰,都算大伤,这会儿,要看到年轻的女军医动大手术,自个能参与其中,于医者而言,可是难得之事。 “再检查一下所有要用的东西,做好消毒措施。”吩咐完小魏,叶青彤抬起头看向许有臻,“病人的情况不能再耽搁了,得尽快救治。请许参议你们回避下,以免人多令病人感染细菌,留下小魏和他说的那两个懂点医的士兵帮忙即可。” 许有臻点点头,开口命令道:“闲杂人都退出去,莫少尉你留两个人在门口,随时听这里面的安排,如果有人干扰手术,格杀勿论。” 他看了看叶青彤,“拜托你了。” 等他们一出门,叶青彤就吩咐准备就绪的小魏,“他身上的衣服被血粘住了,恐怕脱不下来,先剪掉。”她指了指瘦猴左胸的位置,“用消毒液把这擦干净,先打麻醉药,然后将刚才煮好的软布铺上,露出胸口的位置,就开始手术,要快些。” 小魏应一声,叶青彤看瘦猴胸口的那把匕首,之前是没人管,她接手后怕拔出会导致大出血,所以那匕首一直还在上面。 她拿起了手术刀。 在拔出匕首的同时,血会大量涌出,恐怕病人的体力不够支撑到缝合伤口结束。 “先给他输血吧,这个样子下刀,他太虚弱,撑不住的。” “输血?怎么输?我都没有听过这种治疗方法。”正在小心剪开瘦猴衣服的小魏惊愕地抬头,“现在已经有这种方法了吗?” 叶青彤这才想起,人与人之间输血成功,是一八一八年的事,一九OO年,奥地利的医生兼化学家兰斯坦纳注意到,在一个人的血清内混入他人的红血球,有时凝固有时不凝固,他依次分类,并于一九O一年发表了O型、A型、B型、AB型的血型之说。 验血型,输血治疗,尚未大面积应用于临床医学,只在医学界小范围流传。 如果不是圣乔治医学院曾经请过兰斯坦纳先生去做讲座,她目睹了全过程,并在此后数次实验成功,今天恐怕这人就没救了。 她按了按额头,将眉头稍为松了松问,“你这儿有离心机没?” 看小魏摇了摇头,叶青彤的心沉了沉,她不死心地问,“那将牛奶中的奶油分离出来的机器呢?” 蒙古族喜欢喝牛奶,吃奶酪,她之前听许有臻说过,这个补给站的士兵,有些是蒙古族,希望因为饮食习惯,这里配备了分离器。 小魏仍然摇了摇头。 叶青彤闭上眼睛细想了会,咬了咬牙,“等会你找几个人来,我现场提取血清,然后做血型配对,随时准备好给他输血。” 看样子,只能做常温状态下的血清分离了。 血液离体后十分钟开始凝固,血清析出,一般三十分钟至一小时会完全凝固,叶青彤只能祈祷这样提取的血清效果还行。 幸好这里的医疗器械里有输液管,不然她真是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小魏声音放低一点说:“即使你提取了血清,只怕士兵们不会答应的,没有人肯救害他们的人。” “告诉许参议,让他想办法。我先放出这个人身体内的坏血,他现在不能呼吸,是因为被坏血压迫了肺。” 小魏叫了一个士兵出去找许参议,自己仍然呆在一旁看叶青彤操作。 说: 延伸阅读:离心机(Centrifuge)是实验室中常见的工具,主要于分离胶体溶液中的固相和液相。原理是利用高速回旋的方式使离心管中之各个质点得到一个加速度,又基于固体密度多大于液体,进而使的固液分离。离心机大量应用于化工、石油、食品、制药、选矿、煤炭、水处理和船舶等部门。 今日双更,二更时间12:00 女主是技术流啊,不知道这样的女主同学们喜欢不? 第46章 输血 看到麻醉药已经起了效力,叶青彤在瘦猴的左胸旁边,开了一个不到半寸长的口子,叫小魏用镊子将刀口撑开,自己将一个带钩子的透明套管放进刀口,慢慢地往胸口位置送。 发黑的血很快涌了出来,顺着套管流淌到床边的盆里,约摸片刻,床上已经不怎么有出气的瘦猴,忽然长长地出了口气。 小魏看得眼睛都不眨,中医对于出血,都是想着如何止血,哪晓得将坏血引出,竟然会有这样的奇效,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因为这些血压迫了他的肺,而不是因为流血过多,让他虚弱地喘不过气来?” “他的呼吸有刺啦的声音,这是肺部压迫的表现。” 叶青彤盯着套管里的出血情况看,瘦猴的情况是好了些,可如果不及时输血将匕首取出,把伤口缝合好,他还会因失血而死。 这半天功夫,出去的士兵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又遇到了阻难。 她想了想,问小魏,“你有没有银针?”看到小魏点头,她边脱手术外袍边道:“看到管子里有新鲜血流出来,就给他扎针先止住血,我去找许参议。” 用银针扎穴止血,小魏是会的,但这样的伤口,他有些畏难。 叶青彤重新将外袍穿了回去,“那我来,把银针给我,你去找许参议,要快,务必让他找些人来输血,不然的话,这个人,挨不了多久。” 许有臻过来的时候,正看到叶青彤用针管在抽自己的血。 “你在干什么?”他按住了叶青彤胳膊上的棉球。 叶青彤把那管血小心翼翼地放到托盘里,盯着透明针管里的变化道:“提取血清。可惜,就是这样,也只有一半的机会给他输对血。” “为什么?” “我是A型血。叶青彤解释道:“通常验血,需要A型血清和B型血清,血清中含有一种抗凝集素。A型血清能使B型和AB型凝聚,B型血清能使A型与AB型凝聚,和这两种血清融后都不凝的是O型,我刚才验过,病人的血和我的血清融合后不凝,也就是说他有可能是A型或O型血,等下再用这方法测他们的血型——” 她指了指许有臻所说,自愿供血的几个兵卫,“也只能根据凝和不凝的状态得出是A或O,B或AB,两组血型择其一,所以,他只有一半的机会。不,O型血是万能输血者,也许是三分之二的机会。” 许有臻迅速在脑海里计算了下,问道:“也就是说,如果他是O型血,输入了A型血,就会死;他是A,输入了O型血或A型血,都有机会活下去?” 叶青彤点了点头。 许有臻面无表情道:“三分之二的机会活着,在战场上已经很高了,试吧,活了是他的运气,死了,是他没那个命。” 血清析出之后,叶青彤刺破了依次进来的几个兵卫有指尖,滴在事先准备好的玻璃片上,然后又仔细地一一滴了滴血清上去。 没有出现血凝的有六个人。 “好了,就是这六个人准备,先给他消毒,如果反应良好,就继续输,如果出现异常,立刻停止。”叶青彤指着体格看起来比较强健的一个兵卫说。 等看到新鲜血液通过输液管从那个兵卫身体里流进瘦猴体内,大家都忍不住惊叹。 观察了半晌,叶青彤正准备擦擦额头的汗,旁边就递过来一张干净雪白的手帕,轻拭她的额头。 她抬起头,是许有臻。 见她看自己,许有臻若无其事地将手帕揣回自己的衣兜。 “老天保佑,这个人和他的血型相合。可是,如果从他的身上抽太多血,他也受不了,得换个人……”叶青彤又叫了一个体格好的兵卫进来。 直到换到第三个,瘦猴的脸上才有了些红润。 “谢天谢地,这三个人的血都和他相吻合。” 听到大家的欢呼,叶青彤露出笑容。 虽然她那张小脸上都是汗,混杂着没有好好休息的疲惫,怎么看都没有之前的优雅美丽,许有臻却觉得这笑容如同阳光,穿破层层叠叠的乌云,直接照射到了自己的心里。 在那抹恍惚中,许有臻听见叶青彤对小魏说。“好了,现在我数‘一、二、三——’你把匕首拔出来,然后迅速扎针止血,我们开始缝合伤口。” 她手上的手术刀,如同她的人一般,闪闪发亮。 第47章 巧诈 傍晚时分,丁少尉看着兵卫送来的一碗米,一碗素菜,大叶茶,皱着眉着拿起了筷子。 这样的粗茶淡饭,他实在是吃不下,但中午只说了句饭菜无味,不好吃,外面的人就立马把饭菜全部收走,害得他一直饿到了晚上。 他实在没心劲再饿下去。 吃完之后,他就躺在床上,无聊地犯困,想着如何出去,让人给叔叔报个信,好解救他出去。 从早晨被押回房间,连他上厕所都有两个人陪着,那些平日里见了他点头哈腰的兵卫们,像把耳朵塞住了一样,不管他说什么,都不回应。 正要迷糊的时候,外边传来低低地说笑声,像是换班来的兵卫们正和门前的这两个絮叨说笑,听他们时而高时而低的声音,神秘兮兮的样子,可想而知是在传什么小道消息。 丁少尉竖起了耳朵,嘴上却故意发出沉睡的鼾声。 也许这些人说的话对他半句也没用,但这一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实在闷坏了,就对什么话都起了三分兴趣。 “……那个女军医,肯定和瘦子他们是一伙的,听说还抽了她自个的血,要不是自己人,她怎么舍得?” “不对,我听说啊……医生就是治病救人,不管好人坏人,都得救……血流成那样,她都救过来了,那是个女菩萨。” 瘦子!女军医!难道那个瘦猴竟然真被女军医救活了? 丁少尉顿时心里翻江倒海一般,觉得心都要跳到喉咙里了一般,他不由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外面的声音更小了,“……不光是瘦子,还有马六他们,女军医说今天给他们喝什么半夏汤,估计明个一早,他们俩就能说话。” “真的假的?”有个兵卫表示怀疑,“……都烧成那样了,还能说话?” “肯定是真的,就那个瘦子,不都说活不成了吗?……活过来了,还能说话。” “你们说,瘦子会招供不?” “那还用说?女军医对他可有救命之恩……他不也说了吗,等伤口好了,确定自己死不了,他就把全部事情……。” “嘘——别说了,小心里面听到了。” “没听到那呼噜声吗?……猪一样,能听到……?”话虽如此,兵卫们的声音却到底低了下去,任凭丁少尉怎么听,也听不到什么有用的话了。 心头犹如擂鼓一般轰鸣,丁少尉慢慢的吐口气,强压心神。 如果瘦子指证他,还可以说被许有臻借医治买通证人,马六他们再指证,做为这个补给站的负责人,他无论如何都难辞其咎。 只要马六他们开不了口,有叔叔的周旋,他不过是换个地方,东山再起。 只有死人才能够叫人放心,只有死人再也不会开口。 没有实证,许有臻再认定是他干的,也拿他没办法。 等到许有臻倒台那日,就是他登上参议一职的时候,他笃信,那些人,需要他在那个位置上,甚至更高的位置。 他得铤而走险。 毕竟是兵营里的长官,丁少尉还是有些自己的门路,他借小解之际,打晕了陪着的那两个人,在夜里四五点,人睡得最沉的时候,摸到了马六他们的病房里。 借着月光,他看着两张皮肉已经烧伤,看不出原来模样的脸,半分犹豫都没有,拿起靠自己近的一张床上的枕头就捂了上去。 这张床上的脸,从轮廓上看,依稀是马六的样子,他死命地抓着丁少尉的手腕,不住的摇头,“呜呜——”地呜咽,像是在哀求他放手! 黑夜里,月光影影绰绰照在屋子里,丁少尉隐约能看到马六那双惊恐的眼睛,他咬了咬牙,依旧狠绝地坚定地按了下去,旁边还有一个人等着他处理,他可不能心软。 就在他感觉到枕头下的人已经渐渐没有力气挣扎的时候,屋子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呼啦啦进来一堆人,按亮了灯,一时间屋子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丁少尉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眼睛。 许有臻挥了挥手,等屋子里安静下来后,问道:“怎么,你还打算再杀他一次吗?” 一向口若悬河的丁少尉支支吾吾,“我,我——我只是想来,想来探望一下他们,对,我是来看看他们病情的,做为长官,关心下属理所应当。” 听丁少尉死到临着还如此嘴硬,床上的人跳下了床,“你胡说,那有探望人用枕头捂的?今个若真是马六他们躺在这儿,还有命在吗?丁利康,你好狠毒,他们被烧成这样你竟然还不肯放过!如今这么多人看见,你还想抵赖?做梦,就是告到总理那里,兄弟们也不会饶了你。” “对,不能饶了他,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 “就是,连自己的弟兄都不放过,先前还诬陷许参议,原来贼喊捉贼的就是他自己。” “杀了他,杀了他,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 听到周围一片喊杀声,丁少尉看到马六站在自己的面前,他定睛一看,这哪里是马六,分明是脸上涂了油彩,假扮成马六的莫少尉。 他脚下一软,瘫倒在地,中计了! 说: 双更,二更12:00 第48章 兄妹 往太原去的火车站,人群中站立着一个身穿白衣黑衫,直发垂肩,女学生模样的少女,白净的脸庞上有对漂亮的眼睛,眼形秀丽,眼尾上扬,双瞳漆黑如一汪深潭。她身后紧跟着一个身着长衫,带顶礼帽,帽檐拉低的青年男子,身旁搁着一个小的皮箱。 男人高大英伟,女子高挑秀美,看上去是一对很养眼的情侣。 小姐生得美貌,旁边看见她的一个年轻的公子哥就想:可惜,站在她身边的人不是自己。 公子哥当然没有留意到,在小姐和青年男子的四周,有各形各色打扮的十来个人,目光一直留意着他们。 不管怎么说,和这样的男女交个朋友,一路上也不寂寞,公子哥正想找个理由搭讪,就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美芬,爹说了不让我们管这事,你就跟我回家去,别叫大哥为难,跟我一起回去吧。”青年男子低声劝解道。 那个叫美芬的小姐跺了跺脚,“大哥,你回去和我爹说,叫他不用管我,等去太原看了姐姐,我就回去。姐姐虽然嫁了人,也是黄家的女儿,不能让人欺负了去,我要当着那狼心狗肺的面问问,他当初娶姐姐的时候怎么说的?这还不到三年,就娶小妾,害姐姐成日以泪洗面。你们怕他齐家人的权势,我可不怕。我都说了,这一回,我必须要去太原,必须,你休想拦着我。” 青年男子再三劝解,任性的小姐都不肯回去。 听到火车将要启动的汽笛声,她索性拢了拢头发,不理青年男子,只顾迈步向前,往头等车厢那边走去。 青年男子咬了咬牙,捏了捏手里的火车票,提起皮箱快步追去。 小姐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对着身后追上来的男子娇笑,“我就知道大哥疼我,连票都买好了。” “我是怕你捅篓子。”男子大声说了一句,然后走到她的身后,低声道:“你确定,真的要跟我去太原吗?” “我要是不去,许四少你有个头痛脑热的,伯父哪儿我怎么交待?” 原来,因为这次去太原不是专列,为了避人耳目,叶青彤就扮做了任性骄慢的小姐,许有臻则装成她的哥哥。 带去的兵卫们,也都改了装扮。 兵营那边,提了莫少尉直接负责,派了一个副官和兵营里的两个人,押着丁少尉回金陵城里,许有臻还手书了一封信函说明情况,让副官亲手交给总理,以免丁参事动手脚保下丁少尉。 瘦猴就留在营地,和那些受伤的兵卫一起养伤,当然了,他的安全由莫少尉专门负责,只等养好伤和马六他们一起去金陵指证丁少尉。 一进到头等车厢里,叶青彤就感觉到冷气袭来,外面的炎热被隔在了另一个世界。 车厢内铺着紫红色的地毯,化妆室、卫生间等一应俱全,每节车厢里都有专门的侍者服务,椅子是单人单座的转椅。 许有臻将行李交给侍者放在架上后,为叶青彤拉开椅子,然后才落座。 过了一会,上来几个商人,座位恰好就在他们的前后左右,这样一来,即保护了他们,又避免别人听见他们谈话。 那个公子哥也上来了,他的座位离得稍远些,是个靠窗的位置。 之前他听到谈话,知道这俊美的青年男女是兄妹两人,他的心头一松,这会儿见美人和自己恰好是一个车厢,更觉得是缘份。 心里就盘算着如何结识这两兄妹。 许有臻眼风一扫,小声对将椅子转到他前面的叶青彤道:“那边的那个公子哥,从咱们在车下的时候就盯着你看,认识他?” 叶青彤向前俯了下身子,离许有臻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不认识,我还以为是盯你的人呢,怎么了,有问题?” 说话的时候,她一直带着甜蜜的笑容,在外人看来,这就是兄妹俩在促膝谈心。 说: 各位同学,今天过后,大赛票将会清零,从明天开始进入决赛,进行新的一轮角逐。但所欠票票的谢更,会在后面都补上的,所以,请票票来滴更猛烈些吧:) 第49章 谈天 因为离得近,许有臻闻见一股如同白玉兰似的少女体香,心神不由一荡。 他往后靠了靠,摇摇头,“没事,可能是觉得你漂亮,所以多看几眼。” “那你呢,你有没有觉得我漂亮?”叶青彤冲口而出问道。 “当然,不识子都之美者,无目也。” 叶青彤听了,却不好意思地问,“这句,是在夸奖我吗?”她读的是新式学校,平日又多是花心思在医学上,所以对于中文里的诗词歌赋,尚在仅能欣赏静夜思的水平上。 许有臻无语地看了看她,他是三岁识字,七岁能诗,精于书法,擅诗词古文,从政后仍手不释卷,见这样浅显比喻叶青彤竟然没有听懂,顿时觉得两人没有共同语言。 少顷,见叶青彤仍然看着自己,无奈解释了一句,“就是说,如果有人觉得你不漂亮,那纯粹是因为他没长眼睛。” 虽然听到了赞美,叶青彤却觉得,许有臻这不过是礼貌的敷衍,他的眼神分明在说她绣花枕头一包草之类。 是啊,他是什么样的男子,有什么美人没有见过?况且,他的心思,根本不在女人身上,恐怕,他连自己长什么样,都没有仔细看过吧? 叶青彤心里有淡淡的失望。 但做为一个医科生,她并不像文艺女孩那样容易悲风悯月,莫名的情绪向来困扰不了她,既然这个话题不投机,她看看窗外,换了个两个人都知道的来说,“其实,再过段时间,马六他们就能说话了,为什么要想出那样的法子,万一丁少尉不上当呢?” 许有臻指着窗外,别人看着,就像是俩兄妹在欣赏风景,“因为等不及了,我想,就是这样,恐怕那些人,已经先一步到了太原城里。想那样的法子,也就是赌他的贪欲和执念,还好,赌赢了。” 他再次向叶青彤致谢,“这一次也是有你帮忙,从瘦猴那里知道些消息,不然,还蒙在鼓里,以为真是督军想要我的命。” “你去查他们的帐,就如同虎口拔牙一般,他们哪里会善罢甘休,这一次可真得小心!” 许有臻笑了起来,“虎口拔牙,善罢甘休,竟然能连着用两个成语,还没用错,不容易。” 叶青彤给了他一个白眼,“四少爷,用对成语是启蒙时的基本功,我虽然不会做文章,写诗词,也不至于这些都不知道。术业有专攻,你嘲笑我,来来,给打个外科结看看。” 许有臻脸上笑意愈浓,“你很喜欢医科呀,想念英国?” 叶青彤点了点头,“不光是因为学医才想念英国,刚去的时候,一点也不适应那个阴冷的雾国,即使是夏天,只要一下雨,就凉下来,简直像在进入了深秋。记得有一次,我和教授到外地做完一个手术回去,等火车的时候,人很少,有风,我穿着大衣买了两杯热咖啡,和教授倚在栏杆上等火车来……” “那天冷的很,风吹进大衣里,简直像要把骨头割开,热咖啡喝到胃里,都暖和不过来。火车很久不来,只有几只鸽子在铁轨上溜达,有时旅客掉下一点面包渣,它们就飞上去吃,白色的鸽子飞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真叫人想家……” “可是,回来这里,我又很想念那边的雨天,想念美丽的金发女孩穿着雨靴在电话亭里和恋人通话,声音婉转清脆……在英国的时候,最大的烦恼不过是做手术的时候,血管缝合不够完美,某次班上有同学分数比我高了一点……” 她没有再说下去,许有臻却明白了,那样简单只为学业烦恼的生活,对他更是遥不可及。 叶青彤的话,勾起了许有臻的一些回忆,他看着外面语气有些惆怅。 “人都是这样,到了异乡才知道家乡是怎么回事,离开了以后才会想念。我十七岁那年,曾经到过华北,坐在车上,一路上所见都是麦浪,金灿灿的,让人看着就觉得富足,衣食无忧。到了傍晚时分,炊烟袅袅,一块一块的农田因为种着不同农作物,颜色各不相同,看上去就像一张画,只有大自然的颜色才能那么好看,天空高远,连风都是旷达的,来去自由,不受约束。” “就是在那会儿,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有一天,要让中国所有的土地,都像华北平原一样,富饶,丰厚,老百姓安居乐业,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那个时候,还真是热血,到后来,一点点被现实消磨,每当想放弃的时候,想想那金灿灿的麦浪,农田里耕作的纯朴面孔,才有了坚持下去的力量。” 说: 感谢wgemily6月30日捧场的鲜花,六月结束收到花,好温馨的鼓励,么么哒~~ 今日双更,二更时间12:00 第50章 说地 “你是个理想主义者,有家国情怀。”叶青彤看了看许有臻,笑道:“现在你还是很热血呀,为了民族,为了国家,舍身报效以求疆土安宁。” 许有臻眉峰一挑,“你嘲笑我?” 叶青彤正色道:“不敢,若没有你这样的理想主义者存在,人人都苟安偷生,怎么会有现在的新时代?理想主义能像你一般低下头,俯下身,一点点将自己的愿望实现,实在是我等草民之福气。若不是你们,我们哪儿能享受今天的平静生活。至于说到消磨——长大以后,谁又能随心所欲呢?” “我喜欢英国,可能是因为在没有战争的地方,周围的面孔,都要更从容、快乐些,我记得有一次坐火车,有对三十多岁的恋人坐在前面,一车的人,他们俩的眼睛里却只有对方存在,一路上都在唧唧咕咕聊天,快到终点站的时候,那个胖胖的男人忽然站起身当着全车厢的人对女友说:I love youI love you very much!” “当时,满车厢的人都笑了,他那个一脸小雀斑的女友乐得前仰后合,像才恋爱的少女。你要知道,英国人通常是呆呆的,含蓄的,没什么表情,那样的疯狂很少见……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突然不再惧怕回来了。” 因为那会儿,我有了憧憬,也许,回来之后,我也会遇到这样一个人,会真正地爱我,非常非常地爱我。 那是叶青彤为数不多的少女情怀,肩上有着太多责任的她,对于爱情,并不像同龄女孩有那么多向往,在日本同学为爱痴狂的时候,她还振振有词用医学解释,爱情不过是荷尔蒙在做怪,并不能恒久存在,当人体习惯那种荷尔蒙激升状态后,就会对爱恋的对象熟视无睹,把时间浪费在终将忘记的另一个人身上,多么可惜。 但那一刻,还有回忆的这一刻,她都向往恋爱的美好。 看着她因回忆潮湿的眼波,许有臻的眼神也温和起来。 “表哥,你也坐车去太原吗?” 正当许有臻和叶青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火车在一个小站暂停继续开动后,侍者领了一个拎着小小皮箱的女孩子从后面的车厢过来,她一看见许有臻,就惊喜地挥手叫道。 许有臻抬眼,叶青彤扭头。 是金玉颜。她穿着件红色白点花的漂亮花绸洋裙,手里扬着一方锦帕,和他们打招呼。 金玉颜将皮箱递给侍者,快步走到他们跟前,“表哥、表姐,遇上你们太好了,我正愁去太原没人玩呢。” 之前的时候,金玉颜还一直称呼许有臻为四少,后来索性随着莫嫣然,也叫他表哥,以示亲近。 许有臻怕她再说下去,会拆穿他们的身份,就摆出一副表哥见到表妹的亲切神情,“你怎么会在这里上车?” 金玉颜受宠若惊,她印象中的许四少,眉目英俊冷漠,不苟言笑,今个竟然会笑着和她说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叶青彤已经站起身,把位置让给金玉颜,不然,再让她站着说话,全车厢的人都注意到他们这边了。 “表姐,那你先到我的位置上去坐吧,我同表哥说说话。”金玉颜把手上的车票递给了叶青彤。 坐下之后,金玉颜才回答许有臻道:“哎,别提了,我大嫂生病了,哥哥说家里没人照料,让我回去帮着管管家事,嫣然帮我买票,没有头等车厢的了,这不,这站有人下车,我才换了过来。真是太巧了,遇上你们,表哥,你们去太原做什么?我问林——” 许有臻忽然拉住她的手,制止她再说下去。 金玉颜脸上顿时绯红一片,斯斯艾艾地,头都抬不起来,“表哥——” 难道,面冷的许四少,其实在心里一直是喜欢自个的?要不,他怎么会拉自己的手呢? 金玉颜按了按胸口,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她的手心尽是汗。 许有臻松开了手,低声道:“不要嚷嚷,不要提相关的人名,这次我和你表姐,有公差到太原,不宜公开身份,我和她,姓黄,是兄妹。” 金玉颜睁大眼睛。 她兴奋地说:“我知道,我知道,就像那次,表哥你让我扮卖花女一样。” 许有臻点了点头。 金玉颜看了看周围,神秘地说:“表哥放心,我绝对绝对不会暴露你们的。哎,表姐在和那个人说话,会不会露出马脚呀?” 许有臻扭过头,见叶青彤坐在那个公子哥的身边,公子哥正在和她交谈。 第51章 倾诉 公子哥一路上,都想找叶青彤他们说话,无奈隔了几个人的位置,他俩兄妹又一直都在聊天,不好贸然上前打扰,这会儿见叶青彤和进来的女孩子换了个位置,正好坐在自己旁边,简直喜出望外。 鲜花一样的女孩子,任谁都会多看两眼的。 “黄小姐?”看到叶青彤疑惑地表情,公子哥笑道:“之前在车站,我站在一边,不巧听到你和令兄说的话。我认得一个人,和令兄长得有些像,不过,他不姓黄。” 他声音和煦,介绍自己,“我姓齐,齐彬,家里排行老二,族里的妹妹们都叫我二哥。” 叶青彤礼貌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搭话。 齐彬招手唤来侍者,要了瓶上好的葡萄酒,斟好之后,拿了一杯给叶青彤。 叶青彤笑了笑,表示感谢,却没有接过他手里的酒。 齐彬将酒搁在她座位旁的小几上,“黄小姐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听到你和令兄说到你姐姐在齐家受了委屈,虽然不知她嫁的人是不是我的同族,但总归是姓齐的得罪了你,让你不高兴,这酒,算做是赔罪。” 叶青彤仍不开口,但因为她嘴角的笑意,眼睛里的专注,齐彬觉得自个的话她都在认真倾听,一点也不认为她失礼冷落了自己。 “你不爱说话?真好,我家里的那些姐姐妹妹,从早到晚嘴都不停,连睡着了还要说梦话,像你这样安静的,真叫人稀罕。” 叶青彤仍然不出声,倒是拿过茶几上的葡萄酒喝了一口,酒香醇厚,绵延齿颊,她举杯向齐彬致谢。 “哎,竟然激将法也没用?还好你肯喝酒,不然真叫我下不了台。” 齐彬也是英俊小生一名,浓眉大眼,光洁的麦棕色皮肤,雪白牙齿,胸膛厚实,再加上他搭讪的方式和特别的耐心,叶青彤不介意喝一杯他请的酒。 最主要的原因,她眼角看到许有臻望向了这边,他看到陌生男子向她献殷勤,会怎么想? 念及于此,叶青彤的嘴角浮现一个若隐若现的笑意。 齐彬把胳膊支在膝上,离叶青彤更近一些,他看着叶青彤的眼睛,忽然这样形容:“你这双眼睛仿佛在讲故事,你的故事是什么?来来,说给我这个陌生人听,我有一副好耳朵,还能守口如瓶。” 叶青彤被他自来熟的样子逗笑。 因为她这双会说话的眼睛,齐彬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他倒也不是急色之人,就是这女子身上仿佛有种气息,吸引他亦步亦趋。 他轻声问道:“我叫齐彬,整齐的齐,彬彬有礼的彬,你会记得我的名字吗?” 叶青彤点点头,又举了举手里的酒杯。 齐彬叹了口气,“你的意思,为了这好酒会记得?” 叶青彤笑着喝下一口酒,“不,因为会随便请女孩子喝好酒的人。” “你知道吗?”喝了几杯之后,许是酒精的作用,齐彬开始向叶青彤讲述他的心事。 “我曾经爱过一个女孩子,长得像你一样的秀丽端庄,不爱多语,我爱她如此疯狂,可她告诉我,她爱的人是我的父亲。她难道不明白,那个年纪的男人,虽然能给她锦衣美食,可他的灵魂和**都在朝着死亡奔去,所有的钱财家业,他都不可能带走!” “而我,我,齐家二公子,才能给她锦绣天地,她怎么不明白,她不过是爱他的钱,可那些钱,早晚都是我的……她为什么不肯跟着我?我恨他,我恨他,要不是他,她也不会离开我。” 齐彬痛苦地捶打椅子。 刚开始,他想接近这张有三分和旧人相似的面孔,重温旧梦一般的执念,到了后来,他只是想同她说说话而已,就像和记忆里那个不敢碰触的影子说话。 齐彬如同中了盅一般,对着陌生的女郎倾诉心事。 他捶打椅子之后,右手臂搭在叶青彤的椅背上,手指距离她肩膀只有两三寸,像是随时想要揽她入怀一般,叶青彤见齐彬这些举动已经引得人侧目,轻声说了句对不起,站起身往洗手间走去。 她想透透气。 叶青彤不是第一次遇到不相识的人向自己倾诉心事。许多人面对家人、朋友守口如瓶,在旅途中,却往往因为陌生人与责任和羁绊无关,可以随便诉说随便忘记,任何时候都可以不说抱歉就转身离开,丝毫没有负疚感。或许是因为陌生人无从出卖,那些说出口的话像微风,像石子,在水面投下涟漪之后,就淡去无踪。 因为这种莫名的安全感,很多人会向陌生人讲述他们的故事。 而她,通常会成为被人倾诉的对象。 在转身离开之际,叶青彤看了看齐彬那张略显颓废的面孔,轻声说:“无论如何,不要因为一个人醉酒,也别因爱成恨。七年之后,人体的细胞会全部更新一次,你终究会忘记她,不再挂怀。” “还有,无论你再恨他,他终究是你的父亲,你今日所有,连你齐二公子的身份,也是皆他所赐,你有什么资格恨他抢了你的女人?” 说: 感谢7月1日11朵捧场的美酒,流浪的天赋捧场的鲜花,萧儿美蛋和邸小白Niki捧场的钻石。 今天开始到15号,进入决赛啦,这个阶段,请大家火力支援,跟认识的书友拉拉票。世家在决赛的名次,就拜托大家啦。 非常感谢:) 今日双更,二更12:00 第52章 开解 不知道是不是许有臻的安排,等叶青彤在过道吹了会风回来,昏昏欲睡的齐彬身边,已经换成了一个中年商人坐在那里。 许有臻身边空了个位置出来。 叶青彤正在犹豫,金玉颜扬手招呼她,“表姐,过来,回来这边坐。” 待她落座,金玉颜一脸好奇,“表姐,那位少爷和你说些什么啊,讲了那么久,你们认识吗?” 叶青彤摇了摇头,“不认识,可能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话,碰巧我的样子叫人信赖吧。他请我喝酒,我就听了一阵子。” “他给你说些什么?”金玉颜打破沙锅问到底。 “没说什么,说什么我也没有记住,只管摆了耳朵在那儿就是,倒是那瓶酒,味道真不错。”叶青彤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金玉颜还想说什么,许有臻已经开口,“那是齐家的二公子,齐彬,他大哥是庶子,所以,齐家的家业将来都要由他承继。齐家是金融世家,他父亲齐榕楠每投资一个項目,转眼间就能赚到几倍于成本的利润,他的话,即使在政界军界,也是很有份量的。我在齐榕楠的宴会上,见过他一次,之前看着有些眼熟,一时没想起来。” “难怪他刚才也说,看着你有些眼熟。” 听了他们对话,金玉颜嘀咕道:“命运真是不公平,有些人从出生就含着金钥匙,家里已为他们准备好一切,有些人却得事事努力,到老连他们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叶青彤看了她一眼,“"有志者事竟成,何必羡慕他人?你应该去看看三等车厢里的人,这样热的天,挤得和沙丁鱼似的,和他们比起来,我们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哪里有资格抱怨?再说了,那些富家子弟,也有他们的烦恼,只不过不为我们所知罢了。” 金玉颜掩了掩嘴,“就算有烦恼,那也比没钱的人少很多。表姐你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你和表哥,何尝不是含着金钥匙出生,怎么知道没钱的艰辛!” 叶青彤听金玉颜的意思,好像家境并不太好,但看她平日的作派,怎么也是小康之家,想她只是年少,一点不如意都说得比天大,就笑道:“怎么没尝过,我在英国读书的时候,因为嫌贵,舍不得买长靴穿,下雪的天气,只在已经有些漏的旧靴子外裹上毛毡,一个冬天下来,脚上全冻得起疮。” 许有臻没想到她竟然受过那样的苦,暗道底下的人办事不力,情报里面只字未提此事。 他看向叶青彤,正好叶青彤也看向了他这边,两人目光一碰,旋即分开。 彼此都有些面红耳赤之感,又都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金玉颜则有些诧异,“莫家会如此薄待你?我听嫣然说她母亲对你比自己亲生的都好的。” “当然不是,莫家是宽厚人,从不曾苛待我们姐妹,只是总不能事事都向姨母开口,我平日的钱用来买了书和医学器械做实验,所以就得从其他事情上面省。”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听许有臻如此说,金玉颜嘴角往上咧了咧:“这样的话,都是拿来安慰人的,有几个人能靠着自己的奋斗出人头地!” “干嘛一定要出人头地?”叶青彤有心劝她,“有一技在身,能够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为什么总要羡慕别人?” “表姐你身家丰厚,当然这么说。”金玉颜不以为然。 “这些事,关键看你怎么想了。我还记得刚到英国的时候,有次见女同学在西装外加大衣,长马靴及膝,英姿飒爽,别提多潇洒了,就照样置办了一身,结果还没照镜子,紫苏就嘲笑说我像装在套子里的人,得用放大镜才能找见,气得我一次都没穿就扔下了。” 叶青彤自嘲地笑了笑,“想想也是,外国人骨架大,才能够那样撑起衣服,我跟着学,就成了画虎不成反类犬。你瞧,连穿衣服都是人比人,气死人。何必管他人怎么过,给自己找不痛快? “表姐你是瘦了些,穿洋人的衣服当然撑不起来。”金玉颜觉得话不投机,转了个话题,“哎,说到那个齐家二公子,表姐,他是不是看上你了?我看他扯着你说了半天话,都舍不得让你走,怎么样怎么样,他有没有和你表白?” 说: 这章谢更感谢邸小白Niki和萧儿美蛋7月1日的钻石捧场。 美蛋的新书也是民国文,而且是大红文,同学们速去围观《倾山慕影》 他是江北二十三省的总司令,坐拥天下的半壁江山,权势滔天。 她是寄人篱下的孤女,被出国的兄长托付到他的官邸。 一次次的逃离,一次次的禁锢,他为她甘愿舍弃一切,却不曾换得她回头去看他一眼。. 第53章 救人 叶青彤看了看金玉颜,这小妮子状似无心的话,其实是说给许有臻听的吧,无论如何,未婚妻被人献了殷勤,都不是件愉快的事。 这样的话,传出去,难免会令人误会她水性杨花,故意招惹齐二少。她冷眼瞧许有臻的反应,偏那位一副云淡见轻的样子,好似根本没有当回事。 一旁的许有臻似是对女孩子们的谈话不感兴趣,已经拿了张报纸在手上看。 “我和齐少爷不过是在聊天。”叶青彤给了金玉颜一个爆栗头,“小小年纪,乱想什么呢,他是觉得我和他一个老朋友长得有几分相似,看着亲切,就多聊了几句而已。” “噢——”金玉颜撇撇嘴,“还说没有表白,这种你像我女朋友的把戏,分明就是搭讪,表姐你还真相信他呀?” “相信。出身金融世家,他齐二公子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不论家世,就凭他那副好相貌,想要认识哪个女孩子,打个响指就有了,犯得着跟我搭讪?我若不是和他的老友有些相似,恐怕他的眼风都不会多扫一眼。” 叶青彤夸齐彬好相貌的时候,许有臻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埋下头去看报纸。 金玉颜挤眉弄眼地问,“那他要是打响指,表姐你会扑上去吗?” 叶青彤一本正经回答她,“我耳朵背,听不见响指。” 许有臻不晓得在报纸上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笑意浮在脸上。 “表姐你又不是七老八十,怎么耳朵会背?”金玉颜似乎没听懂她的话,呢怪道。 “同你这样的可人儿相比,表姐可不就老了!”叶青彤叹了口气,似乎在羡慕金玉颜的青春靓丽。 表姐这话分明是在笑她耳聪目明,会听到响指扑上去。 金玉颜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叶青彤若无其事,和女孩子相处还真是累,一句话得掰成三段说,处处比较,事事计较,连闲聊说话都要打机锋。 一切都只因为她喜欢的男人,恰巧是别人的未婚夫,就非得踩着别人,显出她的娴静文雅来。 可她不明白,贬低别人并不能抬高自己,妒忌会令一个可爱的女孩子迷失本心,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她有些同情金玉颜,这样不计自尊、迷失自我的喜欢一个人,委屈自己,值得吗? 反正她做不到。 可能是在英国读书的缘故,受那儿的文化影响,叶青彤对待感情的态度,有种与许多女孩子都不同的潇洒,合则聚不合则散,绝不死缠烂打。 尽管对许有臻心生好感,也将许有臻说过的喜欢放在心里,但看出他的为难,对自己的疏离,立马就后退三步,只当朋友一般。 纵有些小心思,也收藏起来,半分都不想被人瞧见。 金玉颜是个能转圜的,少顷,她的脸色就恢复了正常,笑道:“表姐说的对,遇到那样的人,那样的事,可不就得装成耳朵聋嘛。想来,对于齐二少爷来说,旅途漫长,寂寞无聊,快乐与忧伤都需要有人分享,表姐你就恰好碰上了。” 到底只有十七岁,叶青彤也不想她太难堪,遂笑了笑,“是啊,他不过是想找人聊天,我碰巧坐在那个位置上,刚才如果是你过去,听他说话的那个人,就换成你了。” 金玉颜忽然调皮的一笑,“所以姑且听之,不必当真。” 叶青彤打了个响指,“聪明,孺子可教也。” 两个女孩子正在东拉西扯,忽然就听见侍者大喊,“有没有大夫,我们需要个大夫来救人。” 叶青彤猛地站了起来。 她从行李架上取出小医疗箱,就准备往外走。 许有臻拦住她,“你别去,火车上配的有大夫。咱们要避人耳目,不能暴露身份。” 叶青彤拨开他的手,“肯定有什么事,才会这样找大夫。我是大夫,不能见死不救。” 看着她急冲冲跟着侍者往餐车走的背影,许有臻皱了皱眉,跟了上去。 金玉颜连喊几声表哥、表姐,都不见他们停下脚步,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原来,餐车里面有个旅客像是喝多了,刚站起身来就扶着墙大吐特吐,吐得满墙满地都是,胃里的东西吐干净了,还是不停地干呕,满脸憋得痛红,眼看就要昏厥过去! 碰巧火车上的大夫拉肚子,自顾不暇,只叫人给那个旅客多喝水。 叶青彤他们过去的时候,餐车的侍者正在忙前忙后的给那个旅客喂热水,灌醋,其他就餐的旅客受不了满房子呕吐的酸臭味,早就散了个干净。 才走到门口,许有臻就闻到那股子难闻的味道,停下脚步问,“这是喝多了吗,吐成这样?” 呕吐的是个华服锦衣的中年妇人,大概四十来岁年纪,憋得脸都发紫了,屋里还站着两个下人模样的人,都急得满头大汗,不知所措。 听到许有臻问话,年龄大些的下人,像是管事模样的连忙答道:“只喝一两杯,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那边叶青彤看了看酒杯里的残余物,走过来轻拍中年妇人的后背,观察了她的唇色和指甲,问道:“你家夫人是不是平日里就很爱喝酒。” 那个管事答道:“是,夫人平日里爱喝几杯,她酒量很好,一两瓶都不成问题,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才喝两杯,就成这个样子,会不会有人在酒里下了毒?” 叶青彤摇摇头,“你家夫人这是慢性酒精中毒引起的胃炎,必须戒酒。眼下,请先给我拿块姜过来。” 侍者听了,和另一个下人一道飞快地跑到餐车后堂去拿姜。 叶青彤示意管事扶着中年妇人坐下,擦干净她嘴边的秽物,自己从医疗箱里取了针管,配了支药,抬起了她的右腿,按住膝盖外的足三里穴,然后一针扎了下去。不多会,中年妇人的干呕就止住了。 金玉颜和许有臻嫌里面味太大,一直站在过道口看叶青彤救人,见那妇人的干呕止住,金玉颜诧异地说:“咦,这就好了,看不出表姐竟然有这样的医术!” 这话落在旁人的耳朵里,就成了怀疑:连她自己家人都不知道有这样的医术,年纪又这般轻,不会是拿这妇人在练手的蒙古大夫吧? 管事的谨慎地问,“小姑娘,你给我家夫人用了什么,她好得这样快,有没有什么其他坏处?” 叶青彤给管事解释道:“我给你家夫人在足三里穴位注射维生素B6,可以暂时缓解她的呕吐,因为足三里属胃经,可以调理脾胃,维生素B6可以防治妊娠呕吐和放射病呕吐,用于这种干呕很是见效。长期过量服用可致严重的周围神经炎,出现神经感觉异常,步态不稳,手足麻木等症状,像这样小剂量偶然使用一次,没关系的。” 看了看仍然喘着粗气的妇人,她又叮嘱道:“喝酒最伤胃,平日里你们家可叫人给她多按摩下这个穴位,对胃炎能有一定的缓解,普通的呕吐也能制止。但回去之后,一定要让她戒酒,到医院全面检查下胃部,她这病,拖不得。” 管事见她解释的如此详尽,显然是知道自己疑心的缘故,就有些不好意思,连连点头答应,感谢道:“这次要多谢姑娘援手,看您的样子,还在读书吧?竟然有这样的技能,要不请您再给我家夫人检查检查,看能不能尽早治疗?” 叶青彤笑了笑,“出门在外,我这带的东西也不全,没办法给你家夫人做其他检查。” 她接过侍者递过的姜,让中年妇人含在嘴里,说:“等一下气喘均了,再喝点淡盐水就行了,不过,您以后可再不能喝酒了,一定得戒掉,不然胃穿孔出血,就麻烦了。” “夫人最好照她说的话做。”站在过道的许有臻言语颇为严肃,“这位姑娘祖上世代行医,她自个又是学贯中西,你今个也算幸运,遇上了她这样神医级的人物,可别再喝酒糟践自个身子!” 已经站起身的叶青彤呵呵笑了笑,回头冲他道:“什么神医,你别乱捧我了!” 正准备走,那个中年妇人突然长长出了口气,身子一轻,卟的放了个屁,她吐出嘴里的生姜,问道:“请问姑娘贵姓,你今个救了我,理当登门重谢。” 叶青彤摇了摇头,笑道:“不必了,这是我做为大夫应该做的。” 任凭中年妇人他们说什么,她也不肯留下姓名,转身和许有臻他们一道走了。 中年妇人若有所思,跟管事交待道:“去查一查,那姑娘什么底细。什么时候,江南一带竟然出了这么好医术的一个女孩子,我们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管事一边答应一边劝道:“夫人,您就听那女大夫说的,别再喝酒了,要是少爷回来知道您病了,得多焦心!” “那就别让他知道。”妇人眼里有股子杀伐决断的利落,“我这病也不是三天两天了,我自个的身体,自个清楚,没她说得那么吓人,当大夫的,还不都那样,故意夸大病情来彰显她的医术。” 管事心里叹口气,夫人刚才还赞她医术好呢,这会又说人彰显医术,分明是要强,不肯让少爷知道其病情。 说: 感谢7月2日二朵捧场的美酒,凰梧捧场的钻石,么么哒~ 染小尘问三朵朵由来,呵,有十二个朵,七八年前写博客时相识,趣味相投,走的就比较近,到如今,已经成了天南地北的闺蜜。 朵儿们至今大部分都没见过,或者十年时,会聚一聚。 下一个十年,也许五年,和你们中的好些人,也会如此吧,因书结缘,因书成友。:) 书友群:278835751(我属于除开写文,不太说话的木讷人, 第54章 太原 给那位妇人看过病后,一路上基本没再遇到什么波折,六七日后,平安到了太原。 妇人找到叶青彤所在车厢,亲自感谢了一回,送了根金条做为酬金,还请叶青彤到了太原,去她家里做客。 听说有根金条,把那因拉肚子错过发财机会的医生肠子都悔青了。 因为同在一个车厢呆了几天,到下车的时候,齐家二少已经和他们很熟悉。 ……除了觉得叶青彤亲切,齐彬瞧出他们并非等闲人家,有意结交,而晋商富甲天下,许有臻也有心拉拢这位齐家未来的继承人,都是年轻人,加上彼此有意有心,友情很容易在火车那个狭小的空间里升温,自是你来我往,谈笑晏晏。 临到下火车,齐彬拍着胸脯保证,“没事,只要是齐家的事,没有我摆不平的,你们姐姐究竟嫁给我们齐家谁了?让我知道,剁下他的手,将他新娶的小妾发卖出去,一准让你姐姐夫妻恩爱,破镜重圆。” 一副公子哥飞扬跋扈,为所欲为的放肆。当然了,再不曾提起那日早晨,他和叶青彤倾诉的女子。 仿佛春梦一般了无痕迹。 叶青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行了,知道你齐二少爷有章程,可你要剁了那人的手,我姐她能依嘛?我们借你的名头,能压他一时,还能压他一世?有哪个男人,肯被媳妇家里踩在脚下的?他就算怕了,可也不会爱我姐,那可不成。先不劳你齐少爷动手,等我出马搞不定了再动你这尊大神。” 俨然又是火车站台上那个任性骄纵的大小姐,看不到半点那日安静倾听齐彬诉说时的影子。 齐彬摇了摇头,“随你,你们女人的心,就是海底针,看不明白,要我说,就该跺了他的手,或者去势,免得他再沾花惹草的。” 金玉颜则不满地嘟嘴道:“什么叫女人,我们还是女孩子,被你都叫老了。” 叶青彤笑着说:“要真那样,全天下的男人,没几个能有好手好脚了,就是齐少爷你,也不会深情终老。” “我要是成了家,自当从一而终。结婚前玩玩,那叫增长见识。”齐彬然后扔下一句,“要不,怎么能知道你们连女人、女孩这样一字之差也要计较,真是那句老话,‘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他把外套搭在手上,施施然走了。 来接他的司机连忙拿了行李跟上。 金玉颜跺跺脚,“这个人,还真是,人家说不用他的车,就真相信呀?表哥也是,不拍个电报叫人来接咱们,这天色已晚,咱们今个就算走到天明,也走不到饭店。” 许有臻表情不变,“段副官一会儿就过来,你要想坐齐少爷的车,喊他一声还来得及。” 金玉颜张大嘴,吃惊地说:“可你刚才说黄家会来人接咱们的,我以为,既然黄家是假的,那来接的人也是假的。” 许有臻淡淡地说:“段副官就是黄家的人。” 金玉颜拧了拧身子,“表哥,你好坏,捉弄人家。” 许有臻不理她,已经转身向火车站口走去。 段副官接了他们,其他随从仍然照他们的装扮,有叫黄包车,有搭电车,有乘了私家车的,三三两两离开。 见留在原地的金玉颜有些尴尬,叶青彤拉了拉她,“走吧,别和冷面人计较。你真打算和我们一起去饭店,不去你哥嫂那里住着?” 共过一段旅程,金玉颜也不瞒着叶青彤,点了点头,“嗯,你不知道,我嫂子那个人势利的很,从前在家里住,她没少指桑骂槐嫌我花了家里的钱,我父母受不了她,都搬回了乡下了,我也一直都在学校寄宿,连读省里的学校,都是我哥偷偷给塞的钱。虽说这次是我哥想我帮着管一下家事,她那个人,怎么肯放权?我还是和你们一起住在饭店里,看看情况再说。” 她看了看叶青彤,娇声哀求道:“表姐,你不会反悔了吧?你放心,我到饭店里,绝不给你们找麻烦。” “我反悔什么呀,掏钱的人又不是我,有你在,我还有个伴呢,走吧。”叶青彤知道除开那一层缘由,金玉颜想住在饭店里,主要还是为着许有臻,但她已经决定放弃,所以就无视自己内心的悸动,大方地让金玉颜靠近许有臻。 甚至,她有些天真的认为,如果许有臻和金玉颜能有所发展,她自个也就能真正死心了。 坐在车上,许有臻一直在沉思,对后座两个女孩嘻嘻哈哈说笑充耳不闻。 他这次之所以会来太原,是应山西省督军严百川之请,来查太原的税银,同时,梳理太原到金陵的军火运输。 严百川是个能人,他在清末山西当局建立的山西机器局(主要是修理枪械)的基础上,不断改造扩建,将太原兵工厂发展成为拥有近二十个分厂,两万来人,四千余部机器和专用设备,能够生产轻重炮、迫击炮、步枪、机枪、冲锋枪以及数量巨大的各种炮弹、子弹,系统而又配套的军火企业。 太原兵工厂的规模和生产能力,与当时国内最大的汉阳兵工厂、沈阳兵工厂已经成三足鼎立之势,所生产的弹药不仅能满足自己军队的需求,也成为严百川拉拢和要挟其他军阀势力的重要工具。 由于弹药充足,晋军的官兵在打靶时,一律用实弹。这种气派,当时在全**队中绝无仅有。 南地政府能够所向披靡,顺利成立,除了许有臻骁勇善战,叱咤风云外,还有个很大原因是得益于晋军的援助。 这样的人,虽然为总理所用,却有功高震主之嫌,许有臻知道,总理的意思,是希望他能娶严百川的女儿,通过联姻的方式,完全将晋军融入南地政府。 谁都知道,严百川有五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女儿,疼得如珠似宝,甚至曾经夸口,要将一半晋军做为给女儿的嫁妆陪嫁,以保他女儿一世平安顺意。 而且,他五个儿子,无一人从军从政,也就是说,如果许有臻娶了严百川的女儿,将来山西的地盘,也就交到了许家的手里,不再是尾大不掉,坐镇一方的土皇帝。 对于当权派而言,武器弹药是关键,得晋军,得天下,许有臻若是能成为严百川的女婿,完全将晋军收纳旗下,那真是强强联手,南地无异于如虎添翼。 偏巧,严百川的女儿严凤瑾,爱慕少年英雄,有一回许有臻应校长之请,到金陵女子大学给学生们讲爱国主义,听了他的讲座,严凤瑾为其风采所迷,曾说过嫁人就嫁许有臻的话。 后来,南地政府需要借兵,严凤瑾一听是许有臻挂帅,逼着她父亲让晋军出马,支持南地政府,助许有臻横扫千军。 山西一带,能对南地表示臣服,虽然有严百川审时度势,权衡利弊的原因,也未尝没有严凤瑾倾慕许有臻的缘故。 虽然这些都是道听途说,许有臻至今也未曾见过严凤瑾,但正好南地有联姻扩充实地的打算,这便给了彼此一个途径。 而此次严百川上书给总理,点名让许有臻来查税银,说的理由是由上面派人下来,打着钦差的名头,他严百川也好名正言顺的将亏空叫那些贪官污吏吐出来,其实,也说不准有相看女婿之意。 为着这个原因,许有臻一直想退了和叶家的婚事,迟迟没有行动的原因是前两年南地正在打天下,加上叶青彤一直留学未归,根本无暇将这事提上日程。 等新政略有局面,叶青彤回来,他父亲又一再阻拦,他也不想直接违逆父命,就拖到了现在。 但现在,他的内心有了些许犹豫。 他想试试,有无其他途径将晋军和南地绑在一起。 进城的时候,哨岗颇严。 叶青彤微讶,问道:“最近出了何事,太平盛世的,怎么太原城里戒备这样森严?” 开车的段副官笑道:“严督军知道四少在路上出了事,说要严查,三天前就把城里加了岗哨,这会儿,城里头人人自危,那些敢对四少下手的人,不知怎么想对策呢。” 许有臻想起自己给严百川发的电函。 督军与许某,先后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有校友之谊;供职国民政府,有共事之情。此次应督军之请,于晋阳商谈南地对外供应军火之事,许某于路程初发之时,就险遭毒手,几乎丧命。经查证核实,闻匪人招供,此举乃督军指使,不胜唏嘘,不知晋阳在督军管辖之下,何人敢如此胆大妄为,离间你我情谊?还望严查,以示同僚同心,共抗外敌。 这封电函,当然是给有心人看的,也给了严百川名正言顺增加驻防的借口,威摄那些暗地里蠢蠢欲动之人,减少此次太原之行的阻力。 倘若他所料不错,严百川派的这些驻军将官得知他已经到了太原城里,很快就会来拜见。 加上太原本地的文臣武将,将会有一场正面的交锋。 许有臻揉了揉眉心。 说: 这章谢更感谢狐狸苏西今天捧场的皇冠。 在后台订阅看到许多熟悉,还有一些陌生的名字。嗯,默默看书,潜水的同学们,握手,抱~~ 友情推荐凰梧的现言,架空黑道文《惟你不可辜负》最佩服在如今敏感词遍地之时,凰梧能避开荆棘,依旧将书写的激情四射,令人脸红心跳,喜欢船文,对黑道好奇的同学,不容错过。 第55章 万象 一进到万象大饭店,金玉颜就看呆了。 这是一座美轮美奂的饭店,三层楼高的饭店大厅里,华丽的水晶灯从天花板一泻而下,门厅照壁的后面,是大型假山,上面盘松苍翠,下面流水瀑布,池里还有颜色艳丽的金鱼摇摇摆摆地游着,看着就令人觉得清凉不少,驱散了盛夏的暑气。 茶座围绕着大厅建成,夕阳的余晖自圆拱型天窗过滤,落在中央茶座上,映的水晶灯如同梦幻一般照着大厅,加之每层楼的窗户都是大大的落地式,夜里被灯光一衬,在从外面看,万象饭店就如同一座琉璃城。 衣着整齐的男女正在茶座用餐、喝茶,享受闲情,既可以看清下面大厅的风景,又影影绰绰,不会被周围的人认出。 “表姐,你说这是什么布置,明明光线可以透的清清楚楚,可站在外面,看里面却只是个影子?”从走道穿过,金玉颜兴奋地摸了摸座位的玻璃。 叶青彤也在摸那些玻璃,“许是贴了琉璃花吧,我在英国那边见过这种工艺,当时没有在意,也没细问。听说不便宜,太原真是富饶之地,竟然用在饭店里。” 她们倚着栏杆往下看,可以看到大厅旁的茶座里一桌桌的人在吃饭聊天。 等一阵到了吃饭的正点,恐怕会人满为患。 金玉颜咋舌,“这个地方吃饭很贵吧,竟然这么多的人来,太原城里的人,可真富有。” 她跟着莫嫣然,也长过不少见识,但莫家在金陵已经是排得上名的富有人家,像这般场合,竟然聚者云集,着实令人赞慕。 “先上去换了衣服,一会吃饭的时候你们再细看。”许有臻司空见惯,已经跟着侍者走上三楼。 万象是全太原属一属二的大饭店,它的一、二层是茶座、餐厅,三至五层供人住宿,房间需提前预订,有些看似空着的房间往往被人长年包下。 因为中间的大厅有三层楼高,四周环绕,从空中看就如同聚宝盆一般,据说是请了有名的风水先生看过,专门设计如此,无论真假,反正万象从开业以来,日进斗金,成为太原城里有名的销金窟之一。 普通人,要是能到万象吃个饭,那是可以提在嘴里夸两三个月的得意事。 有钱人,若是不曾到万象住过一晚,那就是富也有限。 在这里,据说干粗活的下人,都能煮一碗外面小吃店比不上的美味粥面。 能在万象饭店当个洗碗工,在乡下地方,都是叫邻里羡慕的好差事。 如果不是严百川招待,许有臻得用许家的钱财添补才能到这来住,他当参议的一个月薪水,还不够在这住三个晚上。 叶青彤跟侍者走进五楼的房间,只见高高的天花板上垂着华丽的小水晶灯,四面墙壁上贴着淡粉色底的描草绘花壁纸,一扇可以看见夕阳满天的大窗,绯色的窗纱在轻风里微微飘动,床上铺的床单被褥雪白柔软,十分洁净。 她的鼻息传来细细花香,找了找,原来是床头小几上的水晶盘里,剪短花茎的紫玉兰花浸了清水养在里面,硕大的紫色花冠雍容华贵,幽雅飘逸,开得满屋香气,甜风扑鼻。 在这样的房间入睡,只怕做梦梦都是笑醒的。 当然,这也不是谁都住得起的地方,即使是一个梦,也贵得吓人。 负责收拾房间的大婶见叶青彤注意那些花,笑着说:“这花一年四季都不同的,什么季节换什么花,都选得是香花,有客人不喜欢花的,我们就会撤掉。小姐你的衣服已经放在了衣柜里面,有什么需要按铃叫我。” 大婶出去后,叶青彤打开楠木的衣柜,她的衣服,果然挂在了里面。 那一日,他们所乘专列受劫,行李居然能丝毫无损地安全运到,只能说明那伙匪人,志在要他们的性命。 因为只在楼下吃饭,也不外出,叶青彤为着舒服,就选了件月白色织锦对襟上衫,配天青色锦云葛长裙。本是长袖深襟的老式衣裳穿在她这样年轻的女孩子身上,倒有种古风古韵,好似画中走出来的仕女一般,轻展罗袖间,别样的美丽。 倒是金玉颜,穿得隆重如同参加晚宴,浅粉红高束腰的蓬袖洋装裙,露出穿着玻璃丝袜的大半截纤细小腿,愈发显得她身子丰腴窈窕,纤细小巧的耳垂上戴着两粒白珍珠的耳坠,带一点点晶光,描眉画眼,令原本就很美丽的她,有种玫瑰绽放的惊艳。 她一见叶青彤,就高兴地挽着她的胳膊,“表姐,都说这万象饭店里非富则贵,你怎么这般家常打扮?要不,我陪你上去换身衣服吧……帮你化点妆……” 叶青彤一向不喜与外人肢体接触,装作拢发,她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微笑道:“金小姐天生丽质,我就算穿得再怎么珠围翠绕,也不及你漂亮……倒不如随意一些,这样人家顾着看你,我正好多吃两碗,听说万象的饭菜特别好吃,一会你可别怪我光顾着吃。” 金玉颜听得心花怒放,嘴上一味谦虚道:“哪里有,表姐你真会夸人,你只是这身衣服不对,换上一件你平日喜欢穿的旗袍,保管艳压群芳。” 叶青彤轻拍了她一下,“咱们是来吃饭,又不是选美,要什么艳压群芳?好啦,快下去吧,我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了。” 等下了楼,本来看到叶青彤打扮心里暗喜的金玉颜,一见许有臻,就变成了暗悔。 平时多是军装、西装的许有臻,这天晚上竟然换了件天青色的长衫,眉梢眼宇的煞气收敛不少,高大身姿丰神如玉,看上去英俊儒雅,和叶青彤的长袖深襟走在一起,如同画中人一般翩然好看。 为着这个,金玉颜一顿饭都吃得食不知味。 叶青彤不明白她为什么开始还高高兴兴的,见了许有臻倒黯然神伤,以为只是小女孩暗恋时忽喜忽忧,也没放在心上,只默默品尝美食。 她是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奉行者。 许有臻平日说话就少,她俩个不开口,他更是不会多说一句,一时间,桌上只有些微夹菜、咀嚼的声音,不免有些沉闷。 “我就说看着有些像你们,果然是你们。”正要准备吃完回房去休息,就见齐彬搂着个女孩子走了过来。 “在这加两张椅子,把我要的茶上这边来。”不等他们开口,齐彬就吩咐饭店的侍应生。 许有臻也不阻止他,只说了句,“我们都快吃完了。” “那有什么,咱们也不是为吃饭,难得才分开又碰上。我也才喝了酒过来,坐一起喝杯茶。”齐彬坐下来,也不同他们介绍身边的女孩子,自顾自举起杯子喝了口茶。 那是金玉颜的杯子。 “你下去,有什么事我再唤你。”上完茶后,齐彬挥手打发侍应生出去,一只手吊儿郎当地撑在桌上,另一只手,揽了身边坐着女孩子的腰,看着瞪着他的金玉颜道:“你瞪着我做什么,这么快就不认识了吗?咦,好好的一张小脸,干嘛学别人画成这个模样,还不如你在火车上,干干净净的好看。” 金玉颜是瞪他这般轻佻,问都不问就端了自己的杯子喝水,当她们的面就对女孩子上下其手,听他把火引向自己,俏脸蓦然涨红,又羞又恼,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叶青彤淡淡地道:“是不认识,当着我们的面你这个样子,一点不像火车上的齐家少爷,” 听了叶青彤的话,齐彬的眼神充满戏谑,“我什么样子了?噢,你说她呀——”他把女孩子的头按到自己胸膛,“你哥知道,我们男人都这个样子,我只不过是,当你们的面,没有装腔作势罢了,是吧?”他挑衅地看着许有臻,“我该叫你黄少爷还是许四少?” 许有臻抬眼看他。 “你们竟然在真人面前打诓语。”齐彬也不打算绕圈子,“我回去在书房看到我爹和你的合影才想起来,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许有臻,许四少,你们也真行,一路上推心置腹的,硬是不说自己的真名实姓,害得我像个傻子似的,蒙在鼓里,还义愤填膺打算为你们找回场子。”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叶青彤,“你那个什么被齐家欺负的姐姐,也是骗人的吧,你们,根本就不是兄妹,朋友相交贵以诚,想不到我齐彬没付出两次真心,却回回都收获些虚情假意。” 叶青彤“喔”了一声,没想到齐彬竟然说起这事,一时之间,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不、不关他的事……我跟他,并不是有意要瞒你,只是情况特殊,一时间也不好解释。你别放在心上……”到底是觉得抱歉,话说得磕磕绊绊,那句对不起卡在嗓子眼儿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始终不曾出口。 “是——吗?”齐彬拖长了声音,他松开怀里的女孩子,叫她出去,带上这间包厢的门。 那女孩走出去后,齐彬俯近身子,双手趴在桌上,暧昧地对上叶青彤的眼睛,“你不是个说谎的高手嘛,当面演戏,演了一路都不打结,怎么这会儿,说得这般不流畅了。” 他盯着眼前这人,像是和旧日的影像重叠,“为什么,你们一个二个,都这样的会骗人,你们女人,全是骗子!他是许四少,你呢,你是谁?” 说: 六月收获大赛票一万两千余张,以第十名的成绩入围决赛,目前尚欠七更,会一一补上。 除开大图推的这几天每日三更(9000字以上)外,将很长一段时间都有加更感谢,双更就是6000字,相当于上架前四更的字数。 掉出前十了,请继续踊跃投票,拉票,拜托大家。 根据规则,只有进入前十二的作品才有机会与星亚影视传媒合作,开发作品的影视市场。目前现言当道,古言叫好不叫座,有劳大家多多宣传。 第56章 有病 看到齐彬那张脸越逼越近,叶青彤的脑袋开始觉得有些晕。齐彬离她太近了,说话间还喷着酒气,酒味占满了两人之间中狭小的空隙。 “说啊,说啊,你到底是谁?”齐彬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叶青彤的脸,又顺脸滑下,想要捏住她的下巴,他神色有些狰狞,“说,你到底是谁?” 没等叶青彤避开,对面的许有臻伸出手,若无其事地将齐彬的手挡在一边,“她姓叶,叶青彤。齐二少,有什么事咱们男人解决,别找女人的麻烦。” “哦?你姓叶。”齐彬并不理会许有臻,笑了笑,直起身靠回椅背,“他姓许,你们怎么成了亲兄妹?” 他这一起身,叶青彤才觉得新鲜空气又回来了,呼吸为之一畅,她皱了皱眉,“齐二少,我刚才已经说过,不是有意瞒你。当时情况特殊,我们正被人追杀,不好暴露身份,所以才假扮了兄妹……” “刚开始是这样,那么后来呢?后来那么多天,我们谈古说今,纵酒放歌,有那么多的时间、机会,你们都可以告诉我,可是,那怕是暗示我一句,你们都没有,把我当猴耍是不是?许有臻,你有意从我话里套话,因为你知道我是谁,知道我爹是谁,可我呢,我还当你们俩兄妹是平生所见难逢的知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叶青彤,你怎么可以这样骗我?” 齐彬的语速很快,没有往日的沉着,说着说着,已经有了呜咽之音。 他看叶青彤的眼神,就像个孩子被人欺骗后,又是愤怒又是伤心,看上去可怜至极。 叶青彤愧疚不已,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才能令齐彬原谅他们。 正为难之际,许有臻开了口,他的眸光平静无波,“别说的那么可怜,你这话,也就能骗骗女孩子,是,我是有意结交与你,你呢?何尝不是成心与我们结识,这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情,不管你的初衷是什么,齐二少,做为商人,你很清楚,什么是合则两利,分则两败。” 他冷眼瞧着齐彬,“这会儿你知道了真相,想必,也不是为着大闹一场,怨我们辜负了你的真心而来,说吧,你有什么条件,但凡能做到,我不介意答应你,也算彼此相交一场的补偿。” “哈哈——”刚才捶胸顿足表示愤慨的齐彬突然大笑起来,“痛快,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聪明人说话。许有臻,我齐家要你这次军火运输的专线权,你给不给?” 不光金玉颜,连叶青彤这次也瞠目结舌,她挑起眉,愕然片刻,指着齐彬道:“还说我们会演戏,你这翻脸比翻书还快——原来,你今个晚上,是为这事来的。” 齐彬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不再有先前的夸张表情,他笑了笑,“不管怎么说,是你们瞒我在先,我不过是学你们,演场戏看罢了。怎么?许你们州官放火,不许我百姓点灯吗?许有臻,你刚才说但凡能做到的,不介意答应我,把军火运输专线权交给齐家,是你能做主的,你答应不答应?” 许有臻没吭气。 金玉颜回过神来,气得推搡齐彬,“谈事就谈事,你又是哭又是笑的吓人干什么?还弄个女孩子搂搂抱抱的,也不怕让我们长针眼,齐彬你什么不好玩,要玩这一手?” 齐彬一哂,说得暧昧,“我但凡一个人坐着,立刻就有女人靠上来。我都说了要过来和几个朋友谈正经事,她不信,非要跟过来看,害怕有女孩子缠着我,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对女孩子发不起火的,她喜欢那样,我当然得满足她。” 金玉颜脸一红,“你说什么呢,不要脸,臭流氓。” 齐彬无所谓地耸耸肩,“你们女人就是麻烦,什么话都要反着说,说你好坏其实是喜欢,骂你坏人也是喜欢,你这么说,是不是也喜欢我了?” 金玉颜站起身,“我都没见过比你更自大的人了,谁会喜欢你?表哥,你们谈事,我先回房间了,免得再听他说下去,晚上做噩梦。” 叶青彤也起身道:“我陪金小姐上去了,你们慢慢聊。不过,齐少爷,我劝你到医院检查一下,你这个样子,有点像躁狂型抑郁症,心境高涨、思维奔逸、自我评价过高、精神呈运动型兴奋、忽喜忽恼的,这些都是躁狂症的典型特征,你是不是最近吃饭的食欲也增加了不少?” 齐彬一脸惊愕,大拇指指向自己,“你,你说什么?我有病?你这个女人,还真是睚眦必报,不就和你开个玩笑嘛,至于这么咒我!” 金玉颜听了回身说道:“表哥没有告诉你吧,彤表姐是个大夫,出身杏林名门,祖上世代行医,是毕业于英国伦敦大学圣乔治医学院的高材生,你别好心当成驴肝肺。” 叶青彤只劝道:“齐少爷,病来如山倒,你不要掉以轻心。” 齐彬却一副被气得无语状,挥挥手说:“行了,你们快走吧,大夫都是这臭德性,看谁都有毛病,生怕没有病人,你们这些大夫就没饭吃了是吧?念你是个女人,我不和你计较,你们快点走,别妨碍我们谈正事。” 叶青彤还想再说什么,许有臻看了她一眼,“你们先上去吧,我和齐公子说说话。” 叶青彤点点头,和金玉颜前后脚离开了茶座的包厢。 “我说许四少,你艳福不浅啊,出来办公差,还找两个美人陪着。”齐彬往椅子里一歪,两条长腿搭在扶手上,“怎么样,我刚才说的话,你考虑好了没有?” “考虑好了。”许有臻看着他,眼底掠过一丝笑,“不过叶小姐说的话,你真的当回事,虽看年纪小,她的医术,很不错的。你还记得在火车上,那中年妇人非要送她根金条当酬金的事吧,那个妇人,就是因为生病被她救好的。” 齐彬想了想,好像是有那么回事,他气恼地抓抓头发,“她归她,我归我,你看她刚才说话的样子,分明是气我刚才戏弄她了,什么躁狂,抑郁症,哪里有这样的病,分明是她编出吓唬我的。好啦好啦,咱们别提看病,还是说正事吧……” 他把知道的一些消息,大概跟许有臻分析了一遍,道:“军火运输这事,有政府出面,固然是好,但你也知道,沿途经过不少地方,有的时候,强龙不压地头蛇,严督军的势力,出了山西就鞭长莫及,而南地新政伊始,千头万绪,恐怕要沿线布防,也是力有不逮,若是交由我们齐家出面,岂不两利?” 齐彬的分析很有见地,许有臻心里颇为赞赏,脸上却不动声色,“不是你们齐家,也会有其他人来和我谈这事,齐家的金融战线虽然遍及全国,但能够和你们一较高下的人家也不是没有,我凭什么一定要拿给齐家?难不成,你真以为,一个无足轻重的谎言,就值得我把这么大的生意送给你去弥补?” “那你想怎么办?这事摆明了你们得找商家合作,不是齐家也得是别家。”齐彬好整以暇,把烫手的山芋扔回许有臻那边,“反正我们认识在先,你又欠了我这么个人情,你自己看着办。” 将紫砂茶杯拿在手里缓缓转动,许有臻半天不语,半晌,他开口道:“齐家,如今还是你父亲当家吧?这件事,他什么意见?” 齐彬见他口气松动,心头大喜,“你放心。这事我父亲肯定赞同,官商皇商,那自古都是肥差,别人家想要都要不来,他怎么会往外推?要是让他知道我办成了这事,只怕也会放心将家业早些传承给我,好生颐养天年。” 许有臻却摇了摇头,“可他若是真有心,怎么会全无动静?听你方才的意思,这事你父亲竟是不知道的,那谁知道他心里究竟怎么想?你们虽说是父子,但兹事体大,你又不能代表齐家,不如这样,你回去禀报令尊,他若有意,咱们再详细谈谈?” 他看了看脸色急变的齐彬,“不管你们父子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那到底是你们的家务事,至亲至近父子,你总不能为了个外人伤及父子间的情分,齐二少爷,不如你回去和令尊好好商量,看看他是什么意思?” 关于齐彬和他父亲争抢一个女人之事,已经成了齐家的丑闻,为金陵世家耻笑。 只不过这事,除了三姑六婆,没有会对别人说及,所以那一日,许有臻和叶青彤、金玉颜提起,只讲了齐彬的身份,对这个事只字未提。 许有臻做事,一向论事不论人,不会因为齐家父子的私德看轻他们的商业才能,所以,如果条件合适,他真不介意这事拿给齐家去做。 “啪——”齐彬扬手一挥,桌上的几个紫砂茶杯都滚落在地,若不是有地毯垫着,只怕当下就摔个粉碎。 饶是如此,仍有两个滚的近了,碰在一起发出脆响,已然有了缺口。 说: 感谢7月3日伏地的小草捧场的咖啡,女君捧场的美酒,景曦、染小尘、颜灼灼、猫米王捧场的钻石,狐狸捧场的皇冠。 虽然因为学车、码文,加之家中有个不到四岁的小正太,时间有限,较少回复大家的留言,但我都有看,所以冒泡或是潜水的同学们,你们的支持,都记在心里呢。 多谢你们喜欢、支持《世家》,么么哒~~ 关于票票的问题,进入决赛,前面的票票系统清零,从7月2日重新开始。目前排名12。 第57章 看病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问他怎么想,问他要怎么做,个个都要看他的意思?我是齐家的少主,是当然的继承人,不是傀儡,这事,我可以做主,不用找他谈。”齐彬抱着头大喊道。 他头痛欲裂,像是有人拿着小钻往他脑海里打洞一般。 许有臻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先前我还当叶小姐在开玩笑,如今看来,竟有**分是真的,齐彬,你真得去找个大夫看看,要不,我请叶小姐给你仔细瞧瞧,别拖出大病来。” “我没病,没病——”齐彬站起身,踉踉跄跄推开桌子,“我没病,你们全都帮着他,没有人相信我,没有人爱我,为什么,他老了,他已经是日暮西山,我才是早晨喷薄欲出的朝阳,为什么,你们全都看好他,没人相信我?” 头痛的受不了,他顺手抄起了一把椅子,走到门口,往玻璃隔断砸去。 没等椅子砸到玻璃上,就被紧跟其后的许有臻一把抢了过去,他见控制齐彬不住,只好一个手刀,将他砍晕在地。 “来人——”许有臻看着门前不知所措的侍者,“叫人来,把你家少爷抬到上面的房间去,我找大夫给他看看。” 他一早就知道,万象是齐家的产业,所以对齐家会第一时间找他来谈合作之事,半点也不觉得意外,只没想到,来的这个人竟然是齐彬,且,并不是奉了齐榕楠之命。 叶青彤给齐彬注射锂盐之后,看到他平静熟睡的脸叹了口气,“和我之前估计的一样,他这个,的确是躁狂型抑郁症,属于分裂型情感性障碍,需要住院治疗,为了避免情况越来越严重,得尽快。” 金玉颜惊讶地说:“他这个样子,难道家里人一点也没发觉吗?” 许有臻若有所思,“不发病的时候,与好人无异,若不是叶小姐说起,连我也以为他是公子哥习性,喜怒无常。” 他想到齐彬刚才同他分析军火运输对战局的影响之事,条理清晰,重点突出,分明就是一个很敏锐的商人,看不出半点精神异常的影子…… 他也叹了口气,“齐榕楠是什么人,若齐彬只是个公子哥,他怎么可能选他做继承人?就算是他只有这一个儿子,也不可能,况且,他有三个儿子,老大、老三虽是庶子,却也都是独当一面的人材,老三还曾在美国读过商学院,他选了齐彬自有他的道理,被齐榕楠选中的人,怎么可能情绪失常?我早该想到的!” 一个金融帝国的未来主人,怎么可能是情绪变幻莫测,喜怒形诸于色之人! “这也不怪你。”叶青彤安慰他道:“这种病,本来看上去就像是情绪不稳定,若不是很了解他的人,很难发现性格、情绪有了变化,我如果不是大夫,恐怕也想不到那儿去。我想,齐二少从前应该不是这样的,他这应该是受了刺激,又用了药物克制,所以才会在没有诱因的情况下,表现的和常人无异。” 金玉颜轻轻一哼,“可是,他今天不是来找表哥谈事的吗?好端端地,什么事情刺激他了,难不成,还真是为了你们骗他之事呀?那他也太单纯了。” 叶青彤却知道原因,只是那原因不好说出口,难不成,去告诉别人,因为她和齐彬的心上人有三分相像,所以引得他歇斯底里,病情发作吗? 许有臻若有所思看了看叶青彤,“我已经通知了齐家的人,等他们过来,或许就能知道原因。不过,这是别人的私事,我们不好细究,若是齐家让叶小姐继续给他诊治,你就看看,若是他们有自己的大夫,你不妨只给些建议。” 正按着脉博在数齐彬心跳的叶青彤蓦然抬起头来,“许四少这是暗示我不要多管闲事?可我是大夫——” “好,好——”许有臻抬手阻止她再说下去,“我知道你是大夫,以治病救人为天职,可是叶小姐,你不能替病人或者他的家属决定,倘若他们不要你医治,你不能强人所难。” “给不给齐彬看病,由谁给他看,外人说的都不能算数。” 因为着急,叶青彤脸上泛起一层暗红,声音也不禁提高了几分,“先前我还当他只是有些症状,如今看来,只怕他已经病的不轻,国内对这种病尚没有好的办法,倘若他们把齐二少当了精神病去治,岂不是活活要将他逼疯?你也说,他先前不是这样的,可他换了个人,他家里头都不知道,这样的家人,根本就是失职。” 叶青彤一向理智冷静,鲜少有这样着急上火的时候,许有臻不悦,“你嚷什么,当心别人听不见!你刚才也说他精神出了问题,当精神病治难道不对?再说他家里人还没有来,怎么决定还不知道,你何必这般激动?” 叶青彤一呆,是啊,她为什么反应这样激烈? 难道,就因为齐彬那一天的倾诉,她觉得他为情所伤,所以自己也连带着有了几分责任? 她摇了摇头,“分裂型情感性障碍是心理原因引起的疾病,属于精神病的一种,但不能简单地划分到精神病里。躁狂型抑郁症,主要引发原因还是负面的情绪,发生重大的生活事件导致,这种疾病,是可以完全治愈的,但如果治疗错了方向,发展到后期,会有自杀的念头,甚至真的会去尝试,朋友一场,我不希望齐二少他被误诊。” 许有臻讽刺她,“看不出来,叶小姐你这么古道热肠。” 他也不是不关心齐彬,但不知怎么的,看到叶青彤如此担忧,心里就很不痛快。 叶青彤恢复了她往日的冷静,“做为医者,有一颗仁心,方能为医。如四少所说,我们在这儿争执毫无意义,还是等他的家人来吧。” 来的人是齐彬的大哥齐文,他没有齐彬的锋芒,虽然也是相貌堂堂,但因为天生一张圆圆笑脸,三十来岁的人,倒看着如同弥勒佛一般的和善。 许有臻冷眼瞧着,齐彬这个大哥,单从外表来看,就有扮猪吃老虎的潜质,经商的人,有他这样的外表,准能和气生财。 听说齐文的经商能力也是一等一的,他有些奇怪,齐榕楠为何没有选他当齐家家业的继承人,难道只因为嫡庶之分? 齐文先是再三感谢许有臻他们及时救治弟弟,而后,又为难地说:“本来,事关家事,我也不想提起,不过,你们都是阿彬的朋友,我也不瞒你们,阿彬他这半年来,常常都要喝酒来麻醉自己,好像还在吃什么镇痛安神的药物。这一次,要不是你们发现及时,真不知道会搂出什么娄子。” 他叹口气,“我们家在太原,也颇有些产业,这边就是我在负责,要不然,也不能赶过来这样快。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给他请个大夫瞧瞧。这一次,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言下之意,婉拒了叶青彤再继续给齐彬看病。 叶青彤觉得有些不对,但她不知道如何阻止齐文带走齐彬,毕竟,做为大夫,是无权干涉病人选择在哪里治疗的。 正当齐文示意他带来的人将二少爷带回家时,许有臻突然开口问道:“齐世伯许久未见,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些什么?我想登门拜访。” 齐文听他的口气,仿佛和自己的父亲颇有交情,虽不知许有臻身份,但他也知道能住进自家万象饭店五楼的人,身份都非同一般,就笑呵呵地回答,“家父近日身子欠佳,已经不大理世事,府里头和生意上的事情,多交与我们兄弟。” 他忧心忡忡,“如今,阿彬也病了,我和阿济少不得要多分担些,黄少爷你若是想探望他,只怕得去金陵,他在那边的老宅住着。” 他却不知,许有臻恰好正从金陵过来,并且知道齐榕楠不在金陵。 “噢,那就算了,改日有机会我去金陵,再去拜访伯父。”许有臻抬手拦住了齐文再次想带走齐彬的举动,“齐二少已经成年,方才我听叶小姐的意思,他这病是间歇性发作,没事的时候,就和好人一样,要不,还是等他醒了问问他的意见?” 齐文有些尴尬,也有些不快,“黄少爷,阿彬是我齐家的人,岂有让他留在这里,让你们照顾的道理?还是让我先带他回去,等他醒了,我自然会问他的意思。” 金玉颜不明就里,却也知道许有臻不想齐文带走齐彬,就笑嘻嘻地说:“不麻烦不麻烦,我们都是阿彬的好朋友,照顾他也是合情合理,再说了,我表姐就是大夫,让他在这儿,岂不比你回去现找大夫来得方便吗?表姐也说了,他现在需要好好休息,等明天一早醒来,正好问问他的意见。” 叶青彤索性以大夫告诫家属的口气,对齐文笑道:“可不是,我是大夫,照顾病人比你们都有经验,与其让二少爷来回折腾,不如就让他留在此地,对他的病情也有利。” 说: 这章谢更感谢凰梧7月2日、猫米王7月3日捧场的钻石。 延伸阅读:A型血的性格:稳重、文静、细腻、执著、专注。崇尚完美主义,有牺牲奉献的精神,具协调性,积极服务别人。重视周遭气氛,喜爱孤独,易掩饰自己的真心,很难信任别人,讲效率,重规则,对危险有高度警觉性,做事三思而后行。 日本人和德国人,A型血占了国民的五成以上,做事严谨认真到古板的程度,正是A型血显现出来的共性。 第58章 疑心 齐文却再三推辞,“你们到太原来,本该我们尽地主之谊,这会儿倒要你们照顾阿彬,那怎么好意思。没关系,我带他回去,就请个有经验的大夫给他诊治,叶小姐毕竟年轻,不是我不相信她,但毕竟,多找两个大夫看看比较放心。为表谢意,你们在万象的开销,全部记在我的帐上。” 许有臻见他话里话外怀疑叶青彤医术,还暗示自己几人是打秋风,借机勒索,不由动了气。 “除开令尊,或是他本人同意,否则,今个谁也别想把齐二少从这儿带走。”他冷冷地说道。 齐文颇有城府,听了也不动气,仍然笑咪咪问道:“他留在这里,你们夜里谁照顾他,怎么照顾?就是黄小姐,虽然是大夫,却毕竟是个女孩子,孤男寡女的,怎么好同处一室?” “阿彬一向被父亲捧在掌中含在口里,不免有些顽劣,就是夜里睡觉,也不安生,家里的婢女,因为晚上侍候他睡觉,晚递了汤水,冷着热着被踹被打的不计其数,这要是到了夜里头,伤着你们哪一个,岂不是我们齐家人的失职?” 他揉了揉眼睛,略显倦怠,“这一夜,已经叨扰多时,我这就带阿彬回去,你们也好好休息。” 许有臻看着他,“我刚才说过了,除了令尊或是你弟弟醒来亲自说,任何人都不能带走他,这话,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许有臻的语速虽然未变,声音也没有提高,甚至脸上也是一片平静,但语意里含的威胁,眼睛里露出的煞气,落在齐文的耳里,却不由惦量了几分。 摄于他身上那股凌人的气势,齐文强自控制情绪,道:“不论外头人如何说,到底我是他的大哥,长兄如父,家父不在此地,这个主我还是做得,万没有让你们这些朋友照顾他的道理。黄少爷,阿彬眼下如此,往后是否比现在还要凶险谁能说的定?他真要出了什么事情,你们这些朋友能负责吗?我又如何向家父交待?” 他看许有臻的眼神,带了一些猜疑,“就连阿彬躺在这里,也是听你们一面之辞,我先前下面的人说,是黄少爷你和阿彬起了什么争执,你一掌将他打晕,你说是他当时情绪激动,不得已为之,我也不怪你。但阿彬留在此地,我却万不能放心。” 许有臻抬眼,“怎么,听齐大少爷话里的意思,竟然是我们有意要害你弟弟?” “不敢。”齐文拱了拱手,“只是这让谁来评评理,也没有家人不同意,还硬要人留下看病的道理,总不成,城里的大夫没有患者上门了,都采取这般强留,亦或是,把好好的人弄病弄残了,再去诊治,彰显医术不成?” 金玉颜听得气愤大喊,“你说什么呢,难不成我表哥表姐会论讹你,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 “齐大少爷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叶青彤突然伸手按住了金玉颜的肩膀,阻止她再说下去。 她看着齐文微笑道:“反正,你也带了人来,还有下人在,今晚就在令弟旁边开个房间休息,就近照顾,这样明天一早他醒过来,就能知道答案,也免得将齐二少爷挪来挪去,加重了病情。” 齐文的笑脸有些挂不住,他看了看躺在床上熟睡的齐彬,垂眸沉默。 看样子,除非起冲突,今天是带不走人了…… 片刻之后,他挥挥手,让手下人退了出去。 “黄少爷,黄小姐,你们对阿彬的情意,我齐文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此番的确是我们齐家的疏忽,没有留意到他的变化。虽说病来山倒,非人力所能控制,但若是我们平日多留意他些,也不至于到今天这样的地步。我不怕你们笑话,半年前家父打算娶一房妾室,结果还没成亲,人就不见了,我这弟弟就是因为那女人和家父反目,气得家父病倒……” 齐文一脸担忧地看了看床上的齐彬道:“不知道这个原因,算不算黄小姐之前所说的重大生活事件?我自暴家丑,也是希望对黄小姐治疗阿彬的病情能有帮助。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了,那今夜我就留在这里照顾他,明天一早,问问他的意见就是。” 他突然痛快地改口,叶青彤有些不相信,“你同意他留在这里了?” “嗯。”齐文点点头,“黄小姐你这个大夫都说了,这样对他最好,我哪儿有不依的道理,不管怎么做,我这个当大哥的,都是为了他着想,之前起的争执,还望你们别放在心上。你们这些天在万象的花费,都记在我的帐上,算是我齐文给大家赔罪。” 叶青彤还想说什么,许有臻长吁了口气,道:“如此甚好,也算两全齐美。这间屋子和我的房间相通,夜里若有什么事,齐大少爷招呼一声就是。夜深了,你们也早些休息。” 他将叶青彤和金玉颜送到门口,道:“你们回去好好休息,不用担心,有我在这儿,齐二少爷有什么事情,我会找人去叫你。” 叶青彤往屋里看了看正在给齐彬擦脸的齐文,点了点头,道:“你也早些休息吧。” 金玉颜恋恋不舍,“表哥,你自己小心些,有什么事叫我们来做,别累着你。” 原以为这一夜会发生点什么事,却平静无波地到了次日清晨。 齐彬醒来,听他们讲了前因后果,终于接受了自己患病的事实,提出要随叶青彤到金陵医治。 因为刚到太原,许有臻的事情尚未完结,齐彬就暂时住到当地的博爱西医院,按叶青彤给他制订的治疗方案住院治疗。 齐文也没什么意见,只问道:“阿彬住在博爱西医院,可治疗方案却由黄小姐定,人家医院能答应吗?就算我们齐家,有这么大的章程,可给医院开这个口,着实不妥。” 许有臻淡淡地说:“博爱医院和金陵的鼓楼医院都是教会医院,我听说,这家医院的院长汉斯,正好是那边史密斯先生的学生,由他打个电话过去,应该不成问题。再一个,也并不是她单独决定,是要通过史密斯先生远程会诊,再和汉斯院长商量后再定下来,齐大少爷不用为难。” 齐彬看着齐文,笑道:“大哥,你不用担心,要不是汉斯院长自己说博爱西医院不擅长治这个病,我也不想跑来跑去的。这事就这么定了吧。” 齐文笑咪咪地摸了摸他的头,“你有这样一帮好朋友,大哥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先回去换个衣服,把你去医院的事情准备一下,就派人过来接你。” 齐彬看着哥哥有些青黑的眼圈,不好意思地说:“都是弟弟不懂事,害得大哥你一夜都没怎么好好休息,你快回去吧,睡上一觉,不用着急,反正我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一时半会要不了命,不用守着我。” “好,那大哥先回去,晚些我再过来接你。” 待齐文走后,许有臻闲聊般地问齐彬,“你和你大哥,感情很好呀?” “是啊,家父严厉,小的时候,我贪玩,读书写字打算盘经常被家父训斥、打骂,每次都是大哥替我挡着……后来读书的时候,开销比较大,家父给的银钱不够,也都是大哥偷偷塞给我。我们虽说不是一个娘生的,却比亲兄弟还要亲……在齐家,大哥是真正关心我的人。”提起齐文,齐彬回忆起儿时的事情,一副手足情深的样子。 金玉颜冲口而出,“我看你大哥对你不怎么样,昨晚我们都说了你不宜挪动,他还再三非要带你回去,像是巴不得盼着你出事似的。” 齐彬面色一沉,“你胡说什么,你别挑拨离间我和大哥的感情,这些年,多少人都说大哥想和我争齐家的家产,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大哥他对我付出过什么,如果没有大哥,我早死了,哪里还会有命继承家业,他要想我出事,有的是机会,不必等到现在。” 他嫌弃地看着金玉颜,“你走远点,少在我跟前说大哥的坏话,别以为都像我们会像你们小户人家似的,把钱看得比天大,为三房两产打得头破血流。大哥和我说过,兄弟同心,其利断金。齐家的将来,得我们兄弟并肩,你们谁也别想离间我们。” 金玉颜怒极反笑,“对对,你大哥是好人,我们都是恶人。我离你远些就是。” 见金玉颜还想说什么,叶青彤拉了拉她,岔开话道:“我饿了,你们不饿吗?先下去吃饭吧,齐二少爷,昨晚可被你折腾的不轻,这顿你请。” 走在后面,叶青彤小声说金玉颜,“你平日里也是个千伶百俐的,怎么今天这样沉不住气?疏不间亲,你都听他说了兄弟俩感情多好多好,还讲那些做什么?也许,齐大少爷昨晚真是怕麻烦我们才再三推辞呢?咱们别多想了。” 金玉颜沮丧地说:“就是觉得他太单纯了,一点不懂人心险恶。那个齐文笑咪咪的样子,我看着就不舒服,总觉得他的笑假得很。算了,可能真是我想多了。不过,表姐,你就一点也不怀疑吗?” 说: 齐彬的事,暂时告一段落,当然了,这个情节,绝非闲笔。 第59章 雷霆 叶青彤想了想,道:“有一点。你还记得昨晚他大哥说他顽劣,夜里睡不好会踹打家里婢女的事情不?齐二少对女孩子一向小意温存,就是咱们把他气成那样,也不曾动一根手指头,怎么会对婢女动手呢?即使是在梦里头,我也觉得不大可能。” “就是啊,所以我觉得怪怪的。”金玉颜打了下自己,“不管了,他都说少挑拨他们兄弟感情了,我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 叶青彤也笑道:“可能真是我们想太多了,许四少也说他大哥为了照顾他,昨个一晚都没怎么睡。我看那,是咱们是看戏文看太多了,才会怀疑人家兄弟阋墙。真要有什么,早晚总会露出马脚,咱们在这瞎想,也是白操心。” “可是,要真是像我们想的那样,齐彬在医院里会不会不安全?”金玉颜还是放心不下,“不行,得让表哥安排人看着他,免得被他那个大哥做了手脚。” “你这么关心齐二少?”叶青彤有些惊异,金玉颜的性子,有些无利不起早,即使对她的好友莫嫣然,背后都难免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偏对齐彬这样与众不同。 “我就是觉得他可怜。”金玉颜神色不变,坦然道:“现在,我可有些明白你说的,即使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也有他们的烦恼。昨个见他那样又哭又笑的,觉得心酸,可能,是同病相怜,想到了我们家兄弟姐妹……你知道,我在嫣然那儿住的时间,比在自己家里还多些,有家和没家一样,昨天听到他说当我们是知己,我就想,一定要好好对他,不欺骗他……”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你不知道,他在火车上的时候,问我到太原有没有地方住,说要带着我看太原的风光,他那样笑着……虽然他有的时候说话会冲我,但我知道,他只是说笑,他的心,是极好极好的……” 叶青彤抚额,“可你……你从前不是喜欢四少的吗?” 金玉颜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四少?噢,就是现在,我也喜欢他呀,但他和齐彬是不同的,他太不爱说笑,也太忙了,要是去四处游玩,还是齐彬陪着比较好……表姐,怎么你知道我喜欢四少也不生气,你不是快要嫁给他了吗?你不在乎他?” 叶青彤可不想和金玉颜讨论自己的感情问题,“小姑娘家家的,说什么呢,我和四少的事情,还不知会怎么样呢。好了,咱们别说这些了,快去吃饭吧。”她加快了脚步。 “什么叫不知怎么样?”金玉颜顿了顿,“哎,表姐,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接下来的日子,齐彬住到了博爱西医院里,金玉颜回去探望她大嫂,叶青彤婉拒让她在当地游山玩水的提议,一头扎进博爱西医院给汉斯院长当起了助手。 她的理由是业精于勤,荒于嬉,自己回国近一个月,拿手术刀都生疏了许多,没有时间再耽搁下去。 想玩玩不成的金玉颜笑话叶青彤是劳碌命,不知道享福。叶青彤却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说自己如今并没有资本坐享其成。 许有臻没空陪她们,在和严百川会晤前,他忙着接见太原的驻军将领和当地官员。 在市政大厅里,听许有臻问及税收的情况,太原的大小官员都叫苦不迭。 管财政的马局长面色白净,说话慢吞吞地道:“想来参议大人也知道,我和警察局肖局长才从北平回来,就是因为听说那边的粮食价格贵些,想着如何把太原的运些过去,也好为民谋利,增加税收,可这一趟,却无功而返。今年的税银,恐怕还得下降,至于前些年,许大人也知道,战火不断,民不聊生,哪里还有多少税银可以充实国库!” “是吗?可我怎么听说,太原富庶不亚于江浙,究竟是民不聊生还是有人中饱私囊,马大人不会不知吧?”许有臻懒得和他们兜圈子,直接单刀直入,“贱收贵卖,互通有无,这些本是商户们的活,倒要有劳马大人和陈大人去费心,你们究竟是关心民生还是闲来无事去游山玩水?” 警察局长陈胖子黑黑壮壮,听了许有臻的话气得站起身,“许大人,你太过分了,我们再怎么说,也是国民政府任命的官员,不是你许家的下人,由你任意打骂,你怎么可以乱扣帽子,诬陷我们?” “诬陷?”许有臻此行,一早拟定要速战速决,所以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根本不和他们客套,他朝段副官看了一眼,“段副官——” “有!” 为了给太原的官员从心理上形成威摄,许有臻一行均着军装,听到他的话,身着军装的段副官上前一步。 段副官三十多岁,肩章显示他是一名中校,他一伸手敬礼,军装里露出雪白的衬衣袖子,上面的金袖扣亮得晃人眼睛,他军服上面的口袋上,露出一段金表链,听到许有臻唤他的名字,上前答道,将一双黑漆闪亮的马靴,“吧”地一声,在后跟上碰出极清脆的响声。 凭他一个中校的薪资,要有这样的行头,未免力有不逮,只怕是许家给的贴补。 这个念头滑过财政局长的脑海,他的神色又凝重了两分。 许家对下属如此宽厚,难怪自己这边,接连追杀两次,都在他的人忠心耿耿,以命相博拼死护卫下,没有得手。 “段副官,你把那封密信拿出来,让他们瞧瞧。” 听了许有臻的话,段副官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呈给了太原市的市长,市长却直接递给了马局长。 许有臻心里一凛,市长竟然都是财政局长的傀儡,难怪他如此嚣张。 马局长接过信函,打开一看,上面潦潦草草写了几行字,大意是告太原市官官相护,上下欺瞒,以致遇上好年时,收成好,结果农户的粮食反倒不如灾荒时的进项。官商勾结,压低粮价,以致于赔利钱借债种出来的粮食,不卖会烂在地里不说,家里也等不起,卖了,却是十足贱卖,连成本都不够。 信函的最后,写着鲜血淋漓的几个大字:“国库空,百姓穷,金银均被蛀虫偷。” “许大人,”马局长看后,一脸的不以为然,“刁民诬告,你也相信?这样的事情,哪个省市没有几桩?把这事交给老陈,不出三天,他定能将刁民捉拿归案,把这事讲个清楚,还我们清白。” 许有臻却不理他的话,冷哼了一声,“是不是诬告,得查了帐才知道,我之前叫你们准备的账本呢,在哪里?” 陈胖子听了,苦着脸搭腔道:“哎呀,对不起的很,马局长本来备好了那些账本,为防有人做手脚,出现意外,就交给了我,派了兵卒严加看守,谁知天灾**,前天晚上一场雷火,劈在了屋顶上,那屋子起了火,把账本烧了个精光。好在,倒是没有什么人员伤亡。” 说罢,他靠在椅背上擦汗,警服领子敞开,一副账本都没有了,你能耐我何的无赖相。 听了他这话,许有臻并没有立刻发火,他的眼睛从在座的大小官员脸上一一扫过去,笑容浅淡,眼神清冷,看得官员们有些低下头去,有些人虽与他对视片刻,却终究败下阵去,转开了视线。 就有人在心里想,这个少年将军,端地是一身煞气。 想到许有臻南征北战,他亲手杀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对他来说,这里面死个把人根本就不是个大事,有人就不由地偷偷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好,好啊——”许有臻轻轻地拍起了手,“先前看了这信,我还不大相信太原的官员,竟然如此做大,现如今看来,竟是我小瞧了你们,连天上雷火都能随心所欲控制,你们还有什么不能做,不敢做的?” “账本不是没了吗?好,那今年的军饷、税银,我就从你们身上要了,谁叫你们这样失职呢?在座的各位,若是没人想出如果将账本还原,就以渎职同罪。” 不等那些官员抗议,陈胖子已经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恶狠狠地道:“我说许大人,账本是我保管不力,你罚他们干什么?要杀要剐,你冲我陈某人来,拉他们垫背算什么英雄好汉。咱们可是新政府,得**治,不能你一言堂。你就不怕大伙告到上面去,你吃不了兜着走?” “法治?若是你们**治,这大好的太原城里,就不会是一边是官商歌舞升平、醉生梦死,一边是百姓民不聊生,卖儿裹腹了。没关系,我不怕你们告,不过——” 许有臻的声音突然变得森冷,“在你们告我之前,得自己还有命在。来人——将这座上的官员,全部收押入狱,太原账目一日查不清,他们就在里面呆一日。” 随着许有臻的话音落地,等候在外面的两排军人,整齐地迈着步子走进了市政大厅。 说: 今天中午12:00,三哥的新书《山海秘闻录》就要发布,请道友们将推荐票留着,为三哥的新书添点柴火:) 今日二更时间改为14:00,三更18:00 第60章 不惧 “许有臻,你敢——”太原市长在马局长的再三示意下,站起身道:“在座的诸位都是官身,不是你许家的仆从,怎容你如此飞扬跋扈,为所欲为?我是政府委任的市长,没有上头的命令,即使是你许参议,也不能从我手里头接管太原市。” “是吗?”许有臻摸了摸放在桌上的枪,举起来就是一枪。 那一枪正射在市长脚前,吓得他连连跳脚。 “上头这次给了我先斩后奏的权限,而且,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所以,你们最好乖乖听话,不然,我不介意这里躺下几个。”许有臻吹了吹枪孔残余的火星,微笑道:“除非有人现在站出来,给我说说太原历年税银都上哪去了,不然,你们就一个都别想回家去。” “大家别担心,我们是政府的官员,不是他许家的属臣,他想只手遮天,怕没那么容易,等严督军回来,自会找他算帐。”马局长站起身,对惊慌失措的官员们安抚道。 严百川的军饷八成都要从太原这里出,从他的手上出,他不相信,严百川能置之不理?再说还有上头那些他养肥的人,能容忍许有臻断了他们的财路? 虽说前几天打着要找出刺杀许有臻凶手的名义,严查可疑之人,给城里增加了防军,也不过是雷声打雨点小,盘查下那些草民,一点也没动他们的人。可不是,这天底下,哪有人会把金主给刨了的道理?真要把税银全部收缴国库,他严百川首当其冲就要损失。 好歹做做样子,让上面看看咱们晋人与南地同心,也好解了疑心。再说,他许有臻总不能在太原城里一住不走,等他走了,咱们是歌照唱,马照跳。 想到前些天和严百川的推心置腹,马局长神情愈发沉着,“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他怎么查,诸位就随马某去那大牢住着,看他许有臻能不能只手遮天!”他一甩手,率先朝门外走去。 太原的那些大小官员都对钱袋子马局长唯命是从,见他如此,也个个忙着整理衣衫,挺直弯下去的腰,以示清风傲骨,不畏权贵欺凌。 看着被军卫押下去的官员们,许有臻神色凝重。 他原想以雷霆之势,这些文官们怕死,必定会为了保命互相推诿,指认,只要打开一个缺口,就能一步步将里面撕开,掀出内幕来,却不料这些个人,竟然表现出铁板一块,浑不惧死。 看来这太原城里,水很深呀。 坐在市长的办公桌前,许有臻翻看着文件。 一旁的段副官忧心忡忡,“少帅,这些官员有恃无恐,怕一时半会,问不出什么究竟。属下担心,严督军是借刀杀人,想借机一箭双雕。”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严督军打着幌子至今在外巡视不归,只怕就有坐山观虎斗,他好坐收渔翁之利的打算。”许有臻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随即才漫不经心地说:“不过,咱们也正好有此意,帮他是一层,我们也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何况这儿的根子恐怕得烂透了,我不能挖他也不能挖,早晚出大事。” 他在桌子上画了画,“只要挖出这后头的大家伙,咱们的北征就有了保障,新政府才能少几条大蛀虫,严督军没了掣肘,将士们有了足够的军粮,百姓能真正享受到多收三五斗的收益,这买卖谁也不亏!” 段副官停了一下说:“属下只是担心严督军的为人,和少帅的交情,别咱们铲除了这些大蛀虫,他没有了掣肘,因此坐大,牵累了少帅。” 许有臻沉吟了一会,“要说他为人,向来是有心计的,单看他这次的做派就知道,借了我们的力,还拉拢着那边,要不是有倚仗,你以为这帮人能这么猖狂?他分明用的是捧杀之招,欲要取之必先予之。至于跟我的交情,那就难说了。” “怎么讲?” 许有臻看了看这个对他忠心不二,曾为他挡过两次子弹的副官,“我跟他本人交情不算深,只能算神交而已。彼此间颇有些惺惺相惜。严督军的为人,我还是很敬重的,单看他在南地危难之时,毅然援手,太原风雨飘摇之际,舍得自己的利益,为民谋利,就是个有长远眼光的,不像有些官员,只会鼠目寸光顾着眼下,捞一票算一票,只会为自己谋划私利。” 他叹赏道:“山西一带的民生,比起乱哄哄的广西、广东、湖南、四川、陕西……好太多了,能有这样的成绩,虽与晋地富庶不无关系,却也是严督军执政之功,他,是一个好官。” “那——”段副官看看许有臻那冷峻的面孔,大着胆子问道:“外面传言,严督军有意招您为婿,可是真的?” “那样的话,你也信?别听那些人乱嚼舌头,败坏人家姑娘清白的名声。”许有臻不愿从自己口中坐实此事,毕竟,此事一日未定,就一日不能说出去,万一不成,岂不坏了严凤瑾的名声,他是男人别人怎么说无所谓,但那样的后果,不该由女孩子承担。 这也是他之前一直想让叶青彤主动提出退婚的原因,不然,被男方退婚,那简直和休弃无异,还让她以后怎么嫁人。 “那少帅你,有无和严家联姻之意呢?依属下拙见,若此次之行,能玉成此事,对于咱们南地,可是如虎添翼。”段副官跟了许有臻数年,加之这次路上,一同枪林弹雨的闯过来,交情更是不同往日,索性开起了玩笑。 “你收了谁的好处?”许有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要来打听这些?平日里,你可不是这等多嘴多舌之人。” 段副官不料许有臻心细如发,竟然从一句话里就看出了端倪,连忙低头认错,“属下唐突。是内子非让属下打听打听这事,少帅也知道,属下怯内。”他瞧了瞧许有臻的神情,并无生气的意思,遂加了一句,“内子的妹妹,和严小姐是同学,密友。” 这话说的,后面的意思已经呼之欲出了。 “这事不要再提。”许有臻想了想道:“我与严小姐素未谋面,不能开这样的玩笑,被那些无事生非的人听了,平白害了人家姑娘名声。眼下,咱们还是商量下,怎么打开这个僵局吧。” “是。”想到目前的局面,段副官颇有束手无策之感,“如今这些人摆明态度不开口,咱们怎么办?总不能真把他们杀了吧?” 许有臻冷哼了一声,“杀是要杀的,不过不是现在,没有查出个子丑寅卯来,就杀了他们,岂不真叫人说咱们和土匪无异。别看这里头表面铁板一块,也是分了人的,有那审时度势的,也有骑墙观望的;有随大流的,也有独善其身的,千人千面,怎么可能这太原城的官员就一个样呢?” 段副官听了眼睛一亮,“少帅的意思,这里面其实也有不满他们的人,但怕咱们是雷声大雨点小,走个过场就回去了,他们若是贸然出头,等事情过了,就无法在太原立足,所以索性跟着观望观望?” 许有臻点点头,“这天底下,但凡是好官、清官,为民谋利的,百姓就会夸奖的,那坏官、贪官,与民夺利,巧取豪夺的,百姓没有不怨恨的。你在下面先打听打听,他们的官声,有那老百姓夸奖的,就记下来,从他们身上找突破口。” 段副官居听了大为佩服,连连点头道:“少帅说的是,难怪您说严督军为人虽有心计,但不失为一个好官。属下仔细留心,山西这个地方,城防严密,文教昌隆,武备齐整,综理有条不紊,他能够在当地官员盘根错节的情况下,取得这样的局面,可见是个实心做事的。” “是呀。”许有臻叹了口气,“总理曾经说过,要考察一个官员的政绩,是贤是愚,是勤是惰,不能单看其人的笑脸,殷勤,左右吹嘘奉迎,那些都是虚的、假的,只有看他做的事,有没有给老百姓带来实惠,有无获得民心。当然了,有时候民心向背,也未必就是真的,毕竟这世人不乏目光短浅之辈,往往为了眼前利益舍弃百年大计,所以就得从方面方面去考察、观察,方能知道谁是真正的好官,清官。”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从外面急冲冲跑进来一个士兵,“许参议,不好了,不好了——” 因他跑的急,门口站着的两个卫兵一时都没拦住。 段副官喝斥他,“有什么话慢慢说,这样成什么体统?” 那士兵方想起来自己没有敬礼,忙双脚一并,端端正正行了个军礼,方道:“参议大人,外面,外面来了好几百人,要求许参议你放人,说要是不将市长他们放出去,他们就要冲冲击市政大厅,他们,还挟持了好些人质,听人说,其中有个人质是严督军的女儿,严小姐!” 说: 本章谢更感谢7月3日染小尘和颜灼灼捧场的钻石。 有些同学不是道粉,在这儿隆重推荐三哥的新书《山海秘闻录》,里面的番外卷是《我当道士这些年》里终卷100章后的内容。 这个是《山海秘闻录》的视频,大片一样精彩,令人着迷。 第61章 人质 许有臻听了,并未慌乱,反倒问段副官,“你说那严小姐,是被迫还是同他们一伙?” 段副官居没想到许有臻会这样问询自己,低着头想了一阵,说道:“这很难讲,若是被迫,严督军总不成连护着女儿的本事都没有,若说同他们一伙,又何必让咱们来趟这个混水,火中取栗?今个这事情,还真是不可思议。” 许有臻冷冷道:“不管她是被迫还是自愿,咱们先去瞧瞧!”他招段副官附耳过去,吩咐了几句。 那站在一旁的士兵只听清“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几个字。 走出市政大厅,就看见士兵们挂枪横扫着一群人。那些人显然是警察局里的兵卒,个个荷枪实弹,有些平常衣着的人,想来是他们的人质。 许有臻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目光扫过人群,落在一个女子的身上。 不管是谁,看到一群当兵的里面夹了个妙龄少女,都要多看两眼。 况且那女子身姿高挑挺拨,合体的军服勾勒出她的曼妙纤柔,又不失风发俊朗。 她端端正正带着军帽,从领章看,已经是一名中校,英姿飒爽,大有女将风采,虽被后面两个人持枪挟持着,但神情悠哉,完全没有当人质应有的惊慌失措。 看到许有臻一行人出来,她扬眉一笑,那欺霜赛雪的小脸上,一双明眸晶莹清湛,令人刹那失神。 也是这笑容,令她露出了小女孩的情态,两颗虎牙凭增三分可爱。 “严督军还真是疼他女儿,小小年纪,竟然给了个中校。”安排布置完毕的段副官走到许有臻身边,有些羡慕地说。 他这个中校,可是枪林弹雨才换来的。 “事情都办妥了,少帅。”看到许有臻眼风扫向自己,段副官居连忙正色回答。 许有臻点点头,目光从人群中收回,低声道:“那就开始吧。” “喂——下面的听着——”按段副官的吩咐,一个少尉手持卷喇叭高声叫道:“许参议,许大人和你们说话!” 下面先是沉静片刻,接着有人暴笑道:“什么***许参议!老子拿枪干的时候,他还光着屁股呢!” 段副官拿过喇叭,大声道:“你们谁是里面的头?出来说话,缩头缩脑的,算什么好汉?” 下面窃窃私语了一阵,有人答道:“你别想用激将法,谁不知道你们这招,不就是捉了人去,让我们群龙无首。” “看不出你们还有些见识。”段副官大声讥讽着笑道:“居然懂得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可惜,你们攻击政府,挟持人质,这本来就是砍头的重罪,有没有首脑,都是一个死字,要想活命,也不是不成,谁先站过来谁活命,快些放了人质,再和我们商谈,否则,别怪我们手下无情!” “只要你舍得这些老百姓的性命,我们也不在乎这条命了。告诉你姓许的,这些人里,可是有严督军家里的千金,你难道连她的性命也不顾了吗?我们可听说,你是严督军未来的女婿,难道,你就舍得这个娇娘子和我们一道丢了性命?” 许有臻冷笑一声道:“你们当中有没有人还想活命?我只有一句话,谁想活,谁就放下武器举起手走上来!不然,你们就和里面关押的那些贪官污吏一起受死吧!” “凭什么说他们是贪官污吏?你手头有什么证据?告诉你姓许的,你要真想逼死老子,就别怪老子拿了他们垫背!” 有几杆枪托打在了人质的背上,不过,仍然没有人对严凤瑾动手,只是她后腰上顶着的枪,往前送了送。 “没有证据,你一个外来户竟敢私押政府官员,这是要官逼民反啊,兄弟们,让他们放人!”一个声音大喊着。 “放人,放人!” “放人——” …… 一时间群情激昂,大有风雨压城之势。 “放个屁!”段副官勃然大怒,大声吼道,“再不退后——就开枪啦,兄弟们!” “在!”听到段副官的吼声,士兵们大声回答。 “把枪都给我上膛!——听着,你们这些王八蛋,平日里欺行霸市,耀武扬威,这会儿还不知死活,非要去舔里面那些人的臭脚,那今个你们就一起受死!” 看到士兵们端着枪对准了自己,下面人群似乎震住了,过了一会,几个兵油子推搡着几个满面惊慌的人质出来,冲着许有臻他们冷笑道:“我们数三声,如果你不答应要求,我们就杀一个人质,直到杀到你们答应放人为止!” 许有臻听后,顿了一下,放缓了声调,问道:“除此之外,你们还有什么要求么?” 说话时,他已经举起了右手,像是在和那群人挥手示意一般。 那伙人听他的口气似乎软和了,大喜过望,高声说:“我们还要——” 话未说完,几声枪响,这几个人已经倒在地上,抱着腿哎唷哎唷直叫唤。 下面一片慌乱,四处看从哪里来的枪声,竟然没人注意到那几个人质,被一些也穿着警察服装的人趁乱护到士兵们的身后,脱离了危险。 一群乌合之众。 段副官见此,心头大定,再次举起喇叭喊道:“下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刚才那几个人已经被我们的狙击手打中了腿,再有负隅顽抗的,就会直接暴头——” “他妈了个巴子,你们竟然敢开枪,老子拼了——”一个高个子大汉叫骂道,“开枪呀,朝老子这儿开枪呀。”他撕开了衣领,指着胸口大喊道。 虽然做出一副豁出去的神情,却不忘扯了个人质挡在身前,“有本事,你就给老子来个串串香,老子就是死,也拉了个垫背的——” 许有臻再次举起右手示意。 “砰”一声枪响,正中高个子大汉的眉心,他顿时倒地,甚至带倒了那个人质,吓得那人质哇哇乱叫,手脚并用在地上乱拍。 许有臻的无情冷酷一下子震住了全场。 这个人,竟然是连人质死活都不顾的架势。 在一片寂静声中,他们听见那个冷冰冰地声再度开口,“你们不要心存侥幸,战场之上,无辜之人死的少吗?以为用几个人质就能要挟于我,你们想错了。我是军人,只问结果,不论过程,今天就是这样,想活的放下武器,举手过来,不然,格杀勿论。” 一听他的话,人群中有人扯着嗓子叫“——又不是只有他们有枪——一”话没说完,许有臻右手举起,“砰,砰”又是几声枪响……几个刚抬起手准备开枪的,枪掉在了地上,他们持枪的那只手,都中了一弹。 说话的那人,连枪都没有拔出来,就倒在了人群中,血渐渐从他额角的太阳穴流了出来,染红一地。 段副官拿着喇叭讥讽地笑道:“你们里面,有谁真正上过战场?上面的神射手,可都是千锤百炼出来的,只要有人抬手,就会被击毙,我劝你们,还是老实些好。” “妈的,老子不活了——”站在严凤瑾身后的一个人,低头拿枪顶着她,“有本事,你就先杀了严小姐,老子烂命一条,有严大小姐做陪,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听了他的话,立刻又有好几个人抓过他们手里的人质,有模有样的学那人的样子,以人质为盾,依次排开,向上攻过来。 许有臻皱了皱眉,这人显然是个老手,躺在严凤瑾身后的他,连个衣角都没露出来,无论从哪个角度,要想射杀他,必定会伤及严凤瑾。 刚才他之所以会下那样的狠手,是因为市政大楼的楼顶,已经布置好了神射手,可以打的那群人措手不及,认为他冷面冷血,用人质要挟也无用。然后,十几个精选出来的官军早已换上了警察衣服,寂然无声混进了人群,慢慢控制局面。 不想,还没完全得手,竟有人悍不畏死,把先前只是拿着做样子的严凤瑾推了上来。 他就不信,那些人真敢拿严凤瑾下手,之前看她的神态,也是好整以暇,想是她也心知肚明,那些人只是拿她在做戏。 可如今,局面翻转,那些人竟起了鱼死网破之心,竟是立意要用她为肉盾,杀出一条血路来。 这真是打老鼠还要防着砸了玉瓶。 正犹豫时,严凤瑾却大叫,“不用管我,许大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开枪吧——别被他们威胁住!” 话没说完,劈脸就挨了那人两个耳光,顿时嘴角淌血。 许有臻举了举手。 “砰——”几乎是同时,枪声响了,那只是伸手打严凤瑾时露出一点脑袋的人,额角中了一枪,脑浆四溅,仰面倒地。 严凤瑾顾不上擦拭脸上的溅上的脑浆、血迹,一矮身,跑到了几个台阶前的士兵队列。 有那手快的,连忙将她护到了身后。 那几个挟持人质的兵油子,也被混进他们队伍的人下掉了枪,其中一个官军装扮的扔下枪道:“我投降,我投降,家里还有妻儿老小呢,干嘛为了些银子给他们卖命!” 他这一带头,人群开始松动,开始是三三两两,后来几乎全都空了手,枪械扔了一地。 第62章 初会 由侍卫护送回家,换了衣服,稍微小息之后,严凤瑾就到许有臻办公的房间等他,等见到他时,已经是当日的下午。 只见他脚步快捷的走了进来,身形高大,身姿稳重,一身军装挺括妥帖,古铜色肌肤上的英俊眉眼有些倦怠,下巴上已经冒出青色的短胡茬,却更添男人的魅力。 走进门来,许有臻轻笑颔首,算作打招呼。 深邃冷淡的眸子,从严凤瑾身上掠过,她好似七岁那年站在学校的礼堂里表演节目般,被强光照着不知所措。 “……听说严小姐一直在等我,不知是何事?”只是淡淡地一句话,严凤瑾却觉得被他从外面带来的热浪逼得心口一紧,脸上红晕蓬上来,滚滚发烫。 但她是个直爽之人,并没有因此羞涩不语,而是站起身扬眉一笑,“许大哥今日救了我,我自然要当面致谢。外面的事情,你都处理完了吗?” 明明是初相识,语气却如多年故交。 “嗯。”许有臻示意她坐下,自己也坐在离她最近的一张椅子上,“都是些欺软怕硬的家伙,没什么真本事,好收拾的很。” “那为何还拖到了现在,许大哥是不想见我吗?”等了小半天,严凤瑾有些好奇,她还没被人这么慢待过呢,竟然在此等了小半天。 “是另外有些事情,我也没想到严小姐会一直等到现在。”许有臻的语气,客套而生疏。 只是这样一句解释,严凤瑾就满意了,她落落大方道:“叫我凤瑾,许大哥。那年在金陵女子学校见你的头一面,我就仰慕你的风采,今日再见,你对着那些人的样子,真是太帅了。” 这样的话,换个女人来说可能就会显得轻佻,但严凤瑾坦然的样子,就仿佛学生面对喜欢的老师一般,自然而然,反倒觉得磊落。 “噢——”许有臻眼里多了一抹探究,“你不觉得我那样,冷酷无情吗?” 严凤瑾愕然,“不会……怎么会……战争就是那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肯定不能心慈手软……”想到什么,她安慰地看着许有臻,“许大哥,很多人见识短浅,所以妇人之仁,你别听他们说什么,那个时候,如果不像你那般当机立断,还不知会死多少人呢!” 毕竟是挟持了人质的,即使有狙击手在暗处,混乱之中,还是伤了几个无辜之人。 严凤瑾能想到,定是有人为着这个质疑许有臻,她轻声道:“我自小喜欢舞枪弄棒,哥哥们不喜欢,家里只有我一个人跟在军营呆着。我在家父的手下做事,从下等兵做起,一点点凭着军功,升到了中校,可谁看我,都认为是家父提拔所致……没关系的,我们做事但求无愧于心,不必和世人去解释什么,懂你的人,自然会懂。” 许有臻有些吃惊,他笑了笑,“别说其他人,连我也这样想,你一个小姑娘,凭什么能做到这个位置?你看我跟前的段副官,三十来岁了,也不过是个中校,这还是他从军十三年,身上的弹孔都落了几个,才换来的。” 严凤瑾咬了咬牙,仰头傲然道:“不错,我是不及你的副官资历老,我今年二十二岁,从军不过四年,但岳阳那一战,是我拿下来的,也是那一回,连升了三级,临危受命,当上的中校。” 岳阳战役,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是南地政府征战中颇为著名的一战,许有臻只知道是个年轻人拿下的,不想竟然是严凤瑾,他的神色凝重了三分,“严小姐,刚才是我冒犯了,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然有这样的成就,真是少年有凌云之志,后生可畏啊。” 严凤瑾见他对自己说话的语气,如同长辈对待晚辈的赞赏,有些啼笑皆非,“许大哥,你不过长我四五岁而已,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都说叫我凤瑾了,还不改口?” “女孩子的闺名,可不能随意乱叫。”许有臻看到严凤瑾失望的神情,有些不忍,“你在家中排行第六,不如,我就像你的哥哥们那样,叫你小六?” “好啊。”严凤瑾爽快地答应道:“以后,你是我的许大哥,我是你的小六。” 许有臻有心纠正她,但见她目光澄澈,坦坦荡荡的样子,反倒不知如何开口,说不定,人家本来没那层意思,让他一挑明,反倒生出误会。 “对了,你怎么会被那些人裹挟呢?” “我被他们骗了。”严凤瑾有些不好意思,“我家的佣人里,有一个是他们的人,骗我说让我带着警察局的人去欢迎你,说是叫你检验下太原的警力,谁知到了市政大厅,他们却说得罪了,用枪指着我……我也想看看你的实力,就没太反抗。” 看到许有臻不说话,严凤瑾知道他有些疑心自己怎么和警察局的人扯在了一起,红着脸道:“是因为……如今局势稳定,我在军中也没什么事情,就求家父让我在警察局挂了个闲职……” 许有臻明白了,严百川的女儿到了警察局,即使是挂个闲职,也有的是奉迎之人,所以,这一回推她出来当欢迎队长,她也就没起疑心。 另一层意思,他没有去细想。但显然,那佣人知道严凤瑾对许有臻的好感,才会轻易得逞。 “许大哥,你不会笑我吧?”见许有臻沉默不语,严凤瑾小声道。 眼前这个丰神俊朗的男人,虽是军人出身,却于勇武矫健中带着儒雅之风,目光内敛冷淡,却在偶然的对视中令人心头直跳。 虽然是初次谈话,她却觉得很安心,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和哥哥们呆在一起的感觉,有什么烦恼,都有哥哥们帮着担当。 在军营里,她是说一不二的女将,但在他的面前,她却象一个小女孩,她还记得那一枪,打在她身后人的头上,脑浆四溅,他的眼神定格在她的脸上,然后是释然——知道她无恙后的释然。 也就是那一眼,她知道,他其实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视人命如草芥。 看了许有臻一会,严凤瑾突然调皮地对着他摇头晃脑道:“嵇康身长七尺八寸,风姿特秀。见者叹曰:‘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或云:‘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山公曰:‘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嗯,怎么好端端地背起《世说新语》来了?” “许大哥既然知道这是《世说新语》里的句子,当然知道,这是夸赞嵇康相貌的。”严凤瑾毫不忸怩作态,笑着说:“小妹一时为许大哥神采所迷,想到了这些句子,就脱口而出了。” 因为性子清冷,很少有人敢当许有臻的面说及他的相貌,像严凤瑾这样当面夸赞的更是绝无仅有,他不免有些尴尬,轻咳两声方道:“你既然会背《世说新语》,想来,应该也知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怎么会?”严凤瑾笑嘻嘻道:“许大哥你是内外兼修。再说了,凭什么男人就不能夸赞相貌?我觉得秀色可餐这个词,对男女都是通用的,对着好看的人,心情都会好些,多吃两碗饭。” “是吗?”许有臻突然起了促狭之心,“难道秀色可餐的意思不是说,好看的人或事物,看着就令人心满意足,连饭都不用吃了吗?” 严凤瑾愕然,呆呆地问,“这句,还能这样解释吗?怎么和我理解的不一样?” 许有臻指指墙上挂的钟表,“若非如此,不然到了这个时辰,你还在这里夹七夹八地说,连晚饭都忘了?” “哎——真是的。说得投机,我都忘了来的目的。许大哥,为了感谢你,小妹今天特设家宴,邀请你晚上出席。”见许有臻并未立刻答应,严凤瑾又道:“家父今晚也在,他刚从阳曲回来。” “你父亲,回来的还真是巧。”许有臻一语双关道。 “是啊,要是他在,那些人肯定不敢挟持我的。”想是因为打小受宠,严凤瑾虽然于军事上颇有天份、见地,对于其他事情,却没什么心机,一点也没领会许有臻的意思,反倒顺着他的话说道:“所以,今天晚上,要让他好好感谢感谢许大哥,要不是你,他回来就见不着我这个宝贝女儿了。” 许有臻笑了笑,含蓄地说:“若不是我,你也不会有这场无妄之灾。” 严凤瑾以为他是客气,摇了摇手,笑道:“和你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笨,上了那歹人的当。说出去简直丢死人了,我堂堂一个中校副团长,竟然被人挟持,太有辱往日威名,少不得要挨家父训斥。” “都说严督军对爱女千依百顺,他还会训你吗?”许有臻不动声色,他想多了解些严百川其人。 “那都是外界以讹传讹罢了。”严凤瑾苦着脸道:“家父疼我是疼我,可做了错事,一点也不会轻饶,小的时候,我就总被他罚。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世说新语》的?那些四书五经,就是他惩罚我的工具,只要做了错事,就要背书,不背完不许吃饭……” 这样对女儿进行国学熏陶,许有臻笑了起来,严百川,还真是个妙人。 “好,你先回去,我稍事休整,就去严府登门拜访严督军。” 说: 感谢这两日11朵捧场的咖啡,土豆超人、河边的垂柳和一抹流荧捧场的鲜花,染小尘捧场的钻石。 没力气了,今日双更,二更14:00。 延伸阅读:嵇康之语出自《世说新语》第十四篇.容止:大意是夸嵇康风度姿态秀美出众。见到的人赞他举止萧洒安详,气质豪爽清逸。有人说他像松间作响的风,高远而舒缓悠长。山涛说像他如挺拔的孤松傲然独立;醉态是高大的玉山快要倾倒。 第63章 夫人 严家的晚宴,除了许有臻是主客外,太原的军政要员,富商巨贾们也云集而来。 连那些被许有臻关押在牢里的大小官员,也被严百川以个人的名义,保释出来几个,出现在宴会上,打破了那些质疑太原军政不合的传言。 不管上头来的许有臻是什么态度,他,严百川,绝对和太原的官员们,唇齿相依。 而做为严百川的爱女,严凤瑾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集中了全场目光的她穿着红色斜领裸着左肩的晚礼服,平日拢在军帽里的长发挽了个法式髻,一边戴了朵洁白芬芳的玉兰花,沿着铺满红毡的楼梯,缓缓而下。 红衣将她的雪肤衬得更加明艳,纤腰长腿在晚礼服的束裹中隐约可见,走路时如同微风吹动了杨柳枝般美丽,她就那么缓缓走下来,只唇上抹了一点粉红,却仿佛一屋子的脂粉和颜色都被压了下去。 白日里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军人化身成了楚楚动人的女神,几乎连夜风都要为她倾倒。 严凤瑾走下来的时候,严家偌大的大厅,就在刹那间安静下来,无数宾客齐齐望向楼梯。 叶青彤在人群里,和其他人一样欣赏着她这样优雅地走进大厅,在众人注目下面不改色,想是打小就习惯了这种万众瞩目的场面。 严百川的女儿,在山西的地头上,就如公主一般高高在上,滔天的权势,令她这个本来就很美丽的女孩子,更增几分魅力。 这也就难怪女人们在背后提起她,难免有莫名的羡慕和嫉妒。 金玉颜脸上泛起一层红晕,兴奋地连双眼都亮了起来,她拉着身边的叶青彤,“表姐,你说严家故意给你递帖子,是不是就为了让你看看严凤瑾,好对表哥死心?” 叶青彤漫不经心地看了金玉颜一眼,“不看她,我对你表哥也没有心。不过,严小姐还真是美丽,连我都为她动心呢。” 金玉颜怀疑地看了她一眼,“表姐,你真的一点也不妒忌,不吃醋吗?” 叶青彤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妒忌?难道因为严小姐长得美就吃醋吗?天底下漂亮的女孩子何其多,要为这个,还活不活?更何况,美丽的女孩像一朵花似的,我也很欣赏。” 有天许有臻和严凤瑾成婚了,她的心头也许会有些痛楚吧,但这会儿,她纯粹就如欣赏一副画似的,看着美丽的严小姐,亦动亦静的风情。 毕竟,美丽的女孩子很多,像严凤瑾这般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却不多见。 身后忽然有人在她肩头轻轻一拍,“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你。” 叶青彤回头,脸上的微笑愈浓,是那个她在火车上救过的中年妇人。 没有那日的病态,衣着华美,俨然是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 她那对有些凌厉的凤眼停在叶青彤脸上,“我们居然会在今天这种场面见面,真是想不到。” 叶青彤笑了,“没关系,来日方长。还没有请教夫人您怎么称呼?” “我夫家姓顾。”美妇的脸色,忽然变得神秘起来,“你就叫我顾夫人即可。哦,对了,你应该不是姓黄吧?” 她指了指大厅中站在严百川左手的许有臻,打趣道:“你哥哥姓许,你们是兄妹吗?” 叶青彤脸红道:“不好意思,顾夫人,您也知道原因,那会儿我们正被人追杀,所以和许四少扮成兄妹。我姓叶,叶青彤。” “我明白。”顾夫人一点没有惊讶的表情,显然,她一早就知道叶青彤的身份。她看了看被人群围着的严凤瑾,颇有深意地道:“我听说叶小姐是许参议的未婚妻,他们今天这样安排,倒是热闹。” 叶青彤有些意外,难道顾夫人早就知道她的名字?还对她的事情这样清楚,她那算什么表情,似笑非笑半带诡秘。 “我想,只是因为他们知道我们和四少一起过来,不好冷落,所以一并递了帖子。我和四少的婚事,并没有提上日程,知道的人也不多,顾夫人怎么就听说了?” 被叶青彤反将一军,顾夫人却不正面回答,如同长辈护犊般,“别担心,严百川虽然不差,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谁也不敢慢待你去。以后有什么难处,你到顾家老宅来找我即可。” 叶青彤听得莫名其妙,自己有什么需要和严督军为敌的地方,难不成,人人都以为她要和严凤瑾抢男人? 是我的,抢不走,不是我的,抢来何益? 叶青彤笑了笑,悠然道:“我希望永远不会有那样一天,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恐怕就是性命攸关的时候,可能顾夫人你也帮不了我。” 顾夫人露出一抹激赏之色,“叶小姐果然是个不同的,除开生死,别无大事。可真出了那样的大事,确实靠不了别人。” 她点点头道,“老实说,今天我一进严家的门,第一眼就看见你了,她们都觉得严小姐令人惊艳,可我倒觉得那是叶小姐你……太藏拙的缘故。” 在旁边一直兴致勃勃听她们谈话的金玉颜听到这句,连忙插嘴道:“就是,我也这样说。今天出门前,表姐不仅自己穿的素净,还让我也换衣服,说到了人家府上,不能太过打眼。” 叶青彤今天穿了件月白色折枝花的旗袍,金玉颜是粉蓝色百合花的旗袍,两个人站在那里清雅别致,亭亭玉立,但从气场上讲,自是严凤瑾那条红色的晚礼服抢眼的多。 顾夫人却夸奖道:“你表姐说的对,打扮得体最宜人。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抢主家的风头,会招人恨的。就是平日里,如果总是周遭最惹眼的那个,只怕人缘也好不到哪去。又不是做交际花,何必去争抢那样的风光,白白让人妒忌?我听说叶小姐自那夜一歌动四座之后,就一直深居简出,想来,那一夜,你也是一时意气吧?依你的个性,只怕人家夸赞或是诋毁,都不会当回事。” 叶青彤有些赫然,她哪儿有顾夫人说的那般好,只是喜欢读书,抽功夫交际应酬这些,统统认为不如到医院里做两个手术来得有趣,那种能够令人起死回生的成就感,才是她喜欢的。 顾夫人正和她们闲聊着,一位穿着花衬衫,白西裤,皮鞋锃亮,头发油亮的公子哥走过来,打招呼道:“顾夫人,怎么也不给我介绍下两位美人?她们不是太原本地人吧,看着好眼生。” 叶青彤她们站在他对面几步远,都被他头上那浓烈的茉莉花头油味道呛得退了两步。 这谁呀,干嘛喷这么多茉莉花油在头上? 金玉颜看了看他有些稀少的头发,捂嘴偷笑,附到叶青彤耳边说:“茉莉花头油,适合掉发的人使用。” 叶青彤想起《本草纲目》上说,茉莉有催生毛发的效果,也不由露齿一笑。 那公子哥见两个美人朝着他笑,愈发摆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顾夫人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们初来乍到,这样吧,让我带你们四处转转。” 顾夫人扭头笑道:“陈少爷天天在风月场上打滚,我这些侄女们可不适合和你一起玩。” 她回头向叶青彤她们道:“我来给你们介绍,这一位,就是警察局陈局长的公子,他的伯父,在金陵警察总署任职,近日和许四少有些过节。陈少爷很威风的,前几天有个女孩子拒绝了他的邀请,他就用枪打断了人家的右腿。” 顾夫人说的云淡风轻,但话里话外都在点明,这位陈少爷就是个横行霸道,耀武扬威的主。 真是不走运……遇上这种人,要不是顾夫人在,她们不知要怎么脱身。 “顾夫人,你怎么当着女孩的面这么笑话我。”那位陈少爷虽然不高兴,但显然他并不想惹顾夫人,“既然由你陪着她们,那我就不打扰了。至于许有臻,你们带个话给他,别以为他能把家父怎么样,这不,家父不好生生地出来了嘛,叫他小心点,这可是太原的一亩三分地,让他走路当心别撞着鬼。” 叶青彤笑了笑,指了指大厅中正和严百川说话的许有臻,“许参议就在那里,陈公子何不自己过去和他讲?你说这么多,我记性不好,怕记不全,耽搁了你的事。” “你——”陈少爷恨恨地看了叶青彤一眼,甩手走了。 “表姐——”金玉颜担心地说:“你这样讲,岂不是把他得罪了,他那个样子,显然就是个小人,都说小人不能得罪的。” “不得罪小人,难道就去欺负君子吗?”叶青彤不以为然,“再说了,你以为不那么说,就没得罪他吗?他认为我们和四少是一伙的,不管怎么说,这梁子都结下了,又何必任他威胁!” 顾夫人也道:“叶小姐说的有道理,不过,他这个人睚眦必报,有我在这儿,他当然不敢拿你们怎么样,但暗箭难防,他们陈家父子,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们平日里,一定得当心些。就是许参议那儿,也要提醒他,别不当回事。” 听了顾夫人的话,金玉颜没好气地说:“严督军也真是,表哥都把人关了,他又把人放出来,算怎么回事?” 说: 抱歉抱歉,才发现这章也没传上来。 第64章 姝好 听到金玉颜口不择言的话,顾夫人笑而不语。 叶青彤急的直拉她,低声道:“这可是在严府,真有什么问题,自有四少去和他们计较,你强出什么头?先前瞧着还稳重,怎么近来性子和嫣然似的,毛毛燥燥的?他们那些事情咱们又不懂,可别乱说惹祸上身。” 金玉颜这才觉得自己冒失,懊恼地对顾夫人道:“夫人见谅,我今个失言了,还望您大人大量,当没听见。” 顾夫人故做吃惊状,“刚才你说什么了?不好意思,我和那边的朋友打招呼,没有听见。对了,咱们聊这么久,叶小姐也不和我介绍,这位漂亮的小姑娘是谁?” 金玉颜和叶青彤都松了一口气。 “不好意思,顾夫人,这是我表妹的同学,金玉颜,金小姐。”叶青彤见顾夫人有些心不在焉,笑道:“我们随便转转,顾夫人,您去忙您的吧。” 说完,道了声抱歉,拉着金玉颜离开。 “表姐,顾夫人刚才说有她在,那个陈少爷不敢怎么样,咱们要是这样落了单,会不会出事?”金玉颜有些担心地问。 “这样的场合,顾夫人想必有很多事要办,总不能叫她一直护着咱们。反正也没人注意,咱们呆一会就走,也算全了严家送帖子的礼貌。说起来,那位顾夫人是谁?看起来好像章程很大似的,你看刚才,那些有头有脸的人,都纷纷跟她点头示意。” 听了叶青彤的话,金玉颜也道:“我也觉得奇怪,听顾夫人话里的意思,连严督军也要给她几分面子。而且,单凭你给她看过病,就如此礼待于你,现在的大夫有这么吃香吗?” “她是江苏督军顾甫华的夫人,出生太原,这里说顾家的老宅,其实指的是顾夫人的娘家。只不过她出嫁之后,一直都用夫姓,她自己的真名实姓,倒鲜少人知了。”许有臻不知何时走到她们跟前,听到两人谈话,就答了一句。 叶青彤一惊,看着许有臻道:“你是说,那个……顾家?” 许有臻点了点头,“不错,正是那个顾家。” 和许家有世仇的顾家,和叶青彤父亲之死相关的顾家,有嫡系顾二少和许四少可做瑜亮之争的顾家。 叶青彤还想说什么,许有臻已经被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招呼了过去,“许参议,你到我们太原来,可真是……蓬荜生辉……” 许有臻只好向她们举了举杯,做了个抱歉的口形。 “你们谁是叶小姐?” 听见清脆的女声,两人转头一看,一身红裙的严凤瑾朝她们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 走近之后,严凤瑾含笑而立,“是叶小姐和金小姐吗?我是严凤瑾……听许大哥说你们也来了,所以过来问候一声。” 金玉颜扫视她一眼,扬眸而笑,“严小姐,我姓金,金玉颜。” 只抹了点粉红唇膏的严凤瑾基本素颜,雪肤亮白剔透,明眸修长,眼梢微微上扬,笑容爽朗坦诚,并不似一般权势之家的子女咄咄逼人,倒显得亲切可人。 “严小姐,这位是我表姐,叶小姐。”金玉颜年轻,看着她俩人,笑容带着些促狭之意,却不让人生厌,只觉她俏皮可爱。 “我是叶青彤。”回答之后,叶青彤没有多余的话,只是冲严凤瑾笑了笑。 “这边人多的很,气闷,咱们到旁边去说话。”严凤瑾亲切地挽起金玉颜的胳膊,往大厅的侧门走去。 穿过低垂的紫色丝绒帷幕,严凤瑾带她们走到外面露天的花厅,花厅上面的架子爬满了扶芳藤和蔓生紫薇,夜色中隐约可见紫红色花朵开的正好。 花厅很大,用大型盆景巧妙地分成了几个区,靠近左边有一圈供休息用的法式长沙发,好些女眷正围坐在那里,叽叽喳喳地说着今晚谁手上的钻石比较大,谁的衣着手工最为精细,谁带了自家的小妾,把正房夫人丢在一边,谁又勾搭上了城里的新贵,卖身求荣助丈夫升迁…… 都是些三姑六婆的话题。 严凤瑾把她们带到右边一个小角落里,那里有一张圆形的藤桌,旁边几把藤椅,桌上已经摆好了三只水晶杯,放着几瓶酒。旁边的花架上,挂着一盏气死风灯模样的电灯,照着这一角,明亮温馨。 显然是有备而来。 严凤瑾请她们落座,亲手给叶青彤和金玉颜倒上酒,她轻声笑道:“我之前不知道家父让人送了帖子给你们,实际上,我没想到你们也在太原,刚才听许大哥提起……就让底下的人准备了一下。听说彤妹妹喜欢喝葡萄酒……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我比彤妹妹大两岁,你们可以叫我凤瑾,也可以叫我六姐,我在家中排行第六,哥哥们都叫我小六。后厨今日买到极好的海鲜……一会开席了,咱们去吃……” 倒是什么都不遮掩,摊开来说的姿态。 她一边说话,一边打量叶青彤。 说是有二十岁的年纪,外表看上去却和金玉颜差不多,但那股子沉稳劲,倒似比自己还要年长似的。身量和自己相仿,也是高挑窈窕,虽然修长,却不似女孩子们的娇柔,反倒有股子常年锻炼的英气勃。 月白色折枝花织锦旗袍,不见什么特色,但衣裳料子是极好的,柔滑软沉,上面花色是精致的蜀绣,点点星光和暖暖灯光下,只觉得她于端庄娴雅里,藏了份明艳温婉。 这一路上叶青彤跟严凤瑾过来,神情间不见半点局促不安,似乎根本不担心严凤瑾会对她做什么,此时听到严凤瑾说话,也一直嘴角带笑,像是专注在倾听。 但严凤瑾却看出她眼里的那抹漫不经心,发现她神色间带着丝说不出的清冷,感觉到她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严凤瑾有些好奇,叶青彤知道她的身份,并不像其他人似的阿谀逢迎,也不见女孩子常有的羡慕妒忌,她的心里头,在想什么? 叶青彤似未察觉她的打量,笑咪咪地听她们说话。 金玉颜接过话头:“我还在想呢,怎么六姐会想到给我们送请帖又不见招呼……还以为你和她们说的那样,有钱有势所以眼睛里看不到人,故意慢待,不想却是错怪了六姐,在这儿给你赔罪。” 金玉颜很想问许有臻怎么和严凤瑾提起她俩的,却也知道这样不免冒失,只连连亲热地叫着六姐,表示彼此一见如故。 “什么有钱有势,不过是我不爱理那些人,她们就乱嚼些舌头,编排于我。刚才我还怪许大哥,你们来了这些时日,也不知会我,真是款待不周呢……我也是今天下午才见到他……”严凤瑾举起了酒杯,“来,为我们今日相识,干上一杯。” 叶青彤也举起酒杯,和她俩一样,一干而尽。 三杯过后,严凤瑾眼中露出喜色,“没想到彤妹妹和金妹妹都是爽快人,你们不知道,我最怕遇到那些忸怩作态的女孩子了,一会喝酒多了伤身,一会葡萄酒得品,不能这样牛饮……烦死人了,所以我不爱和她们一起玩。还是在军中痛快,大家都有什么说什么,没什么弯弯肠子,不会耍心眼。” 叶青彤笑的眼睛弯了弯,“其实我也想说这样喝葡萄酒,是牛嚼牡丹,只是你们俩喝的太快,单留我一个不喝,未免不合时宜。” 严凤瑾一听,眼睛瞪圆,“金妹妹你听,这人骂我们是牛呢!哎,‘人生得意须尽欢’,当然该这样喝酒才痛快,那样一口一口慢饮的,有什么意思?” 金玉颜已经将三人杯中的酒再度斟满,“管她呢,牛就牛呗,这样的好酒,也不是天天能喝。严督军家的好酒随我喝,我和严督军家的千金小姐称姐唤妹,说出去羡慕死她们。来,人逢喜事精神爽,咱们干——” 严凤瑾和她碰了下杯,两人一仰头喝尽。 叶青彤笑着摇头,“你们两个,一看就没什么酒量,还学人喝酒,照这样喝下去,要不了几杯,你们就站都站不起来了。” 严凤瑾斜睨她一眼,将酒斟满,站起身举起着杯子,“怎么,看不起人?来来,咱们再喝,我倒要看看,一会儿是谁会站不起来。” 叶青彤没有端杯子,好脾气地笑道:“好好好,是我酒量不如你们,这样总行了吧。快坐下吧,那边的人都看你呢。” “让她们看。反正狗嘴里也吐不出什么象牙来。”严凤瑾自顾自地喝了一杯,“我就喝不来这洋酒,还是咱们的女儿红,花雕喝起来够味。这葡萄酒太淡了,又有些酸味,没劲。” “你喝太快了,这酒不能像女儿红那样豪饮。”叶青彤拉她坐下,“你细细品,这种诗密拉菲特白葡萄酒,层次极为丰富,在葡萄的果味外,还包含着苹果,蜂蜜和柠檬的香气,在芬芳之外,带着一股清甜。” 严凤瑾似有些醉了,咕咕地笑着,看着叶青彤道:“你会唱歌,会品酒,还会什么?说出来,咱们比比。” 看着沉默不语的叶青彤,她又说:“没错,我心悦他,我心悦他。可他说自己有未婚妻了,说你是他的未婚妻。叶青彤,我不服气,咱们比一比,公平竞争。” 说: 今日双更,二更15:00 第65章 骄傲 严凤瑾说着,又笑着倒了一杯酒喝下,轻笑着说:“我的确很想赢你,但是我要凭借自己的真正实力和你公平竞争,光明正大地赢你,而不是凭着我的家势,利用他在政治上的需要侥幸取胜。那样的胜利来之不公,也没什么意思。” “六姐,我为你这番话干杯”金玉颜把酒倒满,和她重重碰了一下杯,豪情大发道:“六姐,我佩服你,敢爱敢恨,敢做敢当,你比我勇敢。之前我知道她们的婚约时,只敢在背后怂恿嫣然去破坏。这些天我虽然想通了,表哥并不适合我,却始终不敢像你这样,正视自己的感情。六姐,你好好振作精神去争取,无论你和表姐谁输谁赢,都要让我和嫣然当伴娘,我支持你们,光明正大地打一仗。” 说罢,金玉颜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她又哭了起来,像是在感叹自己短暂而迷茫的初恋。 严凤瑾再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叶青彤,来,我们击掌为誓,拭目以待,看最终鹿死谁手” 叶青彤却转了转杯子,冷静,甚至有些冷酷地回答:“六姐,我不会和你争,也不会和你击掌为誓。老实告诉你,这一路上,我想了很多,对于四少,说我对他毫无感觉,那是撒谎骗人骗己。我心悦他,或许不比你心悦他来得少……但是,六姐,我不会和你去争,一个男人,若是看着女人为他争,无非是他两个都不喜欢。对于连感情也能权衡利弊,计较得失的男人,我再心悦他,也不会靠近。” “听到我这样说,你也许会笑我喜欢的太少,才会这样在意自己,可是我心里的感受就是这样的,再喜欢一个人,我也有自己的骄傲。我们是性格类型两种完全不一样的人,有各自不同的好,为什么我们两个这样好的女孩子,要站在那里让他选?不仅是你,玉颜也好,嫣然也好,谁和我争,他看着,我都会走开……” “对一个不看重自己感情的人,或者说为了国家、民族大义可以牺牲自己感情的男人,再喜欢我也不会靠近,他可以牺牲自己,但他无权要求我去牺牲,我就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女子,连感情也一样锱铢必较……六姐,你今日既然说出要公平竞争的话,说明你不在意这点……既然不在意,那么用什么手段,什么方法得到他,又何必计较?” 叶青彤喝完了杯中的酒,明明只是酒精度十几的葡萄酒,从喉咙吞下,却如同烈酒一般灼伤她的心肺。 她觜角上扬微笑道:“其实,从科学的角度上来讲,因为利益结合的婚姻,比感情来得长久,感情会随荷尔蒙消失,而利益,则是越结合在一起越为稳固,千丝万缕很难扯断。更何况,你还那么漂亮,权势财色,一应俱备。” “若你想争的,是他的感情,那恐怕要失望了,对于一个连他自己性命都可以为这个国家舍弃的男人,做他的女人,永远都要有被牺牲的准备,永远都不需要问到爱不爱这个话题……不过,抛开这些,他那样的男子,对于家庭,总是很有责任心的,日久生情,也许更好些!” 话到最后,已经成了一声轻叹,荡在寂寂夜色之中。 良久,严凤瑾紧紧握住了叶青彤的手,由衷地说:“彤彤,有你这昔话,无论最终我们谁和他走到了一起,我都会当你是位最好的朋友。我也知道,他心怀高远,心里并无儿女私情,但我就是搁不下,从六年前,他在学校来讲座,我就一直心悦于他,连他的冷酷无情,也一并喜欢” “……我明白了……”叶青彤幽幽叹了口气,不重,却足够传到严凤瑾的耳边,“你的这种,才叫喜欢,不计较得失,不计较后果,即使低到尘埃,心头也能开出圣洁的莲花来。我不及你,你已经赢了。回去之后,我和他就会退掉婚约,你好好把握。” “彤彤,或许有一天,你能够正视自己感情的时候,会像我一样,舍不得放手。”严凤瑾凝视着她的眼眸,一字字认真地说:“我不是鼓励你,我只是不希望你稀里糊涂放弃了,将来会后悔,许有臻,他绝对当得起你我的心悦,他能够在我面前坦然提起你,说你是他的未婚妻,就说明他心里有你……” “是吗?”叶青彤忽然笑了起来,“恐怕,他后面还有句话,你没说吧?他一定还告诉了你,我这个未婚妻是父母之命定下的娃娃亲,他有意退婚,然而父命难违,请你现在不要提及感情,等他是自由身的时候,他会堂堂正正和严督军谈及此事。” 严凤瑾目瞪口呆,“你,你怎么知道……”叶青彤所说,虽然不是许有臻当时的原话,却也**不离十了。 叶青彤一边嘴角轻扯,露出同情,“我不仅知道他这样说,还知道你当时一定在想,这个男子,如此有担当,不欺瞒感情,将来,只怕也不会辜负……” 严凤瑾更吃惊了,她当时,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不仅是她,换成哪个女孩子,都会这样想吧,一个男人,要干干净净了结前面的事情,才开始新的感情,这分明就是有担当有责任心的表现啊。 叶青彤看着杯中几乎透明的酒液,像是在想什么,半晌,她方开口道:“他就是这样,将一切坦坦荡荡说给你听,让你自己去想,去选择,那么将来,不管是什么后果,你都得自己承受,半分也怨不了他。至于我为什么知道……” 她微不可见地笑了笑,“因为我的父亲,也是这样一个人,好的坏的,全都说给你听,选择什么,全都由你,当然,结果如何,也得你自己负责。” 她还记得,父亲因为他心中的坚持,不妥协于权贵,甚至为了他的傲骨,高风亮节,屡次将外祖母家来探望的人驱之门外,不许母亲动用她的陪嫁扩大医馆,说是宁可守着清贫也不吃嗟来之食。 比起那些一心想借助岳家直上青云,攀龙附凤之人,她的父亲,确实是够有气节。母亲偶有抱怨,他也会说,一切都是当日你自己所选。 既然选择了那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就别抱怨他没有带给你灯红酒绿;既然选择了两袖清风的,就别抱怨他没有带给你锦衣玉食;既然选择了胸怀家国的,就别抱怨他没有时间和你卿卿我我…… 她并不怨父亲,父亲已经尽他所能,给了她们姐妹最好的生活。 她只是替母亲可惜,当父亲在那堆医书中废寝忘食之际,当父亲为了病患一去千里,抛家忘妻之时,她的母亲,或许有过后悔吧?如果嫁给那个曾在春风里对她微笑的少年,或许是另一番情景。 所以,她绝对、绝对不会去选一个将生命中很多事看重,遇到事情就会舍弃她,把她抛之脑后,让她牺牲的男人。 世间的确不是只有男女私欲这一件事情,她也并不想对方的眼睛里只有感情。她所要的,就是第一。 不管有多少责任在身,不管有多想向上攀登,当她需要之时,当她呼唤之际,就可以停下来,完全搁下手头的事情,静静陪她一段。 虽然不是唯一,却永远将她放在第一。 她才不要选一个将国家、事业、朋友、家人……排在她之前的男人。 她的爱,凉薄而自私。她要的,是和他并肩看世界,而非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叶青彤终于喝尽了她杯中的酒,“只是,我不明白,他既然都这么说了,你为何还说要与我公平竞争?他的话,分明已经打算放弃我们的婚约了,你为何还要那样说?是想试探我吗?” “说出来你或许不相信。”严凤瑾的眼睛黑白分明,澄净坦然,如清泉,似乎一眼就可以看到底,“他提到你的时候,眼里有一抹我从未见过的温柔,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温柔。无论因为什么原因,他放弃这段婚约,但我想,那都不是他的心里话。就是他的那个眼神,令我感觉到,你是劲敌。” “我从十六岁时对他一见钟情,这些年,他的事情我恐怕比他的家人知道还多。我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他有缺点,可我相信即使再过去六年,我仍然会认为他是值得我心悦的男子,我庆幸自己的少女时代喜欢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你们知道吗?她们羡慕妒忌我,是因为从前的我,就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大小姐,如今却成了和她们不一样的人。因为他,我才明白了追逐梦想有多美;因为他,我才找到了人生的意义,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更接近他;是因为他,我才由醉生梦死的千金小姐,变成了可以手握双枪,运筹帷幄的女将军。” 严凤瑾抓住叶青彤的手,诚挚地说:“彤彤,你所看到的他并不是你所知道的全部,别轻易放弃,让自己后悔。” 迷迷糊糊中,听到这句话的金玉颜问道:“六姐,你既然那么喜欢表哥,为何还要告诉表姐这些呀?” 严凤瑾展眉一笑,如同傲雪寒梅,“因为,如果什么都不告诉她,我即使得到了他,也觉得胜之不武。” 说: 叶青彤和严凤瑾,都是很骄傲的人啊~~ 第66章 紫薇 入夜时分,许有臻总算从围堵他的人群中脱身,躲到了外面的花园里。夜风习习,遍地生凉,吹拂走一身的酒气、烟味,他站在花园的蔓生紫薇花架子下,一抬眼就看见了不远处花厅里影影绰绰坐着些人。 都是在此乘凉,准备稍后要入席晚宴的女眷。 正要走开,却听见几个女孩子的声音,虽然听不清在说什么,却能辨认出是他熟悉的人。 他在花架下走了几步,换了个角度,正好看见叶青彤坐在藤椅里,纤纤柔柔的十指握着一只高脚水晶酒杯,略低着头,盘成低髻的头发垂落了一些在耳边,她身后的高脚花架上挂着一盏气死风灯,暖暖的光芒下,她月白色的衣衫,那雪肤冰肌,都如同罩着一层薄雾,虚无缥缈,如在天边。 许有臻望着她,眼底里映着她清清冷冷的样子,想着从太原回去之后,这个人,就和自己再没什么关系了,心里头就是一滞,可这是他的选择,不能不做的选择,半点也容不得后悔。 一方是手握重兵,能够相助自己平定天下的督军之女,一方是父母双亡,于自己全无助益的外科小大夫。 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可他看见她,在这样的夜里,心头还是一紧,本该移开的目光久久停驻不移,眼前的紫薇树上花正开的灿烂,团团蔟蔟,渲染如画,即使在夜色里,借着点点星光,也能看到那片片璀璨紫金。 花开的那么热闹,繁花似锦中,她却那样冷清,就连笑容,都是淡淡倦倦,不抵眼底。 不过双十年华,为何会有那样如同老僧般世情参透的目光?据他所知,虽然父母亡故,她于物质上并没有受什么苦,有莫家的明里呵护,许家的暗中相助,并不像戏文里的孤女,尝遍人情冷暖,为什么,她的目光却有万花凋尽后的冷清? 忽然,叶青彤抬眼看过来,许有臻觉得她似看见了自己,往后退了半步,完全隐身在阴影里。 其实那边光亮,他这里黑,即使有人看过来,也不过朦朦胧胧的一片花影,瞧不分明。 但他就是觉得她看见了自己,那眼神分明是看见了他,似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看清,他退了半步,就再动不了,只定定地站在那儿,任她端详。 满园子的花香,他却似是闻到一种淡雅的香气,她身上那种特有的香气,若有似无缠缠绕绕,直钻入他的三魂七魄里。 夜风吹着架上的紫薇花瓣簌簌地落下,沾满衣襟,周围一片黑寂,唯她是那唯一的光源所在。 他在黑暗里与她对视,千回百转,竟是不知不觉间如同痴了一般。 独坐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微郎。 而后,他眼看着她的眼眸垂下,如同一扇窗在自己的眼前关上。 心里大恸。 良久,许有臻抬脚转身,却不小心撞到了光滑无皮的紫薇树干。被他这一下轻撞,紫微树枝摇叶动,浑身颤抖,发出微弱的“咯咯”响动声,好像人突然被咯吱一般,笑个不停。 可这笑声,多像是在呜咽。 就在此时,他突然听见花厅里有个女眷大叫,“哎呀,我的手上,脖子……怎么回事?” 稍后,又听见几个女孩子在那里惊慌失措地喊叫。 便看见叶青彤站起了身。 他心里不由笑了笑,这个女孩子,又犯了职业病,要多管闲事了吗? “许参议,你怎么躲在这里来了,叫我们一顿好找——”还没等他决定要不要迈步过去瞧瞧,太原的富商们已经发现了他,寻了过来。 “喝太多酒,有点头痛,我这就进去。”许有臻看了看花厅里已经开始在忙碌的那个身影,转身随找他的那帮人从园子里走了。 灯光下,叶青彤仔细瞧那几个喊痛的女眷。 这些人脖子、脸上出现了被鞭子抽打过一样的红斑和米粒大小的水疱。 她看了看,她们每一个人都是相同的症状。 “是不是有像被火烧了似的灼热、刺痛感?” 听到她的问话,那几个女子七嘴八舌地回答。 “是啊,好痛。” “就像被火烧了一样。” “还有些瘙痒……” 叶青彤眼明手快,发现一个女孩子脖子上的小虫,挥手将其驱赶开。 严凤瑾也发现了一个,举手准备拍死。 “别动——”叶青彤伸手拦住她,“这种黑色小飞虫是隐翅虫,身体各部分均含毒素,是类似于浓盐酸性质的毒汁,被这种虫子叮咬,切忌一掌拍死,以免被它身上的浓酸腐蚀皮肤。” “六姐,把她们几个有伤的集中在一处,叫这些人都尽快回屋里去,把这花厅里的灯都灭了。隐翅虫白天栖居在潮湿的草地等处,夜间喜欢向灯光处飞。”叶青彤一边看那些人的伤势,一边和严凤瑾安排。 听了叶青彤的话,不待严凤瑾发话,那些女眷们就如同惊弓之鸟般四散回屋。 在严宅的休息小厅里,叶青彤正在用肥皂水给受伤女眷们清洗伤口,严凤瑾小声问她,“我知道那种小虫叮人很疼,可往年都是在秋夜出现,夏天我们在外乘凉,还从没遇到这事。” “是呀,就因为隐翅虫多在秋夜出现,所以看见花厅的灯光,我也没有在意。许是今年雨水多,潮湿些,它们就提前出现了。” 严凤瑾点点头,“如此说来,以后花厅还是加上纱帐安全些。” 两人说着话,叶青彤还忙里偷闲,教几个伶俐的女佣学着她的样子清洗伤口。 “六姐家里可有风油精?” “有,我这就叫人给你去取。”严凤瑾忙叫人去拿了风油精来。 “取来不用交给我,叫人用两三滴混半公斤左右的清水,涂抹在宾客们裸露的皮肤上,或是喷洒在花叶底下,就不会被叮咬了。”叶青彤还特意交待,“千万不可以给孕妇或者三岁以下的小孩用,到厨房里找些小苏打化水给他们抹就行了。” 金玉颜好奇地问,“为什么呀?既然风油精这么有奇效,为什么不给她们用?” 叶青彤简洁地回答她道:“她们已经被叮咬,皮肤出现损伤,不光是她们,就连皮肤有其他溃疡的人也都不能用,以免产生刺激疼痛。” “孕妇和小孩又为什么不能用呢?”金玉颜打破沙锅问到底。 受伤的女眷们也都看向叶青彤。 毕竟,夏日秋夜,免不了被这种那种的虫子咬上两口,虽然没什么大碍,但那痛痒的滋味,总是不好受。 “风油精里含有樟脑,樟脑具有一定的毒性。”叶青彤耐心地解释道:“樟脑在进入人体后,正常人体内的葡萄糖磷酸脱氢酶会很快地与之结合,使之变成无毒物质,然后随小便一起排出体外,不会发生不良反应。但孕妇体内的葡萄糖磷酸脱氢酶的含量降低,尤其是怀孕头三个月内若过多地使用风油精,樟脑就会通过皮肤吸收进入体内,然后再通过胎盘屏障进入羊膜腔内作用于胎儿,严重时可导致胎儿死亡引起流产。” “新生儿和幼儿体内,也缺乏葡萄糖磷酸脱氢酶,大量使用风油精,樟脑会随气味透过他们娇嫩的皮肤和黏膜渗入血液中,使红细胞破裂,溶解成胆红素。血液中的胆红素含量过高,还会透过脑膜与脑细胞结合,引起婴幼儿黄疸症,出现全身发黄、口唇青紫、棕色小便、不吸奶、哭声微弱、嗜睡等症状,严重的,还会出现抽风、惊厥等神经症状,即使经过治疗也可能使脑功能受损,所以风油精虽然有奇效,但最好不要给孕妇和婴幼儿使用。” 虽然被她一堆专业术语说的头晕脑涨,但里面的意思大家都听懂了。 一个女眷正好怀了身孕,听了脱口问道:“那我们被叮咬了怎么办,难道就没有好的预防措施吗? “可以像我这样,用肥皂水或者是小苏打水清洗伤口,然后用紫微花根汁涂抹,这种花的根汁可以治痈肿疮毒。平日里被蚊虫叮咬,用肥皂水或小苏打擦一擦就能止痒,虽然不及风油精那么管用,但效果还是不错的。” 严凤瑾若有所思,“难怪你之前让给你先找肥皂来,这样忙乱的时候,还能考虑到里面是不是有孕妇,彤彤你真是心细如发。” 叶青彤将垂落在脸颊的头发拨在脑后,笑道:“不过是职业习惯罢了,谈不上心细。” 等女佣们清洗完,叶青彤又将准备好的紫微花根砸烂、取汁,抹在伤口上面。 全部处理之后,她看着那几个被虫子叮咬的女眷们笑道:“好了,没事了,一会吃了饭回去睡一觉,明早起来,这些被隐翅虫叮咬的伤口就会好个七八成。不过,一会吃海鲜的时候,你们可得忌忌口,海鲜是发物,吃了之后,伤口好的慢,落下疤可就不漂亮了。” 一个女孩子笑起来,“今个来的人,主要是冲着严家这海鲜宴,你这是要替严家省钱吗?” 今晚来赴宴的人都是非富则贵,哪里会吃不起海鲜,叶青彤当然知道这是一句玩笑话,遂笑了笑,并未搭腔。 一位少妇则笑着问,“你为我们忙了这半天,还没请教芳名,府上哪里?改天我们也好去登门拜谢。” “我姓叶。拜谢不敢当,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们别放在心上。” 说: 感谢7月7日wgemily捧场的九朵鲜花,染小尘和风茕的耳朵捧场的钻石。 今日双更,二更15:00前 延伸阅读:紫薇:耐旱、怕涝,喜温暖潮润,喜光,喜肥,对二氧化硫、氟化氢及氮气的抗性强,能吸入有害气体,吸滞粉尘,是城市、工矿绿化最理想的树种,也可作盆景。其叶治白痢、花治产后血崩不止、小儿烂头胎毒,根治痈肿疮毒,种子可制农药,有驱杀害虫的功效。 花语是:好运。沉迷的爱。 第67章 遇袭 严家酒宴之后,已经过了子夜,白日里商铺林立的繁华街道,少了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热闹,显得安静而凉爽。偶然有经过的几个人,都是慢悠悠地走着,像是要多享受一会外面的清凉。 盛夏的夜,睡在屋里,就是吹着风扇,搁着冰在屋角,也不及外面来得惬意。 因为严宅离万象酒店不远,叶青彤、金玉颜两人推辞了严督军让人送他们的好意,打算散步回去。 许有臻被太原的军政商要们缠着,还脱不了身,就指了段副官找两个人护送她们。 严府在万象酒店的左边,段副官派来送她们的两个兵卫,看到她俩已经快到门口,就告辞之后往回走。 他们还准备赶回去接许有臻和段副官。 万象酒店右边,有一处僻静的街角窄巷,**个彪形大汉左一个右一个站在那里,路过此处的行人看那些人满脸横肉,别刀揣枪的衣着打扮,大多绕道而行,或是极快的离开。 近日虽然加了防军,城里也算是法纪严明,可地痞无赖向来就不是寻常百姓敢招惹的,况且眼前这些人看那神情,那装扮,满身的酒气,显然是才从哪处酒肆畅饮过,又打算选个地方继续寻欢作乐。 这种不像是善茬,一副以打架斗殴为乐的模样,明眼人一看,都是避之不及。 “我说妹妹,长得挺俊俏嘛,来来来,同哥哥我走,那文文弱弱的书生有什么味道。” 正准备拉开酒店的大门,一个大汉伸手过来,一把将金玉颜拽了过去。 叶青彤一手没拉住,反倒也被带了过去。 万象酒店里的门童,头正一下一下点着,小鸡啄米般眯眼打着瞌睡,对外面发生的事情全无所知。 窄巷里的大汉笑着起哄,他们早就在暗处看见这两个娉娉婷婷走过来的两位佳人,此时更是个个用淫邪的目光打量,俩人俊俏的模样引得他们要流口水,摩拳擦掌,打算今个好好享用。 反正,如此欺男霸女的事,他们也不是头一回做了,况且,今晚还有人送了钱给他们,叫他们任意而为。 金玉颜拼命向后躲闪,“你们要干什么?走开,走开,不然我让表哥把你们都抓起来。” “妹妹说话还挺硬。”大汉伸手想去抚摸她白皙嫩白的脸颊,醉醺醺的道:“你表哥是谁呀,是你的情哥哥吗?他肯定不及哥哥我的好身板,来,跟着哥哥走,保证你欲仙欲死,**的要了还要。” “放开她,不然你们今晚就死定了。”叶青彤一把掐住那大汉的手。 她用两指尖用力掐了大汉的虎口处的合谷穴,令那大汉手筋酸麻,一时吃痛,松开了金玉颜。 “哟,这个妹妹好辣,我喜欢——”旁边另一个大汉淫笑着,就要伸手给叶青彤来个满怀抱。 “啪——”他的脸上火辣辣地挨了一个巴掌。正欲发火,抬眼看到面前那张俏脸,倒一时下不去手,只诞笑道:“就你这劲,打哥哥就和瘙痒似的,来,哥让你这边再打一下,消消气,跟哥走,让哥哥好好疼疼你。” 旁边的大汉就起哄,“好呀,刘老三,你也会怜香惜玉了,哥几个今晚就先让你——” 叶青彤护着金玉颜,咬着牙往后退,却发现那七八个大汉已经将她们围在中间,如同猫戏鼠般调笑她们。 “来呀,到哥哥这边来,我比他们会疼人——” “别听他的,还是到我这边来,我才是怜花人呢……” …… 正当那个刘老三的手即将碰触到叶青彤时,他的手腕被身后的人抓住,刘老三回头,笑道:“好哇,来了几个多管闲事的。弟兄们,敲他狗的。” 来人是许有臻,叶青彤她们走后没多久,他也离开了严府,她们散步走的慢,他心里挂记,走的快,就和段副官遇上了那两个回头接他们的兵卫。还没走到酒店门口,目力极好的他,已经发现这边的不对,三步并做两步赶了过来。 金玉颜连忙拉着叶青彤躲在许有臻身后,“表哥……把他们都杀了……这些坏人,欺负我和表姐。” “行侠仗义行到老子头上了!小子,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刘老三见自己的胳膊被拧,恶狠狠道:“兄弟们,上!” 泼皮们叫嚣着、应和着冲向许有臻他们四个。 “都给我机灵点,别光顾着断手断脚什么的,给我往死里打,找准机会就捅狗的……只要死一个,他们就害怕了。最要紧记住,把那两个妞带回去——”一个头目模样的叮嘱道。 “哥,你就放心吧。又不是第一次。”泼皮们笑道。 场子里头,段副官和两个兵卫已经和五六个大汉们混战起来。 “狗娘养的……” 暗夜里响起噼里啪啦的拳脚声。 因为距离近,他们谁也不敢用枪,害怕伤到了叶青彤她们。 另有两名壮汉一起对许有臻拳脚相向,许有臻护着身后的两个人辗转腾挪,一只手里还抓着刘老三的手腕,不免有些顾此失彼,身上挨了好几拳,可就算如此,他还是将叶青彤俩人保护得滴水不漏。 最终到底飞脚踢翻了一个,打中了一个地痞的鼻骨,那两个人一个抱脚一个抱头,疼的直叫唤。 许有臻捏紧了刘老三的手腕,用力往下一拧,冷冷说道:“说,谁指使你们的?” 他那一拧,几乎可以听见骨头喀擦作响,但那刘老三痛的额头冒汗,却只是嚷嚷,“没人指使,我们就是看见俩漂亮妞,想着图个嘴上痛快,没把她们怎么样,爷,放了我们吧,小的们给两位小姐道歉,怪小的们有眼不识金镶玉,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这些瞎眼睛的计较。” 许有臻见他还在装蒜,索性加大了手头的力气,只听“喀”的一声,刘老三的胳膊活生生被他拧脱了臼。 “哎唷,哎唷——爷,您放手,我说,我说——” 那边,段副官几人也结束了战斗,几个泼皮还没来及拔枪,就被他们打倒在地。和行伍出身的他们相比,这些牛高马大的泼皮根本就不会打架。 看着四周转眼躺下的兄弟们,还有眼前这人狠厉的眼神,刘老三毫不怀疑,要是他下一刻再不说出口,这男人能当场要了他的命。 这般好身手,且还是这般凶狠的心肠,太原地头上何时出了这样的狠茬子? 早知如此,他就该打听清楚,绝不会贪图钱财贸然而来! 他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也说过,要把对方往死里打的狠话。 看着眼前这人已经被惊骇到魂飞魄散,许有臻直接又拧上了他的另一只手。 “说,是谁!”他喝道。 “是警察局陈局长的公子,你们有本事找他去!”刘老三脱口喊道。 “喀——”他的那只手还是断了。 为什么,他已经都说了,还要拧断手? 可看着眼前凶神恶煞般的人,刘老三哪敢问出口。 “下一次,再让我看见你们调戏妇女,就别怪我手下无情。滚——” 就这样,还算手下留情吗?刘老三和那几个伤手伤脚的泼皮,互相搀扶,连滚带爬的往窄巷深处跑去。 他不知道,许有臻真是手下留了情的,要不是怕这会儿杀人,会刺激到叶青彤她们,他根本不想放过刘老三几个。 一想到他晚到一步,刘老三的臭手就要摸到叶青彤脸上,他简直气得发疯。 不过,让这几个死,也就是早晚的事情,他朝段副官使了个眼色,“你找人去查查他们的底细,看看他们平日里还做过什么坏事。” 若是这几个不只是一般的泼皮地痞,那留他们活着,也是祸害。 “表哥你就该当场杀了他们,没一个好东西。”坐在茶座上,金玉颜虽然仍觉得腿软脚软,但想到那些人刚才险些就将她们……不由责怪许有臻。 “段副官,多谢你们……这会儿无以为敬,我就以茶代酒,先干为净。” 听见叶青彤给段副官几个一一道谢,许有臻冷眼道:“怎么,不谢我吗?” 叶青彤的眼神并不与他对视,淡淡道:“当然是要谢的,可若不是大人您,我们又怎么会遭此无妄之灾?” 许有臻苦笑着喝了口杯里的白水,是,若不是他,她这会儿应该好生生呆在家里,怎么会遇到那些人! 金玉颜不好意思道:“也怪我,刚才若不是我说喝多了酒,走几步回来正好散散酒气,也不会遇到那些人。” “不是今天,也会是改天,他们有心算计无心,我们防不胜防——许大人,您何时能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我们可以离开太原?” 想到和严百川商定之事,许有臻道:“就在这几日了,今晚陈胖子他们参加完晚宴,我已经叫人把他们押回了大牢,这一晚上,他们该送的消息,该托的人,应该都差不多了,这几日就能有结果。” 叶青彤摸着额头,心有余悸道:“你们玩这种捉放曹的游戏,让他们狗急跳墙不要紧,可别伤及我们这些无辜者的性命。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拜托您许大人不要把我们扯上,我怕不是次次都有这样的运气,能及时遇到救兵。” 说: 走过路过滴同学们,不要忘记投票啊~~言情大赛专用票,V1-V5的读者可投,点首页,封面下的票票,多点几回,根据V等级可投4-20票呢,不要浪费噢——还有一周大赛就结束了~~么么哒。 第68章 暴雨 雷雨季总是这样,前一刻太阳还当空照,天气晴朗白云朵朵,下一刻就是漫天乌云惊雷阵阵,入夜之后更是小孩的脸,时不时就会有阵雨来袭。 午夜时分,先是闪电乍现瞬间照亮天际,紧接着便是震天响的雷声响起,炸的人耳朵轰轰作响,之后,倾盆大雨瓢泼而至。 博爱西医院,因为雷雨,电已经停了,紧急用电只供应手术室等处,单人病房里一片漆黑,齐彬正站在窗前,看外面的电闪雷鸣。 一道闪电中,借着微光,圆圆笑脸的齐文从外面走了进来,身上没有半点雨星,想来,他是在大雨落下前,就赶到了博爱西医院。 “阿彬,你这么急找我来,有什么事?”齐文眉宇的神色里强压着一些不耐烦。 齐彬转过身,看着齐文道:“大哥,你和陈胖子他们是不是很熟?你知不知道,他们这次摊上大事了,身家性命都难保?” 用的是疑问句,但他神色里的失望,分明是已经知道了内情。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齐文看见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烫金的大笔记本。 这个本子,他不只一次在上面记录过往来账目,熟悉地一望而知,这是自己的东西。 齐文没想到齐彬会突然朝自己发难,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惊慌,他连忙堆起笑脸,上前拉住齐彬的手臂,压低声音解释道:“二弟,你听我说,这都是咱们以前初来乍到太原时不得已做的事情,你也知道,这年头如果不上下打点,生意有多难做……你把本子交给大哥,上面有些遗留下来没有处理好的东西,我这两天就全部清理掉,你放心,不会连累齐家的,他们查不到咱们!” 齐彬摇摇头,脸上满是失望的神色,他看着这个自己从来都不曾怀疑的大哥说道:“你还想骗我,这里面明明是近期才有的账目往来,最近的一笔,就在半个月前,支付给狱中死囚们的买命钱,而且这里面的总额巨大,几乎占了太原这边一半的流动资金。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齐文吃惊道:“上面的东西,你都看明白了?” 他用的是自己才知道的暗记,通常人是看不明白的。 “这种使用暗记的方式,还是大哥你教我的,你忘了吗?”齐彬脸上露出一抹痛楚,不过因为没有光,齐文并没有看见。 “好了好了,大哥知道错了,你先把本子给我,咱们兄弟再慢慢想办法。”齐文上前两步,一手抓住了本子的一角。 “不,大哥,这本子不能给你,我得和父亲商量,如何挽回咱们家的损失。”齐彬一个闪身,本子从齐文的手里滑了出去。 齐文见状,想都没有想,一个箭步冲上去便要去抢,很快两人扭打在一起,本子因为他们的冲撞、扭打,掉落在一旁。 齐彬甩开齐文,想要去捡回本子,齐文仓促之间从背后抱住了他,另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勒住他的脖颈。 受此钳制,齐彬立刻回肘反击,使劲撞向他的腹部,齐文被这一撞,不由痛呼,本能地松开了手臂,坐在了地上。 齐彬脱困后,立刻凭着刚才闪电时所见,朝本子摸了过去,不想,却落了空,原来,本子已经被齐文踢开老远。 坐在地上的齐文缓过劲来,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同时向一旁的铁床用力推去。 铁床被推的移开半尺,发出吱吱啦啦的声响,连带着铁床边小几上的东西,都翻落在地……然而这所有的动静都被窗外的雷雨声音所掩盖,即使一墙之隔,也听不见半点动静。 齐文这一推,委实撞的不轻,疼的齐彬扶着腰直吸冷气,也激起了他内心的愤怒。 他的躁狂症本就是用药物再控制,这一愤怒,情绪就被放大。他怒吼着举起拳头冲了过去,朝他大哥的身上砸下,一阵劈里啪啦打下来,齐文疼得呲牙裂嘴,不住求饶。 只是此时的齐彬已经听不进去,他的脑子里只想着如何才能发泄心中的愤怒,仍然举拳落下,“我让你抢我的东西,让你抢我的东西,我打死你——” 仿佛把齐文当成了他的假想敌一般,重拳出击。 委曲求全的求饶没有换来齐彬的住手,反而越发变本加厉,打的更凶。 齐文眼中的恨意越来越浓,他用力推开齐彬,“明明是你抢我的东西,从小到大,你什么都是要得最好的,什么都是你的,我有什么,我有什么?我是你哥,可什么都要让着你,什么都是你拿头一份……” 他的声音虽大,无奈力气比起年轻的弟弟来,总是稍逊对方一筹,这反击不过是迎来了齐彬更厉害的还击。 突然间,他的脚上踢倒了一个硬硬的东西,趁着齐彬不注意,他捡起来,朝着齐彬的后脑就是重重一击。 被这一砸,齐彬措手不及,大脑有瞬间晕眩的感觉,他用手一摸,感觉有潮热的湿润在自己后脑涌出。 流血了!他被砸流血了! “你等着,你等着,我要把这证据交给四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他捂着头,捡起地上被自己踩着的黑皮本子,踉踉跄跄往门口走去。 见到齐彬被自已打伤,齐文心里也是一跳,可听到齐彬说的话,想到自已的秘密可能败露,他的理智被怨毒完全占据。 他大叫一声:“齐彬,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他的眼中再也没有丝毫犹豫,拿起那硬硬的东西,再度朝齐彬的头上砸去。 本就头晕目眩的齐彬压根没想到一向疼爱他的大哥会下此狠手,猝不及防,被这一砸,只来得及回身拉住齐文的胳膊,叫道:“大哥——”就昏倒在地。 那一声呼喊,似乎唤回了齐文的良心,本来举得高高的手无力垂下,他看着倒在地上的齐彬,感觉到他的血正朝自己蜿蜒涌来,感觉到他的生命消逝…… “大夫,大夫,大夫在哪里,快来救我弟弟,快来呀——”他抱起了齐彬,大吼着冲出门去。 ** 而许有臻那边,借着陈少爷挑衅之事,开始逼问。 你陈胖子不是说从政二十年,身家清白吗,那为何你的公子会狗急跳墙,找人刺杀于我? 警察局长陈胖子百口莫辨,虽然他很想说,之前他有派人刺杀过,但这一次,真的是好冤枉。只怪自己有一个猪脑子的儿子,平日里养的骄横跋扈,分不清东南西北,到了这样关键的时候,狠狠拖了一把自己的后腿。 那一夜,他和马局长是筹划着要给许有臻找点事,好令自己几个尽早脱身,但想着非常时期,一静不如一动,静观其变为好,计划的后着还没来得及实施。 也正是那晚他们几个被放出参加严百川家的晚宴,令本来铁板一块的局面出现了松动。关在大牢里的那些人认为,若不是他们在背后供出了什么,怎么会得此礼遇? 这一来,有人就觉得反正你们都说了,不如我也说,早说还能得些好处,一个二个的为了保命吐了口风。 也有人通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觉得许有臻这回像是来真的,刚好借此机会洗白自己,翻翻捡捡供上了这些年留下的证据…… 总之,如同堤坝有了缺口之后,就越扩越大,到了最后,陈胖子、马局长想瞒也瞒不住……从撕开一个口子到拉开黑幕,许有臻不仅找到了被他们多年来亏空的税银,借着这些个蛀虫,牵扯出一串串大小官员,还挖出了背后的大鳄——财政厅长。 新政伊始的南地政府从上到下一阵大清洗。功劳最大的许有臻提升为陆军军学司司长,辖教育、步队、马队、炮队、工程队、辎重队、要塞炮队及陆军编译局。 山西督军严百川的位置越发坐稳,这一次找蛀虫,挖出的一半银钱充实国库,一半做了山西的军饷,晋军因此越发人强马壮,声势一时无两。 而军火运输之事,在太原商贾们的竞争下,分为了三股,其中一股给了齐家,并指明要齐彬负责。 听闻这个消息,齐文却告诉他们,齐彬已经神智不清,根本无法接手此事,齐家现在由他掌控全局。 叶青彤脸上变色,吃惊道:“怎么会神智不清?我三天前才见过他,他还有说有笑,问我几时会返回金陵。” 许有臻点点头,“齐家大少爷是这么说的,说他谁也不认得,齐文去看他,他又吼又叫的,像个疯子。” “不,我不相信,齐二少的病不至于变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许有臻摇了摇头,“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说是前几天下暴雨,齐二少不知怎么就发了狂,结果摔下楼梯撞到了后脑勺,当时医院停电,要不是齐大少爷赶过去正好碰见,只怕命都保不住。” 叶青彤在房间走了几步,脸上露出一抹坚毅,“不管怎么样,我得去看看,我必须把他救回来,我答应过要帮他。” 许有臻提醒她,“你忘了,我们今天就要回金陵。他这种情况,不适合再和我们一道动身。” “那就你们先走,我留下来。” 说: 感谢7月8日11朵捧场的咖啡,故山丘捧场的磨币。 今日双更,二更15:00前 第69章 医院 “不行,你不能留下。他现在这个样子,你留下来也没什么用,不如等他情况稳定些,我和严督军说好,找人送他过去。”担心叶青彤的安全,许有臻断然拒绝。 看到叶青彤一意孤行的样子,许有臻直击她的软肋,“你妹妹可该回来了,你在此处,能放心她吗?” “可是,将他一个人留在此处,到底不放心。”叶青彤的口气软和下来,“虽说有他大哥照看着,但我还是不放心。” 尽管许有臻说因为那天雨太大了,警察也没查到什么证据来证明齐文说的是谎话,齐彬如今又神智不清,认不得人,但她就是不放心。 她也说不好,总不能告诉许有臻,出于女孩子的直觉,她总觉得齐文那张笑脸上的眼睛过于凌厉,看上去不像是好人。 她记得父亲说过,相由心生,看上去不像好人的,往往就不是好人。 想到和齐彬一同在火车上的那几日,他的笑脸,他的信任,叶青彤总觉得自己有责任照看他。 “我会让太原这边的人看着他,就算真有什么,也不会出事。他现在若是神情智明,说不定反倒有危险,这样还好了,谁会同一个疯子去计较?”许有臻也知道其中有些端倪,但没有人证、物证,谁能断定其中的真相?他的身份,他的时间都不容留下来为齐彬耽搁。 “再说,我同齐大少讲了,军火运输之事,齐家虽然暂时由他负责,但我看的是齐二少的面子,齐彬若是有事,他们齐家的这一份子就会转给另外两家,他这会儿,比你们更想保住齐彬,所以就算他有什么想法,你也不用担心。” 叶青彤仍在犹豫,“可是,那晚上,齐大少爷分明想带走齐彬,我怀疑他会对齐彬不利。” “也许他真的是怕麻烦我们,说到底他们究竟是兄弟,妒忌之心或有,不至于要他的命,而且,这会儿齐彬还担着未来家主的名头,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齐三少,齐大少是聪明人,犯不着铤而走险。齐彬和他感情好,又听他的话,留着比除掉好,就算有什么不满,他何必多此一举?” 就是因为觉得齐文不会铤而走险,所以他们都没想到,齐彬如今的伤势,竟然是由齐文一手造成。 “我来照看他。”过来给他们送行的金玉颜听到两人对话,道:“你们别争了,反正我还要在太原呆些时日,就由我每天去看齐彬。” “临走前,我想再去看看他。” 许有臻却道,“别看了,他现在谁也不认得,大喊大叫,见人就抓就咬的,医院都拿他没办法,只好打镇静剂,不是疯着就是浑浑噩噩,去了也没什么用。等过些时日他情绪稳定了,我就让人陪着金小姐带他回金陵,届时你再帮他好好治治。” “不,我要去看他,如果他还记得人,他就该记得我。”叶青彤想,齐彬也许会不认得其他人,但或许看到自己这张同他心上人相似的面孔,就多少会有些印象。 但这句话,令许有臻误会了,他沉下脸道:“这边有金小姐看着,齐大少爷安排了人伺候着,汉斯院长也答应重点关注他,会将他的病情随时告诉你,你还担心什么?金陵那边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处理,咱们得尽快赶回去,国事为重。” 太原重罪的官员,证据、证人,还有在补给站的瘦子、马六他们……许有臻担心夜长梦多,想着尽快回去提交法庭。 叶青彤却道他催促自己回金陵,是为了退婚之事,神色恹恹道:“四少你放心,我不会耽搁你的行程,误了大事的,等回到金陵,就会着手了结你我之间的事情。” 看都不再看许有臻,她只是对金玉颜郑重交待,“玉颜,一切就拜托你了,有什么事,随时和我们联系。” “表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看他的。” “那好吧,我就随四少一起回金陵,这边的事情,还望你多费心……”叶青彤她也知道,脑部突然受了刺激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有些生活都无法自理,之所以想着留下来,主要还是为了心里的那份内疚。 每每想到齐彬在火车上,当她是那个女孩子的种种倾诉,她就觉得自己对他有份责任。 一个如此信任自己的人,她无法做到对他置之不理。在她心里,这些日子,已经把年纪比她还大些的齐彬,当成了弟弟。 在一旁的许有臻听她如此挂记齐彬,冷哼了一声。又觉得自己可笑,他和一个病人较什么劲? 虽然说了不用去看,走之前,叶青彤还是去博爱西医院探望了齐彬。 齐彬如今属于危险病人,所在房间都是铁门铁窗,一应利器全部收起,以防他伤人伤己。 叶青彤从病房门上的小窗口里,只看见齐彬的背影,他背对着门坐在床上,一直在喃喃自语,语速很快,一会儿轻声细语,一会儿又大喊大叫,谁也没法听清他在说什么。 “我想看看他的伤口。”叶青彤和陪在一旁的汉斯医生讲。 齐彬的脑袋上缠着白纱布,后脑勺的伤口被包扎着。 汉斯摇了摇头,“别看了,他只要醒着,根本不让人靠近,谁离他近了就抓住狠打,四五个人都控制不住,所以只好把他关进这样的病房,免得他伤着人。也不敢多打镇静剂,怕刺激他的大脑,不疯了倒成傻子。” 汉斯顿了顿,道:“他昏迷的时候,我看过那伤口,说是碰到楼梯的拐角上,可看着倒有些像被重物砸成那样,但齐家大少爷一口咬定他是碰在了楼梯上,警察在楼梯上找到了血迹,屋子里又找不到什么证物,只好不了了之。” “还有——”汉斯看看里面坐在床上的齐彬,“那天他的床被挪动了半尺,你知道,我们医院的铁床,很笨重,平常一个人都推不动。” 听了汉斯院长的话,叶青彤悚然一惊,“院长,你在怀疑——” 汉斯院长看了看周围,点头道:“我现在已经给院里的人交待,二少爷疯了,任何人不可以靠近他,就连平时的饭菜,也是由他熟悉的护士送进去。还好,只要没人靠近他,他平常的时候,情绪还算稳定,吃饭洗漱这些事情,在护士的帮助下,也都没问题。”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 汉斯摇了摇头,“没有,他说的话,没有人能听得懂,东一句西一句的,找不到重点。大脑受了刺激,再加上他以前的病症,只怕是要废了,很难好起来。” 叶青彤却道,“我相信,他有一天肯定会痊愈。” 汉斯眼睛一亮,“你有治疗这种病的方法吗?” “现在我还说不好,”叶青彤指了指自己的头说:“精神病本就是隔夜发作,隔夜痊愈的病,X光也照不出毛病来。” 想了想,她嘱咐汉斯医生道:“今天我们说的话,你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等齐少爷身体好些,就安排人把他送到金陵来,也别说他这病有办法治,就说,就说那边条件好些,方便他疗养。” 汉斯点点头,“你放心,这几天,齐家大少爷每天过来,也只能在门口看看他,我不会说的。” 叶青彤若有所思道:“齐大少爷来的时候,二少爷的情绪怎么样?” “没什么区别,也是那样对着墙,眼神空洞,喃喃自语。” 听了这回答,叶青彤不免失望,究竟是谁对齐彬不利呢?齐文就算没做什么,恐怕也知道些内情,要不,为什么汉斯先生说是重物砸伤的伤口,他会说是碰伤呢? “院长,你去忙吧,我在这儿再看他一会,就回去。” 汉斯院长走后,叶青彤就那样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齐彬,她心里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齐彬是假装如此,故意像个疯子似的让害他的人放松警惕。 然而,齐彬一直不知不觉,坐在床上神神叨叨,勉强听清两三个字,也是什么鸟,飞,跑之类的词,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表姐,你也过来了?” 转头一看,金玉颜穿着一身护士的服装,从走廊的另一头走了过来,手上还用托盘端着饭菜。 叶青彤吃了一惊,“你怎么这身打扮?” 金玉颜走到门口,拿出钥匙,“他如今只认这身打扮的人,所以四少就给他们打了招呼,让我到这里当了护士,这样也好方便照顾他。”看到叶青彤吃惊的样子,她笑了笑,“我这个护士就是给他端水送饭,帮他更衣洗漱,不难的。” 叶青彤没想到金玉颜能如此热肠,感动地抓住她的手道:“玉颜,谢谢你,这么照顾他。” 金玉颜眨眨眼睛笑道:“这有什么呀,我们是好朋友嘛。” 她进去后,细心地关上了门。 她如何告诉叶青彤,回来之后,她才知道,哥嫂骗她回来,是为了丰厚的聘礼,打算把她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地主,不是见她这些日子住在万象酒店,以为她攀上了贵人,早就把她卖掉了。 齐彬,齐家的二少爷,是她最后的机会。无论他疯了,傻了,她都要舍命一搏。 况且,齐彬真的很好,很好,他不发脾气的时候,真是再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叶青彤看见金玉颜进去后,并没有立刻给齐彬盛饭菜,而是从他的枕头底下拿出了一本书,笑颜如花道:“那咱们还是老规矩,先念两页书,再吃饭。” 床上坐的齐彬,仍然没什么反应,但也没有过激的行为。 “……暴君之政、骄者之傲、失恋之痛、法章之慢、贪官之侮、或庸民之辱,假如他能简单的一刃了之?还有谁会肯去做牛做马,终生疲於操劳,默默的忍受其苦其难,而不远走高飞,飘於渺茫之境……” 金玉颜清脆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叶青彤听出来,那是齐彬到博爱西医院前,从她那儿拿的书,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也叫《王子复仇记》。 她无声一笑,悄悄离开了。 说: 这章谢更感谢染小尘和风茕的耳朵7月7日捧场的钻石。 第70章 不允 从太原回金陵的火车上,叶青彤不大说话,只时常在手里捧本她一路带来的书看,不是医学上的专业书籍,就是莎士比亚的作品,且都是英文的原著,在外人的眼里,自是晦涩难懂。 许有臻有一次问起,叶青彤说怕久了不用,自己的英语会丢到爪哇国去,因为医学上领先的成就,都是在英语刊物最先发表,她不能丢掉这项技能。医学和充满戏剧冲突的莎士比亚作品,因为是她所爱,所以总能看进去,用这样的方法,可以保持她对语言的敏感度。 两者互换,也是为了让大脑借着阅读不同的东西,能够得以休息。 但大多数的时间,他们都不交谈,连眼神的对视也不曾有,只是各做各的事情,沉默无语。 窗外的风景和十来天前来时相比,变化并不大,只不过上一次的方向是从南到北,这一回是从北到南,叶青彤有时看着窗外,有种时间在倒叙的错觉,恍惚过后,对面许有臻眉眼英挺依旧。 曾经一度,他们那么接近,他拥她入怀,护她周全。而今,一路平安,却渐行渐远。 “回去后,你要注意休息,总是这样没日没夜地工作,铁打的人也受不了。”从窗外收回远眺的目光,叶青彤看着低头批阅文件的许有臻轻声道。 每到一站,副官都会从站台上抱一沓这样的文件上来,作战方略,兵马计划,财政要义……他忙得吃饭时间都是急匆匆拔拉几口…… 许是夜色四起,叶青彤的声音格外温软和气,“明天就到金陵了,今晚把这些事情搁一下,好好睡一觉吧。” 许有臻对着文件的神色还有些冷硬,但抬起头来看着叶青彤时,他的表情就渐渐缓和了下来,揉了揉眉心,他道:“你先睡吧,我再看一会。” 他们要的是带包房的车厢,叶青彤的卧房在里面,许有臻所住的外间,兼做白日里的起坐间。 也可以各要一个包厢的,但有了来时的危险,虽然太原那边的问题铲除了七七八八,却仍怕再遇到突发事件,所以一路上,许有臻仍让叶青彤和他呆在一起。副官和卫兵们车厢,就在他们车厢的左右。 这样的安排,除了安全的考虑,私心里,他也想多看看她,虽然明知这一回去,两人就会解除婚约,却仍然想多留一刻相处的时光。 哪怕她坐在他的身边,静静不语,他也觉得安心。 “别看了,早些去睡。”叶青彤伸手盖住他的文件,“四少,我以你私人医生的身份,建议你注意身体,多加休息。” “你不要再为难自己,以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们既然不能往前走,又不可能彼此憎恨,就做朋友好了。”对于许有臻的忙,叶青彤心知肚明,她自己何尝不是借着看书来逃避脑海里的那些念头,只有忙起来,才能不去想那件即将要面对的问题。 看着许有臻,叶青彤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毕竟,我们两家是世交,你我差一点就做了夫妻,现在我还是你的随军医生,我们应该好好相处的,是不是?” 过了这一夜,他们再没有如此接近的距离了。 许有臻看着她,良久不语,像是要将她看到骨头里去。 他不语,叶青彤也不言,两人长久对视,像是在这一刻,要将余生全都看尽。 可是,这所有的情意,都是不能说不可说的叹息! “好。”许有臻终于开口道,“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但说抱歉,实在太轻。总之我许有臻欠你的。不管如何,希望你开开心心的,遇到好人,找到属于你的幸福……”他顿了顿,一时不知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内心。 “嗯,我们都要幸福,不然怎么对得起这放弃!你就好啦,能娶到严小姐那么漂亮的姑娘,以后有合适的青年才俊,可要帮我留意着……”叶青彤的脸上仍然挂着笑容,甚至还试图用调侃的语气化解两人之间的尴尬,却到底说不下去。 她站起身,“我先去洗漱,你也早点休息。” 匆匆之间,她将书落在了窗边的小几上。 许有臻拿了过来,上面还有她的体温,似有淡淡余香。 这本书,正是他第一眼看见她时,她在台上所唱的歌剧《仲夏夜之梦》。 许有臻随手翻开了一页,低声念了起来,“……there has been a sweet lady here, who is in love with a cruel youth. If you find him sleeping, drop some of the love-juice in his eyes. But see that you do it when he awakes maybe this lady……” 这里有一位甜美的少女爱上了冷酷的年轻人。如果你发现他睡著了,就把爱情的汁液滴进他的眼睛里,但是,一定要确定他醒来时就看到那少女。 他没有注意到,叶青彤仍然站在车厢门口,几乎是在他念的同时,也念出了这一句。 可惜,现实就是现实,他的冷酷,注定不会像书里那样改变,爱情的汁液滴不进他的眼睛,他醒来时只会看见他的国家,他的人民,看不见她。 叶青彤默默地走开,她没注意,许有臻抚着那本书的姿态,一如与她的手相握一般。 第二日醒来,两个人都不再提从前之事,尽捡些彼此留学的趣事来谈,相处融洽,犹如多年老友那般。 下了火车,许有臻还不顾辛劳,亲自将叶青彤送回了莫家。 叶青彤一进莫家,就被莫嫣然的母亲抱住,“我的儿啊,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一路上可苦了你,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我怎么向你死去的娘交代……” 莫父含蓄地责怪许有臻,“许大人带她出去前,也不同我们商量,这要出了事,我们怎么给她九泉之下的父母解释?下次切不可如此擅自行事了。” 显然,莫家的人都听说了他们在路上遇险的事情。 面对长辈,许有臻自是左一个道歉,右一个对不起的陪着笑脸。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眼前笑着的人还是新政府的达官贵人,办好的这趟差事,回来后就可指日高升。加之先前到许府去问罪,许乐福也是再三赔礼,莫父说几句,也就搁下和许有臻寒暄,谈起新政近日发生诸事,言谈颇欢。 待许有臻走后,叶青彤将要退婚之事略提了提,莫父不顾莫母对他横了又横的眼波,喝斥道:“当初你父亲也是,兴什么民主作派,送你上新式学堂。后来我挡了又挡,你姨母还是依着你们姐妹,让你们去了国外读书,读那么多书,难道就读了这些玩意回来?哪有一个好人家的女孩子是自己决定婚事的?你现在倒好,都敢自己做主退婚了。你和许家的亲事,是你父母在世时订下的,岂能任你们胡来!” 莫母拉着叶青彤的手,叹了口气,“彤彤,你别怨你姨父说你,他也是为你好。” 叶青彤何尝不知道他们是为了自己好,若是只当自己是亲戚间互相走动的人,谁愿管这样的闲事?莫父如此训她,真真是把她当做自己子女一般看待,才会爱之深、责之切。 只是退婚之事,势在必行,她倔强地抬着头道:“姨父、姨母,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这件事,你们就别管了。如今我也长大成人,这件事关系到我的终身幸福,想来,我的父母若是在世,也是赞成的。我和四少,根本是盲婚盲嫁,我不能做包办婚姻的牺牲品。” “彤彤,你才回来,这事还得从长计议,眼下你也累了,先休息休息,我叫厨房准备了饭菜,你吃一些再说,出去这些时日,都饿瘦了。”莫母性子软和,见叶青彤态度坚决,忙采取拖字诀。 大病初愈,她实在不愿,也没有精神看莫父和叶青彤起争执。 看到莫母还有些苍白的脸色,叶青彤关切地问,“这些时日,姨母身体养好些了吧?还是得注意,您这病动不得气。” 莫父在旁冷哼一声,“我的大小姐,你这会儿注意到你姨母了?知道她不能生气,你就把那些混帐话都收起来,别再拧着她的意思。你也知道,她对你们姐妹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们平平安安的嫁个好人家。许有臻那个人虽然心狠手辣,可在这乱世之中,他也是个能护你周全的,你别意气用事,坏了自己的好姻缘。” 莫母也苦口婆心,“彤彤,你若是说彼此是盲婚盲嫁,大不了咱们把婚期往后延延,让你们俩多些相处的时间,多些了解,总可以的。你们的婚事,可不能这么算了。” 眼见莫母脸色越来越难看,叶青彤怕再说下去,她会气得犯了旧疾,只艰先采取缓兵之计,“这事就依姨父、姨母,先搁下不提,但你们可得答应我,若是相处下来,我还是不喜欢四少,你们不能再强迫我了。你们也希望我嫁个人,恩恩爱爱过一生吧,强绑在一起,成了怨偶算怎么回事!” 说: 今日双更,时间照旧~~ 第71章 争执 莫嫣然听了,一双美目眨得惊慌,“不会是真的吧?表姐,你怎么舍得和表哥退婚?” 虽然她现在另有所爱,但怎么说,许有臻都是城里很多女孩梦寐以求的夫婿,有权有势,有财有貌,退了这个,等闲上哪里再去找个差不离的去?叶青彤救了她母亲的命,所以在心里头,莫嫣然把她当成了自家人,会站在她的立场考虑问题。 “我和他不合适,那样高门大户的生活,不适合我。”叶青彤说的也是实情,没见许有臻之前,她就觉得许家不适合自己,那样有头有脸的人家,进了门当媳妇还能让她继续到医院里工作?若不是因为后来对许有臻动了情,她连考虑都不会考虑。 莫嫣然一脸激动,好像退婚的那个人是她自个,“表姐,话不能这么说。母亲说过,合适不合适的,要过日子才能知道。再说了,他许家是高门大户,表姐你也是娇生贵养出来的,怎么就不适合?表姐你若嫁了过去,保不准是美满姻缘,他许家因此人丁兴旺呢。” “也保不准是鸡飞狗跳。”叶青彤似在劝莫嫣然,又似在说服自己,“你也知道,这婚事是许伯父和我父母订下的,他母亲并不愿意,听说我回来,都生病到别院去了,若是我嫁了过去,平日里哪能好相与?倒不如趁现在没什么感情,散了就散了,也省得将来后悔。” “表姐,你是嫁给他,又不是嫁给他母亲。”莫嫣然觉得无所谓,“和你过一辈子的人是他,又不是他母亲。” “可你也说,那是他母亲,若是婆媳不和,他夹在中间岂不难受?我不想过吵吵闹闹的生活,只想平平安安的,顺遂一生。表妹,你不要劝我了,我和他真的不合适。”叶青彤眼里的火渐渐熄灭,不管为了什么,她都必须让自己死心。 莫嫣然望着叶青彤,徐徐说道,“说一千道一万,可表姐你自个的感情呢?我能看出来,你其实是喜欢表哥的,只要两个人好,有什么难关过不去呢?表姐你不用在意我们说什么,只要想想你心里有没有他,最终怎么做,还望表姐想清楚,不要意气用事。你们总说我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可连我这个小孩子也知道,表哥他是个好的,你不该退婚。” 叶青彤淡淡笑了笑,摸摸莫嫣然的头,“表妹,你还太年轻了,不是只要两个人好,就不用理外面的事情,那些事情,一件件一桩桩压下来,再好的感情都会磨损光的,嫁人不光是嫁给他本人,也是嫁给他的家庭。我说不好这些道理,但我知道,光两个人好,是不够的。况且——” 她顿了顿,“我和他并不要好。” 莫家为这事吵得乱如麻时,许家也是一片乱糟糟。 当日晚餐过后,许有臻将退婚之事才说出口,所以这天的晚餐过后,许乐福就一拍桌子,“什么叫她要来退婚,如果不是你做过什么,伤了彤彤的心,她怎么会退婚?出去之前都没提过这事,和你出去一趟就成了这样?她和你一起,差点命都没有了,你还这么对她?我让我怎么和彤彤的父母交待,不行,绝对不许退婚,除非我死了,否则这事休想再提。” 正在吃水果的陈琳给了许有臻一个暗示他别吭声的目光,从果盘里挑了颗最大的红樱桃,递给许乐福。 “老爷您别生气,阿臻都说是彤彤不喜欢他了,您何必拦着呢,这绑着捆着不成夫妻的。我瞧彤彤那姑娘,温婉和气的,和咱们阿臻这冷面冷口的是不大对盘,姻缘姻缘,要有缘才能在一起呢,他们年轻人的事情,您就别管了,随他们折腾去。先前老爷说要带姐姐和我出去玩,挑个什么地方好呢?法兰西还是意大利,哎呀,我得加紧学学法语了,不然出去只能当哑巴……” 许乐福还没发话,许有臻的母亲,因为儿子已经从别院回来的许家大太太那边已经摔了报纸,站起来发火道:“说谁呢?我们臻哥儿怎么冷面冷口了?就叶家那狐媚样,能生出什么好姑娘来,她还退婚,退,她不退我们也不要她进门,凭我们臻哥儿的模样人品,就是公主也娶得了!” 陈琳捂嘴笑道:“姐姐还真说对了,可不就是有公主看上咱们阿臻了嘛,山西督军,不就是那地界的土皇帝,他家的闺女,一早就放话出来,嫁人只嫁许有臻。” 许有臻皱皱眉,“妈,姨娘,你们就别添乱了,彤彤她人很好,你们别说三道四的,是我配不起她。” 男子休妻还能再娶好的,女子被休就只能背着污名,即使订了婚的未婚夫妻解除婚约也是一样,会被人说三道四……不管如何,退婚之事,只能由叶青彤来提,家里头的埋怨,外面人的嘲笑,他都无所谓。 “她好?她好怎么看不明白咱们臻哥儿的好?她还提出退婚哪,这婚事我说过多少次要不得,你爹偏不听,他就一心想娶那狐媚子,没娶上,就拿我的儿子来做伐,非得订什么娃娃亲,把她的女儿娶进许家,这下好了,她娘嫌弃你爹,她嫌弃你,你们父子能不能有点出息……” “够了——”许乐福听大太太一口一个狐媚子,心头火起,“你们谁也不许说彤彤的坏话,有你这样的婆婆,我看她嫁进来也是闹心,当年我怎么就瞎了眼,娶你过门……” 大太太一听,站起身就朝许乐福胸口撞去,“好啊,许乐福,当年你问我家借钱借枪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些话?那会儿你的嘴巴可像抹了蜜似的,什么一生绝不辜负,不离不弃的,结果呢,你心里惦着一个不算,还娶了一个像她的狐媚子回来气我,你指着我们胡家没人了,就这么欺负我……我不活了,我的臻哥儿啊,你爹他要休了我呀,我不活了呀……” 许有臻的母亲姓胡,原是土匪头子的女儿,泼辣爽利,没读过多少书,当年许乐福没有娶上叶青彤的母亲,灰心丧气之余,就想建功立业,和土匪头子谈合作,借钱借枪扩大地盘,结果被年方十八的大太太看上,成了一对欢喜冤家。 当年的大太太也是一朵花似的俏,人前羞答答的不肯多言多语,所以许乐福失意之余,想着娶妻如此,也算堪慰平生,娶进门方知她嘴上半点也不饶人,遇到点事,一哭二闹三上吊是拿手好戏,但那会儿是新婚,虽有磕磕碰碰,却也不失甜甜蜜蜜。然后,大太太就为他生儿育女,一个两个三个,虽然只保住了许有臻,却因此损了身子,所以许乐福这么多年,也都是能让则让。 不管大太太怎么闹,他不肯松口的,一是许有臻的婚事,再就是八年前娶陈琳当了姨娘。 还好陈琳是个晓事的,没多久就把直肠直性子的大太太哄得团团转,虽然偶然还会说她两句狐媚子,却大多数时候都能沆瀣一气,阋墙御侮。 不过在娶叶青彤过门这事上,陈琳持中立态度,毕竟,事过景迁,隔了那么些年,进许家时她的年纪小,对叶青彤的母亲没有那么大的怨念,而且,最重要的,都说她是因为相貌有四五分像老爷心尖上的人,才进了许府的门,从一个给人浆洗衣服的小姑娘,鱼跃龙门,成了锦衣玉食的二太太,陈琳很知足,感恩。 “你们慢慢吵吧,我吃饱了。”许有臻把饭碗一推,不管他造成的这个烂摊子,回房去了。 留下这三个人在饭厅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没趣,反倒不吵了。 陈琳继续和稀泥,“看吧,阿臻难得回来一次,姐姐,你就别和老爷生气了,平日里,老爷哪件事没依着你呢?管那过去做什么,老爷心里还是疼姐姐的,再说还有阿臻,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怎么还像孩子似的呢?好了,别呕气了,来,老爷,你把这块蜜瓜给姐姐喂了……对了,就这样多好,咱们一家人和和气气,老爷你不常说嘛,家和万事兴……” 大太太气过了,气也就消了,吃着许乐福递过来的蜜瓜,她小姑娘般忸怩,“我也不是说那孩子不好,只是如今人家要退婚,你怨咱们儿子干什么?他再不好,也是你儿子,是我十月怀胎,千辛万苦养大的,况且这金陵城里,谁不知道咱们家有个好儿子,她不肯,是她没福气……福哥,随他们去吧,强扭的瓜不甜,儿孙自有儿孙福。” 许乐福把蜜瓜皮放在桌上,“你们不懂,我不是为自己,我是为那臭小子,他必须娶彤彤……算了,改天我去问那丫头的意思,那臭小子嘴里,就没个实话。他把官场上那一套,都带到家里来了。” 陈琳和大太太面面相觑,什么叫为了许有臻?但看老爷的样子,是不肯和她们说仔细的,只好一人拿了颗荔枝,剥好往许乐福嘴里塞。 陈琳嘴甜,不光喂东西还劝话,“老爷不是说嘛,就阿臻这样才能有出息,您当年,就是口风不紧,吃了亏……咱们别理他们的事,先说说,您打算带我和姐姐去哪里玩……” 第72章 见面 没等叶青彤再提退婚之事,过了两日,叶紫苏从英国回来了。 在港口的出口处,渡轮上的人潮涌出后,叶青彤一眼就看见了妹妹,虽然彼此不过一个多月没见,却好象隔了许多天似的,她有些激动,紧紧捏了捏自己的衣角。 外人看来,仍是一脸平静,笑容淡淡。 由于父母不在,什么都要自己拿主意,加之她和叶紫苏打小上的新式学堂,又在英国读书多年,叶青彤就沾染了英国人那种深沉的、含蓄的情感表达方式,再浓烈的情感,都是淡淡地表达,无论悲喜都要减七分才会示人。 叶紫苏蹦蹦跳跳地走出来,她穿着一条西瓜红色的洋装裙,紧束着腰带,轻盈、明媚,在盛夏的阳光中,如同一朵柔软芬芳的云朵,飘然而来。 叶青彤上前轻轻抱住妹妹,然后松开微笑问道:“怎么样,累不累?” “还好啦,在上海那边休息了几个小时,再转乘轮船回来,看到我亲爱的姐姐,当然是精神大振。”毕竟年轻,虽然一路劳顿,叶紫苏脸色仍然是粉扑扑的,她搂着姐姐,娇俏地笑道:“怎么样,你的婚期定了没有,我应该可以赶得及吧?” 虽然幼逢家变,叶紫苏的心智比同龄人成熟,但因为叶青彤的处处呵护,她所受波折要少的多,性子上,就比她姐姐来得活泼,即使是英国那灰蓝色的天空,也没有改变她太多。 曾经有同学和叶青彤开玩笑,说她比较像英国人,永远冷静、理智、含蓄,但妹妹叶紫苏,更象意大利人,热情奔放,浪漫多情。 叶青彤到英国转了医科,叶紫苏仍然学的是声乐,姐妹俩从小都练钢琴,叶青彤是为了借此保持手的灵活性,有助于针灸或拿手术刀,叶紫苏则是因为真的喜欢,她对医学,虽然因为家传,也略知一二,但从小就不上心,更不愿意继承父亲衣钵。 两人的共同特点是,姐妹情深,非常重视对方。 听见妹妹问自己和许有臻的婚事,叶青彤笑了笑,“等回去再说吧。哎,你的行李呢?” 叶紫苏这才想起,笑着叫人,“沐耀明,过来见过我姐姐。” 一个穿着半旧学生装的男孩子,从后面拖着两个行李箱走过来,箱子硕大,从样式看,应该都是叶紫苏的。 浓眉大眼,孔武有力,很短的头发根根向上竖起,反转的耳朵显示他的桀骜不驯,眼神里有股子向上的劲头,可以称之为抱负,也可以称为野心。 这样的男孩子,虽然不差,却不是叶紫苏的良配。 叶青彤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沐耀明恭敬地站在叶青彤面前,叫道:“姐姐好,紫苏常提起你,说你是她最亲最亲的人了。” 他的年龄,看上去应该比叶青彤还大两岁,他的样子,绝不像这种乖巧听话的性格,偏做出这副样子,只怕紫苏会觉得他是因为她才如此忍让。 果然,叶紫苏把姐姐的搂得更紧,贴在她的耳朵边说:“沐耀明很骄傲的,连在教授跟前,我也没见他这样紧张,姐姐,你吓到他啦——” 叶青彤暗暗吸了口气,她知道,这会儿若是阻拦紫苏,实在不是时机,甚至只要说沐耀明半个不字,只怕紫苏都能像在电话里那样,和她吵起来。 她在脸上挂了个客套礼貌的笑容,“这一路上,辛苦你了沐先生,多亏你照顾紫苏,她什么也不懂。” “姐,有你这么寒碜自家妹妹的吗?”叶紫苏话语的责怪中带着笑意,显然,姐姐夸奖沐耀明,令她很是高兴,她径自过去拉了沐耀明的手,“你说,我是不是什么也不懂?” 沐耀明宠溺地看着她,“姐姐是替你谦虚呢,傻丫头。” 两人站在那里,外形上,倒是如金童玉女一般相衬。 看见他俩亲昵的表情,叶青彤的心沉了沉,紫苏对这沐耀明的感情,恐怕已经不浅。 但面上,她半分也没有露出来,走过去悄悄拉下叶紫苏,“回家再说吧,先把行李交给孙叔,让他拿到车上去。” 叶紫苏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沐耀明——”她唤他的名字,有种小学同学般的亲近,“你和我们一起回去吧,正好家里有车来接。” 沐耀明摇了摇头,“傻丫头,我和你说过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今个要坐了你家的车,明个就会想更多。有一天,我会坐在舒适的车上去你家,但那必须是靠我自己挣来的……” 看着叶紫苏一脸与有荣焉的样子,叶青彤有些头疼,她是不是把妹妹保护的太好了,令她如此单纯,连这样穷小子傲骨凌云,要凭自己打拼天下的桥段她也信! “沐先生,在这个世界,或者是祖上余荫,或者是力争上游,做得成绩斐然,才能得到舒适的生活享受,所以人人都会往上爬,因为上面的风景比较好,能够掌握话语权……但在此往上走的过程中,有搭顺风车的机会,不妨就轻松一些,走快一些,犯不着为难自己,这么较真。” 听了叶青彤的话,沐耀明眯了眯眼,叶紫苏的这个姐姐,可不像她那么简单。 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姐姐这么说,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提起行李,就和莫家的佣人孙叔往外走去。 一路上,还和孙叔有说有笑。说自己的力气比较大,再拿两个行李箱也没问题,不让孙叔动手。 “还是姐姐你有办法,你不知道,为了劝他和我一起坐头等舱,我嘴都说破了,他也不肯,非得在经济舱里窝十几个小时,腿都伸不直……他什么都好,就是太骄傲了,他总和我说,人不可因穷废志,得有傲骨,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伸了伸左手,叶紫苏娇笑道:“怎么样,姐姐,好看吧。这是他省下饭钱给我买的,整整两个月,他都只吃咸菜白饭,好可怜的……” 叶紫苏细白的中指上,套着一枚银戒子,是英国十五、六世纪的式样,上面一朵小小的玫瑰,指环上刻着“毋忘我”的字样,极其浪漫。 这样的礼物,再加上用心,难怪叶紫苏说起来的时候,会一脸甜蜜。 “姐姐,你说要是在你的婚礼上,宣布我和他订婚,是不是很浪漫?你把新娘的捧花扔给我,然后下一年轮到我们成亲,姐姐,你一定要举行新式婚礼,在教堂里,穿白色的婚纱,请牧师证礼,反正咱们都受洗过,应该在上帝的见证下结婚,接受大家的祝福……” 叶紫苏显然心情很好,一路说着话,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姐姐异常沉默。 坐在车上,叶紫苏也是一路叽叽喳喳。她的声音如同小鸟般清脆可爱,坐在前排的沐耀明不时转过头来,好脾气地看着她笑,但大多数时候,他和叶青彤一样,都不怎么说话,只是嗯、啊地相应。 叶青彤细心的发现,虽然他不怎么说话,但紫苏谈论的话题,基本上是由他在主导,他不想紫苏说的,她就会一带而过。 他对紫苏的影响竟然到了这样的程度,叶青彤暗悔自己在英国的时候,忙于学业,竟然没有注意到妹妹的情感变化。 他们发展到这一步,绝非一时一日之功,紫苏的性子,再小心谨慎瞒着她,也会有端倪,她认识沐耀明这件事情,从头至尾,自己都被蒙在鼓里,一点也没起疑心,实在是太大意了。 其实,也是因为叶青彤和妹妹感情好,所以没想到紫苏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毕竟,她这个妹妹,向来是事无大小,都会和她说起。 因为心里头有事,以至于沐耀明同她说话,叶青彤都没有反应。 叶紫苏轻轻推了她一下,娇笑道:“姐姐,你想什么呢,沐耀明和你说话都没听见?” “噢,”叶青彤掩饰地笑了一下,“我在想中午给你做些什么好吃的,在英国呆这么久,肯定把你个小馋猫馋坏了。抱歉,沐先生,你说什么?” “听紫苏说,姐姐要嫁的人,是许有臻将军,想着请姐姐引荐引荐,我今年毕业了,回国后,打算在政府部门谋个工作,姐姐你刚才说过,能搭顺风车的时候,不妨就轻松一些,我想了想,姐姐你说的对,我走快一些,就能早些和紫苏在一起。”和叶青彤说话,沐耀明的神情,就是面对大姐的那种谦恭有礼。 叶紫苏笑,“看来还是姐姐说话管用,我劝你多少次都不肯答应,姐姐一说,你就开窍了。”她抱着叶青彤的胳膊,“还有姐姐啊,你以后别叫他沐先生了,听着多生分,叫他耀明或者阿明好啦。” 叶青彤抬眼看了看转过头来的沐耀明,淡淡道:“阿明青年才俊,想必四少也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材,即使没有人介绍,也非池中之物。” 林绍峰清楚的事情,许有臻怎么会不知道,顾家想安排个钉子到他身边,叶青彤不相信,他会让沐耀明如愿,她把问题抛给许有臻,有什么事情,紫苏也不会怪自己不帮衬沐耀明。 沐耀明一早就听紫苏说过,自己这个姐姐性子冷,平日不苟言笑,所以一路上叶青彤对他淡淡地,他也不以为意。 反正,叶紫苏对他言听计从,他就不信,叶青彤能狠下心来,不管自己的妹妹。 说: 感谢7月9日、10日伏地的小草、土豆超人、河边的垂柳、娑婆诃捧场的咖啡、磨币。 今日双更,二更15:00前 天气好热,预报今天有37度,完全不能出门的节奏。 热暑天,喝冰茶吃冰激凌最舒服了,但女孩子真要戒一切冰冷食品,为了美丽也为了将来能生健康的宝宝,寒凉食物吃多了,不仅消耗身体的阳气,月经不顺,脸色差,还会埋下得子宫积瘤的隐患。想想,喝温热水才能解渴的道理就知道身体所需了。 第73章 亲情 晚饭后,看着坐在自己房里,翻着皮箱,分捡给莫家上上下下礼物的叶紫苏,叶青彤向椅上一靠,略闭了闭双眼,痛楚地说道:“紫苏。我和许有臻不会有婚事了,我要和许家退婚。” 平静的室内,叶青彤这话直如响雷,惊得叶紫苏把手里的一瓶香水打翻在地,倒置心形的玻璃瓶盖滚落一边。 这是款娇兰在1912年出品的L'heure Bleue(蓝调时光),佛手柑、柠檬……茉莉、伊兰花、鸢尾……白檀香、麝香的气味依次在房间内展开,如同各层次蓝色的烟雾无声弥漫,带着黄昏时分的沉沉暮蔼,静谧而迷离,明亮的白日正在离开,而暗夜悄悄来袭……令人沉醉,也令人忧郁。 叶紫苏看着姐姐,她苍白着脸,唇动了动,想再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的姐姐,一向是冷静自持,永远是有分寸的,优雅、沉着,她几时见过姐姐这个样子? 叶紫苏也不管翻倒在地的香水瓶,从后面紧紧抱住叶青彤,“姐姐,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别吓我?就算是退婚,你也不用这个样子啊!” 叶青彤一手抓住叶紫苏的手,一手紧握着椅背,像是要找到倚靠,令自己坐的更直一些,才不至于倒下去,她缓慢地说道:“紫苏,你知道四少他是什么身份。他是如今的当权派,是总理的股肱之臣,权倾朝野,最年轻的将军,对于他而言,儿女私情这些从不在考虑之列。” 仰头看着天花板,叶青彤的声音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疲惫和悲伤,“我与他,虽有婚约,却并不是已成定局,本来,退掉这样一桩婚姻,也不是什么问题,而且他——他中意的是山西督军之女,一个能够助他更上层楼的女子。即使为了保全自尊,我也得答应退掉这门亲事,可是,退婚虽然由我提出,却不是我的本意!” 叶紫苏绕到姐姐面前,蹲在她的膝下,担忧地看看她,几度欲言又止后开口道:“虽非姐姐本意,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姐姐你向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你这般伤心,可是因为你心里有他,你爱上了他?” 一席话,她说的小心翼翼,她这个姐姐,最是敏感矜持,天大的事情,都会降低声线来讲,几时这般失态过?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叶青彤居然点了点头,哑着声音继续说道:“紫苏,我在想,若是我们家有雄厚的背景,有出众的家世……或许,我就不必受这样的屈辱,也不会被人嘲笑。即使这桩婚事由我提出退掉,但明眼人都知道,实在是我不能不放弃,我拿什么和山西督军的女儿争啊?” 她突然抓住叶紫苏的手,“我能依靠的,就是你,我唯一的妹妹,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你,只有你才能救姐姐这一次,紫苏,你会救姐姐的是不是?你会帮我夺去我本该拥有的一切,对不对?” 看到叶紫苏面如土色,却不回答她,叶青彤紧闭的眼角处,滚下了一串眼泪。 良久良久,她疲惫地说道:“紫苏,你答应沐耀明的时候,想嫁给他的时候,就一点也没有考虑要先和姐姐商量吗?你追求自己幸福的时候,可曾想过,你这个因为父母亡故,和你相依为命,即使被人逼到死角,也不曾丢下你的姐姐?你可还记得,我们姐妹说过,不管有什么事情,都要姐妹同心,相依相靠……你如今还记得吗?” 叶青彤眼角的泪珠一滴接一滴,如同断线的珍珠般触目惊心滚落在地,她哽咽着,绝望地,轻轻地问道:“紫苏,是不是姐姐这一生,注定是命犯天煞孤星无伴,注定要孤伶独行?” 叶紫苏想也没有想过,她的姐姐会伤心成这样,她是个抚棺都不会痛哭的人,多数时候呆着一张脸,已经是最大的悲哀。 这是她生死不弃,立誓要彼此依靠、相依为命的姐姐啊! 她的腿一软,慢慢跪倒在地,双手捂着脸,泪珠从指缝中滑落,痛哭流涕,“姐姐,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叶青彤拼命忍住哭声,但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她也跪在地上,抱住妹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叶紫苏伏在她的肩头,哽咽地说道:“姐姐,你别伤心,我不嫁他了……我去找端木明睿,答应他的求婚,有了端木的家势,即使是山西督军,也比不过的,那样的话,你就可以不用退婚了,可以嫁给四少。他要还想娶那个督军的女儿,我就让端木明睿去说他,他为了前程也不敢的……姐姐,你别伤心,别伤心了。” “可是,你喜欢沐耀明——”叶青彤犹疑地说,“不,不,姐姐不能让你放弃自己的幸福,你不该为了姐姐牺牲自己,你喜欢他——” “谈不上多喜欢——”叶紫苏打断了她的话,“起初是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后来,后来,他不像别的男孩子那样围着我转,就起了好奇心,沐耀明他懂得多,又懂得奋进,我当他良师益友一般……” “沐耀明,他是个知道进退的人,他会明白我的,原来,他就因为我想嫁给他觉得不安,说那样的话会委屈我,现在我去告诉她,我不能嫁他了,他一定会明白,说不定还感觉到庆幸呢……” 她将叶青彤拉起,扶她坐在椅上,“毕竟,你也说,我什么都不懂,我这样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嫁给他喝西北风吗?还是端木明睿更适合我,总统的嫡子,搁在从前,那就是当朝的太子爷啊……姐姐,你别哭了,快当新娘子的人,可不能把眼睛哭肿。” 说着说着,叶紫苏的话语里,还有了些笑意,甚至她的脸上,也浮现了笑容。 只有了解妹妹甚深的叶青彤明白,她的笑,比哭还要难看。 她甚至怀疑,自己这样,是不是做错了?妹妹这样喜欢沐耀明…… 在叶紫苏的哽咽声中,叶青彤哑声说道:“好,紫苏……姐姐不哭了,你也别哭了。不管什么时候,咱们姐妹都在一起相依为命,我也不是一定要嫁给四少,我只是,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明睿那里,你也不用急着答应他,可以先订下婚事,这样一来,许家不会小觑咱们家,你也可以从容考虑考虑,只是沐耀明那里,你要尽快和他说清,别拖泥带水。” “姐姐——”叶紫苏扑到叶青彤的怀里,哽咽声声。 伤心的叶紫苏没有发现,她这个之前泪如雨下的姐姐,此时微微睁开了双眼,眸光一如往日明亮清冷,并没有刚才的悲痛欲绝。 从见到沐耀明的那一刻起,叶青彤就在心里思量如何才能快刀斩乱麻,阻止紫苏越陷越深,她了解紫苏的性子,越是说沐耀明不适合,只怕会越执拗着来,她唯有打亲情牌,悲情牌,才能挽回妹妹日渐偏离的心。 紫苏太单纯,沐耀明心机那么重,不如此,她实在没有把握将他们隔绝开。 这样一来,沐耀明因为不满,狗急跳墙,总会露出马脚,到那时,紫苏看清他的真面目,也就会将这一段心事丢开。 只是,用这样的方式将妹妹的初恋活生生撕开,她心里还是觉得愧疚。 她紧紧抱住紫苏,“我亲爱的妹妹,你一定要幸福啊!” 少顷,叶紫苏从叶青彤的怀里挣开,咬着牙说:“我现在就去和他说清楚……” 说着,就头也不回的要向外走。 叶青彤一把拉住她,声音因为哭的太久,有些哑哑地,“紫苏,天色已经太晚了。” 虽然林绍峰告诉她,一直以来,那个沐耀明都对紫苏以礼相待,并未有越雷池半步的行为,但这样的夜晚,紫苏去给他讲分手的话,沐耀明因为盛怒和失望会做出什么事来,真可不好说……叶青彤虽然急着让他们了断,可也不敢冒险。 叶紫苏说:“不晚,才用过晚饭,天黑还早呢,我去说了就回来。” 叶青彤没有丢手,仍拉着她道:“紫苏,不急在这一时……”她长叹一声,有些担心又有些苦楚地说道:“你和他这会儿感情正好,柔情蜜意的,紫苏,我害怕你见到他……” 姐姐还在担心,担心她会为了沐耀明丢下她不顾! 叶紫苏心里十分难受,那个许有臻,竟然把她的姐姐折磨成这样患得患失,她不会让他好过—— 她转身看向姐姐,那双因为浸过泪水而十分明亮的眼睛,正担忧地看着她,只这一眼,她就觉得,沐耀明不是那么重要了,眼前这个人,才是她一生最亲最近的,她咬了咬嘴唇,直视着叶青彤的眼睛,郑重道:“姐姐,你放心,我既然说了,就不会变卦。” 虽然,这短短一句话,她因为太沉重,说话时声音都在发颤,但说出的霎那,却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这些时日,她听沐耀明的话,将他们的事瞒着姐姐,因此在心里头积下的歉疚一扫而光。 叶青彤看看已经和自己齐头高的妹妹,含着泪点了点头,欣慰地说:“谢谢你,紫苏。不过,现在到底天色不早,他住的地方,又不是太安全,你白天再去,好不好?” 从来姐姐都是对她说,紫苏,你这样做,紫苏,你那样做,几时像今天一样……这般求着她,问着她! 这样子,是不再当她小孩那样对待了。 叶紫苏嘴角向上扬,给了姐姐一个灿烂的笑容,认真地说道:“好!” 说: 有同学说新长出牙齿,疼的很,打算去拔掉~~按中医的说法,齿为骨之余。即人体骨气有余才能长出来,牙多的人,先天禀赋好,一生顺运多。相学上说,28颗为普通人,多于28颗的人为贵。所以长智齿的同学们,这是天地给的福气,可别拔掉了。 第74章 摊牌 那一晚,叶紫苏从叶青彤处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便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躺在床上,半梦半醒,想一想,哭一阵。 连第二天的早饭、中饭都没有出去吃。 叶青彤知道她心里难受,需要时间消化这件事情,也不去催她,只是让佣人到点把饭给端去,凉了再热。 第二天半下午的时候,叶紫苏起身换了衣服,梳洗停当,坐上孙叔开的车,驶向了城南的璇子巷。 璇子巷,璇,即美玉,明清时代,因此处多是磨洗宝石、珠玉的作坊而得名,是原来秦淮一带的老城区。 若不是昨天曾送沐耀明回来,叶紫苏根本找不着地方。 因为巷子很窄,到了巷口,孙叔就将车停下了,叶紫苏让他在巷口等着自己,说一会办完事就出来。 下了车,叶紫苏也没有着急进去,而是立在古色古香的徽式门楼下,看了看巷里的青砖小瓦马头墙,才缓缓走了进去。 璇子巷环境幽静,墙根下不时可以看见晒太阳的老人,神情悠闲而惬意,巷子深处,随处可见马头墙上的镂窗、砖雕和门头,古色古香。 沐耀明的家就在这里,据他说,祖上无能,本来有一条街的宅子,败到最后,只余了一个小院子,都典押给别人,自家只是暂居。 这个小院,如今是沐耀明和他已经订了亲,还未嫁过去的五姐一起同住。 远远看到叶紫苏的身影,正在院门口打扫的沐五姐迅速地转过身,朝着东厢房里跑去,她急急地叩着厢房的门,连声唤道:“阿明,阿明,叶小姐来了,你那个千金小姐来了。” 自己和几个姐姐都只能靠嫁到顾家旁枝做妾,才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沐五姐非常清楚,这个叶家的小姐对弟弟意味着什么,对她们沐家意味着什么。 她的声音刚落,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穿着旧布家常衣裳的沐耀明拿着本书走了出来。 即使是才回到家里,他也手不释卷,就是凭着功课好,他才走出了改变命运的第一步,才遇到了叶紫苏。 “我知道了,五姐……不用慌慌张张的,她人很好。你先去准备些瓜果吧。” 昨天来的时候,叶紫苏只在门口站了站,并未进屋,沐五姐就索性躲在屋里没出来,只自己不在家,只在窗户缝里偷偷看她。 沐五姐对她这个弟弟显然很顺从,听了他的话,低头应道:“好,那我给去给你们备些吃的。” 转身欲走前,沐五姐看了看弟弟,低声问道:“阿明,你说她是不是来和你谈亲事的?你说她讲过等回了家就和她姐姐提这事,昨天才分开,今天就来找你,想必是为这事来的,你可要想好,怎么让她姐拿些钱出来,咱家这个院子,今年的租金可到期了,你这要没办法,姐姐就让顾家多给些聘礼,或者,让大姐她们几个想想办法,凑些钱买下回来,你们成亲,总要先有自己的屋子……” “不用了,五姐。”沐耀明阴沉着脸,完全不像他对着叶紫苏时那般阳光向上,“你们嫁的都是顾家的旁枝,自己吃穿用度虽说不愁,接济我个三银两钱的也不成问题,可要买下这个院子,远远不够,你们别担心了,我自有办法。” 他顿了顿,方道:“她姐姐肯定不会满意我,紫苏平日跟前围着的追求者,都是非富则贵,我一个穷小子,拿什么和他们比……可是,紫苏会听我的。” 沐五姐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抱怨道:“你干嘛不用姐姐教你的法子?我给你说,女人啊,只要把身子给你男人,就彻底死心塌地了。若是她再怀上你的孩子,就算她姐再不愿意,也没办法……” “别说了。”沐耀明有些烦燥,“我不想她看轻我,再说,得到她的心了,还怕什么?你去准备,我心里有数。” 沐五姐没走两步,又被沐耀明叫住,“她已经来了,你随我去和她打个招呼吧。” 沐五姐转头,果然,叶紫苏已经站在了半掩的院门前。当下,她连忙疾步向前,朝着院门口急急迎去。 “是叶小姐吧?阿明成天夸你,这一看,就是不一样,不光人长得漂亮,性子还好,不愧是大家闺秀,我们阿明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交到叶小姐这样好的女朋友……” 走过去,沐五姐就亲呢地拉着叶紫苏的手,夸前夸后,“你来就来了,怎么还带着礼物?这多不好意思,该我们阿明到你府上去的。” 叶紫苏看着眼前梳了根大辨子的沐五姐,秀眉入鬓,媚眼微弯,笑起来特别热情,右眼角长了一颗小米大的美人痣……她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礼貌地笑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听他说,和五姐住在一起,就给你带了两块衣服料子,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因为一整夜没怎么睡,哭了又哭,她的声音透着股嘶哑,没有平日里的清脆。 “喜欢,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叶小姐拿来的东西,肯定都是好的。”沐五姐说完,掩了掩口,“你和阿明先聊着,我去给你们准备些吃的。” 一阵风似地往旁边的厨房去了。 一直站在台阶上看着她和沐五姐说话的沐耀明这才伸出手道:“过来,让我看看你。” 他注视叶紫苏的目光,深情而宠溺,欢喜而激动,如同看见珍宝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有你在这儿,这璇子巷才真正名副其实了。” 听了他的话,几乎没怎么么睡觉的叶紫苏脸色更白了,她拾阶而上,走到沐耀明身边,并没有拉他的手,只低声道:“咱们到屋里去吧,我有话和你说。” 说罢,轻轻推开了门。 看着叶紫苏窈窕的背影,沐耀明的脸沉了沉:看来事情不顺利……昨个见了叶青彤,看她对自己的态度,他就料到事情不会太顺利,只是,事情不顺利,她不是应该扑到自己的怀里诉说委屈吗?怎么倒自个就进了门? 沐耀明来进房间时,叶紫苏已经坐在椅子上,眉眼微垂,脸色发白,表情却很凝重,不似平日里娇俏爱笑的模样。 沐耀明的眼神暗了暗,随后若无其事地走到叶紫苏旁边,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道:“让我猜猜,你要说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嗯,要是坏消息,就先别说,让我多看你一会,多做会美梦。” 叶紫苏偏了偏头,避开他的手,“坐下吧。我有话跟你说。” 沐耀明神情一滞,旋即若无其事地走到她面前,半蹲下身子,温柔地看着她道:“可你脸色不好,一定是没有吃饭吧?我去厨房亲手给你做几个可口的菜来,保你胃口大开。吃完饭了,咱们再好好说。” 他的手伸向叶紫苏的脸,还没有触及到她的皮肤,又缩了回去,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听你这声音哑的,昨晚又没好好睡觉?我给你蒸个冰糖雪梨,润润肺,你等着,一会儿就好,我叫五姐来陪你坐坐。” 见他已经走到门口,叶紫苏咬了咬牙,似下定决心般道:“沐耀明!”她顿了顿,“我们分手吧。” 虽然早知道不会顺利,但听到叶紫苏这样说,沐耀明不知怎地,前所未有的心慌意乱,他当没有听见一般,头都没转过来,声音微提了提,“对了,你最喜欢吃我做的香辣口水鸡,我答应回来做给你吃的……我现在就去杀鸡。” 叶紫苏恍若未觉,而是看着他的背影,哑着声音继续说道:“沐耀明,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对不起,我……” 不等她把话说完,沐耀明急急道:“哎,瞧我看见你欢喜的什么都忘了,你嗓子还哑着,不能吃辣,我给你炖香菇鸡汤,保管你喝了一碗想喝两碗。”说罢,他逃也似地朝外面走去。 似乎,这一走,再回来,叶紫苏所说的这些个话,就能够全部抹掉。 叶紫苏的心软了软,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却仍然一字一句地残忍说道:“沐耀明,对不起……我不能嫁给你了,今天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见面了!” 听到她这句话,沐耀明身子猛然一晃,慢慢转身回过头来,这一回头,叶紫苏才发现他竟然哭了。 她顿时泪如雨下。 看着叶紫苏,沐耀明的眼神依然温柔而宠溺,“傻丫头,是不是你姐姐嫌我家境贫赛,嫌我配不上你?” 他走到叶紫苏面前,揽她入怀,“别哭了,傻丫头,你这一哭,我心都疼了,别哭了……我今天配不起你,终有一日……” 他睁大眼,眼睛里滑过狠厉,“我会让你姐姐心甘情愿地成全我们。别哭了,放心吧,我去求你姐姐,跪着求她,求她成全我们,如今不行,你就等等我,等我有了钱,再娶你就是。你知道的,我的心总在你这儿,晚一点早一点,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我们之前不就说过,要晚些再成亲,先立业再成家……” 说: 感谢7月11日染小尘捧场的鲜花。 今日双更,二更15:00前 昨日说到智齿,很多同学懊恼拔掉的,也不必为此担心啦,相学上说牙齿多福气好,其实是因为,牙齿好是肾元足的表现,肾元足则身体好,有健康的身体,当然是福分啦。已经拔了,就别去想它,没拔的,最好留着,有歪斜导致疼痛的,可以矫正。西医不太管这些,往往疼了都是一拔了事。如果你们相信面相对命运的影响,有时间,在群里和大家谈谈养面。 第75章 恨意 听了沐耀明的话,叶紫苏痛苦地趴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可片刻之后,她还是推开了沐耀明,往后退了两步,红着眼睛说道:“对不起,沐耀明,我不能嫁给你了,以后,也不能再见你。你,你别怪我!” 一向娇娇俏俏的她,向来对沐耀明言听计从的她,即使仍然哭着,即使眼睛里有着不舍和依恋,这句话却说的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 沐耀明的双眼,暗沉了下来。 他倔强地昂起头,脸上挂着个笑容,落在叶紫苏眼里,却比哭还难看,“傻丫头,我不怪你,我怎么会怪你,我怎么舍得怪你?是我自己命不好,没有生在富贵人家,如果我不是穷小子,如果我父母还在,如果我更争气一些,也许你姐姐就不会嫌弃我了……” 从前,他说这样的话,哪怕只是提一提,叶紫苏都会扑上前来,掩住他的嘴,告诉他英雄不论出身,给他讲,她也是父母亡故的孩子,他们以后要彼此疼着对方,一辈子…… 然后这一回,叶紫苏嘴都咬出了血,却还是摇着头,继续说道:“沐耀明,是我对不起你,你忘了我吧。” 平日里娇娇弱弱的那个小人儿,她竟是如此坚定。 她痛苦地的看着沐耀明,哑声说道:“我对不起你沐耀明,可不管如何,我都不能让姐姐伤心,总之,是我对不起你——你忘了我吧,这些,算做我对你的一点补偿。” 她从包里拿出张银票搁在桌上,然后转身,急急离去。 沐耀明想追上去,却只觉手脚软麻,浑身没有力气,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屋里,坐在椅子上发呆。 沐五姐在厨房里听到动静,走了出来,却只看见叶紫苏匆匆离去的背影。 她进了厢房,看着呆坐在椅子上的沐耀明,关切地问道:“怎么回事,阿明,叶小姐怎么走了?” 看到桌上那张银票,拿起来一看,沐五姐眼睛发亮,喜不自禁,“阿明,这是她给你的,你真有办法,有这一千块大洋,咱们把这院子买下来还有富余呢,千金小姐就是千金小姐,出手真是阔绰……” “放下——”沐耀明大吼一声,“放下,难道,你要用一千块大洋,把你弟弟卖了吗?” “放下就放下,姐姐又不要你的,看你紧张的。”以为弟弟在和自己开玩笑,沐五姐嘟哝道:“说什么呢,一千块大洋买你,就是我这样的黄花大闺女,一千块大洋都能买十个了,谁会做这样的亏本生意……” 但看着沐耀明的神情,她又觉得有些不对,惊讶地说:“阿明,你是说,是说这银票,是叶小姐拿给你……” 沐耀明红着眼睛道:“对,她要和我分手,这是她给的分手费。”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沐五姐急得团团转,“你们已经要订婚,怎么转眼就说到了分手,到底为什么?” “她姐姐,她说不忍让她姐姐伤心。”沐耀明的嗓子里发出低低地吼声,如同受伤小动物在痛嘶,“她不忍伤她姐姐的心,就跑来伤我的心。五姐——她不要我了。” 沐五姐抱住弟弟,一下一下轻抚他的后背,“阿明,阿明,别难过。你这么优秀,是她没眼光。没关系的,大丈夫何患无妻,咱们另外再找好的。也怪你,当初不听姐姐的,你若是要了她的身子,她怎么会……倒是顾家那边,你要想想怎么交待?” “不——”沐耀明一下站起身,甩开沐五姐的手,“我要她,我只要她。叶紫苏,她休想就这么算了。” 他的表情有些狰狞,看得沐五姐不由打了个寒颤。 她再度劝弟弟,“算了,阿明,算了,他们是富贵人家,咱们斗不过的,如今已经是这样了,真要有个什么,她家里人不会饶了你,你不是说,她姐夫是政府里当大官的吗?咱们惹不起。顾家那边,你替三少读了这么久的书,也算交待了,有姐姐们帮衬些银钱,你如今又是留过洋的人,好好找份差事,咱们到时候娶个更漂亮……等你成家立业,会越来越好的,到时,让她后悔去。” 话虽如此,她的心里也知道,凭着沐家的家境,再要找个叶紫苏这般有钱有貌家里头姻亲又有权势的,只怕很难。 沐耀明冷笑起来,“我怕什么,我光脚还怕她们穿鞋的吗?叶紫苏,她不仁,我不义。” 沐五姐担忧地说:“我看那个叶小姐还不错,哪有人分手给男方分手费的,她还补偿了你,阿明,算了,别计较了,你是男孩子,要拿得起放得下,干嘛要这样纠缠不休的……” 她回过神来,吃惊地掩口道:“你不会是玩着玩着动了真情,爱上她了吧?” 沐耀明听了沐五姐的话,痛苦地抱着头蹲在地上,“是,姐姐,我爱上了她,我爱上她了,你说怎么办,怎么办?” 在沐五姐的印象里,这个弟弟从小就主意大,从他十岁开始,几乎家里头几个姐姐对他的话,就很当回事。从前谈女朋友,回回都是他甩了人家女孩子,还令女孩子们念念不忘,这么多年来,她还是头一次见弟弟如此为情所困。 “没事,没事的。阿明,女孩子心软,过了阵子,她回过神了,就会想起你对她的好,那个时候,你再去找她,她就一准会回到你身边。你也说她很喜欢你,她一定会为你的真情所动……” 听了沐五姐的安慰,沐耀明重新有了信心,本来,他也不是个轻易服输的人,若不是因为叶紫苏说得话太过突然,他一时没有准备,也不会乱了分寸。 他站起身,走到门外,看着蔚蓝中夹着缕缕红霞的天空,充满了斗志,目光炯炯,“不错,五姐你说的对,她那么喜欢我,即使一时之间因为姐妹情深,不忍心拒绝她姐姐,也不会忘掉我的,等她想明白过来,就会想起我的好,等她的心防塌陷了……我就不信,有哪个女孩子,不向着夫君,倒向着姐妹的。她要是还不明白,我就先要了她的身子,再慢慢哄她回心转意就是。” “还有她那个姐姐,既然这么有眼无珠,要坏了我的好事,我就让她好好尝尝,坏人姻缘的滋味……”沐耀明咬牙切齿道:“等到那个时候,我要把她今日让我所受的,十倍百倍的还回去!五姐,你告诉顾家的人,他们上次说的事,我答应了。” ** 叶紫苏回到莫府,一下车,就看见叶青彤在门口等她。 想起她下午坐车离开时,从后视镜里看到的身影,叶紫苏明白,她走了多久,姐姐就在门口站了多久。 她走到叶青彤面前,哑声唤道:“姐姐。”然后,又轻声说道:“姐姐,你别担心,我很好。真的,我很好。” 明明脸色苍白,眼里布满了血丝,哑得嗓子都说不出话来了,还说很好? 叶青彤轻叹一声。 她慢慢伸手,温柔地抚了抚叶紫苏的脸颊,然后如同儿时一般,牵着她的手,往院里走。 在路上,叶青彤轻声说道:“紫苏,你还记得妈妈刚过世那段时间,我们姐妹相依为命的日子吗?” 叶紫苏点了点头,微笑道:“记得。姐姐,那会儿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你的同学都笑我是小跟屁虫。” “是啊,那会儿,我们姐妹做什么都在一起。紫苏,你以为是你在依赖姐姐,其实姐姐也依赖着你,那会儿,要是没有你在身边,姐姐根本就撑不下去。”叶青彤很是感慨地说:“如果不是因为你,姐姐或许就和咱们那条街上的曼怡一样,自暴自弃,还不知是什么样子。” 她停下脚步看着叶紫苏,轻声说道:“紫苏,我有一些话想对你说,你听了不要生气。” 叶紫苏看见她严肃的表情,怔了怔,“姐姐,你说吧,不管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叶青彤松开她的手,慢慢走了两步,走到一棵玉兰树下站定,斟酌了一会,方才道:“紫苏,你应该知道,除了我这边的原因,我也不大喜欢那个沐耀明,我对他不是很相信。” 听了她的话,叶紫苏大急,她马上争辨道:“姐姐,我已经和他说了分手,你别对付他了,沐耀明他很不错的,虽然家里穷,却很有志气,对我很好……” 她可是知道自己的这个姐姐,曾经因为上中学的时候,有男孩子欺负她,被姐姐设计陷害,断了一条腿,在床上躺了半年才能站起来。 她的姐姐,表面虽然良善无害,但只要有人对她不利,立刻就会像老猫维护猫崽子一般,炸起毛伸开利爪,哪怕把她自个伤得头破血流,也非得让对方掉层皮。 现在,有了许有臻这层关系,再加上她自己就是名大夫,杀伤力更大,毕竟,谁敢保证自己不会生老病死,没有犯到大夫手里的那一天! 说: 六月的大赛票谢更全部补完啦。多谢大家,大赛进入倒计时的几天啦,还请同学们坚持投票,保住现在的名次啊~~ 书荒的同学们,友情推荐娑婆诃的《凰引》给大家,很肥,可放心宰杀。初见时,她是不学无术的将门犬女,他是纸醉金迷的纨绔皇胄。她不屑他的狂妄,他鄙夷她的浅薄;因缘际会,他与她因为一场精心预谋的血腥联姻,命运相连。 第76章 约定 “你误会了。”听了紫苏的话,叶青彤笑了笑,“紫苏,我不是嫌他是穷小子,咱们家里,也不是豪富之家。虽然,父母不在了,能够挑一个有权有钱的夫婿做为助力,固然是好,但你我都知道,金山银山也有败空的一天,人比钱重要……只是,他若对你有诚意,刚开始交往,就该大大方方地让我知道,为什么要你瞒着我?” 看看无言以对的叶紫苏,叶青彤继续说道:“紫苏,我知道今天你虽然同他说了分手,可你的心里,还是放不下他。只是,如果我心里对他有成见,就算有一天你们在一起了,咱们姐妹的情分也会受影响,我不希望你因为我的成见错过一个真正对你好,适合你的人,却也不希望你因为爱情蒙蔽了心神,毁了自己。” 她在黄昏的夜色中看着亲爱的妹妹,缓缓说道:“紫苏,姐姐昨天想过了,你那么伤心,我为了自己的幸福,要你牺牲你的感情,对你不公平。” 叶青彤斟字酌句地说道:“半年时间,我们给彼此半年时间,这半年里,你不要和沐耀明见面,但你可以和姐姐一起,深入了解他的为人,如果,半年之后,你还觉得他值得你爱,姐姐愿意成全你们。” 说到这里,叶青彤盯着叶紫苏,温和地说道:“紫苏,你依了姐姐好不好?” 叶紫苏本来就放不下沐耀明,先前只是因为不忍叶青彤伤心,才毅然和他断绝来往,听了这话,不由大喜,哪里有不依的道理。 她暗淡的眼睛顿时明亮起来,脸上一下子就绽开了明媚的笑容,“当然,就依姐姐的,我们偷偷观察他半年,看看能不能扭转姐姐对他的看法。不过,姐姐,说真的,他若待我以诚,你真得不会再阻拦我们吗?” 单纯的叶紫苏深信,沐耀明是个品性好的人,不管人前还是人后,都经得起任何检验,除开他当初让自己瞒着姐姐,是出于有些自卑的私心,他的人品无可挑剔。 不管如何,姐姐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如果姐姐像自己一样相信沐耀明,那他们的将来,也要平坦的多。 她越想越觉得这样做很好,只要得到了姐姐全心全意地肯定和维护,沐耀明就算家世不济,但他为人上进,聪明能干,将来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即使再单纯,叶紫苏也明白,得不到家人祝福的婚姻,很难长久幸福下去,而且,贫贱夫妻百事哀,没有物质的保障,他们的爱情将会备受考验。 在她看来,以沐耀明的个性,肯定不愿用女方的财物来升迁,没有人脉,没有钱财铺路,他再有才学,想挣脱出身,也是千难万难的事情。 就像他到英国读书,若不是顾家给了机会,哪怕他才高八斗,也不过是寂寂无名。 想到那些,紫苏也曾害怕。 有同学曾经劝她所说,在一个小房子里,没有佣人,她的钢琴要放在哪里?她那双从来不沾阳春水的十指要如何保持细嫩白晰?甚至,将来有了孩子,夜里啼哭的时候,谁给喂奶换洗尿布……没有经济做基础,她未必能够应付那么多的问题。 不同阶层的人结合在一起,要冲破的枷锁实在太多。 她不是不担心的,只不过,被爱情的甜蜜冲昏了头脑,总觉得车到山前必有路。 现在,有了姐姐的应允,只要过了这半年,他们就能得到姐姐的祝福,姐姐会说服沐耀明接受援助,即使他不肯,姐姐也能找到许多暗中帮助的法子呢……到时候,他们在经济上没有后顾之忧,就能好好过两情相悦的生活…… 想到这些,叶紫苏的心情大好。 看到叶紫苏脸上阴霾散去,重现美丽的笑容,叶青彤想,这样虽然麻烦一些,却也是值得的,不看清沐耀明的为人,真正明白他们并不适合,紫苏始终都会有心结,她不希望,自己的妹妹会因此变得沉默寡言,不快乐。 紫苏就该是那朵天上的云霞,美丽、绚烂、自由自在、快快乐乐生活一辈子。 如果是自己先前看错了沐耀明,过了这半年,她会借助莫家的人脉、叶家积攒的财富,全力助沐耀明在政界发展,一展鸿图,给紫苏在物质上,更好的保障。 “不过——”叶紫苏想到姐姐昨晚和自己说的话,担忧地说:“这样一来,岂不是要耽搁你和四少的婚事?我不和端木明睿在一起,咱们拿什么和山西督军的家势抗衡?” 对上妹妹歉意的目光,叶青彤却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她轻声道:“昨晚,我也想通了,一个男人,若是需要我凭家势来换取他的心,也不值得我倾心相恋。男人和女人不同,男人就该伟岸,像大树似的根深叶茂,不是不能靠妻子家里的财和势,但不能把这当成最重要的东西。既然,他觉得最重要的不是我,我又何必退而求其次,做他生命里的陪衬呢?” 她淡然一笑,又道:“紫苏,你别担心姐姐,咱们姐妹生活多年,你了解我,别说其他,仅凭我的医术,咱们叶家,也能够重振声名……你就好好当你的小公主,无忧无虑地生活,等你毕业了,回来在大学里寻个教职,一辈子和音乐相伴,不用理这些人世的俗事,你放心吧,一切有姐姐呢。” 叶青彤虽然说得轻巧,叶紫苏却是知道,这么些年,自家姐姐为了她这个无忧无虑,费了多少心思。当下,她感动地说:“姐姐,你别光顾着我,也要考虑自己,若四少真是值得你托付终身,咱们也想想法子,别错过了。” 她心里高兴,又如平日里那般娇俏爱笑,“还有沐耀明那边,姐姐你可得安排周到一点,我得好好考验考验他,若是他过不了关,那可怨不得姐姐没给他机会了。” 见叶紫苏高兴,叶青彤心头压的那块大石也就挪开,她笑眯眯地自夸道:“放心吧,你姐姐可是拿手术刀的,缜密心细是基本要求,不会出什么纰漏。快走吧,去吃些东西,你这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肯定饿坏了,我给你炖了八珍鸡汤,你好好补补……” 叶紫苏听了,拉住叶青彤的胳膊,雀跃道:“太好了,我还真是饿坏了。在家里就是好,能吃姐姐煮的汤水,你可要好好给我补补,同学都说,我没有刚去那会儿皮肤好了。只是姐姐你这个神医圣手给我做药膳吃,会不会太委屈了?” “煮给我亲爱的妹妹吃,有什么委屈的。走吧,小馋猫——” 暮色中,叶紫苏的神情已不大看得清,但叶青彤却感觉到了她满满的喜悦。 一放下心事,就有了胃口……她单纯的紫苏,竟然对沐耀明如此相信。不过这样也好,她心中越是认为沐耀明品行端正,越是容易失望,如此一来,也许不用半年,她就能死心了。 ** 七月末的夏日午后,阳光穿过法国梧桐的树叶间隙照进屋里,满屋碎金铺地,斑驳光影。 许有臻让人来接叶家姐妹去看戏,叶紫苏一口拒绝,她一个学西洋声乐的,对檀板丝竹完全没有兴趣。 叶青彤更衣的时候,她就坐在外面奚落许有臻。 “姐姐,你说他什么意思?明明都打算娶严凤瑾了,还要请你去看戏?难不成,他想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吗?我说姐姐,看戏就看戏,你可不能答应他其他的要求,你好歹也是受过新式教育的人,不会认为妻妾成群是天经地义的事吧?” 叶青彤脱掉灰蓝色细布元宝斜襟宽袖上衣,天青色卡夫绸夏裙,这类凉爽的打扮是她夏日里的家常穿着。 她套上件秋香色如意襟的锦缎旗袍,边挽头发边笑着回答妹妹,“今个是俞振飞先生的戏,你不知道,这俞先生六岁从父习曲,先后拜沈锡卿、沈月泉等名师学艺,听说戏好的很,这可是他首次来金陵登台,机会很难得的。四少他是知道我喜欢这个,所以今个才让人来接,你放心吧,我们说好往后只当朋友相处,不会有什么事,你姐姐可不是大度到能与人同享夫君的女人。” 穿好衣服,她走出去劝叶紫苏,“都说艺术是相通的,紫苏,你不如随姐姐一道去听戏,你仔细听听,那戏台上丝胡回转,金鼓鸣锣,抑扬顿挫的唱腔,其实很美的。” 叶紫苏忙不迭推辞,“算了,姐姐,你饶了我吧,我可不爱听那些,一句话,咿咿呀呀说半天,看着都急死人,我还是和嫣然去逛街看看衣服的好。” 提到莫嫣然,叶紫苏故作神秘地说:“姐姐,你不知道吧,嫣然谈恋爱了,你猜猜她的男朋友是谁?” 叶青彤想到莫嫣然那晚说她喜欢上一个人,点了点头,“我知道她在恋爱,不过,还真不知道是谁?怎么,你这个包打听,回来才几天,就知道啦?” “嗯。”叶紫苏点点头,“你想都想不到,她在和市长家的大公子谈恋爱,我听同学说,那家伙是个花花公子,可我不知道怎么告诉嫣然,听她的意思,好像很喜欢那位金大少,上回她和你要咱家那对景泰蓝掐金丝的花瓶,就是金大少的主意。” 说: 延伸阅读:八珍汤,自古以来益气补血的名方:人参、白术、白茯苓、当归、川芎、白芍药、熟地黄、炙甘草各15克,用1000ml清水泡半小时,加生姜5片,大枣5枚,同煮约40分钟就可。煮出来的药汁,可当日常茶饮。也可将乌鸡、母鸡或龙骨放进水里烧10开去血水后,加入药材重新添水炖肉,每个经期后连续吃四五天,可以气血双补,气血充盈就不易衰老。用陶瓷或砂锅。 周末休息下,今日单更 第77章 借喻 紫苏无意间说出的话,听得叶青彤一惊,金大少是从哪里知道叶家有对景泰蓝掐金丝的花瓶,又因何起了觊觎之心呢? 叶青彤看过那对花瓶,虽然精美,但绝非价值连城的珍品,上回到金家去,他家里随意摆在厅里的器皿都是价值不菲,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因为花瓶本身勾起的兴趣。 金大少想得到那对花瓶,而花瓶是母亲留给自己的遗物,并且再三嘱咐要保管好,不可示与人前,那是不是说,花瓶上有什么秘密,而那秘密又和金家有关? 毕竟,七八年前,金大少也不过是个少年,绝不可能和母亲牵扯上关系,金大少所做所为,可能就是他父亲金市长的意思。 花瓶里头,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呢?叶青彤暗忖要寻个时机将花瓶取出来看一看。 担心紫苏知道了会沉不往气,叶青彤心里虽然惊涛骇浪,面上却半点不显,“咱家那对景泰蓝掐金丝的花瓶,也不知道被我收到哪里去了,到处都找不着,上次嫣然问我要,我都推托过去没给她,原来,是金大少想要。这种盘算别人家东西的,别说是花花公子,即使不是,也要慎重考虑。” 她这样说,是为了防着万一有人再从紫苏那儿下手,也不至于套出话来。 家里留下的东西不少,莫家又是豪富之家,叶紫苏自小见惯了好东西,对花瓶不见的事情毫不在意,只惦记着莫嫣然,“可咱们要怎么告诉嫣然呀?我怕说的不好,弄巧成拙,姐姐你也知道,嫣然自小娇生惯养,听不进人劝的。” 叶青彤点了点叶紫苏的鼻头,“光说嫣然,你呢,你听得进劝吗?” 叶紫苏知道她是说沐耀明,不服气地说:“那能一样嘛?金大少就是个不学无术,空有一副好皮囊的绣花枕头,若是换成他那个勤奋好学的弟弟,我替嫣然高兴还来不及。姐姐,这事咱们总要劝劝嫣然,不能看着她掉水坑里。” 知道此时时机未到,叶青彤也不点破,只论眼前,“可看嫣然的态度,对那金大少正是情热的时候,都说疏不间亲,咱们得好好想想,怎么劝她才合适,整不好像你说的,弄巧成拙,反倒把他们推近了。” “嗯。”叶紫苏点了点头,“姐姐,你先去看戏吧,这事等你回来咱们再合计。” “那你可别轻举妄动,等着我回来。”叶青彤提醒她道。 叶紫苏笑着推她往外走,“好啦,好啦,要是沉不住气,嫣然说的时候,我就讲了,哪里会等到现在?你快走吧,不然一会好戏都该开锣了。” ** 车子接了叶青彤,却没有前往剧院的方向,直接将她拉到了金陵的万象酒店。 她心里正奇怪,准备问司机怎么回事,车门已经拉开。 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的许有臻一手挡在车顶,一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戏要晚上七点才上映,咱们先在这里吃个饭。” “噢。”叶青彤抱着即来之则安之的态度,随许有臻进了酒店。 他们坐下不久,侍者就将饭菜端了上来摆在桌上,居然都是叶青彤喜欢的饭菜。 见她看自己,许有臻淡淡地说:“怎么,不喜欢这些菜吗?在太原时一起吃饭,我看你挺爱吃的。” 叶青彤没有想到他如此细心,想想也是,能够坐到他这个位置,岂是心里没数之人。 她笑了笑,“不是不喜欢,只是没想到四少你记性这样好,只是一起吃过几次饭,就能记得对方的喜好,难怪你能有今时今日的成就。” 许有臻松了松西装上的领带,略一欠身,“我就当你这是夸奖的话好了。” 吃完饭,还有些时间,叶青彤犹豫了下,还是将叶紫苏所说之事告诉了许有臻,不过略去了花瓶仍在她手中的细节,她说:“这些事情,我不太懂,以你的经验,你觉得金大少为何会对我家的旧物感兴趣?” 直觉上,她觉得这并非一己之力能够解决的问题,许有臻在军政两界的势力,或者能够帮她查出其中的端倪。 看着沉思不语的许有臻,叶青彤道:“帮人就是帮己,四少,我想做为军学司的司长,你也不希望金市长背着新政,在下面有什么小动作吧?” 许有臻脸上滑过一抹玩味,“噢,你又是如何判断,金家做这事情,不是私事,而与公事有牵连呢?” 叶青彤摇了摇头,“我不敢断定和公事有关系,但起码,跟你们许家有关,不然为什么金家会早不要那花瓶,晚不要那花瓶,一听说我是你许有臻的未婚妻,就打起了主意?他们要是真想要那东西,这么些年,早该下手,怎么会等到现在?” “嫣然见金公子的第一面,就是那晚你请我们去市长家参加他家小儿子的升学宴会,也就是在那一晚,他处心积虑的接近嫣然,后面又对她大献殷勤,才令情窦初开的嫣然坠入了情网……所以,我觉得这事和你,或者说和许家,也有莫大的关系,要不然,我也不会说出来麻烦你。”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是这样,金公子直接找你下手,岂不是更方便?”见叶青彤愕然的表情,许有臻继续道:“难不成,你以为他是顾虑你的身份?不,那会儿,金家只知道我这边有几位女客要出席,并不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 他这样一说,叶青彤也糊涂了,她用手撑着额头,“照你这么说,难不成金大少只是偶然听说我家有这样一对花瓶,他又爱收藏古物,所以才绕着弯讨要?可他为什么要让嫣然骗我,这说不通啊……” 许有臻忍住将她手拉下来的冲动,思忖片刻道:“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他都不会是因为喜欢收藏古物,金大少并没有这个爱好,至于他为什么如此,可能,只有去问他了,说不定,人家一早就下过手寻那花瓶,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 “问他,他会告诉我吗?”叶青彤以为许有臻只是开玩笑,摆了摆手,“算了,早知道你给这么个答案,我就不说了。” “三国时,袁术欲攻刘备,当时刘备屯军小沛,易取,但吕布虎踞徐州,袁术担心他相助刘备,就听了手下人的计策,派人送粮食给吕布,以结其心,使其按兵不动,自己好借机先擒刘备,后图吕布……”许有臻拿起茶来端起来啜了几口,缓缓道。 叶青彤虽不明白他怎么这会儿给自己讲起了三国演义,却也知道他不会是闲情逸致上来,在这儿讲评书,就正襟危坐,认真听他说话。 “后来,袁术真的攻打了刘备,吕布却并没有因为那些粮食不救刘备,除了他和刘备的私交很好之外,更重要的是,他明白,刘备的沛州一旦不保,他的徐州也岌岌可危,他就约了双方会面,说自己打算当和事佬,以他一箭射中一百五十步开外的画戟小枝做为天令,让双方罢兵……这场战事,终因吕布神武过人,化解于无形……” 叶青彤听到这儿,忍不住问,“难道那袁术,肯这么算了?” 许有臻微微一笑,“袁术当然不肯,所以,后来他又按底下人的计策,为自己的独子求娶吕布的爱女,结为秦晋之好,这样一来,吕布和他成了姻亲,为着疏不间亲的道理,就必然会与刘备闹翻……” 叶青彤听了,若有所思,“你的意思,莫家就是那吕布,金家是袁术?” 许有臻摇头道:“不,金家只能算袁术之子,莫家是吕布之女,你或者还有我们许家是刘备,至于袁术,我猜是顾家……” 见叶青彤不解,他用指头沾了沾杯里的茶水,在桌上画道:“顾家野心勃勃,虽居江苏督军之位,但意在这个位置……” 他画了一个很大的圆,点了点中心。 “据我所知,金大少和顾家二少爷,是同学,不排除他们有共谋大业的野心,如果能与莫家联姻,就直接断了莫家和你我两家的情分,等于斩断了我们的一条腿……” 看叶青彤的神情,许有臻索性挑明,“莫家在明面上,虽然只是豪富之家,实际上,新政的军需物质供应,主要由他家在做,要是顾家掌握了他们家,等于把新政的军需这块,控制在了手里。军需物资,才是吕布。” “啊——”饶是平日冷静的叶青彤,听了也不由咋舌,“顾家,竟然有这么大的胃口?” 许有臻冷然道:“顾甫华这个人老奸巨滑,是墙头草,哪边有利往哪边倒,他也许暂时没有把新政卖给奉天的意图,但为着增强自己的实力,肯定会未雨绸缪。把莫家掌握在手里,再加上他本身的资源,假以时日,任何人都不能小觑于他。” 他的手指点了点桌子,“到那个时候,不管是南边,北边还是奉天,迪化……他说话的时候都要掂量掂量,我估计,要你家那对花瓶之事,是顾家的意思,也只有他们家,才会知道你家里的事情,甚至,我怀疑——” 说: 好吧,某人又犯糊涂,把明早的章节定时错误,发在今天了~~明天的更新,改在10:00 第78章 惊梦 许有臻看向叶青彤,有些犹豫该不该开口。 毕竟,这一说,意味着她的平静生活,将会被打破。 见他不说话,叶青彤冷静地问,“你是不是也怀疑,我父亲的死,和他们顾家有关?” 显然,她从许有臻所述中,已经起了疑心。 思忖片刻,许有臻看着她,字斟句酌道:“我和家父至今没有拿到任何可靠的证据,来证明叶伯父的死和顾家有关,但顾甫华的父亲,当时主管江浙盐政,受你外祖父直接管辖,并且,如子如侄,私交甚密……” “你外祖父,是前朝的辅国公,坚定不移的保皇派。他曾历任海军事务大臣,纂拟宪法大臣,内阁度支部大臣兼盐政大臣,从他担任的各项职务来看,是前朝中真正的实权大臣。” 叶青彤听得吃惊的张大了嘴,“你是说,你是说我母亲——” 许有臻点了点头,“不错,你母亲,本是辅国公之女,你外祖母的妹妹,就是前朝的裕太后……前朝末年,国事颓败,内外交困。外有各国列强疯狂掠夺,坐地分赃,内里吏治**,买官卖官成风,贪赃枉法,横征暴敛以致民不聊生,各地战火四起,处处内战内耗,百姓苦不堪言,就是一些大小官员,也难避国破家亡之害……” “就在新政与前朝交接之际,有天夜里,辅国公家里着了大火,满门俱丧身火海,只有几天前刚刚嫁到叶家的一个女儿,逃脱了性命。那个女儿,就是你的母亲。” “家父和我猜测,那场大火和江浙的盐税有关,因为在事后,有笔非常惊人的款项对不上帐,而顾甫华的父亲说是已经上交给了主管盐政的辅国公。因此,我们怀疑你父亲就是因为发现了顾甫华父亲和你外祖父一家的死有什么关系,才惹来杀身之祸……” 叶青彤听得悲不自抑,如坠冰窖,整个人簌簌发抖。 许有臻起身把她揽在怀里,下巴挨着她的头顶,低声继续说道:“而且,我听家父说,你父母的坟头,曾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些,是觉得知道越少,对你们姐妹越好,如今看来,再把你蒙在鼓里,说不定反倒害了你们……” 叶青彤被许有臻所说的一席话惊呆了,也吓坏了,在她的脑海里,关于外祖父外祖母一家的记忆,就是偶然几次听说外祖父派了人来探望她们,都被父亲赶了出去,她一直以为,父亲过于狷介,不肯接受母亲娘家的馈赠。 没想到,自己姐妹竟然有这样离奇的身世。 只是,外祖父一家,既然早就葬身在多年前的那场火灾中,那么,究竟是谁打着外祖父旗号,来家里探望呢?只怕当时,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难道,母亲手里的景泰蓝掐金丝的花瓶上,有着他们要的什么秘密,所以,才会一次次上门索取。 也许,当时母亲矢口否认在她的手上,有那样一对瓶子…… 许有臻的怀抱,温暖而安全,良久,她才慢慢地安静下来,理清思绪。 她呆呆地想了很久,把记忆里零碎的一点点片断拼凑起来,想从中找出线索。 如果真是顾家做的,那么顾家就与她家里有灭门之仇,可她,却无意救了顾甫华的夫人,而且,顾夫人也一再向她示好…… “糟了——”叶青彤将前因后果想通之后,睁大了眼睛,“这样说来,那一晚,嫣然问我花瓶之事,其实,是金大少让她来试探的,之前,他们并不能肯定我手头有那样一对瓶子,我说的是不能给,却没否认瓶子在我手上,如此一来,岂不正好证实了他们的猜测?这可怎么办?” 许有臻眼眸轻抬,嘴角显出讥讽之意,“怎么办?他们要瓶子,我们就给他们瓶子……” 他低下头对着叶青彤的耳朵,小声和她讲了自己的打算,“如此一来,不但嫣然不会上金大少的当,你这边也能暂时解了燃眉之急,只是,得辛苦你了。” 叶青彤眉宇现出坚毅,“没关系,你这个办法很好,也只有这样,他们的一箭双雕才能变成我们黄雀在后。” 说完之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被许有臻揽着,两人的姿势过于暧昧,忙不迭地把他推开,慌乱地道:“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去看戏吧。” 佳人离怀,许有臻若有所失。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仿佛那上面还有她的丝丝发香,轻声问道:“这会儿,你还能看进去戏吗?” 叶青彤咬了咬嘴唇,眼里那抹痛楚久久不散,“看,我若是此时哀歌长哭,岂不枉费了母亲苦心相瞒!” 母亲当初将外祖父一家的惨死瞒下,半句也不说给她们姐妹,只怕就是不想她们为此改变人生轨迹,以卵击石,白白送了性命。 她望着许有臻,认真地问道:“母亲当年将我许配给你,订下你我的亲事,是不是就有想借你许家之手,来报得此仇之意?如今,你我婚事作罢,你许家还会助我叶家来报这个仇吗?” 许有臻默然不语。 叶青彤也不逼问,只看着他,眼波由炽热到平静到冰凉。 许有臻却说了一句:“即使以许家之力,亦无法助你报得此仇。顾甫华的父亲,当年能在盐税短款的情况下,仍然独善其身,只是免了官职,而后,借着内乱纷争,再度将自己的儿子推上江苏督军之位,足见他顾家实力之强。” 他对视着叶青彤的眼眸,几乎是带着深情道:“不过,再难我也要与他顾家会上一会,就算无暇顾及私人恩怨,也不能容他顾家做窃国之侯,你放心,终有一日,等找到足够证据的时候,我会和顾家算算这笔帐的。” 虽然要解了婚约,虽然我必须为国为民放弃儿女私情,借政治联姻更上层楼,但我仍然会履行许、叶两家结亲的盟誓。 叶青彤略闭了闭眼,想起那一夜自己为劝紫苏,借机宣泄的内心真实情感,不由苦笑。 有真心有真情又如何?在国恨家仇面前,他们根本没有选择。许有臻说终有一日,也许,根本就不会有那一日的到来。 毕竟,顾家不仅有权有势,而且事事谨慎,如果是按正常的途径,恐怕很难找到证据。 只希望能够从金大少的身上,打开缺口。 她站起了身,仿佛刚才的炽热和冰凉都不曾存在过,唯余一脸平静,“有那么一天,我得好好感谢你。不过眼下,咱们真该走了,再拖下去,就要错过开场。” ** 尚未入夜,百乐门大剧院的门口已经是明灯高照,拥挤不堪。 听闻名师沈锡卿、沈月泉的高徒俞振飞今日首次来金陵登台,城里喜爱昆曲之人纷纷前往捧场。 一时间百乐门大剧院门前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这……”坐在车上,叶青彤瞧着这架势,为难地对许有臻说:“四少,你还是让段副官和经理打个招呼,咱们从侧门进去吧。要是你我这样挤进去,回头被记者拍到了,只怕要传闲话,万一让严督军知道了,对你和严小姐的亲事有影响……” “怎么?这会儿不想和普通人一样,排队进入了?”许有臻从车窗看看外面,随口和她调侃。 叶青彤知道他是笑自己在火车上说官员看戏时不应扰民,要和大家一起从门口进去的话,不由语塞。 许有臻却推开车门而出,又走到这边为她拉开车门,虽目光清冷,看向她时,却多了一抹笑意。 “不用段副官去跟经理打招呼,我已经一早定好了位置……”他交待司机把车开到一边,带着她从侧门进入二楼的包房。 段副官和几个身着便服的侍卫,紧随其后。 起初,叶青彤还因为之前从许有臻那儿听到的消息,心神不宁,随着曲笛、三弦的声响,在俞振飞华丽婉转的唱腔、儒雅念白中,她渐渐投入到剧情之中,听到后来,竟似痴了。 …… 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则为俺生小婵娟,拣名门一例一例里神仙眷。 甚良缘,把青春抛的远。 俺的睡情谁见? 则索要因循腼腆,想幽梦谁边,和春光暗流转。 迁延,这衷怀哪处言? 淹煎,泼残生除问天。 …… 出了剧院,叶青彤坐在车上,耳边似乎还萦绕着杜丽娘和柳梦梅的故事,不由喃喃自语,“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她说的这句,正是《牡丹亭》开场时的念白。 一旁的许有臻听了,克制住自己想要握住她手的冲动,笑道:“先前我以为你们这些女孩子听戏,是为了来显摆衣服,争奇斗艳,如今看来,你竟然是真看进去了。看戏归看戏,可别和那杜丽娘似的,为情所困,就是戏里,不也说了嘛,‘梦中之情,何必非真?’” 叶青彤顿了顿,亦半真半假笑道:“放心,我向来是你若无心我即休,说定了与你解除婚约,断不会后悔。你许四少就安安心心等着迎娶严督军之女吧。” 两人虽说着冷冰冰的话,心里却都明白,彼此只是用这样决绝的方式,来阻隔内心的悸动。 说: 大赛还有最后两天,请同学们继续保持火力,坚持投票~~么么哒。 文中所摘,是《牡丹亭》游园惊梦里的唱段,借此表达两人彼此心仪,却无处可说的衷怀。 常听昆曲,京剧这些慢悠悠的节奏,和抄经颇有同效,都能安心定神养面呢。 更不用说,里面那些精美的唱词。 因为男主设定,是个酷爱昆曲,能自辑曲谱,上台演出的儒将,所以听了不少昆曲,嗯嗯,为此爱上了这个传统的曲艺。 第79章 杀机 之后的路上,叶青彤坐在车里,就一直沉静如水,鲜少开口。 许有臻想到那夜初见,她站在舞台上,俯瞰众生的模样,有些迷惑。 这次从太原回来,他将和叶青彤所有相关的情报都翻阅过,情报中所说的其实并不多,派去的人,主要是保护她们姐妹的安全,所以关于她的日常提及很少,除开追求者众多,就是她三点一线式的生活,他无法想像,一个妙龄女子,成天对着尸体练习解剖,半夜到坟场练习胆量,偶然郊游是为了到野外捕捉动物做**手术。 就连她练习的钢琴曲,报告中都说,尽是像匈牙利第五号交响曲、小星星变奏曲,华丽大圆舞曲那些节奏明快的,以保持手指的灵活性。 她练习击剑、攀岩,保持超强的体力,是为了能够顺利完成连续十几个小时的外科手术。 别人的爱好是闲情逸致,她的爱好却是为了令自己的医术更上层楼。 也许,听戏是她唯一放松自己的方式。 他一直想着再见面的时候,问问她一个女孩子,如此拼命为了什么? 只是为了振兴家业吗? 结果见了面,虽然充满好奇,反而一句都问不出来,全部梗在心间,化作莫名怜惜丝丝蔓延开来。 知道的越多,不过是对她的感情愈炽。 一边是儿女私情,一边是需要重整的山河,孰重孰轻?他微微闭目,将满腔的心绪压了下去。 叶青彤头靠在车座上,偶然,有对面的汽车会光,照着她的侧影,冷寂孤清。 她仔细思量许有臻今夜所说的事情,管盐政的外祖父,江淅管盐务的顾家,觊觎她娘亲留下旧物的金家,这些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事、恩怨,对她们姐妹意味着什么,要不要告诉紫苏这惊人的消息? 想了又想,她决定还是不说,她的平静已经被打破,不能再让紫苏的生活,从此也是灰蒙蒙一片。 仇恨,往往最能蒙蔽人的心智,叶家,有她一个人赴汤蹈火已经足够,不需要再牵扯上紫苏。 想到这些,她突然明白许有臻的犹豫和隐瞒,他知道讲出的那一刻开始,她再也回不到从前的生活。与之相较,男女私情,显得多么无足轻重。就像她的母亲,若是在出嫁之前,就逢此家变,是不是还会嫁一个杏林名门的子弟,去过相夫教子的生活? 也许,会选择另一条道路,选一个能够帮她复仇的人去依靠。 在这一刻,她完全理解了许有臻的冷酷无情,战争和国恨家仇,令人命如蝼蚁,爱情是多奢侈的东西,在这种情况下,给不了也要不起。 倘若不是走投无路,他也未必甘愿将自己的婚姻做为交易,去交换需要的筹码吧? 饶是对政治不关心的她,都知道南地新政虽立,却仍是腹背受敌,各地大大小小的兵马,加起来恐怕有百万之众,个个都打着正义之师的名头,四起狼烟,征战杀伐。 那些所谓正义之师,为着什么,其实一目了然,只是,他们成王败寇,于民生而言,不过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而已。 一将功成万骨枯,山河炮火连绵,鲜血浸染,连性命都顾不上怜惜,何况是感情? 若他们的一纸婚约,能换来山西和新政的紧密贴近,合纵连横,使得整个南地甚至天下山河免受征战之苦,百姓免遭亡国之害,何尝不是值得! “听人说,你在英国读书时,追求者众多,有没有合适的人可以考虑下?”许有臻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平淡,仿佛是一个关心小妹的大哥。 他心里却紧张的不行,生怕会听见叶青彤说一个,有,先前为着婚约在身,只能辜负对方的回答。 叶青彤有些讶然,像是奇怪他怎么会扯起这个话题,想了想,她答道:“哪个年轻女孩子,裙下没有若干臣子?总是少不了追求的男孩子,约着一起去吃饭、看电影、喝茶、打球、游泳……” “但凡长得齐头整面,每个女孩都会有那么一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可那样的追求,不过是甲乙均可,今天追她不成,明天就换个人重新再来过,谁还跟谁一辈子?我想要的,不是那样的感情。” “有些男孩子,请喝顿咖啡,看场电影,就恨不得你以身相许,连灵魂都奉还给他,多请两次饭,就想去敲女孩子的门,登堂入室……那样的追求,摆明就是揩油,一点诚意都没有,我没有兴趣理会。” 许有臻温和地说:“总也有好的,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是,有很多不错的,但我无心,何必去浪费他们的时间,给人幻想。他们不想,我也不需要只是吃吃喝喝,做个伴的交情。日子久了,渐渐就一个人独来独往,也为此,被人在后面诟病,但是,谁在乎呢?生命那样短暂,哪里有时间浪费到不相干的人身上,有那空闲,我会去医疗室里,多练两个手术。” “不,”许有臻突然将手按在她的手上,冲动地说:“你好好听我说,选一个好人,选个能照顾你的嫁了,你一个女孩子这样对自己,几时捱得到老?不如早点嫁人。” 真像是全心全意为妹妹着想的大哥。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样顾惜她的话,叶青彤险要落下泪来,但她偏偏扬起了头,笑道:“怎么,你怕我变成老姑婆,会缠着你,破坏你和六姐的感情啊?” 她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出。 掌心乍失的温暖,令许有臻的语意有些冷然,“你不会,你太骄傲了,骄傲到把自己摆到与人相争的位置上都不肯,惶论去……” 话未说完,车子却忽然打了个“S”形的急转弯,车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差点偏离路面冲进旁边的林带里。 叶青彤抵着窗玻璃的脑袋因为急转弯重重地撞了两下,又一下子被甩到了身旁的许有臻怀中。 她还来不及有其他任何反应,许有臻已经抱着她趴低到了座位上,整个人便己经被他压倒到了座位上,几乎就在同时,前面传来撞击声和枪声。前窗的玻璃碎了,车灯光也同时消失,他们的车子朝前冲出十几米才勉强停住,再度拐回到路上。 劈里啪啦的密集枪声,将夏夜的虫鸣唧唧,全部惊碎。 幸好这段路上没什么行人,个别两个,听到枪声,也早趴在地上,躲过一劫。 许有臻倾身护住叶青彤,耳朵却根据枪声在判断敌我情况。 除了段副官在这辆车上的前排,在他们的后面车上,坐着四名侍卫,算上两个司机,他们只有八个人可以还击,对方的人数,起码在两倍以上,即使武器、枪法不及这边,但人多势众,早晚会攻过来,他们抵挡不了多久。 段副官一面拔枪向一辆跟过来的车开火,一面急切地喊司机,“老李,开快点,快,超过去,别让他们追上来!” 他们另一辆车上的侍卫,正冒死压住对方的强大攻势,不让对方其他的车越过来。 若不是那辆车上备了机关枪,火力强大,对方的车绝不止一辆会超过来与他们发生相撞。 “你趴好,不要起来。”许有臻伸手按了按叶青彤微微颤抖的身子,然后侧身从腰间拨出抢来,从另一侧的窗户照准对方的车子轮胎就是两枪。 这一来,加上段副官阻击对方车上的火力,那辆车很快因为爆胎被抛在了后面。 因为许有臻那两枪打的角度刁钻,那辆车在爆胎后,横在了马路中间,被他们自己人猝不及防,撞上去引起火来,引得一片混乱。 许有臻他们的另一辆车,趁机跟了上来。 “绕过去,往家里开。招呼小李他们,不用留活口,露头就打。” 这个车的司机老李立刻利用车灯闪烁,通过暗语将他的命令传达下去。 只是在电光火石间,许有臻已经想到,若是此时仍然按原路送叶青彤回去,莫府恐怕也会被殃及,只有开回许家,那边才有足够的兵卫可以抵抗。 这般明目张胆的袭击他这个刚刚升任的军学司司长,绝非一般宵小打劫,肯定是因为他触及了某些人的利益,才会惹来杀身之祸。 这架势,只怕是不死不休的攻击。 虽然如此,历经多年戎马生涯的许有臻内心并不惊慌。 行伍的第一天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生活在风口浪尖,随时会面临生死关头。这些年,别说刺杀、暗杀、下毒,就是炸弹都领教过两回……更别说行军打仗,于枪林炮雨间游走的玩命生涯,所以这一次对他来说,并不意外。 只是没有想到,再一次连累了她。 如果不是因为他,她本不必一次又一次身陷险境。 许有臻看了看一直伏身趴在座位上,安安静静,一动不动的叶青彤,那窈窕身影虽有些微颤抖,却始终不曾惊叫哭泣。 上一次,这一次,他能护她平安,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他连自己的平安都不敢保证。 所以,放弃她是对的,嫁给自己,她随时会性命不保,或者,成为寡妇。 说: 大赛最后一天,投票结束了,排名第十,感谢这段时间同学们滴给力支持~~ 有劳大家啦~~ 今日双更,二更15:00 第80章 受伤 “少帅,到了前面拐弯的地方,你们先下去,找个地方藏身,我带兄弟们引开追兵。”眼看后面的车辆穷追不舍,段副官提议。 许有臻看了下情形,也觉得段副官所说有理,子弹已经不多,再这样纠缠下去,只怕他们谁也逃不了,如果他不在车上,段副官他们没了顾虑,还能寻机逃脱,或可出现一线生机。 “这一路的枪声,应该引起了警察署的注意,相信很快就会有援兵到,他们也不敢恋战。你们自己小心,不要和他们纠缠,记住,保命第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许有臻将叶青彤拉在怀里,“到了前面,打开车门,我说跳,你就和我一起往下跳,跳的时候,抱着头往前扑,就地打滚,然后咱们再找个地方藏身,你还有力气吗?” 叶青彤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她在手术室和太平间里,见惯了血腥和死尸那些场面,所以对枪弹、杀戮这些,虽然害怕,却不像一般的女孩子会慌到腿脚无力,听了许有臻的话,她点头轻声道:“没事,我可以。” “少帅,马上就要拐弯,老李会放慢速度,你们准备下——” 在车子拐弯,脱离了后面的车队视线的一瞬间,老李减速,许有臻打开了车门,抱着叶青彤翻滚而下,跳下的刹那,他还不忘腾一只手将车门关上,而后,他们的那辆车增速继续前行,仿佛刚才一幕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他们跳下去的地方,恰好是一个下坡,这样,即使后面的车辆开过来,因为视线盲区,也不会发现前面跳了两个人下去。 许有臻一只手紧紧抱着叶青彤的腰,另一只手护住自己的头部,往下翻滚,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减轻她所碰到的伤害。 他们翻滚下去二三十米之后,许有臻的脑袋撞在了一块突出的街石上。 他失去知觉,双手松开叶青彤。 叶青彤又继续向下滚动了几米,方才稳住身体,站起来,跑向许有臻。 “四少,四少——”黑夜中,叶青彤闻到一股血腥味,她摸了摸到地上,有粘粘的液体,借着月光一看,依稀可以看出是红色。 许有臻没有回答。 因为不明情况,叶青彤不敢擅自挪动他,她伸手摸许有臻的脉息,已经超过了一分钟二十四次,正常人应该是十六到二十次,而他这样的快速呼吸频率,显然是不正常的。 想到刚才的血,叶青彤的心悬了起来,许有臻只怕不知道在哪撞到了头部,所以才会出现短暂的意识昏迷。 那些追他们的人,万一发现不对,恐怕很快会找到这边来,她必须想办法尽快带许有臻离开这儿。 借着月光,她检查了下许有臻的伤势,估摸应该可以挪动他,就先撕下了自己的裙摆,帮着他简单包扎了下。然后一咬牙,将他扶了起来,把他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一只手拉着他的胳膊,一只手搂住他的腰,让许有臻的半边身子倚靠住自己,艰难地往前挪动。 幸好她平时锻炼够多,体力不错,不然还真没办法将一米八几的许有臻扶动。 “唔——”可能是因为这一折腾,许有臻有了些意识,发出微弱的声音。 “你醒了?”叶青彤大喜过望,“太好了,顺着我的步子,来,咱们一点点往前走,前面就是住宅区,我们先找个地方藏起来,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 “嗯。”虽然醒了过来,但许有臻仍然头痛欲裂,他倚在叶青彤身上,随她的脚步,往前一步步走。 虽然还是靠着她,但叶青彤可以感觉到压力骤减,显然,因为恢复了意识,许有臻的身体不像刚才,完全将重量压在她身上,这一减重,他们的速度就快了许多。 许有臻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指着一个方向,“往那边走——” 他拿出别在腰间的枪,持在手上,以防发生万一。 叶青彤也不问他为什么,就扶着他往那个方向走去。 周围一片寂然,只偶尔能够听到几声狗叫,显然,之前的枪声,也传到了这里,家家户户都是院门紧闭,以求平安。 到了一处民宅,许有臻终于坚持不住,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对叶青彤说:“你去敲门,我在这儿歇息一下。” 叶青彤定定神,担心地看了看紧闭的院门,“刚才那些枪声,想必这边也听到了,你看这——” “没事。”许有臻呼吸越发急促,“这里住着林姨,她是绍峰的母亲,你说臻少爷来了,她一定会开。” 看看虽然虚弱无力,却仍拿着枪在手上,保持警戒的许有臻,叶青彤点了点头,松开他,站起身上前敲门。 “林姨,林姨,快开门……”她焦急地扣着门,也不敢大声叫唤喊,生怕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这一路上,他们连说话都是轻悄悄的,她不敢在这样的关头,再引出任何麻烦。 敲了半天,院里的灯没有开,倒是有蹒跚的脚步声往门前来了,那脚步声,听的叶青彤心头一松。 “林姨,林姨,是臻少爷,是臻少爷叫我来敲门的,我们在外面,您开开门。” 一个老妇人的声音隔着门问道:“你是谁,你让臻少爷说话。” 叶青彤如何听不出她声音里的戒备,只得尽量放缓话气开口道:“是林姨吗?我是叶青彤,臻少爷和我在一起,他受了伤,您开了门,过来和我一道扶他吧——真的,他就在外面,您相信我。林绍峰,林侍卫长,我也认识的。” “真的吗?”林姨的声音里还是有些犹豫,并没有立刻打开门,“你不要骗我?绍峰没回来,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叶青彤已经听到有脚步往他们的方向而来,她情急之下,连忙对林姨说:“真的,真的是我,臻少爷就在外面——” “林姨,真的是我,您快开门——”许有臻不知何时站了起来,走到门边,“之前,您听到枪声了吗?有人追杀我们,你快开门!” 林姨闻言颤巍巍打开了条门缝,还没未得及说话,随着她开门,许有臻已经脱力往前扑,将门扑开,要不是叶青彤及时拉住他,就要扑倒在地。 叶青彤扶他进去后,靠着墙,一把把门关上,推上了门栓,对满脸惊恐的林姨柔声道:“林姨,快,和我把他扶到里面去。” 几乎就在他们进屋的同时,门外已经传来对话,“丁爷,这条路上,我们都找遍了,都关着门呢,说不定,不是在这下的车。” “放屁,这一路上,只有这个区跳车我们才发现不了,那两辆车上,都没有他的影子,不是在这边,还能是哪?去,给我挨家挨户的搜,找不出来,我就要你们的命——” 纷乱的脚步声响起,显然,外面的人已经分散开,然而还不等他们松一口气,挨家挨户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开门,快!警察办案,我们在找一个杀人疑犯,请你们配合,快,不然就以妨碍公务论罪……” 吱吱呀呀的开门声不断响起。 横了横心,叶青彤对许有臻道:“你还能动吧,让林姨扶你进去藏好,我去应付他们……” 许有臻明白这会儿自己是对方最大的目标,点了点头,将她的手臂捏了捏,“你要小心。” 对林姨道:“林姨,扶我进去吧。” 林姨虽然惊恐万状,却也知道如今凶险,扶着许有臻一步一步地往屋里走去。 “开门,我们奉命搜查嫌犯,快开门——”林姨家院门被拍的山响。 叶青彤心念一转,将自己旗袍的扣子解开两颗,头发打乱,做出刚刚起床的样子,睡眼惺松地答道,“谁呀?” “搜查杀人嫌犯,快开门!”门外催促道。 叶青彤听了故作惊恐,“啊?杀人嫌犯?在哪里,在哪里?警察大哥,你们可得把人找出来,不然,万一他藏在我家里……”说着话,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一把拽住门外那人的手,哀求道:“大哥,行行好,你们快帮我看看,我家那口子今天也不在,这屋里要是藏了人,可怎么得了?” 一面说着,一面急急的拉着那人就往里走。 喊门那人,在门外听见她含怯带娇的声音,心里已经发痒,等那双软绵绵香喷喷的小手拽着自己进门,一看,大美人满脸惊恐,站都站不住,偎着自己,像是已经被吓得半死,他尝到到她裹在旗袍里的身段玲珑有致,因为着急没顾系上的扣子下,隐约可见白皙的胸脯,当下觉得身子酥了半边。 他握着叶青彤的手道:“别怕,别怕,他受了伤,跑不了——” 他色迷迷的,就要把脸凑向叶青彤。 月光下,她的小脸好白,身子好香,连那旗袍,都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穿得好看…… 他突然声音一冷,指着叶青彤肩上的几滴血迹,“这是哪里来的?” 叶青彤侧头看了看自己的肩头,上面赫然有几滴血迹,想来,是刚才扶着许有臻的时候,他的血流到了肩上。 说: 大赛结束啦,排名第十,能在初赛的最后一天开文,取得这样的成绩,全赖大家鼎力相助,非常非常感谢~~么么哒。 如果有什么其他好消息,会第一时间和大家分享。 第81章 一心 还没等叶青彤回答,那人又发现她被撕掉的旗袍裙摆,拔出了枪,指着她问,“说,这是怎么回事?” 叶青彤脚一软,瘫坐在地,“大哥,大哥——”她偷偷指了指厢房,“那个人,在里面,刚才,就是他用枪指着我,逼我给他找个藏身之地,我肩上的血,还有裙子,都是他……” 她似恐慌地说不下去,只是一个劲地哭泣。 那人狐疑地看了叶青彤一眼,见她一脸惊恐,满面泪痕,娇弱如同不堪一折的花,料她不敢欺瞒自己,就持着枪,蹑手蹑脚往西厢房走去。 叶青彤站起身,把身后的铁门栓轻轻取下来,拿在手里藏在身后,也跟在那人后面往西厢房走。 那人将西厢房的门一脚跺开,冲着里面一顿乱开枪,打了五六枪后,听着没什么动静,才抬脚进去准备查看。 就在他迈门槛,脚下旧力使劲,新力未生的一霎那,叶青彤将手里的铁门栓狠狠砸在他后脑勺上。 吭都没吭一声,那人就倒在了地上,手中的枪甩出好远。 叶青彤吁了一口气,但她知道,刚才的那阵枪声,只怕已经被外头的人听见,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用力将那人拖到西厢房里,然后捡起地上的枪,走出去把门掩好。 果然,她听到外面已经有脚步往这边跑了过来。 再去将院门栓上只怕已经来不及了,正犹豫间,正房的门开了,许有臻踉跄几步走出来,一把将她扯了进去。 他让林姨上楼去,自己却因不放心,守在门口,在里面听到枪响,以为是叶青彤出了事,就持枪走了出来,瞅到她的身影,于是强提一口气,上前几步拉了她进去。 这一用力,他再度感觉到头晕目眩,脚下一浮,险些摔倒。 叶青彤连忙扶住了他。 许有臻看看她手上的枪,轻声道:“会用吗?” 叶青彤点点头,“在英国的时候,我在射击俱乐部玩过。” “这里离家里不远,无论段副官他们有没有赶回去,这一路的枪声,都势必引起了注意,应该很快会有人来接应,”许有臻看着她,“你上楼去,和林姨呆在一起,如果有人闯上去,就开枪,不要手软,能坚持多一会,就多一份生机。” 他甩开叶青彤的手,往窗前移了两步,警觉地看着外面。 屋里黑,外面有月光,适应了黑暗,从里往外望,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那你呢?”叶青彤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竟是要守在这第一关,情急之下抓住他的手,“不要,我们一起上楼躲躲,也许,也许他们不会找过来。” 许有臻淡淡笑了下,没说什么,但他和叶青彤都明白,那是不可能的,即使在屋里,他们也能感觉到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纷至沓来。 刚才的情形,叶青彤出去还有可能迷惑对方,这一刻,有了那阵枪响,无论如何敷衍不了,等待他们的,只有短兵相接。 “快上去,能活一个是一个。”见叶青彤还楞在原地,许有臻低吼道。 这一刻,叶青彤明白,他留下来,是要将自己做为屏障,拖延那些追兵,和她刚才出去是一个原因。只是,刚才那会儿,对方以为这只是普通民宅,她并没有太大危险,而此时这个男人留在这里,意味着来犯之人必须要踩着他的尸骨才能上二楼去。 他把那一线生机,留给了她和林姨。 叶青彤心头涌起热流,毅然道:“你受了伤,你上去,我在这里顶着。” 许有臻盯着窗外,头也不回地说:“不行,我许有臻要一个女人为我挡枪子,算什么?今天是我拖累了你,快上去,这不是比英雄的时候,我枪法比你好,他们未必能攻得进来。快走,你在这我会分心,难不成你想我死得更快?” 听了这句看似绝情的话,叶青彤知道他绝不肯走,留守在这里拖延来的人,固然是因为他拖累了她们,但更重要的是他一身傲骨,不会也不屑在已经明知此处是死地之时,让她留下来抵挡。 她留下来,只怕确实会分他的心,看着他头上依稀可见的秋香色锦缎布条,叶青彤轻轻开口,只有一句,“你小心,一定要活着。” 许有臻的声音仍没有回头,只答了一句,“记住,开枪,不要害怕,不能心软。” 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上了楼,然后没了动静,想来,她已经遵守他说的话,上楼和林姨藏在了一处。 他长吁一口气,放下心来,专注地看着院门口。 虚掩的院门已经被推开了,五六个持枪,警察模样打扮的人,警惕地走了进来。 越走越近。 许有臻将枪从窗口伸出去,连开四枪,准确地将前面的四个人一枪毙命。 他用的是勃朗宁M1900式自动手枪,弹匣里能装七颗子弹,之前射爆轮胎时用了两颗,这会儿用了四颗,弹匣里还余一颗。 余下的两个人,听到几声枪响,然后看见前面四个人扑通倒地,就拿起枪一顿乱射。 许有臻开枪之后,就迅速地抽回,矮身躲在窗户台下,这一通乱枪,射在了窗棂上、窗纱上,却一枪也没打中窗下的他。 听到没有动静,那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往正房走来,然后推开门,又是一阵乱射。 许有臻默默在心里数着枪声,计算着他们的枪匣里还有多少子弹。 等枪声一停,他从窗台下一个翻滚,对着打头的那人,就是一枪。 那人迎声而倒。 后面的慌忙开枪,却只听到弹匣声卡嗒卡嗒,不见子弹射出,原来,他的枪里,已经没有子弹。 他朝身后摸去,想拿出子弹安上。 许有臻一个横扫腿,将他绊倒在地,本欲上前用枪托砸那人,却一阵头晕,踉跄退后了几步。 那人大喜,边摸子弹边起身,拉开弹匣,就要装上。 “砰——” 他的印堂正中一弹,睁眼就倒在了地上。 天色已经微亮。 许有臻抬头,只见坐在二楼楼梯栏杆后的叶青彤两手握着枪,有些轻微颤抖,却并不见十分慌张。 楼上的叶青彤看似镇定,实际上,她却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情形。 她杀了人,她已经第二次杀人了,她的手,本该是救死扶伤的手,如今却成了修罗手,索人性命。 可是,刚才那样的情形,她不开枪,对方就会杀了许有臻。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她连丢下他独自藏身逃命都不肯,怎么能看着他被人杀掉! 如果这双手,已经成了修罗手,就让她再为他,多开几枪。 许有臻夸奖地看着她,笑道:“枪法不错。等下再有人进来,我设法引开他们注意力,你再如法炮制,给他们吃子弹。” 他知道这会儿劝她也没用,她定是不肯去藏起来,索性就计划起下一步来。 想到她与自己生死与共,许有臻只觉心头暖暖,即使这一刻死了,虽然壮志未酬,却也不负平生。 他拖着步子,走向门旁,掩上门,靠着墙边站着。这个位置对于外头而言,是个死角,即使再有人进来,从外面开枪,打穿门板,也不会射中他。 他抬起头,望向二楼栏杆后,那个秋香色的身影,头发乱了,衣服不整,天光中看不分明的脸,苍白憔悴,却有种难掩的艳光,令他移不开眼睛。 这是他的女人,他的女人,如果这次能够生还,他绝不会放她再离开自己的视线。 他要立马和她成亲,履行婚约。 许有臻看叶青彤的时候,叶青彤也看着他。 因为彼此的注视,她本来焦虑的心,突然变得安静,心里头的惧意,也消散殆尽。 不管未来如何,不管能不能看见今天的太阳升起,这一刻,这一刻他们在一起,心意相通。和他在一起,生与死,都不再重要,只要,和他在一起。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在微明的天色中放轻呼吸,一分一秒的等待时间流逝,一分一秒的等待死亡靠近。 他们都不知道叶青彤拿的那把枪里还有几颗子弹,但心里都清楚,如果援兵未到,子弹用尽,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但他们谁也没有动,只静静地听着外面走近脚步声,听见又密又急的激烈枪声响起,又听见枪声消失,四周重新归于寂静。 说: 感谢7月15日糖浆、daidaimu、染小尘捧场的鲜花,11朵捧场的咖啡,景曦捧场的钻石~~ 今日双更,二更15:00 第82章 中弹 “少帅,少帅——” 良久,就在许有臻已经撑不住的时候,正房的门被推开了,林绍峰的身影在晨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连叶青彤都觉得,这个家伙,从来没有这般好看过。 她飞跑下楼,扶住了摇摇欲倒的许有臻。 刚刚进门的林绍峰也扶住了许有臻,“少帅,他们的人已经被我们全逮住了,里面有个他们叫丁爷的,是警备厅丁参事的弟弟,说是因为你毁了他们丁家的独苗,他要报仇,所以找了金陵城里的一些地皮流氓,想给你点教训。” 跟在他的身后,齐刷刷的两队士兵守在门口。 “地皮流氓有那样的身手,他哄谁呢?分明是要我命的架势,还说给点教训?你把人都带回去,交给警备厅,让他们给我个交待……” 许有臻因为虚弱,说话有气无力,但眉梢眼角的冷意,却仍然看得人一惊。 他推了推林绍峰的手,“你别管我了,林姨在二楼,我让她躲在衣柜里别出声,还在耳朵里塞了棉花,你快上去找她。” “是,少帅。你们先扶少帅去医院仔细检查下,我去找我妈。”林绍峰松开手,跟在后面的段副官连忙接手。 他和许有臻汇报,“少帅,有小李他们几个在后面掩护,我和老李把车总算开到了许府,但小李他们几个……” 虽然话未说完,但彼此都明白要说的是什么。 许有臻沉默了一会,“照老规矩,好好安葬他们,多给些银洋,平日里,记得照顾他们的家人,不要人走茶凉。” “好。少帅,现在,咱们先去医院吧。”看着许有臻头上缠的秋香色锦缎,段副官觉得有些滑稽,他家少帅,几时肯顶着女人的衣物在头上了?虽说受了伤,事急从权,可那个样子,就是让人看着想笑。 “笑什么?”许有臻一看段副官的眼神,就知道他因为什么笑,他板着脸道:“还不快去给叶小姐找身衣服换上。” 虽然旗袍上解开的那两颗盘扣,叶青彤在二楼的时候,已经扣上,但本来及膝的长度,撕了一截,就变成了膝上两寸,再加上身上的斑斑血迹,看上去颇为狼狈。 叶青彤松开了他,“没事,他们不大方便,我去找林姨,换身衣服。” 她往前走了两步,却发现先前被许有臻开枪,打翻在地上的那个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举枪瞄准许有臻—— 也许那人刚刚醒来,也许已经醒了一阵,瞅到这会儿是个好时机,就打算开枪,完成杀死许有臻的任务。 此时开口提醒也已经来不及,叶青彤下意识挡在了许有臻的前面,然后才说:“小心……” “砰、砰——”随着枪响,叶青彤和地上那人,都中了弹。 听到提醒,几乎只比那人晚三五秒的时间,段副官就开了枪,但饶是如此,已经晚了一步,那人虽然被当场枪决,但他手枪里的子弹已经射出。 叶青彤左胸口中弹,向后倒在了许有臻怀里,带着本来脚步就不稳的许有臻,向地上摔去,门口离最近的士兵,抢先两步进来,堪堪地托住他们,和后面的过来的士兵一道,将他们扶了起来。 叶青彤的左胸前,已经泅开血花,湿了一片。 她闭上了眼睛。 “彤彤,彤彤——”许有臻大吼,“来人,快,送她去医院……”话音未完,他也昏迷了过去。 许有臻本来头部就受了伤,加上强撑了这么久的时间,等到援兵,神经略可松懈,却突然再遇意外,急火攻心之下,铁打的人也撑不住。 正陪着母亲下楼的林绍峰惊呆了,他将母亲交给一个士兵,就朝这边跑了过来。 段副官连忙安排,“快,把少帅和叶小姐都送到医院去,抬平稳了,别伤着……莫排长,这里的事情,你看着安排下,我送少帅去医院。” 他护着许有臻,和卫兵们一起连抬带抱的,往外跑去。 扶住叶青彤的那两个卫兵有些手足无措,他们没有对待女伤员的经验,感觉抱哪扶哪都不合适。 林绍峰一把抱起了叶青彤,吼着,“快,去开车门。” 两辆车,一前一后往医院急驰而去。 ** 金陵大学附近的鼓楼医院,于一**二年由美国基督会资助的加拿大籍传教士威廉.爱德华.麦克林医学博士创建,麦克林任首任院长,根据音译,民间又称“马林医院”。 叶青彤的半个师傅,史密斯先生不仅是这家医院里医术最好的医生,也是金陵城里首屈一指的大夫。 此刻,三楼的头等病房区,四处都站着表情严肃的持枪军人,他们人数众多,却都鸦雀无声,各自守着位置警戒,彼此间连眼神的交换都没有,只是紧盯着任何接近这个区域的可疑人物。 头等病房区的病人们,都是见多识广,但这么多的军人持枪站着,来来去去都不免要打个寒颤。 不过,即便有人抱怨,也是声音细细,不敢叫那些军人听见。 民不与官斗,何况还是拿枪的兵大爷们,他们只能盼着住进这一区的那个长官,快点好起来出院,不然这一天天的,没病也吓出病来。 史密斯医生从手术室出来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皱了皱眉,用他那不流利的中文说道:“这里是医院,请不相干的人马上离开,不要打扰其他病人休息。” 但那些持枪的军人恍若未闻,连表情都不变,倒是有个姑娘急急跑过来拉住了他,“你就是医生?我姐姐的情况怎么样?手术顺不顺利,她有没有性命危险……” 加上叶青彤这个手术,史密斯已经近二十个小时没有休息,又累又困,再被叶紫苏这么连珠炮式发问,一时不知先回答哪句。 他这一不开口,叶紫苏还以为姐姐的手术不成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拉着史密斯的衣袖,“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救救她?你不是金陵最好的医生嘛,你……” 史密斯被她哭得六神无主,半天才用英语道:“No,No,No,She is alive,The operation is successful.(不,她活着,手术很成功)” “那你怎么不早说?她在哪儿呀……”叶紫苏破涕为笑,东张西望地找起人来,“我姐姐在哪个病房,我去看看她。” 史密斯无奈道:“她还在重症监护室,要观察一天一夜,眼下,不能家属探望。” 叶紫苏还想说什么,旁边的小护士不高兴地说:“史大夫已经累得不行了,你让让。让他回去休息,等会儿有其他配合做手术的医生过来,你再慢慢问吧。” 说完,拉着史密斯就往前走,边走还边抱怨,“史医生,您又不是铁打的,怎么能一个手术接一个做呢?这个手术本来是刘医生可以完成的,您偏要自己亲自主刀,这下好了吧,一会胃又该疼……” 这小护士正暗恋着史密斯,见明艳动人的叶紫苏拉着史密斯说个不停,心里就有些不痛快,再看史密斯憔悴的神色,终于忍不住把他拉走了。 这边叶紫苏还有些不明状况,挥着手道:“哎,史医生,我姐到底因为什么……这都什么医院呀,一点没有服务精神。” 将叶青彤送到重症监护室,就过来看许有臻的林绍峰在病房里听到动静,推门出来。 他看着身穿宝蓝色洋裙,一脸焦急的叶紫苏,笑了笑,“是叶家二小姐吗?你姐姐是为了救我们少帅受的伤,子弹射到了她的左胸,听医生说,幸好离心脏还有一些距离,取出子弹,好好休息几个月,就能完全复原。” 看着林绍峰那张英俊无双的脸,叶紫苏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她嘟囔道:“一个男人,生这么好看干什么?哪个女人敢和你站一起啊!” 最恨人拿他相貌说事的林绍峰扬了扬眉,到底没有生气,只皱了皱眉道,“你和你姐,在这上面的说辞倒是一样。” 一说到叶青彤,叶紫苏记起了自己的怒火,她大声道:“许有臻呢,他在哪?他害得我姐姐成这样了,算什么男人?怎么我姐跟着他就没好事呢,上回是遇匪,这次又遇匪,这金陵城里哪来那么多匪徒,他许有臻也太无能了吧?” 林绍峰沉下脸来,“叶二小姐,请慎言。少帅他也受了伤,还躺在病床上,这次的意外,纯粹是**,谁也不想发生的。” 被他一凶,叶紫苏泫然欲泣,“他不想,可是我姐呢,和他出去看场戏,就躺在了医院里……你们,你们,都欺负人,欺负我们姐妹没有父母,没人疼,就这样对我们……” 林绍峰最见不得女孩子哭,被她这么一哭,再看看周围那些病人、护士的异样目光,赶紧手忙脚乱地将她往病房里边拉,“哎,我的叶家二小姐,你能不能别这么不会青红皂白的乱说一气,让人听见,以为我们把你们姐妹怎么了呢?你姐那么冷静的一个人,怎么就有你这样一个哭包子妹妹!怎么就你来了,嫣然她们呢?” 被他一转移话题,叶紫苏倒是不哭了,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抽抽噎噎地说:“姨母听到消息,就晕倒了,家里乱成一团,我让嫣然忙完那边,再收拾些东西带过来,免得姐姐在医院里用着不习惯……” “你看,莫伯母因为这事,都急晕倒了,你还说你们姐妹没人疼,要他们听见,该多伤心?” 林绍峰揪着她的话教训道:“老将军也因为这事,一直没合眼,手术成功了才刚刚回去,大家都担心着呢,别以为就你们姐妹情深。看谁都像是要害你姐的,这次的事情,真是意外……” 第83章 午夜 快半夜的时候,麻药劲过去,叶青彤醒了过来。 因为采用的是去枕平卧位,她的头偏向一侧,清醒之后,立马感觉像是在往无尽深渊里下坠,时间在倒流,一分一秒都难挨无比。 没想到,功课上所说的种种专业术语,轮到自己的身上,感受竟是如此真实。 幸好,这种方式很快就会更改,做为医生,她非常了解,做了胸腹部手术的患者,在清醒之后,就可以给予半卧位,便于腹腔引流,使感染局限化,减轻腹部伤口的张力,减轻疼痛,利于伤口的愈合。 护士发现她睁开眼睛,扶着她稍稍坐起,将松软的枕头放在她的身后,微笑道:“叶小姐,你的体能真好,史密斯大夫还说可能需要再过一个小时呢。”她看了看病床前的仪器,“一切情况显示良好,手术很成功。” 叶青彤点点头,她知道,接下来的四十八至七十二小时内,她都要接受心电监护、血压、脉搏、呼吸、血氧饱和度的监测,如果没有问题,两三天后,就只需要每六个小时监测一次血压、脉搏、呼吸和血氧饱和度。 西医的长处在于,什么都流程化、系统化,细分到每个环节,像这样的手术后,严密观察生命体征,早期发现问题,及早解决,就比中医靠望闻问切来得方便。 毕竟,大夫不可能守在每个患者的身边监护,交给机器和护士,就要简单的多。 “你不知道,就你手术、还有昏睡的这些时间,我们医院可热闹了,一会一波人来看你,史密斯大夫都发火了,挂了牌子在这病房的门口,禁止探视,免得引发你术后感染。”护士很热情地告诉叶青彤外面的情况。 “嗯,再有人来,告诉他们我的情况很好,不用担心。”叶青彤缓缓说道,因为麻药过去,她能感觉到左胸口隐隐作痛。 那种痛,已经像是要超过她平生忍耐的极限,她的痛感比常人强烈,也因此,才会在打了麻药以后,比常人清醒的更快。 想不到伤口能痛成这样,以后对待患者,看来要更细致些才行。 她吸了口气,问道:“我伤在哪里?有没有可能影响到——”叶青彤指了指自己的胸部。 虽然等拆线后她自己就能知道,但还是想早一点了解情况,万一有什么,也提早有心理准备。 “史密斯大夫技法精湛,只给你开了个小小的刀口取出子弹,好了以后,会留下一道疤,但不会影响胸形或者将来喂养小孩。”护士笑道:“不过,如果领口低的话,会看见那道疤,低胸的衣服以后穿不成了。” 她知道这些年轻的小姐们,爱漂亮,学洋派,会穿那种露点胸线的洋裙。 叶青彤听了放下心来,“没事,我的衣服领口都很高。” 但护士却替她遗撼,“你那么漂亮的胸脯,有了这道疤,可惜……” 叶青彤却不担心这点,她家所传医术里,有淡疤的药方,即使不能够完全消除,顶多只是淡淡的痕迹,不会有什么影响。再一个,她不认为自己的胸有可能会被其他人看到。 这次的事情,再次证实了那普陀山上的高僧所言,她就是命犯天煞孤星无伴,所亲所爱都将失去。 预言一次次被验证,可怕到她不敢存任何侥幸心理。 本来做为一名医科专业人士,尤其是到英国后学习的西医,已经成为唯物主义,无神论者,不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但在紫苏和许有臻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又由不得她不相信。 恐怕她得当个老姑婆了。 心里想到这些,叶青彤有些万念俱灰之感。但她学医行医这么些年,看多了悲欢离合的故事,像她这样,能够好手好脚,健康的生活在亲人周围,已经胜过很多人,她不认为,自己有资格抱怨或者哭泣。 那一晚,对紫苏半真半假的倾诉,已经将这件事的眼泪用光,再沉溺于自己的坏情绪,也于事无补。 母亲亡故之时,她曾屡屡半夜惊醒,哭得满脸泪痕,因为知道母亲过世,世间再不会有人为她在衣间裙角缝制苹果,抱着她看星空,给她讲故事,亲手做糍粑和酱牛肉给她……那种锥心刺骨之痛,纵然醒来也没有半点消减。 然而,白日里,仍然照常生活,照顾幼妹,专心学业,就那样度过万箭穿心之苦。 若不能死,笑着活下去总比每日痛哭的好,她是抚棺都不会痛哭流涕之人,即使自怜自哎,也不过是很短的时间。 侧了侧头,叶青彤对护士笑道:“没事,等拆了线,我配点药抹上去,不会留下什么疤的。” 即使这样做,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她仍然会去抹平这疤痕,赏心悦目,最先愉悦的,应该是自己的眼睛,她可不想,每次照镜子的时候,为这道伤疤感叹。 总不能因为嫁不了人,就变成面目可憎的老姑婆吧,如果这是命运给她的安排,她决定要微笑接受。 若因为不能嫁人就自暴自弃,光是想一想,她都觉得太可笑了。 离开男人,也一样能够活得很好,就像她们医护界的骄傲,弗罗伦斯·南丁格尔那样,虽然终身未嫁,却出类拔萃,取得了一生辉煌成就。 她还记得南丁格尔曾说过,“普遍的偏见是,归根结底,一个人必须结婚,这是必然的归宿。不过,我最终觉得,婚姻并不是唯一的。一个人完全可以从她的事业中,使自己感到充实和满足,找到更大的乐趣。” 的确,将一个个病人从死亡的边缘救回,看到病患者恢复健康,从中获得的快乐,绝非言语可以描述。 人生的欢愉,并不是只有男女私欲。这世间,唯有死别的遗憾无法被任何俗世的满足削减,她还可以活着,可以看他娶妻生子,白发千古,已经很好,很好。 她的那一点点伤心难过,只是因为受了伤,肉身软弱,所以连带着有些精神脆弱。 此时,叶青彤只希望自己能够快些好起来,可以诊治病患,在繁忙中就不会想到总想到自己,想到,他。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尤其是午夜梦回的时候,简直能够将人逼疯。 所以,她看着听到自己说有淡疤药方,两眼发光的护士笑了笑,“如果你对这个有兴趣,等我精神好些,可以教给你,这样,你护理的时候,可以让那些爱漂亮的女孩子,开心一些……” 毕竟才刚刚动完手术,体能再好,说这样一些话,她也觉得有些精神不济,伤口在每一次呼吸间都仿佛撕裂般的痛。 “我想睡一会,扶我躺下吧,右侧位。” 睡着了,就不会那么痛,那么难受了。 * 许有臻醒了之后,就要求去看仍在重症监护室躺着的叶青彤,被告知病人尚未苏醒,不能探视。 午夜时分,他终于站在她的床前。 他头上的伤口,问题不是太大,不需要手术,不需要缝针,到医院做了清洗,重新上药包扎,打点滴补充体液、消炎后,就被强制安排休息。 昨夜晕倒,是他碰到街石之后,猛然撞击导致的机体自我保护反应,后来觉得脚软,除开因头部受伤,流血过多的反应外,还因为他有低血糖,连日操劳过度,所以体力不济。 听到大夫给出的诊断结果,他简直想打自己一顿,就因为低血糖,小小的受个伤,就令他头晕目眩,让叶青彤来保护自己,为此受伤,险些送命。 手术前,他听到史密斯大夫说那颗子弹离心脏只有两三公分的距离,如果不是稍稍偏了那么一下,就连救治的机会都没有……为此一直懊恼。 借着病房外走廊里的灯光,他看着她。 病床上,她那张脸显得更小,苍白的几乎和医院白色的床单、被褥一样,要仔细分辨才能看出。 平日红润的嘴唇也失去了血色,淡粉近乎发白。眉毛、睫毛就越发的黑,黑的惊心动魄。 她的脸上,似有泪痕,想是在梦里头哭过。 有哪个女孩子,平白在胸口中了一弹,会不哭泣? 下午,他刚刚醒来,就听见叶紫苏在他房里对林绍峰嚷嚷,她姐姐是胸口中弹,胸口,会留下难看的疤痕,穿不成漂亮的裙子,甚至还有可能影响今后喂养宝宝……如果他家少帅敢嫌弃姐姐,她就打破他的头……之类的话。 当时,他还觉得女人思维就是发散,受了那样的伤,能够保住命就不错了,竟然担心的重点在漂亮与否,能不能给小孩喂奶上面,真是有些拎不清。这会儿,看见脸有泪痕的叶青彤,他忽然想,也许,对于她们来说,不漂亮是比死还要难受的事情吧? 只希望她能够快些醒来,听他承诺,无论如何,他会娶她为妻,爱她护她一生一世,绝不会因为那小小的伤疤嫌弃于她。就是那一弹,他才明白,原来她对自己的感情,一点也不比他的轻,就像他在枪林弹雨里,率先想着如何保她周全,原来,她也是一样,不惜以命相护。 此刻,对于他而言,她能够活着,已经是上天给予的赐福。 许有臻怜惜地伸出手,想摸摸叶青彤的脸,又缩了回来,他怕这一摸,会惊醒她。 说: 感谢7月16日颜灼灼捧场的美酒,邸小白Niki捧场的钻石,河边的垂柳捧场的鲜花~ 今日双更,二更15:00 第84章 暗示 从重症监护室搬到头等病房,胸口的伤仍然近半个月才拆线,之后还要观察两天,这段时间叶青彤的活动空间就是医院的三层楼,偶然到院里散个步,都要担心万一感冒发烧,引起感染。 好在,除开莫家、许家的人,每天叶紫苏和莫嫣然会轮换着过来陪她,还有就读金陵女子中学时的同学时不时来探望,病房里总是响起女孩子们嘻嘻哈哈的说笑声,有时要护士说好几次,她们才会告辞。 住了三天医院就出院的许有臻,不管再忙,都会在日暮时分,携一把香花到医院来探望她,和她一起晚饭。 他三番五次和叶青彤谈到婚事,却总是被她拒绝,起先,许有臻还以为她在生气,因为自己之前选择政途舍弃彼此的婚约故意刁难,亦或是女孩子的羞涩所以推三阻四,后来看她的态度坚决,才察觉她对未来的规划,根本不包括婚姻。 但每每问及原因,叶青彤都只是推托说觉得他和严督军联姻,是强强联手,严凤瑾才是最合适他的女孩子,能够助他一臂之力,她甚至开玩笑道:“你想娶我,无非是因为我医术够好,没关系,我可以兼做你们的家庭医生,等你将来有了子女,我还可以当他们的教母,这样,我和六姐都能为你所用,为国家效力。” 若不是护士偷偷告诉他,每到黄昏,叶青彤就会站在走廊的窗户往外看,等看到他进了医院大门,就回到房间拿本书或者是装模作样和她们谈护理的种种事项,许有臻几乎都要以为叶青彤被这次的意外吓破了胆,不敢嫁给他,以免随时会遇到性命危险。 若不是那天她为自己挡子弹,纯属下意识的行为暴露了她的内心,许有臻还不敢肯定她对自己的感情有多深,毕竟,一时的情意导致冲动、许诺不足为奇,但人的潜意识反应却最能体现其真实意图。 她心里明明有自己,却死活都不肯嫁,许有臻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不明白,就去找明白的人。 在收了许有臻无数好处之后,叶紫苏才慢吞吞地说:“我姐呀,是被很多年前的普陀山上老和尚的话吓到了。” 她越慢,许有臻心里越急,但他是军政两界赫赫有名之人,焉能不知叶紫苏这是报复他害她姐姐受伤的伎俩,就好整以暇地配合道:“老和尚说了什么话,会把你姐吓成这样?看她的性情,可不像是胆小怕事之人。” 叶紫苏见他被自己勾起了倾听的兴趣,得意地说:“我姐胆子当然大了,在英国读书的时候,她可是圣乔治医学院那年录取新生里,敢头一个单独呆在停尸房的女生。很多手术,男生都吓哭了,她还没事没事的,可是,她胆子再大,也抵不住神鬼之说呀。” “什么神鬼之说?”许有臻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他不能相信,叶青彤会为一些莫须有的东西放弃他们的婚约。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会儿我还比较小,只知道姐姐九岁那年,我母亲带她去了普陀山,山上有个老和尚给姐姐算了八字,说她是什么命犯天煞孤星无伴,当时听了,母亲一笑了之,姐姐只怕也是似懂非懂……” “可她们从山上回来没有多久,父亲就出了车祸,四年后,母亲又染病身故,跟着,我又出了几回不大不小的意外,姐姐对这事,就信了一多半,我曾听姨母说她,总爱把什么不好的事情往自己身上套。后来,出去读书,念了医科,才好一些,但等我去留学时,和她同住一个公寓,那公寓有天着了火,她又想起这事,非要我们俩各住各的,我就知道她把这事当真了。” 许有臻不以为然,“这不过是巧合罢了,要说父母亡故是因为子女相克,那你岂不是也有可能命犯孤煞?” 知道他是关心则乱,听许有臻这样说自己,叶紫苏也不生气,反而无奈道:“对啊,我也这么说。可我这个姐姐,平日里看似随和,却很认死理,她认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谁家小孩幼年时不是三天一碰两天一磕的,加之我自幼活泼好动,自然是状况不断,可父母去世之后,姐姐就把这些都归结到她的身上。” 许有臻若有所思,“等后来,你长大些,运动能力加强,再加之不和你姐同住,自己心里也会下意识的更谨慎小心,所以就没再出什么事……当时公寓着火,是因为什么?” “你们绝对想不到,”叶紫苏摊摊手,“听负责清洁公寓的菲律宾大婶说,是楼上的租客喝醉了酒,想点燃他的油灯玩什么阿拉丁神灯,召唤奴仆,结果打翻油灯引起的火……我姐姐古板的很,根本不相信有人会这么傻,我怎么解释她都不听,还说即使是这样,也是因为她的原因,那人才会早不点晚不点,偏偏我和她同住就点上了!” “你和她分开之后,没想着制造点意外来证明不和她一起住,你也同样会遇到麻烦,所以那些根本与她无关吗?”在一旁听着的林绍峰忍不住插言道。 叶紫苏白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你很白痴的眼神,说道:“我哪儿敢呀?非得加倍小心才行,不然姐姐肯定说我和她同在一个城市,都会被她所克,到时候,不是我就是她,从伦敦搬走,换个学校,搞不好,她能因为这个,和我终生都不相见。” 看着许有臻他们难以置信的表情,叶紫苏道:“你们还别不信,我姐那个人,绝对能干出这样的事来。她为了我,可以命都不要,有的时候,我真觉得她不是我姐,是我妈。” 许有臻听得悚然一惊,叶青彤为了他,也是舍命的劲头,如果自己再出个什么意外,她是不是因为担心自己克他,有天会来一个失踪,此生不复相见? “你姐恐怕还是因为父母亡故,心里压力太大,所以才会将种种不好的事情,都归结成自己的过错。”林绍峰这段时间每天护卫许有臻去医院,少帅探望美人,他就和院里得闲的医生天南海北胡侃,学了点皮毛,就现拿出来卖弄。 “心理学上讲,当一个孩子面对病重的母亲,往往会为母亲的状况责备自己,认为是自己不乖导致这一切,把自己放在责任承担者的位置上,自我谴责,是因为负疚感仿佛救命稻草,将她从绝望之中拯救出来,毕竟,这种负疚感和无能为力、绝望相比,至少感觉有所依托。” “去——别胡说,”叶紫苏嗤笑他,“你少在这添乱,心理学心理学,林承发官,你学的可是行军打仗,不是医学心理学,别在这儿班门弄斧,混淆视听了。” 许有臻升任军学司司长后,林绍峰就成了军学司的承发官,管着七个科长分司教育、步队、马队、炮队、工程队、辎重队等各职,但他主要的任务,仍然是贴身保护许有臻,所以很少有人叫他承发官,叶紫苏这样称呼,分明是明褒暗贬。 林绍峰不服气地说:“我怎么是胡说呢,你说说,叶大小姐是不是完美主义者,对自己要求过于严苛,完不成目标的时候,就会焦虑沮丧,觉得是因为自己失误导致……” 没等他说完,叶紫苏已经张大了嘴巴,瞪圆眼睛道:“没错,姐姐就是这样的,小的时候我记不太清楚,反正母亲还在世时,她的性子活泼散漫,母亲过世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事事都要求自己做到最好,功课要拿第一,试验要准确无误,我听她同学说过,班里那么多人用小白鼠尾巴做**缝针试验,姐姐每一次都得到教授夸奖,说她用针之精准细致,连教授都自愧不如……” “焦虑和沮丧,我倒是没怎么见过,除了那一晚……”叶紫苏想到自己才回来的那天晚上,姐姐崩溃式的哭泣,有些明白过来,“只怕那个时候,她已经把所发生的一切,都归咎于自己是命犯天煞孤星无伴上了。” 许有臻皱眉道:“所以,和我在一起那两回遇到的意外,她也认为是因为自己命犯天煞,才会带累我遇险了?” 叶紫苏拍了拍手,“不用说,肯定是这个原因。” 许有臻发愁了,平日冷峻的面孔显出一丝无奈,“你也说彤彤她认死理,即使我和她讲,做为军人,大大小小的遇险,我碰上不只十回,她恐怕也不会相信,眼下,要如何才能扭转她这个想法呢?受那老和尚的话暗示影响这么多年,应该怎么改变这一点,你是她妹妹,最了解她,你给我想想办法吧。” 叶紫苏眼睛滴溜溜一转,手心摊上对着许有臻道:“办法不是没有,不过,你拿什么来谢我呢?姐夫——” 许有臻被她这一句姐夫叫得心花怒放,连声承诺,“只要解决了这个难题,我和你姐成亲之时,聘礼里我会加上一台斯坦威大钢琴。” 叶青彤不学声乐,钢琴只是用来练习手指的灵活,送一台世界顶级的斯坦威大钢琴过来,自然是叶紫苏用。 叶紫苏笑嘻嘻地和许有臻一击掌,“成交。姐夫,你就等着当新郎官吧,今天回去,就开始准备迎娶我姐的相关事宜,我和姨母她们商量商量,等她一出院,你们就可以办喜事。” 说: 虽然没有完全回忆出当时所写的内容,但我觉得吧,经过这一折腾,这章写的更好些,完美的叶青彤,其实是存在心理疾病的,这样一来,人物是不是更真实饱满些呢~ 到幼儿园接儿子去啦,同学们的留言,没时间回复了,多谢体谅~~抱抱 第85章 求婚 进了三伏天,天气热的厉害,饶是叶青彤平日里冰肌玉骨清凉无汗的也扛不住,她把平时不用的吊扇打开,头上却仍然有毛毛细汗。 心不在焉的把手里的书翻了几页,时不时抬起眼来看外面的天光,终于,走廊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她似是松了口气,脸上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只身子坐得更直,倚在椅子上,认真地看书。 不一会儿,叶紫苏从门外三蹦两跳的进来。 “当当的当,”她嘴里还哼着命运交响曲的节奏,笑道:“我亲爱的姐姐,见到我是不是很surprise(惊喜)啊?” 叶青彤的神色,其实有小小失望,但看着妹妹她还是放下书,起身笑道:“你怎么又有空来了,不用带学生吗?” 叶紫苏昨个给她说自己收了个徒弟学钢琴,要等下午才有空过来。 “怎么,见到我不高兴啊?”叶紫苏嘟起嘴,“人家想给你惊喜,你却一点不领情,真是disappointment(失望)!” “高兴,高兴,姐姐见了你当然高兴。”叶青彤忙不迭地否认,“你今天这么开心,发生什么事了?” “而且,你今天怪怪的,究竟是什么事情?”她狐疑地看着紫苏,“难道,你去见沐耀明,他答应再不纠缠你了?” 叶家姐妹虽然都在英国留学念书,但她们平日里,需要用英语的场合,会整段整句使用,不需要的场合,就都是中文,鲜少有这样夹着说像三明治似的情况,所以叶紫苏的作派,令叶青彤觉得妹妹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本来这个时间段,来的人应该是许有臻,他昨天傍晚时和她约好,今天上午会找时间过来,带她偷溜出医院,一道出去转转。 虽然拒绝和许有臻履行婚约,但叶青彤贪恋这一点点难得的温馨时光,她以自己目前是病人开解,放纵感情,并没有坚决拒绝许有臻每天过来看她。 “什么呀,你这生着病,我哪有时间见沐耀明?再说了,我答应你这半年都不见他,怎么会出尔反尔呢?而且,沐耀明很骄傲的,他才不会死缠烂打,上次来找我,只是想把银票还给我,不是要纠缠。” 因为坚信过这半年,就能和沐耀明冲破险阻在一起,所以叶紫苏心情很好,并不计较姐姐对沐耀明印象不佳。 “我这么高兴,是因为姐姐你就要心想事成了。”叶紫苏神秘兮兮的递给她一卷报纸…… 在医院的日子漫长无聊,报纸是知道外界诸事的有效手段,所以每天叶紫苏来看她,都会买几份街边小报让她解闷。 叶青彤今日的心思却不在此,她无可无不可地翻开报纸…… 咦?等等…… 报纸上巨大的标题映入眼帘:“情脉脉督军之女到金陵,语詹詹风云少帅宴相陪”。 标题下,严凤瑾灿烂的笑容明艳不可方物,她身边是年轻英俊,春风得意的少帅许有臻——虽然只是黑白的大幅照片,眉眼都有些模糊,但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对璧人…… 严凤瑾来金陵了…… 叶青彤“啪”地合上报纸,脸色惨白。 她早知道这一天会到来,却不想来得这样快。 他前两日还在向自己求婚,怎么这就和六姐站在了一起?就算自己拒绝了他,但是,要不要这么快就移情别恋? 还是因为他是政客,所以一分一秒都不肯浪费,她这边不答应,转身就去寻严凤瑾? 一时间,身体里的血液轰隆隆地涌向心脏,胸口起伏不定,像是那小小的心房立刻就要爆裂开…… 她一时站不住脚,踉跄坐在床上。 “姐姐,你怎么了?”叶紫苏慌了神,忙去扶她。 叶青彤的眼睛却看着落在地上的那张报纸。 照片上面目不是很清楚的两个人,一个笑面如花,一个神情冷峻,却说不出的和谐养目,她本该为他们高兴,为何,这一幕却犹如醒目锋利的利刃砍向她的胸口? …… “姐姐,你这是因为再不用担心他用婚约逼你成亲高兴呢,还是看到他另结新欢感到难过?”叶紫苏拾起报纸,再度放在叶青彤手里。 叶青彤如同拿了个烫手的山药,忙不迭地扔掉。 “You was disappointed in love!(你失恋了)”叶紫苏再度捡起报纸,看看她的神情,叹了口气,“你既然心里有他,为什么要三番五次的拒绝呢?难不成,你想在报纸上看到他们成亲的照片?” “不,我不想,可我没有办法。”叶青彤的神情呆滞而绝望,“我不能拖累于他。” “即使他是个这边和你海誓山盟,转身就与其他女子柔情蜜意的混蛋,你也这么为他着想?”叶紫苏一边说,一边义愤填膺地把报纸甩的山响,“反正都不肯答应婚事,我以为你该高兴,再不用惦记他了。” 叶青彤咬了咬牙,又闭了闭眼睛,惨笑道:“你说的对,我不该再惦记他的,虽然是我拒绝他在先,可他这样快就和其他人在一起,实在是……”她说不下去了。 “姐姐,既然你这么喜欢他,就和他在一起嘛。”叶紫苏转了话锋,同情地看着她,“我知道,你忌讳那个什么老和尚说的话,其实,要是他说的话真有那么灵验,我就不可能好生生呆在你的面前。且不论这世间有无神鬼之事,我问了好些算命先生了,都说真正命犯天煞孤星无伴的命格,根本不是不在一起同住能化解的。” “而且,要说危险,他才真正危险,绍峰说他家少帅每年都会遇上几回刺杀,只是大部分都近不了身,就被逮住了。生逢乱世,就是坐在家里,也有从天而降的祸事,你难道真要等生离死别的那一天,才后悔彼此都留了遗憾吗?” 紫苏的话,在突遇大恸的叶青彤听来,无疑如救命的稻草,一时之间,她都没有注意到紫苏的口气,已经由先前的指责,完全站到了许有臻一边。 “可是,严小姐已经来了,我先前同她说过,要解除婚约,怎么能言而无信?而且,万一高僧所言,是真的呢?”叶青彤纠结道:“你也知道,这些年,咱俩住在一起,就总出事,这两次和他外出也是,都遇到意外,总不可能次次都是巧合……” “再说,他这么三心二意的……并非良配,这样也好,也好,我也可以死心了。若是他们成亲了,你不用把报纸再拿给我看,代我准备份贺礼就是。”叶青彤看向叶紫苏手中报纸上,那两张熟悉的面孔,痛苦而决然说道:“至于我,就说我大病初愈,身体欠佳,不能出席他们的婚宴……” 与其说叶青彤在说服紫苏,不如说她在说服自己,她不停地找理由,试图让自己从眼前的痛苦中摆脱出来。 “姐姐,如今只是严凤瑾到金陵来,许有臻在一旁作陪而已,哪里就到了他们要成亲摆婚宴的程度?”叶紫苏无奈地看着已经陷入臆想的姐姐,她已情根深种,自己还懵懵懂懂,以为能够挣脱,“你看你这痛不欲生的样子,哪一点看起来像是死心?喜欢就告诉他,去争取属于你的幸福,何必这么为难自己,为难他呢?” “我记得法语老师曾说过,如果在夜里梦到一个人,清晨就应该去找他。姐姐你既然这么想他,为什么不把心里话告诉他呢?就算真的有什么命运,孤独的活过百年,和两情相悦,相依相伴数载,我想你们都会选择后者,要不然,也不会在枪林弹雨中,想的都是如何护对方周全,生死关头会那么做,你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不明白姐夫的心意吗?” 叶紫苏的话,如同醍醐灌顶,惊醒了叶青彤,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叶紫苏改了对许有臻的称呼。 就在此时,门被推开了,一身墨蓝色西装的许有臻抱着大束的红玫瑰,站在门前。 虽然没有穿军装,他的身姿仍然挺拔硬朗如同白杨,长期戎马生涯所造就出的军人风骨令他有别于常人,无论一人独行,还是千万人中,他都同样引人注目。 叶青彤像是被磁石吸引,目不转睛。 他的突然出现,如同梦中一般,她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看着他走向自己。 许有臻走到离叶青彤两步的距离,单膝跪下道:“彤彤,嫁给我。如果你因为什么狗屁预言不肯嫁我,我会终身不娶,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许家绝后吗?” 这样可笑的求婚,却令一向坚强冷静的叶青彤掩面而泣。 紫苏在一旁劝她,“姐姐,你就答应吧,姨母说母亲给你们订亲的时候,就把你们的八字拿去合了,说是姻缘前定,天作之合。要是你们八字不合,第一个不依的就是许伯父,姐夫可是许家的三房独苗,给他订亲,许伯父是慎之又慎,你不会以为,他会害自己的儿子吧?” 说: 叶紫苏用同一个词disappoint的动名词转换,来表述叶青彤从失望到失恋的心情变化,说明这件事,她其实是预知的,只是心乱如麻的叶青彤并未发现。 下一章,严凤瑾要出场啦,情敌相见会分外眼红吗? 顺便揭晓那个淡疤的方子。 今日双更,二更15:00 第86章 仁心 叶青彤放下手,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可是,我答应过严小姐……” “答应过我什么?” 许有臻刚才打开的房门边,俏生生地立着一个人。 一身烟灰色骑装的女子,剪了齐耳短发,白皙脸颊上葡萄般水汪汪的大眼睛,顾盼神飞。 她瞧见叶青彤错愕的神情,英姿飒爽的快步走过来,搂住她大笑:“傻妹妹,当初我们可是说好了,愿赌服输,如今是我输了。先前,紫苏说你认死理,我还不信,今个一看,到这会了,你还惦记着我,也不枉你我相交一场,我对你肝胆相照了。” 这个女孩子,正是山西督军之女严凤瑾。 严凤瑾从许有臻手里拿过花,似笑非笑地在手头转了一转,道:“差一点,这花就是我的了。” 把花塞到叶青彤怀里,附在她耳边悄悄说:“你再不让他起来,他的腿可就要跪断了。” 叶青彤也并非那等忸怩作态的女孩子,看着许有臻道:“起来吧,一屋的人都站着,你跪在这儿,算怎么回事?回头总理大人看见了,怕不得给我定个大不敬的罪名!” 许有臻却不起身,温和地看着她笑,“你这是答应了?” 叶青彤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 许有臻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取出了一枚镶着红宝石的金戒指,拉过叶青彤的左手,给她戴在中指上。 然后才站起身笑道:“如今,你可再不能反悔了。” 严凤瑾搂着叶青彤的肩,睨眼看着许有臻,“这下得偿所愿了,你们两个得意人,怎么安慰我这个失意人呀?” “我送你一把勃朗宁M1906袖珍手枪,做为感谢。”许有臻一口承诺,他知道严凤瑾尚武,直觉认为她会对兵器比宝石金钱更有兴趣。 “这样啊,可我想要你的佩枪。不能拥有人,留件东西做念想也好呀。你不会舍不得吗?”严凤瑾半真半假道,“又或者,是害怕彤彤吃醋?” 叶青彤知道她是爽利性子,既然对这事认了输,就不会去纠缠许有臻,如今这样……不过是因为对许有臻情愫未了的一点小女儿心事罢了。 “这有何不可,红粉赠佳人,宝剑送英雄。六姐你既是佳人,也是英雄,手枪这样的,最适合六姐不过。你要四少的佩枪,他不会舍不得,只是觉得勃朗宁M1906更适合你随身携带而已。” 严凤瑾笑起来,“哟,这么快就夫唱妇随,看来我识趣早些走开,是对的,不然纠缠下去,不只令少帅生厌,还会白白失去你这个好朋友。先说好,你的伴娘里,得算我一个。” 没等叶青彤回答,一旁的叶紫苏乖巧地说:“那是当然,你是大功臣,第一伴娘非你莫属。” 到这会儿,叶青彤已经明白,今个这前前后后的事情,敢情是严凤瑾和叶紫苏他们串通好的,只自己一个人蒙在鼓里。 “伴娘的事,可以稍后再谈,听说许少帅今天是要和佳人约会去的,我和紫苏决定当两只明晃晃的大电灯泡,跟着你们。”严凤瑾看看叶青彤他们的神情,撇了撇嘴道:“不许反对,我失恋了,心情不好,你们都得陪我。” 叶青彤被她这态度弄得啼笑皆非,摇了摇头道:“好好,从医学的角度来讲,人在饥饿时最容易愤怒,为了抚平你的忧伤,我们去大吃一顿吧。” 严凤瑾看了看她,笑眯眯地说:“你这是打着我的招牌,满足自己吧?呆医院半个来月,是不是嘴巴里淡而无味,可怜的,你是胃里空空,我是心里空空,咱们都急需安慰。许有臻,你今天得好好补偿我们。” 在旁边一直面带笑容看着她们说话的许有臻听了,点头道:“没问题,我请你们去得意楼,那儿从北平来了一个好厨子,听说从前是御厨,做的饭菜,味道甚好。” 等叶青彤脱掉了病号服,换上紫苏给她带来的淡青色压金线旗袍从里间走出来,严凤瑾看看一身骑装的自己,身着葱绿色蓬袖掐腰洋裙的叶紫苏,夸赞道,“咱们三个的着装,可是代表了新时代女性的不同风貌,许有臻,你说我们谁漂亮?” 许有臻再不懂女人心,也知道这会儿说谁漂亮都是惹事,他很风雅地答了一句,“春有百花秋有月,俱是人间好时节。” 叶青彤却道:“还是六姐好看,你这扮相亦男亦女,颠倒众生。” 严凤瑾笑着捶了她一拳,叶青彤作势欲倒,反被她搂住腰,挑衅地对许有臻说:“听见没,你媳妇说了,我要穿男装,比你更适合她。” 许有臻笑而不答。 叶紫苏听了,眼睛滴溜溜一转,“姐姐夸六姐这句,倒叫我想起一个人,等下六姐你见了他,可以跟他比比美。” 严凤瑾只道她俩在说女孩子,吃惊地说:“还有比你们姐妹好看的?我倒不信了,等会你们得介绍我认识认识。” 几个人说说笑笑往外走,在走廊上,专门护理叶青彤的那个护士拦住她,激动地说:“叶小姐,你那个淡疤的方子很有效,刘太太抹了十来天,疤痕真的淡了不少,不知道你能不能再给配一些?我想给烧伤科的那些病人试试。” 叶青彤笑道:“刘太太那是陈旧型疤痕,所以用这个方子,烧伤的病人用那方子不合适。” 严凤瑾一听,想到自己后背那道枪伤,感兴趣地问道:“什么方子,竟然还能治陈旧型疤痕?” 叶青彤听她一问,想来是身上有疤痕的缘故,就详细告诉她,“一两乌梅,六钱五倍子,五条蜈蚣,六钱苦参,八钱生地,零点八钱麝香,其中蜈蚣和麝香研为粉末,与其它药物加水泡十小时以上,再加半公斤左右的水煎汁,直至浓缩成糊状,冷却后外敷。” “用这方子,可以活血化瘀,让那已经固化的疤痕‘活’起来,然后再涂抹橄榄油,就能够起到淡疤的效果,虽然不能完全去除,但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她对严凤瑾笑道:“若是六姐你要用,等我出院后,配好了拿给你。也算是一点小小谢意。” 严凤瑾眨眨眼睛,“好,我就等着享受叶大医生的专业服务。” 先前那护士见她们说话,也不插言,就在一旁耐心地等着。 叶青彤眼睛转向她,“轻度的烧伤、烫伤要是想不留疤痕,得在发现之初,就将鸡蛋黄熬油涂抹,然后再加上狗獾子油,芦荟的汁液,每天早晚涂抹,这三样不要混在一起,一种干了再抹另一种,等外面那层皮掉了,会和原来的皮肤一样。” 见护士点头,她又叮嘱道:“千万记住,不能撕那层肉皮,一定得它自己掉。另外,如果是裸露的皮肤烧伤、烫伤了,要注意防晒,不能晒太阳。当然,对于那种严重到必须做植皮手术的,这种方子就只能起辅助作用了。” 护士重复了一遍,点点头道:“我记住了。叶小姐你拆线之后,也用这个方子吗?” 叶青彤听了笑起来,“你这是想把我所有的伤疤药方都拿去呀?新疤痕就不用这么麻烦,等拆了线,每天涂抹新鲜的姜汁和土豆就可以了,等疤痕淡了以后,要想它和原来的肤色相近,再每天早晚涂抹柠檬美白,如果不是疤痕型体质,基本都看不出来。” 旁边一个五官不错,但满脸面疱的小护士听到她们对话,如获至宝,走过来把脸侧向叶青彤,“叶小姐,你看看,像我这样的,还能治吗?院里的大夫也给用了好些药,总是一阵好一阵坏的,久而久之,皮肤就成了这样,男孩子一见我就跑,如今连相亲都找不到对象。” 她的脸上,坑坑洼洼如同月球表面。 叶青彤仔细看了看她的脸,“你这是痤疮性皮肤,平日里要少吃辛辣、油腻、腥发、高糖的食物,多吃奶类、蛋类和绿叶蔬菜、胡萝卜,像绿豆芽、豆腐、莲藕那些清热解毒的食物都要常吃,我教你一个方子,你要能坚持用,三五个月之后,不敢说皮肤能光滑如镜,至少不用相亲,也会有男孩子主动和你献殷勤。” 小护士一听高兴地说,“能坚持,我一定能坚持,叶小姐你快告诉我吧,今天回去我就试。” “用芦荟里的那层肉浆,配上当归、黄芪磨成的粉,调成粘糊状,涂抹在脸上半个小时,等完全干了以后,再把脸洗干净,三五个月之后,你会焕然一新的。一定要注意忌口。” 小护士一听,欢天喜地的谢了又谢。 之前的那个护士还想问什么,叶青彤笑道:“我和院长还有史密斯医生说了好,等过些天康复了,要到医院里来和他们学习,顺便坐诊,到时你再慢慢问吧,这会儿你再留下去,他们几个可都要急了。” 护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往旁边站了一步,“那叶小姐你先忙吧,等你回来有空了,我再向你请教。” 几个人下楼时,叶紫苏吐了吐舌头,“姐,要是医院里个个护士都这么锲而不舍,敏而好学,你可就惨了。” 说: 追文的同学们,给你们推荐土豆丝的新文,亿万人群里,如果你不爱我,我不怪你。那么小的概率里,谁都无法勉强谁。但是如果我们还能见面,我很想告诉你。爱情,从来不是你说的笑话。重口味小清新再次来袭: 她上一本书,已经签约图书,即将出版。 第87章 中西 严凤瑾则道:“别人有个方子,唯恐被人知道,你倒好,对护士都诲人不倦,不用拜师她们就能学艺,就不怕如此一来,你自己没有独门秘方傍身,被人超了去吗?” 叶青彤叹了口气,“连你们都有这样的想法,可见中医实在是固步自封。到国外学习西医后我才知道,原来人家的学习,真是应了那句‘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别看如今西医到中国没有多长时间,但也许不过百年,中医就会没落,日渐式微。” 严凤瑾吃了一惊,“你可是出自中医世家,杏林名门,如何会说出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来?” “西医学习,一个人可以有多个师傅,一个师傅也可以带多个徒弟,教学的人都是倾囊相授,所有的功课编撰成书,普通人只要自己有兴趣,也可以自己学习,申请进入高一等的学府了解相关知识,进一步深造,可说是不管国内外,城市还是乡间,不同医生治同一种病,方式是基本上相同的,大部分的用药都是一致,这就利于大众学习、传播。” “而中医则靠传承,要因人、因时、因地、因证而辨证施治,得同一种病去看不同的医生,十之**会开出不同的方子,这种只能口口传承的教育模式,将家传秘方代代相传,轻易不肯示人的心理,以及其治疗的不严谨性及不确定性,将注定中医和西医狭路相逢时,会败下阵来。” 严凤瑾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在战场上,我们可以将西医的药物直接运用,但中药就不行,非得有中医大夫专门煎制,费时费力不说,还没办法假手于人,据说不同的大夫,火候什么的不同,都会导致药物的效果不同,这从时间和效果上来看,都没办法和西医相比,现在军队里面,大部分都是用的西医,止血、消炎,扎针一些普通的事情,一个小护士就能解决。” “要是在中医里,学徒都不能单独诊治病人。”叶紫苏在旁边得意地笑道:“所以我姐姐就选择到国外去学西医,未雨绸缪!” “这只是一个原因,最主要是,我想学习更多的医学知识,提高自己的医术,结果这一学,才发现囿于成见,只守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是非常可怕的事情。我常在想,中医扶正祛邪,西医术业专攻,若能将两者结合,其实大有可为。” 一直没有说话的许有臻听到这里,若有所思道:“你选择到鼓楼医院来坐诊学习,就是为着这个?” 叶青彤点了点头,“自己家里的医馆,毕竟条件有限,不光医疗设备上达不到,人力也有所不及,鼓楼医院的各科室都很健全,病人形形色色,我在这儿坐诊,不仅能将自己所学全数运用,也可以在临床中,以中医所长,补西医不及之处,更好的救死抚伤。” 严凤瑾笑着捏了捏她的胳膊,“先前见你那么夸西医,还以为处处都比中医好呢,怎么还有不及之处?” 叶青彤也笑了,她解释道:“其实,中医有句‘上医治未病之病,中医治欲病之病,下医治已病之病’,在已病之病上,中医不及西医,但在未病之病和欲病之病上,西医的理论却没有中医完善,因为中医提倡阴阳平衡,重在调理,像环境、食疗、药膳,都是为了治未病、欲病之病,如果能够将其养生、保健之效,和西医相结合,就能减少得病的可能,患者也会可以更好治愈……” 严凤瑾听后,眼眸忽闪忽闪道:“听你这意思,也就是说上医养生,中医保健,下医治病,西医反落了下乘?” “为什么一定要拘泥于字面之意,去分个上中下呢?这只是一种区分的方式,毕竟,养生和保健,需要环境,需要认知,更多的时候,人们都是得病之后才会求医问诊,这也是《黄帝内经》里说,扁鹊的长兄只能被家人推崇备至,二哥名气只为乡里所知,而他却成了举世闻名的神医,若是有人,能将三者结合,学贯中西,岂不就能更好的治病,减少更多患者的痛苦?” “啧啧,看不出来你一个小小女子,还蛮有雄心抱负的嘛?”严凤瑾调侃她道,“我等着你成为一代名医,也可以与有荣焉。” 叶青彤笑道:“那我等着你成为一代名将,齐家,治国,平天下。” 叶紫苏苦着脸,“你们两个都这么大的志向,我可怎么办啊?” 严凤瑾眨眨眼睛,“你可以把音乐之美,音乐之花,栽种到千家万户啊。等天下太平,人们有更多闲情逸致的时候,音乐带来的享受,可是无以比拟的。” 说完,她转身就跑。 叶紫苏追上去,喊道:“六姐,你的意思就是说我好逸恶劳,不务正业嘛……” 叶青彤在后边叫,“你们慢点,小心下楼梯,别摔着……” 许有臻走到她的身旁,“让她们闹去吧,咱们慢慢走。” “六姐怎么会突然来了金陵,还陪着你们胡闹?”两人静静地同走了一会,叶青彤轻轻问道。 “你手术的第二天,我就打电话给严督军,告诉他我不能照先前的约定与你退婚,求娶严小姐,严督军说我言而无信,非常生气,倒是严小姐,通情达理,说感情之事,最难勉强,她其实对此结果早有所料,只是没想到竟会来的这样快,当她听说你为了救我,中弹受伤时,劝服严督军,说她对我,做不到像你一般……” “第二日,她就借述职,到金陵来,说是要看到医院来探望你,前两天才到,倒是与紫苏投缘,被那小丫头哄着,找记者拍照片做了张假报纸,来试你心意……总之,是我亏欠于她,若非我先前没有正视自己的感情,在你和她之间左右犹豫,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看了看许有臻的神情,叶青彤道:“六姐这样的奇女子,即使身为女子,我也觉得倾慕,假以时日,你会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许有臻几时见过叶青彤如此患得患失,虽然只是淡淡一句,却也尽显她的心意,不由笑道:“你和严小姐,倒是惺惺相惜,她当日也是如此说你,说你是奇女子,若我错过,假以时日,定会后悔。既然你们这么要好,不如——” 他脸上浮现出促狭的神情,“我把你们两个,都娶回家去?也好让你们,时时相伴,互相欣赏。” 叶青彤斜飞了他一眼,“天下的好女子多了去了,难不成你个个都娶回家去?你这样的莽汉,也就是和我在一起还将就,六姐那样的佳人,未免唐突……” 许有臻怪叫道:“我可是南地有名的青年才俊,多少女子春闺梦中人,让你一说,怎么就成了莽汉?你这女子,有眼不识金镶玉,来来来,我让你看个仔细,好好看看你的未婚夫婿,是怎样的英俊。” 他把脸凑到叶青彤跟前,像只小猫似地蹭啊蹭,哪里还有平时冷面冷语的样子。 “好啦——”叶青彤笑着推他,“要叫你那些兵将看见他们的少帅这般无赖,你哪还会有什么威信可言?别闹,紫苏她们都走远了。” 许有臻趁机牵起她的手,“我没有闹,难不成在你的面前,我也像对其他人似的,不笑不语?如果你喜欢那样,也可以,我每天坐在你面前,扮木头人,让你看。” 叶青彤低下头来,声如蚊呐,“只要你在身边,怎么样都好。” 许有臻故作听不清,低头侧脸到她眼前问,“你说什么?什么都好?是木头人好,还是笑嘻嘻的好?”看着叶青彤飞红的脸颊,他才摆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噢,我知道了,你喜欢我,自是百看百喜,什么样子都觉得开心,什么样子都觉得好,是不是?” 两个人正情意绵绵的边说边走,前面的严凤瑾和叶紫苏回过头来笑着喊他们,“哎,你们快点,我们肚子都饿啦——”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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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过是被你们的美貌惊呆,所以多看两眼,你想太多了。”许有臻有些抱歉,严凤瑾会觉得被那些垂涎三尺的眼神羞辱,无非是因为她有心结,而这心结,却是因为自己所起。 说好结亲,却又变卦,严凤瑾再大方爽落,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对此释怀。 幸好她对叶家姐妹,是真心喜欢,要不然,自己闹出的这场尴尬,还不知如何收场! 叶紫苏低声跟叶青彤说了句什么,眼神朝倚窗的那边桌上努努,眼眸促狭。叶青彤转脸,虽然那男子对面人的容貌因为背向她们看不清,但身影却极为熟悉,她似有些惊愕,而后微微一笑,走了过去,“嫣然,这样巧?” 莫嫣然对这意外相逢没有心理准备,先是讪讪,而后才一脸高兴,语气夸张,“表姐,紫苏,表哥,你们也来吃饭?真是好巧啊!” 她对面的男伴,早就盯着进来的这几位,见叶青彤过来,喜不自胜,一脸遇到熟人的神情,“噢,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晚唱歌剧的小姐,原来你是嫣然的表姐,这真是太巧了,你们和许司长一起来的?相请不如偶遇,不如咱们就拼个桌子,今天得意楼客满,包厢都订完了,我们来的晚,都只有坐在大厅。” 许有臻已经快步走了过来,听到这句,嘴角微上微扬,“别人来没有位置,你金大少来还会没有位置?真那样,我看这得意楼是不想开了。你坐在这厅里,是想看莫愁湖上的花船吧?” 金大少被许有臻说破,也不尴尬,语锋凉凉道:“咱们现在不是说不能扰民嘛,当然要保持与民同乐,简车出行,倒是许司长你,吃个饭还带着保镖,太张扬了。” 许有臻半天不说话,只看着金大少,看得他心里发毛,脸上堆满笑意,“当然,你们出行,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他虽是市长家的公子,但连他父亲见了许有臻都要低头恭维,他不过沾了个市长公子的虚名,既无官职又非军职,如何敢与握有实权的许有臻一较高下? 顶多在心里头骂几句而已。 莫嫣然却是头一回见平日里意气风发的男友如此低声下气,心里颇不是滋味,她看着许有臻笑道:“表哥,你们订了包厢吗?那位小姐是谁?” 许有臻对她的态度就如哥哥般温和可亲,“我请你表姐她们吃饭,当然要一早订好位置,这边大厅太吵,不如你来和我们一起?你表姐明天就能出院了,等下吃完,你可以陪她一起回医院收拾东西。那位是山西督军的女儿,你们几个女孩子一处,也有话说。” “好啊,康国,咱们拼到表哥他们那一桌去吧?人多也热闹些。”莫嫣然征求男伴的意见。 金康国虽然心里不痛快许有臻对自己的态度,但这样难得的机会,又有几个美人在场,自是一口答应,“只要许司长不嫌弃,我当然是乐意之至。” 尽管不喜金大少,许有臻却也不能扫莫嫣然的面子,只道:“一起来吧。” 一顿饭下来,金康国忙着讨好许有臻,再加上对着叶青彤几个献殷勤,连莫嫣然都冷待了几分。 许有臻对于莫嫣然而言,是很普通熟悉的存在,从前爱慕,也不过是因为众人夸耀,加之他对自己一向温和,就有对着学校最出色男孩子的那种心理,觉得和自己相得益彰,能够在一起,人前也是件得意事。 那夜见过金康国,模样不输给许有臻,而且在众人跟前嚣张跋扈,态度傲慢,却独独对她温存体贴,又不似别的公子哥不学无术,每每说及什么,都能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几次三番下来,就芳心暗许。 如今见他在许有臻跟前的模样,再加上一听严凤瑾是山西督军之女,那垂涎之色,令她顿时觉得颜面扫地。 她不妒忌严凤瑾,也不吃叶家姐妹的醋,莫嫣然对自己的容貌颇为自负,即使眼前三个姐姐光彩照人,她也不惶多让,但身边男伴如此,却令她生出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的想法。 当着自己的面对别的女人献殷勤,这分明就是不尊重,她对金大少的人品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再看金大少对许有臻陪着小心,虽然谈话中仍像平时一般博古通今,听在她耳里却没了往日兴致,只觉无味。 叶青彤见莫嫣然闷头吃饭夹菜,完全没有平日的娇俏活泼,心里了然,给了许有臻一个情况正如你所料的眼神,突然和莫嫣然说:“表妹,你上次说要那对景泰蓝掐金丝的花瓶,我和紫苏商量过了,觉得既然你那么喜欢,决定送你。” 今天来得意楼吃饭,原是她和许有臻商量过,让叶紫苏打探了莫嫣然近日的安排,知道他们会来,才订下的位置。 为的就是让莫嫣然看看金大少的真面目。 毕竟,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平日里,莫嫣然对许有臻熟视无睹,还不会觉得他有什么了不起,但和金大少放在一起,金大少本身又不是个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人,自然两相对比,会令莫嫣然看出端倪。 只要她心里起了一点嫌隙,不再是恋爱中的女人眼盲耳聋,他们就能让莫嫣然听到看到更多,从而将错寄的芳心一点点收回。 莫嫣然当初要那对瓶子,不过是因为金大少对她声称自己喜爱古董,听闻叶家有这样一件宝贝,所以想让她帮着要来满足自己收藏癖好,因为上次叶青彤拒绝,她已经托辞给金大少说那对瓶子丢了,突然被表姐当面提及,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她一边给叶青彤使眼色,一边故作惊喜地说:“表姐,你那些瓶子找到了吗?太好了,你真的肯送给我呀?” 叶青彤转念明白她为何如此,笑着点头接话,“是啊,家里那么多东西,是找了好一阵子,还是紫苏回来,才想起了放在何处。既然说是要送你,当然是真的,不过——” 她看了看一脸期待的金大少,“这对瓶子是我母亲的陪嫁之物,说好要给我当嫁妆的,所以我打算等出嫁之后,再转送给你,这样一来全了母亲的遗愿,二来,也满足了你的愿望。” 金康国脸色变了变,他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顾家让他务必要在叶青彤成亲之前拿到那对瓶子,今日见到叶家姐妹,他就打算趁这个机会和她们结识,再对看上去单纯天真的叶紫苏下手,将那两只瓶子骗过来。 虽有许有臻珠玉在前,但他金大少对付女人的手段,岂是许有臻一介武夫能够比的,先前对许有臻怀有情愫的莫嫣然,不是就改弦易辙,投向了他的怀抱吗? 说: 一到周末,时间就得随着小正太转啦,抱歉,二更拖到了现在。 极力推荐好基友水无暇的书,有读者说我俩的文风很像,甚至有人问过我是不是有两个笔名,不好看不推荐,不看的显然不是真爱~~( ̄︶ ̄) 宫女,嫔妃,一步一步拾级而上:背叛,唏嘘,一件一件心酸凋零。宠极一时的荣华也罢,寂寂深宫的争斗也罢,抵不过满月盈缺,韶华易逝 第89章 假面 若不是金市长再三交待,要他必须将莫嫣然三媒六聘娶过门,切不可苟合,让莫老爷发怒,错失了生意,金大少早就将她收用。 对于叶家姐妹,无权无势,父母双亡,金大少当然就不用如此顾虑,他甚至想等哄到人,瓶子到手,大不了找人暗中做了叶紫苏,这样也不怕她吃醋闹出事来,影响他娶莫嫣然。 而且,他听莫嫣然说,叶青彤要和许有臻退婚,虽然今日看见他们谈笑风生,并不像是有退婚之意,但他估计也就是面子情,或者许有臻为美色所惑,一时不舍丢手,打算将来嫁过去娶回家做小。 根据坊间传说,他的观察,许有臻退婚,只怕是为了要和桌上那位远道而来的督军之女联姻。 都是男人,将心比心,他也会选严凤瑾为妻,岳家兵多将广,财大气粗,是很好的助力,叶家孤女,不过是空有一张脸蛋,选谁不选谁,只要不傻都知道如何决择。 况且,那严凤瑾也同样有副好相貌,虽没有叶青彤眉梢眼角那清淡又妩媚,不同任何女子的风情,却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 金大少虽然表面忌惮许有臻,但因为有顾家支持,他并不担心自己的盘算会被许有臻发现,毕竟,在他看来,为了拿到瓶子,联姻莫家,顾家肯定会把其中可能出现的麻烦处理的干干净净。 只是他没有料到,自己虽然小心,自认表现的与平日无异,但恋爱中的女人格外敏感,莫嫣然对他已经有了不满,心中起了嫌隙。 看了眼侧耳倾听的金大少,莫嫣然乖巧懂事地说:“既然是姨母留给表姐你的陪嫁之物,我就不要了。表姐就算要给,也该留给紫苏。” 金大少几乎要脱口而出阻止她,紧握着手心,忍了又忍,方才强笑道:“嫣然,长者赠不敢辞,你怎么这样和表姐说话?” 前几日在家里偶然听到紫苏和谁电话里讲,金大少对自己,恐怕是别有用心,说不准竟是真的,他是为了这瓶子才接近自己的吧? 虽不知金大少要瓶子的真实意思,但莫嫣然心里已经愤愤,加之先前对金大少当她面对别的女子殷勤,心里更是不满,她扬眉冷笑,“表姐和我同辈,怎么就成了长者?再说,那是表姐母亲留给她的遗物,夺人所好岂是君子所为?” 金大少又急又怒,在心里暗骂莫嫣然不懂事,脸上却不好带出,只伸手握住莫嫣然的柔荑,含情脉脉地说:“傻丫头,你别急,先听听表姐说是怎么回事,再一个,瓶子在你手里转一转,可以再还到表姐的手上,如此一来,岂不既全了你表姐的心意,也满足了你的心愿?” 莫嫣然正在情窦初开之时,平日里与金大少喝茶吃饭,虽然多听他甜言蜜语相哄,但像这般柔情蜜意相待,又是肌肤相亲的,还是头一回,一时意乱情迷,心头乱跳,连话都说不周全,只想着他当日,求自己要这瓶子时求心爱之物而不得的难过,心里不由软下来,想起金大少对她的好,将先前的那点嫌隙丢在了脑后。 她抽出手,斯斯艾艾地,半羞半恼道:“你做什么?表姐她们都看着呢。” 叶青彤他们,此时却因莫嫣然态度的变化惊讶。 明明看她对金大少已经有了不满,却被他这么一哄一骗的,就转了心意,可见这女子若是对男人动了情,生生就变成了瞎子聋子,他的坏也是好,不足也成了优点。 金大少收了手,但眼里却是只有莫嫣然一人的样子,似是对自己方才的行为有些不好意思,却依旧柔声道:“我也只是情不自禁,表姐她们是过来人,会体谅咱们的。” 莫嫣然之前那句不要瓶子的话,令他顿时惊觉,切不可得陇望蜀,不然叶紫苏没到手,这边莫嫣然又丢了,落个鸡飞蛋打,得不偿失。 所以赶紧如同平日一般,温柔体贴,又是添茶又是加菜,对莫嫣然百般体贴。 莫嫣然就仰起小脸,对着叶青彤笑道:“经康国这一提醒,我觉得确有道理,不如这样,表姐你把那瓶子借我看看,我让康国找人去订一对同样的,这样一来,咱们姐妹就都有了。” 她看向叶紫苏,“若是紫苏你喜欢,我们就叫人打制两对,也给你一对,这样一来,咱们姐妹嫁妆里就有了同样的东西,天南海北的,看着也是念想。” 借瓶子这话,是当日莫嫣然告诉金大少说瓶子丢了时,金大少的感叹之语:或许那是你表姐的心爱之物,所以不舍割弃,故而托辞丢了,其实,咱们也不是要,只听说制那瓶子的工艺罕有,想看上一看。说不定能叫人仿了同样的,岂不两全齐美! 莫嫣然却没想过,金大少说他爱收藏古董,那仿出来的东西,纵然再精妙,和原物一般无二,却哪里还是什么古董? 这般漏洞百出的话,也只有在恋爱的神昏智迷之时,才分辨不出。 有时候,心里纵然已经怀疑对方说的是假话,却也会为他找百般借口开脱,全然不信他会骗自己害自己。 叶青彤听莫嫣然这样说,心里微叹,笑了笑道:“没想到表妹竟然如此惦念我和紫苏,你说的对,那瓶子是家母遗物,倒真是不好送给你,不如这样,就依你所说,我找能工巧匠仿上两对,给你和紫苏一人留一对,如此一来,咱们姐妹仨个都有了,也算是一点小小念想。” 一旁的严凤瑾也凑热闹,“什么好东西,值得你们说这半天?既然如此,你们当我是姐妹,就给我也送上一对,不要厚此薄彼。” 叶紫苏在脸上比划着羞她,“哎,我说六姐你可是督军之女,山西地界上公主一般的人物,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偏还来和我们抢这些。” 严凤瑾两手抱在胸前,故意倨傲地抬了抬下巴,“不争不抢不热闹,大家都抢着要的,可见是好东西,你要觉得吃了亏,到山西去,看中哪样我送你哪样,才不会像你这般小气。” “我认得前朝的一个能工巧匠,能够将瓷器仿的惟妙惟肖,这事就交给我去办,保证你们几个都得偿所愿。”许有臻大包大揽,一锤定音。 被他们这么一打岔,金大少不好再说什么,莫嫣然更是觉得如此一来,自己还省事了,连连点头答应,“表姐想的周到,你找个日子把那瓶子拿给表哥,让他给人瞧瞧,好好仿上几对,也算咱们沾沾姨母的光。” 说完,想起那个姨母,夫妻均英年早逝,要着她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好意头,脸上又有些不豫。 心想等金大少看过瓶子,她就收到箱里,不拿出来,更不会当自己的嫁妆。 金大少左思右想,顾家说要那瓶子,也没说要去何用,或许真是为了那瓶子精妙绝伦,若这仿的不中意,再想其他办法也不迟。 接下来的时间,他收起了那点小心思,左右逢源,八面玲珑,倒是如同平日里一般,周到而不谄媚,热闹而不吵杂,虽然许有臻在一旁冷面少语,他一人讲笑话说故事,妙语横生,仍把这场饭局照顾的面面俱到。 吃完饭,金大少声称要和莫嫣然去看电影,带走了她,许有臻就送叶青彤回医院,叶紫苏拉了严凤瑾一道,去帮姐姐收拾明日出院的东西。 因为时间尚早,几人就围着莫愁湖,缓缓而行,欣赏湖里的游船鱼虾,湖边的树木花草。 言谈中,严凤瑾屡屡对他们感叹金大少是个人才,能屈能伸,适合从政从商。 叶紫苏嗤之以鼻,轻蔑地笑道:“六姐是赞他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吗?” 严凤瑾正色道:“紫苏你年经轻,还不知道即使是这样的本事,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更不可能像他一般,你明知他说的不是真话,却能够如沐春风。这样的人,是很少有的外交人才,让他去对外处事,只要定了规矩,他绝不会让自己这边吃亏的。我若不是先前听你们说他是花花大少,为人阴暗,都想给父亲推荐他去山西做事了。” 叶青彤摇了摇头,“他是不会让自己吃亏,但跟着他的人,只怕被卖了还要帮着数钱。这样的人,可以谋事,不能交心。而且,不敢谋大事,谋密事,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卖国卖友。对他来说,恐怕就是亲爹娘老子,若是有利可图,都能卖掉的。” 叶紫苏骇笑,“我见过他弟弟,沉默寡言,多余的话都不肯说一句,一心读书,不理旁事,和他一点都不像两兄弟,若不是长得像,我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一个爹娘生的了。只是今日,嫣然对他虽有不满,却仍然被他哄转心意,咱们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明白,绝不能托付终身给金大少呢?” “他既然是唯利是图之辈,咱们就以利诱之。”许有臻简洁地道。 “爸爸,爸爸——”忽然,冲出来一个四五岁的男孩,抱着许有臻的大腿直喊。 说: 感谢7月19日,天然呆一对捧场的三朵鲜花,11朵捧场的美酒。 今日单更。 第90章 儿子 小男孩这么一叫,大家都愣神了,先还以为是哪家的孩子认错人,抱着许有臻乱喊,毕竟只有四五岁,认错人也不是不可能。 等小男孩抬头,看清他那张脸,愣神就都变成了惊讶。 粉雕玉琢的小男孩,那五官,那神情,简直就是一个小版的许有臻,两人站一起,就是他不喊爸爸,谁看了也都得说他们是父子。 要说是陌生人,天底下能有如此相似的陌生人? “爸爸,爸爸,抱——抱安安,抱抱。”小男孩朝许有臻伸出小手。 男孩渴慕的神情,就是铁石心肠的人看了,都不忍拒绝。 许有臻抱起了他,问道:“安安,你妈妈呢?” 要和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讲清楚自己不是他爸爸,恐怕只会越解释越乱,他索性选择一条最简单的路径,直接问男孩的妈妈。 男孩会认错爸爸,他的妈妈总不会认错自家男人。 安安的手往前一指,“妈妈,妈妈在那儿。” 一个女子正慌里慌张的往这边跑,边跑边喊,“安安,安安——” 男孩从许有臻身上挣扎下去,然后手舞足蹈跑向他妈妈,“妈妈,我看到爸爸了,我找到爸爸了……” 那女子半蹲下抱住男孩,问他,“爸爸?你在哪里看到爸爸了?” 男孩的手往许有臻身上一指,“爸爸……妈妈,看,爸爸在那儿。” 那女子看向许有臻的神情,先是惊喜,而后转为怯怯,她抱着男孩低眉顺眼地走到许有臻跟前,轻声叫道:“四少爷。” 许有臻从她走过来,心里就是一沉,听到这句称呼,试探地问道:“你是阿秀?” “是,四少爷,我是阿秀。” 阿秀原是许府女佣钱妈的孩子,比许有臻大三岁,打小起就在一起玩,也可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许有臻考上陆军学校时,同学一起庆祝,多喝了几杯,回到家里已经是深夜,在院里碰见阿秀,扶着踉踉跄跄的他回屋子,少年之时,血气方刚,遇上阿秀情窦初开,两人不知怎么就散开衣裳,滚到床上…… 第二天,许有臻跟他父亲说起前一晚的事情,打算娶阿秀为妻,却一口被许乐福拒绝,说他只能娶早就订了婚约的叶青彤,而且,为免后患,让人熬了避子汤去给阿秀喝,结果,阿秀和她的母亲,都不知所终,许家曾派人四处打探,也没结果…… 看安安的年龄,应该就是那一晚有的孩子。 许有臻合了合眼,看着阿秀问道:“他是我的孩子?” 阿秀点了点头,然后又慌乱地将安安抱紧,“四少爷,你不能将安安抢走。” 安安一听妈妈这样说,紧紧搂住她的脖子道:“安安不走,安安到哪里,妈妈到哪里。”然后开始哭,哭得惊天动地。 周围的人投来了异样目光。 严凤瑾站在一边,忍不住提醒,“你先带她们回家去吧,不然被哪个小报记者拍到,明天就成了头条。” 叶青彤脸色已经发白,她不知道阿秀和许有臻有什么关系,但从他们的对话中,已经证实了安安的身份。 他就是许有臻的儿子。 历尽千辛万苦,两人谈婚论嫁,却突然发现,许有臻竟然有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儿子,她该何去何从?她能何去何从? 叶紫苏握住姐姐的手,撑住她有些摇晃的身子。 她生气地大声道:“许有臻,你既然有妻有子,干嘛还要求娶我姐姐?” 叶青彤拉住她,低声道:“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六姐说得对,别让旁人听见。” “他都这样了,你们还维护他?”叶紫苏气得跺脚,“许有臻,我先带姐姐回去,你自己好自为之。” 拉着叶青彤就往前走,严凤瑾看了看许有臻,轻声说:“你把这事先处理了,我去看着彤彤,劝劝她。” 许有臻点点头,“好,你帮我看着她,我晚些再过去。” 这个时候,他仍然细心地安排卫兵开了一部车送她们回去。 目送到叶青彤几个的背影看不见了,许有臻方才转向阿秀,伸出手,“来,让我抱他。” 他看看阿秀惧怕的神情,“我不是要抢他,怎么说,我都是他的爸爸,抱他也是应该的。” 此时的他,对于阿秀,已经没有少年时的冲动和情愫,但当日之事,不管如何,总是由他而起,他应该给阿秀一个交待。 阿秀将安安放在许有臻手上,轻声安抚,“乖,安安乖,爸爸抱,妈妈也在,爸爸抱抱安安——” 安安警惕地看了看许有臻,又看了看阿秀,像要得到什么保证似的,重复说道:“妈妈去哪里,安安去哪里。” “好,妈妈和安安一道,我们一起回家。”许有臻给了他肯定的回答,然后抱着安安往前走。 阿秀跟了两步,然后怯生生道:“我妈还在家里,要是总不见我们回去,她会担心的。四少爷,我们还是不去了,改天我再抱安安过去看老爷。” 她走到一边,拿起了搁在路边的一个篮子,里面放着些绢花和绣了花的手帕。 看样子,她今天和安安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在这里做些花船上女孩子们的生意。这些年,她们母子,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许有臻鼻头有些发酸。 年少时的一时冲动,导致了这样的后果,阿秀无辜,安安无辜,他们受苦的这些年,始作俑者的他,却一无所知。 阿秀小心地将篮子挎在手腕上,然后将手伸向许有臻怀里的安安,对着他柔声说:“安安,走,和妈妈回家,阿婆还在家里等咱们。” 安安这回把许有臻的脖子搂得紧紧,“不嘛,不嘛,安安要跟爸爸回家,安安要爸爸,让阿婆来。” 折腾了几回,安安都不肯跟阿秀走,见阿秀为难地看着自己,许有臻道:“我抱他先回府里,你去叫上钱妈,然后一道过来,我让人陪你回去。” 他叫了个卫兵过来,交待几句。 那边叶青彤坐在车上,一路沉默,只一张脸白的有些吓人。 叶紫苏紧紧握着她的手,低声问她,“姐姐,你有什么打算?” 叶青彤没有回答。 前排坐着的严凤瑾回头道:“紫苏,让她静一静吧,这会儿,她心里难受,只怕不想说话。” 这样的心情,她也曾有过,那晚听到许有臻打电话过来,以为他找自己,正高兴呢,却听到他说抱歉,不能再提亲的话语,简直宛若晴天霹雳一般打在头顶。 若不是明白,爱情不能勉强,再加上他选择的人是叶青彤,他从小就订了娃娃亲的人,严凤瑾只怕自己会用父亲的权势迫许有臻就犯。 后来痛定思痛,她虽然爱慕于他,可也希望哪怕是政治需要,他早晚会爱上自己,若不知进退,一味拉扯下去,不仅会被他看轻,就是她自个也会看不起自己。 所以她将所有情愫都埋在心底,只求能够还和他做朋友,站在他的身边,和他爱的女子一起谈天说地,假装,和他还有一些关系! 严凤瑾不知道叶青彤会如何面对这件事,但她知道,叶青彤对许有臻的感情,比她只多不少,她听到许有臻认下那个孩子,都变了脸色,何况是与许有臻有婚约的彤彤。 待回到医院的病房,严凤瑾和紫苏一道扶着叶青彤倚在床头,亲手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喝,叹口气问道,“你好些没?” 叶青彤挤出个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容,“我没事。刚才是走得急了,胸口有些不舒服,所以不想说话!” 走?明明一路都是坐车回来的,就走了医院这段路,也是有气无力走过来的,哪里有可能急! 严凤瑾和叶紫苏心里都明白,叶青彤这是好强,不想她们两个担心。 叶紫苏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声带哽咽地喊了一声,“姐姐”。 叶青彤微微地笑,“我好生生在这,你怎么倒像那日手术后一般,哭得这样难看?” “姐姐!”叶紫苏用手指擦了擦眼角的湿润,“你别这样憋在心里头,你要想哭,就哭出来吧,这样憋着,看憋出病来。” 叶青彤却挣扎着起身,“我忘了,有个问题要问史密斯大夫,不知道这会儿他还在不在?” 严凤瑾拦着她,“这怎么能行?你别逃避这事了,有什么打算,说出来,我们也帮你琢磨琢磨。真要问事情,让紫苏去看看他在不在,你再去也不迟。” 她给紫苏使了个眼色。 “是啊!”叶紫苏附议,“还是我先去看看,姐姐你休息下,如果史密斯大夫在,我就请他过来!” 叶青彤沉思了片刻,道:“也好。那你就代我去看看吧。” 紫苏走后,严凤瑾看看面色苍白、神色木然地靠在床头的叶青彤,叹了口气道:“眼下,咱们也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回事,你先别想不开……你如今这个样子,不光紫苏和我看了心疼,四少看了,也会心疼,你别在这瞎想,四少会给你交待的……你得学着珍惜自己,爱护自己的身体……没有过不去的坎,你看,我如今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 “六姐,对不起!”叶青彤抬着悲怆地望着她,“要不是有今日之事,我还不能体谅你的心情,如今……他能给我什么交待?他们连孩子都有了,还能怎么给我交待?” 说: 昨天听妹妹说他们一家,还有几个朋友都准备带孩子出去玩,一群孩子外出……是很利于小朋友身心发展的事情,所以临时决定加入。 这次旅行,要到8月9日才回来,外出期间,会带上手提,但因为主要是出去玩,码字时间肯定很有限,所以从今天开始,到8月9日,每天只能单更。 还有这段时间大家的留言,都没法回复。 请同学们见谅。 性子急的同学,可以攒攒稿子,存多一点再看。 再次和大家说抱歉。 第91章 商量 许府一楼的客厅。 许乐福听闻此事之后,除了将安安抱在膝上,逗他玩之外,并无他话。 但府中人人都有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甚至连佣人端茶倒水,都比平日里更为谨慎。 可能是安安天性敏感,他看了看抱着他的爷爷,又看了看爸爸,扁扁嘴一副要哭的样子,“妈妈,我要妈妈——” 许有臻温和地说:“妈妈和阿婆一会就到了,安安乖。” 许乐福把安安递给了陈琳,“你抱他到楼上去,我们谈点事。” 他对在自己怀里扭来扭去,一脸委屈的安安笑着说:“和你小奶奶上去玩,小奶奶给你拿好吃的。” 陈琳接过安安,对这个浓眉大眼的小男孩很是和善,她轻抚着安安的后背,让他的情绪稳定下来,笑着说:“走,和漂亮奶奶去摆家家,漂亮奶奶给你看大老虎……” 安安一脸好奇地看着陈琳,“奶奶?有这么年轻的奶奶吗?为什么你这么年轻也是奶奶,她那么老也是奶奶?” 他说“老奶奶”的时候,手指着许有臻的母亲,大太太。 陈琳看了看脸色不豫的大太太,哈哈笑道:“所以我是漂亮奶奶,她是慈祥奶奶……安安平时在家里,都喜欢玩些什么呀?告诉漂亮奶奶……”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了。 大太太赌气地对许乐福说:“你看你都把阿琳惯什么样了,当着孩子那么说我。” 许乐福看了她一眼,“她说你慈祥,确实说错了,你这样子,可一点也不慈祥。都是当***人了,还为这些生气,犯得着吗?阿琳爱开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句口舌也值得你这样?” “你就是护着那个妖精,早晚让她骑到我头上来,你就开心了。”大太太气得一摔手上的锦帕…… 许乐福皱了皱眉,不怒自威,“什么妖精,以后当着孩子的面少说这样的话。一大把年纪的人了闹什么小孩子脾气?眼下,要紧的是谈正事,扯那些干什么?” 大太太看了看许乐福,冷笑一声道:“好,说正事,既然阿秀已经生下了我们许家的孙子,当然是让儿子尽快娶了她,也好给安安正名,让外面的人知道,我们许家有后。” 她看着许有臻,眉开眼笑地说:“人家说女大三,抱金砖,看来真是不假,阿秀这么好生养,说不定,你娶了她,很快妈我就可以再抱孙子,瞧着安安那小脸啊,我就想,要是这个小人儿,由我从小带着,那该多好。” “不行,我们许家的媳妇,必须得是叶家的闺女,这个不能变。”许乐福断然拒绝。 “那怎么办?难道阿秀为妾,让安安当庶长子吗?那么可爱的孩子,你可真狠心。”大太太嚷嚷道:“我觉得阿秀那孩子好,知根知底的,性情也好,相夫教子最合适不过,咱们阿臻就需要这样的媳妇,你们要实在想娶叶家的女孩子,就按长幼有序,让她们并嫡,做平妻,两头大好了。” “这也是个办法。”许乐福看着许有臻,“阿臻你的意思呢?” 许有臻苦笑,“事发之时,彤彤就在跟前,这事纵然想瞒也瞒不过去,何况,我根本不想瞒她。只是,依她的性子,别说平妻,恐怕就是阿秀嫁过来做妾,她也不会同意。她自小所受都是新式教育,认定一夫一妻,若非如此,严督军当初说让严小姐和她并嫡平妻的时候,我就考虑了。如今别说彤彤不会答应,就是她答应了,让阿秀并嫡,严督军会怎么想?” 许乐福听了点头道:“是这个道理,严督军若是知道,我们让一个佣人的女儿嫁进门来做了平妻,却不肯考虑他的女儿,这样的羞辱,只怕严小姐再懂事,她父亲也不会善罢甘休。” 他想了片刻,“阿臻,那等下阿秀来了,咱们给她一笔钱,让她隐姓埋名,以后找个人好生嫁了过日子,等彤彤过门,就把安安过到她的名下,做为我们许家的长子嫡孙。” 许有臻没有吭气。 许乐福黑着脸道:“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彤丫头和你有婚约,又救过你的命,你为了她,甚至不惜得罪严督军,可见对她也是真心实意,你们两个情投意合,好容易走到一起,难不成,为了阿秀,你还变卦不成?” “我不是为了阿秀,我是担心安安。”许有臻慎重地说:“您也看到,安安一刻都离不开他的妈妈,若是贸然行事,我怕安安——” “小孩子懂什么,一时见不着,哭两天就好了。”许乐福不以为然,“眼前最要紧的是,让彤彤安心。等明天她一出院,我就给你们先订婚,对外宣布,她是我们许家认定的媳妇,也好让那些有其他心思的人死心。” 大太太白了他一眼,“你说的那个有其他心思的人,指的是我吧?” 许有臻没有立刻答应,只说:“让我再想想,这事如何才能处理的好,既不伤害彤彤,也不会伤害到阿秀他们母子。当年的事情,毕竟是我不对,如今,我不想一错再错。” “想什么?这世上就没有两全齐美的事情,你想娶彤彤,就得对阿秀狠心,你不想一错再错,可这么再犹豫下去,只怕彤彤那里就很难交待,难道你想错过她不成?别像你老子当年似的,错过了再后悔,这天底下,没有后悔药可吃。你平日不是婆婆妈妈的人,今天怎么了?” 许有臻脸上闪过一丝痛楚的表情,虽很快隐了去,却仍被许乐福看在眼里。 他有心里叹了口气,儿子平日看着冷峻,内心里,感情却太丰富了些,到这样的时候,还要个个都想顾及! 大太太听了许乐福的话,冷哼了一声,“我就不知道,叶家这母女俩有什么好,把你们父子迷得神魂颠倒的,一个都土埋半截了,还念念不忘,一个宁可抛下给你生了儿子的女人,也要娶她回来。我看哪,母女俩都是狐狸精。” 许有臻向来无视他母亲的这些言论,毕竟,这是他的生身母亲,站在她的立场,他很能理解母亲对叶青彤的敌意。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心爱的女子,他能做的,就是不断让母亲看见叶青彤的好。 他虽然语气温和,眉宇间却有些不快,“妈你怎么这么说话,彤彤不是什么狐狸精,她救过我的命,若不是她,你儿子这会还不知道怎么样。” 大太太一时语塞。 过了一会,她不服气地说:“不管如何,你别光听你父亲打如意算盘,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你们让阿秀走她就走啊?她要是为了钱,这么多年,早就找上门来了,当初她千辛万苦生下安安,宁可在外面受穷,都不找到咱们门上,可见是个有志气的孩子。” 她对许有臻苦口婆心道:“叶家的丫头救了你的命,可阿秀给你生了儿子,你要是辜负了她,就是薄情寡义。别说叶家那女孩子会看不起你,就是你妈我都替你有愧。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有情有义的男人,真听了你爸的话,抛弃阿秀,只怕她也会鄙视你的。” 大太太横了许乐福一眼,“就像你父亲当年,为何会输给叶家那个郎中?还不就是你父亲行伍出身,浑身杀气,叫她不放心,平常人家的女孩子,有几个喜欢打打杀杀,狠心绝情的男人?臻哥儿,你听妈的话,你去给叶家那丫头说,两头大,平妻。这样一来,你们几个人的心都顺了。” 许乐福没好气地说:“先别说彤彤愿不愿意,就是她同意了,阿臻刚才也说了,严督军为这事,会和他翻脸的。” 大太太撇了撇嘴道:“那就把严家那姑娘也一并娶了,你们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她们仨个,按年龄排序论姐妹,不论大小,都是咱们许家的少奶奶,这总可以了吧?” “这倒是个法子。”许乐福看向儿子,“阿臻,你去和彤彤商量此事,若是她同意,我估计严小姐还有阿秀那儿,都没什么问题。” “哟——”大太太掩了掩嘴,“要是严家那姑娘都能答应,她有什么不能答应的?难道她比人督军的女儿,还要金贵?” 许乐福冲口而出,“要搁在前朝,她外祖父是皇上的亲叔叔,家里是正宗的皇亲国戚,她就是个格格,你说金贵不金贵?” “什么?”大太太还是头一回听说叶青彤的身世,但她就是看不惯许乐福把叶家捧得高高的,讥讽道:“这可是国民政府了,皇亲国戚怎么了?那皇上都逊位了,哪还有什么皇亲?可惜喽,再金贵到了这会儿,也是小姐的身子丫环的命。” 许乐福皱了皱眉,没等他开口,佣人走了过来说,“阿秀小姐和钱妈来了。” 以前佣人都是直接称呼阿秀的名字,今个一听安安小少爷是阿秀所生,立马就联想到她将来的地位,叫少奶奶不合适,直接叫阿秀,好像太不尊重,索性就叫了个小姐。 许乐福点点头,“让她们进来。” “之前说的平妻之事,你们先别和阿秀讲,我得听听彤彤的意思。”说完,许有臻吩咐佣人,“去泡两杯西湖龙井上来,阿秀在家的时候,喜欢那个茶。” 他们父子喝的是铁观音,大太太是六安瓜片。 佣人正准备下去,电话突然响起,她走过去接听问好之后,捂着声筒对许有臻说:“四少爷,是个女孩子,说她姓叶。” 说: 感谢大家的体谅,么么哒~~ 第92章 谈判 许有臻过去拿过电话,就听到叶紫苏急切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快点,我是叶家二小姐,告诉你家少爷,我姐姐失踪了。” 像是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许有臻对着电话吼道:“你说什么?彤彤怎么了?” 电话那端的叶紫苏听到他的声音,几乎要哭出声来,“姐夫,我姐不在了,我四处都找了,没有她的影子。姐夫,你快来医院……”没等叶紫苏话音落地,许有臻只说了一句,“你在医院等着。”就扔下电话,急匆匆地往外走。 “臻哥儿,你去哪儿?阿秀她们来了。”大太太起身,一把没拉住他,跟在后面直喊。 “爸、妈,紫苏打电话来,说彤彤不见了,我到医院去看看。”许有臻虽然扭头说了句话,脚下的步子却一点也没有放缓。 他往外走的时候,正好看见门口立着的阿秀和钱妈。 “你们先在家里头住下,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对着阿秀说了一句,许有臻三步并做两步,跑下了台阶。 看见许有臻急奔出门的背影,钱妈担心地对女儿说:“阿秀,咱们瞒着安安的事情,四少爷是不是不高兴?” 阿秀给了母亲一个安慰的笑容,“妈,没事,四少爷那个人最是心善,他只怕是有要紧的事。等下我们就听少爷的,先住下来。” “对,不管怎么说,安安也是他的儿子,他不理我们娘俩,总不能不管安安。”钱妈给自己,也给女儿打气。 转念,她又担心道:“只是,四少爷这会儿出去,依老爷的脾气,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不管老爷怎么说,咱们就听四少爷的,先住下来。”阿秀脸上浮现坚毅的神情,“妈,刚才咱们在家里不是都说好了嘛,如果四少爷没遇到安安,让他跟着咱们一辈子普普通能的,也没什么。如今四少爷已经知道了,让安安认祖归宗,才是对他最好的安排,” “那你呢?我瞅四少爷的神情,竟是没有把你放在心上。”钱妈低声道:“之前你也说,碰见他的时候,他跟前有两三个漂亮小姐,咱们这样的家世,和人家怎么比!” “妈——”阿秀的神情有些痛楚,“这事,咱们当年离开许府不就商量好了吗?我和四少爷,一个天上一个地上,有那么一晚,有了安安,就是上天给的福气,人不能得陇望蜀,这山望着那山高。他们只要肯让我留下,和安安在一起,怎么样都可以。” “你啊,傻丫头。这么多年,还这么不开窍。”钱妈恨铁不成钢地说:“陈姨娘当初也不过是个洗衣娘,得老爷喜欢,照样飞上枝头变凤凰,连大太太都要让她几分。你还生了个儿子呢,怎么说都比她强……” 没等钱妈再说下去,被许乐福叫着问话的佣人走了出来,“阿秀小姐,钱妈妈,老爷让你们进去。” 往里面走的时候,钱妈轻声对女儿说:“听见没有,她叫你阿秀小姐,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不要太傻了……” 见到阿秀和钱妈走过来,坐在沙发上的许乐福冷冷地说:“你们想要多少,开个价。” 阿秀眼中闪过的错愕。 钱妈虽然迫于许乐福的威势,仍然开口道:“老爷,我们不是为了要钱……” 许乐福有些不耐烦,彤彤失踪了,焉知不是她因为阿秀的出现,故意逃避,此时儿子不在,他索性快刀斩乱麻,解决了这事。 “那你们要什么?开个条件,明说吧,只要不是太过份,我会尽量满足。” 阿秀问道:“这是老爷您的意思,还是四少爷的意思?” “都一样。”许乐福冷哼一声,“他是我儿子,我说的话,就是他的意思。你们想要什么,明说吧。” 阿秀握紧拳头,强自镇静,她咬了咬嘴唇,“我要安安。” 许乐福表情未变,眼里却一凌,“这不可能。安安是我许家的孩子,必须留在许家。” “安安也是我的孩子,我十月怀胎将他生下来……”阿秀顶住许乐福眼中的寒意,争辩道:“我从来没有想过用他来换些什么,对于我而言。什么都比不上安安,若是老爷您不让我留在安安的身边,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把他交给我,我要带他走。” 许乐福声音不见起伏,眼中却一片肃杀,“你以为,我们知道安安的存在,进了许府的门,你还能将他带走吗?” 阿秀的脸瞬间惨白,“老爷,您不能这么不讲道理。我不能没有安安,安安也不能没有妈妈。” 钱妈带着哭腔说:“老爷,您行行好,不能让他们母子分开,阿秀为了生下安安,险些命都没有了,安安就是她的命啊,你不能将他们分开。” 许乐福眼里晦暗不明,懒得再绕弯子,“别表现的好像母子情深,要不是想要些什么,怎么就会让阿臻遇上了安安……” 他那个傻儿子会相信今天这事,是偶遇,他可不相信。真有心躲着许家,早就该搬出金陵城,到一辈子都见不着的地方去,怎么还会留在这儿?就算今天不遇上,就凭安安那张脸,早晚也会有风声传到他们许家的耳朵里。 阿秀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来,“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宁愿四少爷一辈子都不会遇上安安,让你们一辈子都不知道安安的存在。” “哦,是吗?”许乐福讥讽地一笑,明明阿秀是站着,他坐着,但那眼神那态度,却是居高临下的轻视,“那为什么安安一见阿臻,就会叫他爸爸?你是不是平日里,常给他看阿臻的相片,给他讲阿臻的事情?” 阿秀明白了他话里的深意,她气得手脚发抖,就像六年前,听见许乐福让人给她准备避子汤时的心情。 在老爷的眼里,她对四少爷的感情,不过就是一个佣人的女儿,为了攀高枝,用尽手段而已。 原来,她一腔深情向安安提起他的父亲,提起那个笑容淡淡,却明亮如同骄阳一样的男子,在老爷的眼里,却是一场算计,如此不堪的目的。 阿秀不想,也不屑于解释。 在许家多年,她深知许乐福刚愎自用,独断专行,解释,他也不会相信!若非如此,当年她也不会听闻了消息,就赶紧收拾随身物品,和母亲逃之夭夭。 虽然,她并不能肯定那夜就能怀上四少爷的的孩子,但哪怕是千分之一的机会,她也不想错过。 也许,这一辈子,也只有那晚,以及一个孩子,是她和四少爷能有的最近交集。 “怎么,无话可说了?”见阿秀不语,许乐福轻蔑地说:“你利用孩子做这些事情,不愿承认也没关系,开价就行了,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会答应。” “趁着阿臻不在,你尽管说。”许乐福带着点笑意,似乎平易近人,“事到如今,安安已经和阿臻相认,进了许家,你应该拿到你应得的东西。” 阿秀抬了抬下巴,扬头道:“老爷,只怕我要的,您给不起。” 许乐福不以为然,“你要什么,我会给不起?” “既然老爷认为我们母女别有企图,利用安安向许家索要东西。老爷想要安安?可以,拿你们许家全部家产来换!” 看到许乐福发怔,阿秀淡淡地嘲弄地笑着冷哼:“老爷不是说条件随我开么?这就是我要的,怕只怕……老爷您给不起。如果要谈条件,这就是我的条件,给不给,老爷您想好了再说。” 她转身向外走。 钱妈唯唯诺诺地开口道:“老爷,太太,我们先回去了,等少爷回来,我们再过来。” 许乐福朝一旁坐着的大太太使个眼色。 “哎,阿秀,钱妈,你们等等。”大太太站起身拉住钱妈,笑道:“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有什么不好商量的?别急着走,先住下来,咱们慢慢说,臻哥儿一会办完事就回来了。走,咱们上楼去看看安安,刚才小家伙还念叨要妈妈呢……” 提到安安,阿秀站住了脚步,看都不再看许乐福,和钱妈一道,跟在大太太的身后,往楼上去了。 许乐福站在客厅,摸了摸下巴,露出有些为难的神情。 看样子,利诱这招不管用,难道要对一个女孩子威逼?若是将阿秀留下来,彤彤不同意平妻的话,要如何处置? 许有臻一路飞车赶到了医院。 在医院的门口,就看到了焦急等着他的叶紫苏。 没等司机停稳,他就推开车门,跳下去问叶紫苏,“到底是怎么回事,彤彤怎么会不见了?” 叶紫苏带着哭音,“我也不知道,回来后,六姐劝了姐姐一阵,她看起来情绪好了很多,还让我送六姐回酒店,谁知等我再回到医院她就不见了。问护士,问医生,没有一个人知道……” 许有臻的心沉了又沉,他想了想,心存侥幸地问紫苏,“彤彤会不会因为生我的气,躲起来了?” “不会,不可能。”叶紫苏连连摇头,“我姐她不是那种有了问题就逃避的人。而且,我查看了她的东西,衣服、钱什么的,都在病房里,她就算真要躲起来,也不能什么都不带啊!” 第93章 失踪 许有臻的心沉了又沉,他想了想,心存侥幸地问紫苏,“彤彤会不会因为生我的气,躲起来了?” “不会,不可能。”叶紫苏连连摇头,断然否认他的猜测,“我姐她不是那种有了问题就逃避的人。而且,我查看了她的东西,衣服、钱什么的,都在病房里,她就算真要躲起来,也不能什么都不带啊!” 许有臻惶惑道:“那她是去了哪里?这青天白日的,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就能不见?你好好再想想,咱们到医院再去问问,或许有人看见过彤彤,你没问到……” 两人正说着,从医院里跑出来一个护士,就是上午那个满脸面疱的小护士,气喘吁吁地说:“二小姐,我听人说,你在找大小姐?我知道,先前我看到她和两个人……” 叶紫苏和许有臻大喜,几乎同时抓住她的胳膊,“你说什么,你见过我姐(彤彤)?” 小护士点点头,“那会儿我刚到病房转了一圈,打算顺便和大小姐再请教请教医学上的事情,结果到病房里没找着人,正失望呢,就看见她和两个男人站在院里说话,连忙跑下去,想着等她回病房的路上,问上一问,也不耽搁她的时间……” “结果,还没等我走近,就见她和那两个男人往外走,像是很急的样子。我隐约听到什么‘我妈’还有‘别骗我’,没等我到跟前,大小姐就和那两个男人上了一辆黑色的福特车,走掉了。刚才在病房里,我听马姐说二小姐到处在找大小姐,所以跑过来告诉你一声。” 究竟叶青彤和谁走了?小护士的话,听得叶紫苏和许有臻也是一头雾水,不过他们的心总算略定,看样子,叶青彤是自愿和那两个男人走的,并没有起争执。 谢过小护士之后,叶紫苏对许有臻说:“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等姐姐,或许她办完事一会就回来了。” “哎,等一下,你仔细想一想,还有没有听见其他什么话?”许有臻嗯了一声,走了两步,突然转回头,叫住已经转身离开的小护士。 小护士努力想了想,“当时我走过去的时候,大小姐他们已经在往外走,说什么我也听不清,对了,”她眼睛一亮,“我还听到她喊其中一个男人的名字,叫什么来着,什么‘明’……” “沐耀明?”叶紫苏冲口而出,然后自嘲地一笑,自个这是太想他了吗?竟然听到他名字里的一个字,就会联想到他的名字! “对。”谁知小护士听了,激动地说:“就是这个名字,沐耀明。我还记得,那个男人浓眉大眼,头发很短,一根根竖起来,胳膊上都是肌肉,看到我跑过来,他还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那眼神,看着很吓人,当时我还想,长得不错,怎么看人的眼神像和谁有仇似的……” 叶紫苏心里一凌,难道沐耀明因为对姐姐阻拦自己和他好,起了坏心思? 不——她摇了摇头,沐耀明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用那些下三滥手段的,可能,他只是过来找姐姐谈谈,想令姐姐改变对他的态度…… 至于眼神,不过是小护士自己的感受罢了,从前,也有同学说沐耀明眼神看上去有股子凶劲,可他对自己,总是温柔款款的,每次回眸,都是欣喜的眼神。 “沐耀明?”许有臻不好告诉叶紫苏他知道这个人,是因为许家派了人在英国暗中保护她们姐妹,只好装作头一回听说这个名字似的问紫苏,“他是你的朋友吗?” 叶紫苏点点头,含糊地说:“朋友的朋友,我们见过几次。” 因为想起答应姐姐,这半年都不要和沐耀明联系,要在暗地里观察他的为人,再加之听到小护士所说……叶紫苏下意识在许有臻面前否认沐耀明是自己的男友。 “那还好,知道彤彤跟谁走了,咱们也不至于毫无头绪。” 话虽如此,其实从听到沐耀明的名字起,许有臻心里就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叶紫苏一无所知,他可是很清楚,沐耀明是顾家那边的人,他找叶青彤,能有什么好事? 可是,叶青彤明明知道沐耀明的身份,为何还会跟他走呢? 许有臻百思不得其解。 他继续向小护士打听线索,“你有没有看到那辆车的车牌?” 小护士摇摇头,又点点头,“没看清楚,好像是个黑牌车,最后一个数字是9。” “谢谢你,如果还有什么想到的,请随时告诉我们。” 平日里许有臻到医院,总是前拥后护,不苟言笑的样子,这会儿竟然一再对小护士温和地说话,还这般礼貌,小护士简直受宠若惊,连忙笑着回答,“不用谢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再想到什么事情,我一定及时告诉你们。” 许有臻点了点头。 叶紫苏则笑着对小护士说:“这次真是谢谢你了,等我姐回来,我们姐妹一道请你吃饭。” 小护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二小姐说的,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没事我先回去了,你们聊着。” 等小护士告辞之后,虽然心里不是没有疑虑,但叶紫苏在心里找了数个理由为沐耀明解释,还故作轻松对许有臻说:“沐耀明他找我姐,可能是有什么事情吧。没事,你先回去,等会办完事,他会把我姐送回来的。” 许有臻见叶紫苏完全没有意识到任何危险,心里暗暗着急,他看着马路上偶然驰过的车子,忽然问,“你那位朋友,家境不错啊,还开福特车。” 他这一句话,提醒了紫苏,以沐耀明的的家世,根本不可能有汽车,也没听他说过认识什么朋友家里有福特车啊? 心里的那一点点疑虑蔓延开,爬到她的七经八脉,令她不由生出担忧来。 叶紫苏的性子,是一点也存不住事的,她想了想,索性说:“我们到他家里去看看,说不定正好可以接姐姐回来。” 语气里还是相信沐耀明更多些,甚至,有些盲目的乐观。 许有臻对停在一旁等候的司机招了招手。 叶紫苏不明白许有臻的心思,给他开惯车的老李,却从他紧皱的眉头知道事情的严重,一路急驰往城南的璇子巷开去。 到了沐耀明的家门口,叶紫苏看着院门上的大铁锁发呆。 “可能,他们出门去了。沐耀明说过,他姐姐快要成婚了,许是去置办出嫁用的东西。”叶紫苏说不清是在给自己解释还是给许有臻解释。 正好有个大婶从巷子里经过,听到叶紫苏的话,搭腔道:“小姐啊,你们来找这姓沐的?搬走了,三天前就搬走了。这几天好些人来找他,还有三四个女孩子,听说他搬家走了,当场就哭起来,也不知道他骗了多少人,那些女孩个个都说是他的女朋友……我早和我们家妞妞说,姓沐的不是什么好人,她还说是那些女孩子来缠着姓沐的……” 看着脸色变了的叶紫苏,大婶好奇地问,“你不会也是他的女朋友吧?做孽噢,光看男人的脸,是靠不住的,你们这些千金小姐,一点也不知道人心险恶……” “多谢你,大婶。”许有臻截住了她的感慨,“我们只是替朋友过来找他,不熟的。” “原来是这样。”大婶迅速理解成叶紫苏是在为她的小姐妹担心,气愤填膺道:“好好劝劝你们那位朋友,别理姓沐的,靠不住。从他不理会我家妞妞,我就这么说……这一片谁不知道他们沐家,靠卖女儿供那小子读书,那小子尽和富家小姐来往,指望着鱼跃龙门呢,怎么会和妞妞好?再青梅竹马也没有……” 许有臻看了看脸色发白的叶紫苏,装作好奇地问那大婶,“难道那些女孩子就没有和你们这些邻居打听他的为人吗?” “怎么没有。”大婶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可谁敢说呀,沐家那小子,可是敢杀人的。这要不是他们搬走了,我也不敢说……”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往前走了两步,“你们可别和人说是听我讲的,我什么都没说啊,万一那小子知道了……呸呸,我什么都没有说。”然后急匆匆离开了。 叶紫苏几乎站不稳脚,摇摇欲倒。 许有臻看了她一眼,“其实你那位朋友蛮有运气的,早点发现他的真面目,总比晚了好。” 知道许有臻不明说那个有运气的人是她,是为了给她留面子,叶紫苏点点头,勉强笑道:“你说的对,早比晚好。” 若不是一回来姐姐就拦住自己,只怕,这会儿哭的那些女孩子里,就有自己一个吧! 事到如今,紫苏有些明白姐姐的苦口婆心了,她分明是知道了什么真相,又怕说出来自己根本不信,所以才用姐妹之情,来阻止自己。 也唯有这样,从路人的口中听到的真相,才会打破自己的幻想。 姐姐说不太相信沐耀明,原来是这个意思! 想到姐姐,叶紫苏顾不上自己的伤心,看了看紧锁的院门,“那现在怎么办,咱们上哪儿去找他们?” 第94章 寻踪 这会儿,叶紫苏已经有些担心她的姐姐是被沐耀明花言巧语所骗,说不定,他还是打着自己的什么幌子去骗姐姐,“我想起来了,刚才那小护士不是说,好像听到姐姐说‘我妈’,说不定,是她听岔了,姐姐说得其实是‘我妹’,姐姐一向都是说母亲的……” 她没有明说,但许有臻明白,叶紫苏是指沐耀明可能是打着她的名头,骗叶青彤出去的。 他想了想,“我们先回去,我让人查查福特车,挂黑牌的是外籍车,这城里头没有多少,再加上还知道尾数是9,应该很快就能查出来。” 走出巷口,许有臻交待司机送叶紫苏回医院收拾东西后,再将她送回莫家,自己一个人叫了辆黄包车去位于楼子巷交通一村的德国领事馆。 在他的印象里,德国领事馆有辆福特车,车牌尾号就是9。 万一不是,南地的交通部就座落在那儿,他从德国领事馆出来,就能找人去查车子的下落。 虽然只是心存侥幸,但许有臻听领事馆的人说,他们的福特车因为上午出了点小故障,准备送去修理行,一下午都没用过时,还是很失望。 他掩住情绪,迅速到了交通部,和交通部的负责人打过招呼后,就把自己的意图安排布置了下去。 新任的军学司司长,要查一个车牌,说不定,是借这个问题,来考察他们的办事能力。 交通部的人,几乎是跑着在办这件事情。 许有臻给林绍峰,段副官这些由他直接领导的下属,也安排了相关事宜。 那天下午,几乎将各国领事馆的车辆,都查了个遍。 傍晚时,等在军学司官邸的许有臻终于听到了消息。 林绍峰将各路消息汇总后,捡要紧的给他汇报。 “日本领事馆的福特车,今天下午出了门,查到说是到码头接山本大佐。”林绍峰把这条丢在了一边,“法国领事馆的车也出了门,说是给交际花琪琪小姐捧场,送她去金福门演出,但我们查了下,山本大佐要明天才到,琪琪小姐今天因为生病,取消了演出。这两个车子,最为可疑,我拿着四少的手令,请大使给领事馆里相关的人下令配合,终于问出了名堂。” 许有臻点了点头,“都问出来什么?” “日本领事馆的那辆福特车,确实是准备接山本大佐去的,司机得到的通知,就是今天,他也不知道谁改了行程,却没有告诉他,白白往码头去了一趟,说是路上还被人拦住车,索要停驻码头的过路费,气得他在那里和码头的人吵了一架,所以才耽搁了回领事馆的时间。我们找到码头的人,有人证实,日本的福特车确实去过码头,还和人产生的冲突,但码头的人说,收过路费的事情和他们没有关系。” “这是有人故意而为,想混淆我们的视线吗?”许有臻若有所思,看了林绍峰一眼,“继续往下说。” “法国那辆车子,因为琪琪小姐的演出临时取消,司机就开出去和他的小情人幽会,想着显摆显摆。据他说,他一下午都在小情人那儿呆着,两人就没离开房间,车子停在小情人家门口。但周围有邻居说,大约有两个小时,那车子不在那家的门口,有人看见是个男人开走又开口的,看到开走和开回的,不是一个人,但他俩形容开车男人的形貌,却基本相同。” “也就是说,法国这辆车子嫌疑最大?” 林绍峰摇了摇头,“不,最大嫌疑是四少爷下午去过的德国领事馆那辆车,你让我重新查证下那辆车是不是出了小故障……我查到德国领事馆有两辆尾号是9的福特车,有一辆出了故障,准备明天一早送到修理行,还有一辆,下午出去了,至今没有返回。” 看了看许有臻黑沉沉的脸,林绍峰又道:“同时,我还查到德国领事馆那辆至今未回的福特车,开车的司机曾经在顾家做过事,据说因为开车技术过硬,被法国那辆福特车的司机推荐到德国领事馆做事。” “迅速再查,这辆车究竟去了哪儿,这个车的司机平日里和顾家如何联络,通过谁在暗中递送消息。还有,也查查法国那车的司机——如果我没猜错,他们俩个都是顾家的人,顾家的手,还伸得真长,都伸到领事馆去了。” “还有,”许有臻吩咐,“现在就准备人手,这几年顾家一直在暗地里培植自己的势力,听说他们手上有一批枪法很好的杀手,一旦硬碰硬地对上,我们一时片刻未必能占上风。你立刻通知江苏那边的兄弟,一旦证实,我要亲自去顾家要人。” “我马上就去。”林绍峰正说着,就听见门外段副官咋咋呼呼地进了门,“少帅,少帅,有消息了!” 他人未到,声先至,一路急冲冲地跑了进来,“城南的守卫说,下午七点左右的样子,有辆车牌尾号是9的福特车出了,拿的是法国领事馆的通行证!我对着记录查看,发现那辆车是德国领事馆的。” 竟然果真在玩狡兔三窟的手段!许有臻眉头一皱,他们带了彤彤出城,是想去哪里?不管上天入地,他都要找到他们,势必要把这笔债,十倍奉还。 “少帅,还有个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们查的时候,发现和二小姐认识的一个人,叫沐耀明的,也在那辆出城的车上。我们找到沐耀明在本地的五姐,逼问之下,她说别以为找到叶小姐,咱们就能怎么样,说那时候,才是刚刚开始。还叫你别得意,说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叶小姐害她兄弟伤心,她兄弟就会让叶小姐伤心——属下再逼问下去,那沐五姐竟然一头撞在墙上,晕死过去。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说这席话时,段副官脸色发青,满头大汗,神色间说不出是震惊还是意外。 本来已经快接近真相,只需搜索出城后的关卡,截住那辆车子,就能将叶青彤救回,沐五姐的话却如同正准备种豆种瓜播种之时,突然遇上了倒春寒,一场寒流过境,本来开着花的枝叶纷纷凋零,松过的土地冰冻三尺。 这席话听得许有臻的一颗心,四处冰凉凉的,仿佛连身子都有些发冷。 他倒不是相信什么叶青彤会杀了自己的那句,但沐耀明对叶青彤有那般大的怨念,落在他的手上,对叶青彤实在不利。 许有臻知道那沐耀明在顾家,为顾三少当枪手读书,却万没料到,他竟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小角色……顾家这两年行事的手段滴水不漏,还安插下那么多人手在各大领事馆,甚至连自己的行踪,也都了如指掌。 叶青彤回到医院没有多久,就被沐耀明叫了出去,他很难相信这是巧合。 最好彤彤不要出任何事情,否则,他绝不会和顾家善罢甘休。 他拿出了地图。 看到许有臻铁青的脸色,林绍峰和段副官担心地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担忧,他家少帅要大开杀戒了。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两下轻轻地敲门声。 “进来。”段副官扬声道。 一个手下推门进来,刚要汇报,已经看见许有臻脸色不豫,再看看屋里的气氛,哪还敢直接走到跟前去。 他小心翼翼地冲着段副官笑了笑,指指自己手上拿着的信封,“段副官……有人给少帅送了一封信来。是匿名信。” “匿名信?”这个时候,还有谁会送匿名信来?段副官伸手招他过去,一把拿过信封,扫了一眼,忍不住蹙起眉头。 的确,信封上没有落款,只写着许有臻亲启几个字。 那几个字用鲜红的颜色写就,曲曲折折,如同血迹顺着字迹滑下来,拿在手里,感觉就像拿着装满淋漓鲜血的袋子。 若不是捏着确实只有薄薄一张纸,段副官都要怀疑,这里面会不会装着什么炸弹,所以用这样的字迹来震摄人心。 扫了眼段副官手里的信封,许有臻蓦然抬头,冷然道:“送信的人呢?” “走了……”进来送信的那名手下被许有臻这么一问,吓得不由打了个激灵,往门口偷偷退了两步。 虽然他们的少帅平时就是冷口冷面,却鲜少这般声色俱厉,所以这手下回话时格外谨慎,“刚刚守门的卫兵说有人送了这封信来,指明务必交给少帅,我过去看的时候,那人已经走了。” 回话后,半天也没回音,那手下也不敢走,就呆立在门口。 林绍峰看许有臻的样子,不像是还有别的话要问,朝他挥了挥手。 那手下松了口气,敬礼之后连忙向外退了出去。 许有臻看着段副官手里的信,脸色阴晴不定。 林绍峰不禁愕然,望向段副官手里那封信。只不过是个极普通的牛皮纸信封,少帅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待看清信封上那几个宛若鲜血写就的字迹时,他也如同段副官一般,心里感觉到极其不舒服。 看到那鲜红的字迹,再联系到叶小姐失踪一事……难怪少帅还没看信,就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第95章 赴约 看到许有臻的脸色,段副官没敢再耽搁,赶紧把信封拆开,把里面的信纸递给了许有臻。 许有臻接过来,短短一行字,他却看了又看,然后一把揉成团扔在地上。 他面带愠怒,浓眉横蹙紧锁。 “少帅,上面写得什么?”林绍峰见情形不对,脱口而出问道。 许有臻沉默了片刻。 这片刻的沉默仿佛黑沉沉的乌云压过山顶,即将要下瓢泼大雨前般,令人觉得低气压,胸口发闷。段副官和林绍峰一时间都屏气敛息,在一边等着许有臻的吩咐。 少顷,他俩听见许有臻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出去一趟,你们谁都不许跟着。” 他要出去?现在这个时候?段副官不禁张大了嘴巴,“少帅,老爷已经问过两次,要你回家吃饭。” “告诉他,不用等我,让他们先吃。”说话间,许有臻已经朝外走去。 林绍峰刚想说什么,许有臻已经出了门,因为走得过急,房门并不像平日里轻轻关上,而是“砰”的一声被摔上,发出了巨响。 再看看段副官还傻在那里不知所措,忍不住推他一把,“还站着干什么,快跟上去看看。” 许有臻这一天里,已经两次自顾自的走人,没有带副官和卫兵同行,这也太不寻常了。 “少帅说了不许跟,跟上去不是找骂嘛?”段副官闷声道。 林绍峰摇摇头,“话虽如此,但少帅方才的样子实在吓人。你想想,少帅今天怎么突然让查什么车牌,还查得这样仔细,虽不知为了什么,但和姓顾的脱不了干系。不行,我不放心,就算拼着被罚,也要跟上去看看。你呢?真打算站在这儿等少帅回来?” 段副官咬了咬牙,说得轻松,少帅的雷霆之怒谁敢沾上,那可是轻则减俸禄,重则禁闭三个月的惩罚,林绍峰和少帅亦兄亦弟,就算被罚也有老爷帮着说话,他可得实打实的承担,公然违抗命令,他还指望不指望下半年升职了? 但少帅的脸色也着实让他担心,这事看样子小不了。 段副官横了横心,索性豁出去了,“少帅不在,算了,我听林传承官的。” 这话的意思,万一有什么,林绍峰得在前面顶着。 两人正准备冲出去追许有臻,林绍峰突然想起什么,退回几步,在地上捡起许有臻刚才看过,又揉成团丢在地上的信。 林绍峰打开信纸,看了一遍后,眼睛几乎要蹦到眼眶外面,“糟了,要出事——”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的他,此时面色凝重,就像是捧了个定时炸弹一般。 一看他的样子,段副官情知不好,抢过信纸道:“上面写什么?” 他打开信纸,看了一遍,仿佛没明白上面的意思,再看一遍,脸色煞白。 林绍峰已经在喊:“兄弟们,抄家伙,快,快啊!” 等他们两个带着人冲出来,许有臻已经连人影都看不见,门口他常坐的那辆雪铁龙也没了,只老李领着几个司机,正在擦士兵们用的**辆吉普车。 “少帅让我下车,然后就自己开车往南走了。”听见林绍峰问起,老李回答道,“我已经让他们都准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南边?是码头的方向。林绍峰赞许地看了老李一眼,然后一挥手,“兄弟们,上车。” ** 码头,许有臻把车停下,走向信中所写的地址。 那是处渔民住的小宅子,平日里鲜有人住,只是偶尔遇上风雨赶不回城里,他们才会在此落脚。 虽然已经是傍晚时分,但矮小破旧的民宅里散发出阵阵霉味,混杂着臭鱼烂虾的腥气,闻之令人作呕。 许有臻走到中间的一所宅子前停下,这宅子像是已经废弃许久,连墙皮都斑驳脱落,窗棂上玻璃早已不知去向,连顶在上面权当窗纸遮风挡雨的几块硬纸板,都已经残破。只院里的竹篱墙上爬满绿色藤蔓,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花朵红艳艳地开在上面。 院里的,夕阳透过一棵多年生的红豆杉虬枝洒下,只落得半边阴影半边黄昏。 许有臻轻手轻脚走到窗前,用枪挑开一块硬纸板,向里面望去。 他的眼眸雪亮,如刀刃般尖锐锋利,稍有轻微响动,立马全身肌肉绷紧,像是捕食的猎豹随时要跃起。 正当他再次掀起一角,要将里面看个仔细。 “……许四少?”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些沙哑,像是沙漠里的砾石相互摩擦,让人烦燥。 许有臻身子一顿,目光收敛,眼眸转为平静,才不慌不忙地将身子转了过去。 虽然天色已晚,院中的情形已经看不太清,但他还是瞧见了那拿枪指着自己的男人,一张脸苍白渗人,虽然白日里的热气已经渐渐消散,他的脸上却一层虚汗,像是大病未愈,只眼光深邃,好似深谷寒潭般,叫人心惊。 “顾二少,你身体好些了?”许有臻神色淡淡,仿佛这拿枪指着他的,并非生死仇敌,而是一个旧日老友。 顾家二少,顾子信,许有臻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同学,两人从枪法、谋略到搏击、暗器,无一不明争暗斗。一个当狙击高手的时候,另一个就是狙击奇才,在江南一带,他是唯一能和许有臻相较高下,做瑜亮之争的人。 两年前,许有臻听说顾子信得了种怪病,求医无数,却一直药石无灵,已近苟延残喘,不是不遗憾的。将军只合阵前死,英雄最怕病中亡,对于他们这类人而言,肉身一点点**变质,比一枪打中印堂要可怜可怕的多。 他知道,顾子信势必于他一样,宁可死在战场上的枪林弹雨里,也不愿意在病榻之上一天天看着生命流逝。 顾子信虽然是他的对手、敌手,但许有臻敬重他,如同顾子信敬重他一样。 惺惺相惜,既生瑜,何生亮! 顾子信哂然一笑,“托你洪福,还死不了,貌似,还有好起来的可能。”他言语缓缓,却如同寒风拂面,沁凉冰雪淌了满地。 手上的枪抬高一寸,直指着许有臻的左胸。 “你将我约到这里,我已经来了,你说的人呢?”许有臻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仍然泰然自若,嘴角甚至还带着一抹笑意。 先前,他不知道顾家来的人是顾子信,如今见是他,心里倒定了三分,顾子信这人,就算是阴谋也会使得如阳谋一般堂堂皇皇,叶青彤落在他的手上,至少不会受到折辱。 顾子信笑了笑,那本来有些渗人的面孔因为这分笑意,多了些暖意,“真没想到,一向无情的许家四少,会为了一个女子,就主动来到我跟前送死。你说,这话要是传出去,别人会不会以为是我杜馔的英雄美人戏本?”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们怎么说怎么想吧。”许有臻看了一眼顾子信,也淡淡一笑,神态好似两个老朋友在谈天说地,说不出的从容闲散,“不知道你举了这么久的枪,累不累,还能不能握住?这么一个人走出来,你就不怕,我的子弹比你快,丧命的那个反倒是你?” “你既然会来,就不可能在看到她之前开枪。”顾子信好整以暇道,他甚至将手里的枪在指上转了一圈,“看,虽然大病初愈,我的手还是很稳,等会对你开枪,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不会射偏的。现在,你可以把手里的枪丢在地上,给我踢过来了。” 许有臻连半秒犹豫都没有,就将枪扔在地上踢了过去,“是吗?”他语气仍然平静无波,“你的病已经好了?那真是要恭喜你,遇上了良医。” 即使已经手无寸铁,他仍是不动声色的样子,不像是面临生死,倒好像什么都在他的控制之下。他甚至还慢慢的向前走了两步,离顾子信更近,军帽下那一双眼眸笼罩在夕阳的余晖里,晦暗难明。 “我说过,托你洪福。要不是叶小姐,我这个病入膏肓之人,岂能站在你的面前?看样子,你也没有想到,你许有臻的未婚妻,竟然会救了我顾子信,许顾两家,可是世仇!”顾子信的笑容渐渐凝结起来,“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将死之人活了过来,本该长命百岁的人,却要转眼命丧黄泉。” 许有臻眉心微微一蹙,“顾二少,若我是你,要杀一个人,就不会这么多话。至于彤彤为什么会救你,自有她的道理,你不必在这里挑拨离间,要杀我,就动手吧。” “好一个情比金坚。”顾子信,“我现在有些好奇了,究竟是要了你的命,还是她的命,你会更在意一些?亦或是,如果让你死在她的枪下,你会不会难过?” “顾子信——”许有臻的语气里多了些杀意,“你既然说你的这条命是她救回来的,那她就是你的救命恩人,难道,你就这么恩将仇报?你顾子信几时变得这么不择手段了?” “不择手段?许四少,你我过得都是刀尖舔血的生活,这些年来,朝不保夕的,什么手段没使过?”顾子信似乎不以为然。 许有臻淡淡道:“至少从前的顾二少,不会对女人下手,更不会对救了你命的人下手。行了,别那么多废话,你不是要我这条命嘛?开枪吧,完事之后,好好送她回去,别做背信弃义的事。” 第96章 秘密 “顾子信,你答应过我,不取他的性命——”随着枪响,叶青彤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冲着顾子信吼道。 跟在她身后的,是沐耀明,他朝顾子信比划了一个手势。 顾子信看着飞奔过去,抱住许有臻倒下身躯的叶青彤,轻声道:“我没有杀他,只是给了他一枪。真要想他死,我就不会把手下都支开。但不开这一枪,我对顾家的人就没办法交待,沐耀明回去会帮我做证,这一枪是我失手,久病初愈,手滑在所难免。” 他听了听外面传来的车声,对沐耀明道:“许四少的人来了,我们走——” 说完,他看了叶青彤一眼,“别忘了你答应过顾家什么,事成之后,我自然会把你要的交给你。” 说完,他和沐耀明两人悄无声息地绕过院里的藤蔓,向后院走去。 身影即将消失前,顾子信回头又看了看低头正在给许有臻止血的叶青彤,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如此镇定,抱着许有臻,不是哭泣不是难过,而是检查他的伤势,为他止血。 她专注的神情,凝视许有臻的眼神,像开在夜风中瑟瑟发抖的小花,柔弱却坚韧。 想起之前她为自己看病时的情形,顾子信嘴角含了抹笑意:叶青彤,相信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叶青彤发现自己用了几种止血方法,都没有办法给许有臻止住血,方才着急起来。 那一枪,许是打在了许有臻的肺叶上,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个傻子,明知道顾家的人,想要他的命,为了保她周全,竟然真的单刀赴会,跑到这里来枉送性命。 刚才她在屋子里,两人的对话听得分明,他一再催促顾子信开枪,无非是想她早些能得到自由。 沐耀明拉着她,她脱不了身,也不敢出声,因为沐耀明说了,顾二少交待,只要她出声,就会一枪让许有臻毙命。她没出声,可他还是为了她倒在血泊之中。 看着那汩汩涌出的鲜血,叶青彤终于泪落如雨,他是江南少帅,远威将军,位居要津,叱咤风云,江南兴衰系于一身,却为了她,不带一兵一卒跑到这里来白白送命…… 对不起,对不起,我救了仇人的性命,却救不了你!对不起,对不起,我与虎谋皮,却真正要了你的性命! 叶青彤心中大乱,眼泪滚滚而下,滴落在许有臻的脸上。他勉强睁开眼睛,望着眼前这张梨花带雨般的容颜,微微一笑,“别哭,我不过是一命还一命。”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怕她难过、自责拖累了他,把这一切都揽在他自己身上,只说这所做所为,不过是为了报她那日为他挡子弹的救命之恩,以此来减轻她内心的愧疚。 “少帅,阿臻,你怎么了?” 听见林绍峰的声音,叶青彤心头稍定,“快,送少帅去离这最近的医院,我要为他动手术,输血。” ** 三天后,手术后的许有臻悠悠醒转,坐在床头,正打着瞌睡的严凤瑾,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睛,看着他笑道:“你可醒了,许四少,知不知道你这一出英雄救美,害得多少人彻夜难眠?” 许有臻艰难地笑了笑,问道:“彤彤呢?” “就知道彤彤,彤彤,她好着呢——”严凤瑾抿了抿嘴唇,“那天给你动完手术,她就被段副官扣押起来,让她交待为何那日会和顾二少他们合谋,陷害于你。” “胡闹。”许有臻挣扎着想起身,被严凤瑾按了下去,“彤彤怎么会陷害于我,马上让他们放了彤彤。” “你才是冲动、犯傻。怎么一和彤彤有关的事情,我们冷静睿智的许四少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严凤瑾摇着叹道:“也不怪你手下的人会误会,彤彤当日是自愿和顾家的人一起离开医院的,为了什么,她却怎么都不肯说,连紫苏都套不出半句话来。然后,你许四少就收了封匿名信,让你用自己的姓命去换她的姓命……这搁谁看,都会觉得她有问题啊。” 许有臻沉默了一会,方才问道:“她真的什么也没有说?” “没有,一字不吐,就像坚定的女战士。”严凤瑾无奈地说:“究竟她这次为什么出去,有什么秘密,顾家的人,何以会放过你们,全都成了谜。而且,只要彤彤不开口,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你这一枪,是顾家所为,就算大总统相信你,明面上,也不可能把顾家怎么样。” 许有臻没有吭气,但他知道,正如严凤瑾所说,没有直接的证据,就是大总统相信,也不会对顾家发难。 因为无论是许家、顾家,或者是其他什么奉系,直系,东北,山东,或者迪化……这些家的势力,都不能一家独大,唯有互相牵制,大总统的位置才能坐稳,否则,底下的人团结一致,说不准就功高震主,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那可是上位者最忌讳的事情。 这么些年,他们许家和顾家颇有默契地各自发展,也都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不独大,才是做人属下的安全之道。 顾家现在忍不住先动手,看来,是另外寻到了靠山,所以等不及了。 从那几辆车牌的情况来看,德国、法国,都有可能,包括日本国,兴许也插了一脚。 顾家这是想另起炉灶,改朝换代啊。 只要把证据摆在大总统面前,他相信,即使大总统一心想用顾家钳制他,也得好好想想孰重孰轻。 不到迫不得已,许有臻实在不想再起战火,各路人马争权夺利,个个都打着正义之师的名号,其实受苦的,还不是老百姓,是前线的将士。 想到顾子信有意打偏的这一枪,许有臻嘴角浮现笑意,看样子,顾家也并非精诚团结,个个都赞成顾甫华的想法。这一次,若非是顾子信出现,他的性命能否保住,还真难讲。 严凤瑾看到许有臻嘴角居然有笑意,不由奇怪地问道:“四少,你不会是被那一枪打傻了吧,这个时候,你还笑,彤彤哪儿怎么办?再拖下去,你的手下会不会给她坐老虎凳,灌辣椒水啊?” “不会,事情没有弄清楚前,他们没那个胆。”许有臻淡淡地说。 林绍峰他们能够找到那儿,定是看了那封信的缘故,他当时故意扔下那信,就是想让他们晚自己一步到达顾二少信中所写的地点,以防万一变故,能够有后援将叶青彤和他救走。 既然知道他会冒死前去救叶青彤,就知道那个女子对于他的重要性,怎么会随意处置于她?暂时收押,怕是林绍峰那小子想出来的,不然,依叶青彤的个性,这几日,恐怕要不眠不休,衣不解带在跟前侍候自己了。 如果叶青彤坦白固然是好,不肯开口,还有他在后面可以继续问。 他们要真正处置叶青彤,除非,他一伤不起,重创身亡。 “你给绍峰说说,告诉他我醒了,别让他们别再关着彤彤,请她过来,我想见她。” 严凤瑾白了许有臻一眼,“许四少,你这样当着一个女子的面,公然坦白对另一个女子的感情,真得好吗?你有没有顾及到我的感受,睁开眼到现在,说了几句话,句句都与彤彤相关,你家里,可有妻儿老小等着你呢。” 想到阿秀和安安,许有臻心里一片愧疚,“他们好吗?” “好,那个叫阿秀的女孩子,在这侍候了你三天三夜,我们想换个班,她都说自己先前,侍候惯了的,可你呢,就是在梦里头,也唤的是另外一个女子的名字……啧啧,许四少,我该说你是无情呢,还是多情?” 严凤瑾到这会儿,暗自庆幸自己对许有臻的感情,更多是倾慕和少女的憧憬,不像,要像阿秀那般情根深种,或者像叶青彤那样为情所困,实在太痛苦了。 还是这样做朋友的好,可以轻松聊天,可以胡说八道,可以拿他和别人的事情调侃……只是她的心里啊,为什么还有一点点惆怅! 严凤瑾起身离开时,好奇地问许有臻,“你叫他们送彤彤过来,是想探探她的口风吗?我可听说,她和顾家设下这陷阱,是为了要你的命,当日她可是自愿和顾家的人走了,后面还毫发无损的回来了,倒是你,为了救她,连命都险些送了,这搁谁,也得怀疑她啊!” “有什么口风好探!她一日不说,我就一日不问。她若真想要我的命,在那会儿,有的是机会,何必还要为我手术救治?至于她为着什么,是不是已经投靠顾家,既然她觉得是个秘密,不想告诉或者是不能告诉,都不重要,我不问就是!” 无论如何,许有臻都相信,叶青彤不会取他性命。 严凤瑾自嘲地笑道,“敢情,我这是以疏间亲了。说起来,我也不信彤彤会和顾家的人联手害你,或许,她是有什么苦衷,所以才和他们搅在了一起。既然她不愿说这里面的秘密,你又不愿问,我们这些外人,又何必替你们担忧!” 许有臻并未多说,只道:“谢谢你,凤瑾,是我没福气,错过了你。” 严凤瑾耸了耸肩,“可不是嘛,我这么好,当然是你没有福气。你有生之年,能够遇到阿秀对你痴心,彤彤对你倾心,就已经很好啦,再加上我,岂不得折福?别和我那么客气,我和彤彤是好姐妹,和你嘛,就是好兄弟。” 第97章 默念 躺在床上,许有臻听到走廊里传来高跟鞋扣击地面的轻响,过了一会儿,门被推开了,一个优美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浅蓝色织锦旗袍上有云霞般的绯红暗纹,像是暮色被夕阳照着,即将落到天际,有种燃烧前的灿烂,所以格外美丽。 一把乌黑的头发,仍然在颈后盘成一个低髻,站在门前,因为背着光,所以看不清楚她的脸孔,但五官轮廓,还有纤细腰肢,都宛若春水荡漾一般的柔美。 看样子,正如许有臻所料,段副官他们关押着她,并没有给她太多罪受。 “许有臻。”她走到床前,低低叫他一声。 声音婉转动人,是叶青彤。 许有臻没有回答,似乎连眼珠都没有转动。 叶青彤以为有什么情况,不禁俯下身子,仔细地端详。 昔日里英俊的面孔,因为失血过多,显得有些苍白,胡子拉碴,蓬乱的头发,虽然穿着医院里干净的病服,仿佛还有血迹从胸口涌出…… 那天傍晚的情形,宛若又在眼前,令她重新感觉那椎心刺骨之痛。 叶青彤不由眼睛里带出些内疚,似乎想说说她的歉意,可是嘴巴张了张,到底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坐在他的床边,拉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那一段秘密,她决心深藏起来,谁也不说。或许,有一天他会知晓,到那一日,自己和他,就是死生不复相见,而此时,她希望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不管病痛还是痛楚,她都能如今日一般,坐在他的身旁,陪他静静的,任时光流转,任地老天荒…… 因为知道奢侈,所以连这样的时候,也觉得是有限温存,无限心酸。 段副官让她讲出当日情形的时候,她开始还觉得那是自己的私事,再三推托,偏偏段副官性子虽直,却极认死理,比谁都倔强,竟然林绍峰在旁边劝着,还将她关押起来。 若是许有臻活不过来,叶青彤毫不怀疑,他真得会将自己一枪崩了。 还是林绍峰在那儿左右周全,还给她安排了宾馆,除了不能出门,吃穿用度都精致如同在家里一般。 现在想来,许是他们商量好的,林绍峰和段副官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无论那一点她抗不住,都能问出答案来。 可这是连紫苏都要瞒着的秘密,她如何能讲? 被软禁并不可怕,甚至,没有书,整日里没有人和她说一句话也不可怕,唯有一点都不知道他的消息,才真正像是坐牢似的煎熬。 每日里,她唯有在脑海里,背一段圣经里的祈祷文,才觉得那七上八下悬着的心略安。 甚至,有的时候,她会默默吟诵幼年时母亲让背诵的金刚经,她可是受洗过的基督徒,因为他连佛教的经书都拿来抱佛脚。 只希望诸神怜悯,听到她的请求,让他活下来,活在这个世上。 那个时候,她甚至想过,只要他活着,即使再不能够相见,也是上天给予的恩赐,会欣喜的接受,不怨不悔。 只是,这会儿坐在他的身边,心里却有了另外的想法。 若一生一世,静静相待,安然做伴,凭繁华流转,沧海桑田,也不畏不惧了。 叶青彤将许有臻的手贴在脸上时,心里默念着雅歌中的一段。 求你将我放在心上如印记,带在你臂上如戳记。因为爱情如死之坚强,嫉恨如阴间之残忍。所发的电光,是火焰的电光,是耶和华的烈焰;爱情众水不能息灭,大水也不能淹没。 可是,她却明白,彼此之间,因为那个秘密的存在,很难再走下去。 虽然希望你和我对彼此的信心,众水不能熄灭,大水也不能淹没。 可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当日那情形就好像一根刺插在心上,会越长越痛。那秘密,终究会成为无法填平的沟壑,将你我分开! 不管如何,只要你活着,就好。 她松开了许有臻的手。 许有臻眼见叶那春阳般明亮的眼神,春水般温柔的眼波,春花般灿烂的笑容似昙花开放,美丽芬芳,却又如昙花似的,易开易败,瞬间就收了起来,心中只觉得一抽。 他固执地拉过叶青彤的手,“不许走。你过来,怎么就想走了?” 那样高大的人,躺在床上,如同孩子般撒娇。 看着面前的许有臻如此,叶青彤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是痛惜?是爱怜?还是笑意? “彤彤,你别走。放心好了,我不会问你为什么。我只知道,不管因为什么,你都不会要我的性命,你也舍不得要我的性命,这就够了。” 许有臻拉着叶青彤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用胡须轻轻在她掌心摩擦,擦得她掌心痒痒,心里乱乱。 “没错,我是想知道原因,想知道为何你会跟沐耀明去见顾子信,想知道为什么你甘心做他们的诱饵,来猎食于我?但这些和你相比,和你对我的心意相比,又无足轻重了。” “发生这一切,你必然是有苦衷,你不想说,咱们就不说。别怕,有我在,没有人可以逼你。我只想你明白,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我都会和你一起承担,一起去面对。彤彤,这世间恨虽强大,却终将败给时间,希望我们彼此的感情,能够经得起上天给我们的考验。” 毕竟失血过多,虽然醒了过来,保住性命,但许有臻说了这些话,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什么都不问,只谈两人的感情,然后共同走下去……叶青彤不由有些动容。 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恐怕已经太迟了。 许有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手紧握住叶青彤,“别走,嫁给我,那一日你可是答应我求婚的,等出了院,咱们先订婚,然后就结婚。” 叶青彤的手心冰凉,“那阿秀呢,她怎么办?” 既然不能说自己的秘密,她只好将许有臻那边的问题拿出来做托辞。 许有臻沉默了一会,“我会解决这个问题。” 他甚至问都没有问叶青彤是否愿意考虑平妻之事。 叶青彤轻笑,像一朵花楚楚风姿,“虽说很多东西我都乐意与人分享,但唯独感情,是不可能的。许有臻,既然阿秀待你有情有义,你们还有了个儿子,那你就好好待她,等你们大婚的时候,记得请我喝杯喜酒。” 她想抽出手。 许有臻却紧握住不放,且她稍用力,许有臻就做出伤口因被挣疼痛的模样,叶青彤只好任他继续握住。 “不可能的,许有臻,你有阿秀,有安安,你有妻有子,我怎么都不可能插在你们中间。也许,你和阿秀是没成亲,但事实俱在,你怎么能辜负她的感情?” 虽然没有走,但她说这段话,意思却再简单不过,虽然是笑着的,却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出来,那种语气叫人心惊,斩钉截铁,绝不回头。 许有臻蹙起眉,叶青彤分明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要和自己分开,却固执地拿这个理由来搪塞。 若非他知道,叶青彤平日里看上去和气温婉,不管遇到什么好像总是不与人相争,但其实骨子里十分骄傲,她对感情放弃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犹豫,他的舍弃,因为她绝不会将自己放在那儿,任人挑选。 明明自己已经表明,她就是唯一,为何还会如此?恐怕只有一个理由,就是他不打算问的秘密。 他原想着,她不想说,他不必去试探那秘密究竟是什么,如今看来,若不能揭开谜底,她恐怕就是这般倔强,死都不肯让步。 “好,若你要离开,也不是不行,除非你肯告诉我究竟在你我之间,有什么秘密?”许有臻笑眯眯地说,笑得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第98章 眼泪 叶青彤听到许有臻说的话,有些吃惊,本来移开的目光又转向他。 许有臻回望着她,眼光温和沉醉,笑意中仿佛带着一层淡淡的雾汽。他侧头躺在枕上,等着她的回答,又像是知道她会如何回答,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神情。 他一向都是冷峻的神情,身体虚弱的时候,好像精神也有所懈怠,看着叶青彤的样子,有一点脆弱,又有一点孩子气的固执。 叶青彤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一时有点吃惊,有些受不了许有臻这样执着地看着自己,心慌意乱地微微一震,连忙调转了目光,转向一边…… “许有臻,你明知道我不会说,何必还强人所难?” 许有臻伸长手,努力地伸出手去想摸摸叶青彤的脸,“叶青彤,你明知道我不会放开你,何必还要逃避?” 他声音低低的,带着男中音的那种磁性,加上语气,听起来有点不一样的感觉。 叶青彤转过头来看他,很想再说点什么,但是顿了顿,还是没有开口。 虽然很多事情没有说明,但彼此在短短的一个来月里,屡经生死,共同患难,早已有最初的生疏到心神相通。叶青彤想,许有臻这样不肯丢开手,甚至不顾一切的想和自己成亲,若是换到三天之前,自己该多高兴,能够嫁给他,自小有婚约,又彼此钟情的人…… 但是这样一来,就没有理由推诿顾家,如果许有臻知道,此时自己嫁给他,并不完全是因为感情,甚至还怀有其他的目的,那对于满怀深情的他,是多么的不公平。 她想拒绝,可在内心里,抛开那秘密,那些恩怨,她知道自己渴慕他的心,不亚于他对自己。 于是兜兜转转,那些话,总是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说出口。 叶青彤转过头,许有臻虽然看不见她的神情,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微笑着说:“别再多想了,等我出院后,咱们就照先前说的,着手准备婚事。你别担心阿秀那里,我会处理好的。” 叶青彤没有说话。 “彤彤,命中注定,我们是要在一起的,即使你推辞,我和阿秀或者是其他什么女孩子,也不会在一起,我的心,全都在你这儿,娶其他任何人,对她们都不会公平。在一起,经过这么多的事情,我以为自己对你的心事,完全不必说的。” 叶青彤听得不禁一怔。 这短短一个来月发生的事情,全部都涌上来。 她蓦然惊觉,无论当初是怎么样的心意,但危急时刻,他都是护着自己,甚至到了最后,不惜以命相换,保她周全。 初见他时,还是是冷淡沉默的模样,目光炯炯,身手不凡,可是从几时起,这个英俊冷峻的男子,眉目间有了深情和贪恋,总是追随着她的身影,毫不掩饰对她的动心。 她转过头,阳光从窗棂间透进来,在他的脸上打上一层淡淡的金光,虽然才一个来月的时间,但他的表情,他的微笑,他眉宇间的专注神情,倒像是看了一辈子般的可亲。 只是,心里仍隐隐觉得痛。 就像是知道这眼前虽然绿意葱葱,可是在不久的将来,枯槁遍地,哀恸遍野……便是再有千般风景,都不想再看下去。 叶青彤心里一阵哀恸,呆看着许有臻,眼泪缓缓流出。 这种心痛欲焚的感觉,也就是几日前,眼看着许有臻要性命不保时才有过。 许有臻感觉到她内心的变换,看着她的神情带了几分怜惜。 静谧的空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交融汇聚。 好像有火花在一根看不着的丝线上穿梭,在两人的目光间来回,然后“砰”的一声在两人心里爆裂开。 许有臻努力地将头缓缓抬起来,一点点,一点点,向叶青彤靠近。 叶青彤脸色微变,受了惊吓一般向后仰。 许有臻却一把捉住她,扳过她的脸,靠近自己。 “别动,好痛——” 看着他呲牙咧嘴的样子,叶青彤不忍拂逆,顾不得擦拭脸上泪,将自己凑近他,温言细语道:“你先躺好,仔细伤口挣开,有什么事,我们等你好了再说。” 许有臻眼光深邃,忍着痛微微吸气,虽然躺回床上,却不肯松开叶青彤,在手指轻抚过她的嘴唇之后,微一用力,将她拉向自己。 然后,他的唇,极轻柔地吻上了她的嘴。 是熟悉的淡淡花香,带着些甜,嫩嫩软软的唇,令他忍不住想拥有更多。 他身上有药味,手臂因为伤口姿势有点僵硬,却仍牢牢地箍紧她。 叶青彤挣了一下,挣脱不开,突然失去了力气,眼泪再次涌出,却是因为不知名的情绪,像是这甜蜜想拥有却又怕失去,她的手情不自禁环住许有臻的脖颈,抱紧他…… 眼泪从她的脸颊流到彼此的嘴里,那淡淡的咸湿味道混着甜腥,惊醒了他们。 两人都微微一震,几乎同时松开手,沉默地看着对方…… 叶青彤脸上飞红一片,唇色因刚才的情动更加红艳,她看着许有臻,诺诺道:“我去问问大夫你的情况……” 逃也似的转身离去。 许有臻脸上浮现笑意,要是知道强吻这招管用,他应该早点用的。 他摸摸自己的嘴唇,似乎上面还留着她的香软。 要入秋前的时间,最是闷热难捱,因为心里有事,到医院看过许有臻回去,往往要到后半夜叶青彤才能睡的安稳点。 那一夜,她从噩梦里惊醒,额头上还有冷汗,身上的淡蓝色睡袍浸了汗,紧紧地贴在背上,很是不舒服。 换了件衣服之后,她觉得口渴,就到楼下去喝了几口水,等回到楼上时,还余两个台阶,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站住了脚步。 窗户敞开着,夜晚的星光从外面洒进来,虽然仍是黑夜,却因这一点点光,可以看清屋里的情形。 从正对着楼梯,敞开的屋门望过去,她看见有人负着手站在她的窗前,而屋里的桌上,多了一捧鲜花。 晚香玉的味道,从房间弥漫出来。 没等叶青彤开口惊呼喊人,站在窗前的人已经慢悠悠地转过头,借着星光看着她。 墨蓝色的长衫在夜里像是黑色一般,虽然看不清楚,却能感觉到他的笑,还有那如同野兽般的噬血狂热。 是顾子信。 因为都是身形高大,五官深遂,在夜色中看来,顾子信和许有臻竟有六七分想像,只是许有臻的样子虽冷,总带着几分儒雅,是那种清淡的冷,与之相比,顾子信的冷,带着密林里独行狼的疏离,在保持与人的距离之外,还有种随时会要捕食猎物的警惕。 “叶青彤,有日子没见了,你好吗?”他看着她,宛如多年旧交的语气。 “我给你带了晚香玉,你这屋子,太素净了,简直不像女孩的闺房。”顾子信指指桌上放着的花,半眯起眼睛来看着她。 墙上贴着人体穴位图,书架上除开医学书籍还摆着各类手术刀和器械、长短银针,火罐之类的东西,床单被褥一色雪白,如果有外人走进叶青彤的房间,会以为自己误进了小型医院。 “你想要怎样?” 叶青彤冷冷地说,手指僵硬,缓缓地握紧楼梯扶手。 “我说想让你高兴,你信吗?” 顾子信脸上有落寞的微笑,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她,眼里那隐隐的悲哀一闪而过,就露出往日那种桀骜不驯的神情。 他走近一步,看着她,目光如同要捕食的兽,“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是,我还是想来看看你,想让你高兴,你信不信? 他的脸色没有那么苍白了,眼睛多了些神采,更显得目光熠熠,一向傲慢冷淡的脸上,多了几分似真似假的感情。 叶青彤神色间有些不耐烦,“顾家二少爷,别把你和女孩子们玩得把戏用到我身上,你今天来,究竟有什么事情?” “你觉得我会有什么事,还能有什么事?”顾子信正色道,恢复了平日那种冷漠中带些残酷的表情,“我不过是来提醒你叶大小姐,时间过得很快,你似乎完全没有动静,这样下去,我得考虑你究竟有没有合作的诚意。” 叶青彤脸色变了变,尽量平静地说:“当然,我没有忘。说好了,只要在最后的限期前办完就行,至于方式,你们不用管。” “方式我当然不管,但你我都心知肚明,要完成那件事,最快的途径就是你嫁给许有臻,怎么,你不忍心心了?也行,我可以给你另一个选择。” 叶青彤听了,情不自禁露出喜色,转念间,想到顾子信的身份,又警惕地看着他,“什么选择?” “嫁给我!”顾子信说这三个字的时候,虽然依旧面不改色,但语气里却有些微微的紧张,像是内心有些在意这事似的。 “嫁给你?”叶青彤哑然失笑,语带讥讽,“怎么可能?且不说有没有许有臻,你和我只是见过一面而已,你为了完成顾家所谓的大业,牺牲还真是大啊!” 第99章 仇恨 “怎么不可能?想来你也听过,有人白首如新,有人倾盖如故,虽然只见过一面,我心悦于你,有何不可?”顾子信一派坦然,似乎自己所说完全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 “你不要托辞我们只见过一面,彼此间缺乏了解不能谈婚论嫁。其实,你不肯嫁给我的原因,无非是因为许有臻,如果没有他,你还会不考虑我吗?你想想,好好想一想,如果没有上一辈的那些个恩怨,如果你不姓叶,我不姓顾,我们还会这样吗?” 顾子信看着叶青彤,几乎用劝诱的口气说:“这次的事情办完之后,你和我在别人的眼中,就是一样的,除了我,谁还能看到你付出的牺牲,做出的努力?难不成,在你的心里,还放不下许有臻?你别忘了,有些东西,不是仅凭爱情就能够跨越的,尤其对于婚姻而言,爱情从来都不是必须……” 顾子信并没有将话全部说完,就一直盯着叶青彤看,像是急切地想知道她的回答,又像是知道答案……他看着叶青彤的神色,慢慢地,眼光一点点黯淡下来。 叶青彤还站在那里,攥着楼梯扶手,抿紧嘴角,夜色里的面孔看不清晰,却仍是如描如画般的美丽,只是那美丽的面孔上却没有半点笑意,反倒极其严肃。 因为这过于绷紧的严肃,破坏了她本来的温婉和煦,令人惊觉她骨子里的倔强。 “顾子信。” 叶青彤脸上浮现笑意,似乎在讥讽顾子信的话可笑可叹,“没错,有些东西,不是爱情就能跨越的,但如果婚姻中没有爱情,和交易和买卖又有何不同?你无所谓那样的婚姻,可我不能,我不会只为了婚约或是复仇嫁给许有臻,同样,也不可能为了更好的结盟嫁给你。” 她垂了垂眼,然后抬起来看着他道:“当然了,你方才所说,我知道并非出于儿女私情,就像你今晚来的目的并非为了看我一样。如果你觉得欠我救命之恩,想以身相许的话,有大把其他方式补偿,可以像你那位继母顾夫人所言,给我一个承诺,在需要的时候,竭尽所能帮我即可。至于其他,就像你不能放弃对许家的血海深仇一样,我也不可能放弃对许有臻的感情。” “除非,你真得肯放弃对许家,对叶家报仇,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倒可以考虑考虑你的提议,可这样的条件,你能做得了主吗?” “且不说其他,如今的顾夫人,可等着你犯错,好扶持你的亲弟弟,顾三少坐你这个位置呢?你只要稍有不慎,在顾家之前做下的种种基业,可就会毁于一旦,你能舍得?所以,你今个晚上来,不过是为了想问我何时动手吧,抱歉,我还没有找到机会。” 顾子信看着她,半晌,突然笑了起来,“是没有机会,还是动不了手?你心里清楚。刚才还说不会为了更好的结盟答应我,如今,却又为了许有臻,宁可放弃你内心渴望的婚姻,你这样的牺牲,何尝不是买卖?” 他逼视着叶青彤,一步步走到她跟前。 “一边是爱情一边是亲情,很难选择吧?所以能拖一天是一天?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可是你知道,我不会给你那样的机会,而且,这是个单选题,再拖下去,也许你一边都保不住。” 他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像是要叶青彤牢牢记住,“这是他们许家欠我们顾家的,也是你们叶家欠我们顾家的,如今能够保住一边,你应该感觉到很庆幸,对得起你姓叶这二十年。” “怎么样?仇恨的滋味是不是很难受?可是,你不过才刚刚开始体会到这滋味,而我,从一出生就被这滋味包围着,连睡觉都不能安生。你想想,当初我和许有臻在学校里龙争虎斗,其实都是为了更好为国效力,甚至,从学校毕业时,我们还约定大家各展鸿图,彼此祝福……” 顾子信顿了顿话头,像是在回忆那段恰同学少年的时光,然后缓缓道:“突然有一天,我却知道原来是他们许家,一手造成了我自出生起就失去母亲,你想想,那是什么滋味?换成是你,是不是就能说原谅就原谅?” 顾子信说得云淡风轻,但言辞间,分明是锥心刻骨的恨意,“或许,你们都是圣人,能够于国家危难之际尽释前嫌,无视父辈血仇,甚至还能缔结良缘,可我不行,再彼此欣赏,牵扯到父辈的生死血仇,我都不会让步。” 叶青彤皱了皱眉,她想到罗密欧和朱丽叶两人虽然爱得炙热,但是隔着家族世仇,他们的结局,仍然只能是互相殉情而死,并没有彼此去谅解上一代的世仇,落个两人皆大欢喜,大团圆的结局。 如果自己真对许伯父下手,可不就是会陷入了朱丽叶式的悲剧之中,这一切,都是拜顾子信所赐,可这会儿,他倒和自己说起这样的话来。 “你既然知道隔着父辈的血海深仇,纵使本来欣赏,都不可能在一起,为何还要一再苦逼我嫁给许有臻?毕竟当年的事情,不能算在他的身上,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嫁给他,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会多痛苦!” 听了叶青彤的质问,顾子信哈哈大笑,当然了,那笑是无声的,带着猎食者的残忍。 他用手抬起叶青彤的下巴,“不错,我正是要让他痛苦,我要让他也尝尝,被最亲近的人背叛、杀戮的滋味。人家都说,许家四少和顾家二少,是瑜亮一样的人物,可他是在父母的宠爱中长大的,而我,失去了母亲被父亲厌憎、疏远,凭着一己之力才能够走到今天,所以,让你们也好好尝尝这种被仇恨包围,欲罢不能的滋味,这样,不是很公平吗?” 说着,他逼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关叶青彤,仿佛看一只即将被捻死的蚂蚁,半点没有刚才深情款款的凝视。 叶青彤并不退缩,只站在那里静静看着用笑意掩饰痛楚,用冷酷掩饰内心挣扎的顾子信,脸上的同情和担忧一闪而过。 她的嘴角,露出一抹关切之意:“顾子信,顾家二少爷,我能够治好你身体上的病,但这种埋在心里的仇恨,却无能为力,只有靠你自己。你以为,把我们也置身于和你一样的仇恨之中,甚至,让我们也活在仇恨中,你的痛苦就能减轻吗?不会的,你只会加倍痛苦。” 她走上台阶,走到自己的房门前,然后转身,和随着她转身的顾子信面对面站着,离他不过两三步的距离,仰起脸,看着他的眼睛。 “为什么不让上一辈的仇恨,到你们这一代结束呢?你和他的热血,该洒在战场上,而不是家族的内斗里,这样的冤冤相报,何时能了?况且,他已经是许家的独子,不管你们顾家和许家有怎样的恩怨,这还不够吗?” “不够,当然不够,他们许家,必须血债血偿,满门灭绝,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顾子信低低咆哮,“若不是许乐福,我怎么会一出生就没了母亲?怎么会被人暗中用毒,缠绵病榻,险些一命呜呼?顾家二少,顾家这一代的俊杰,顾家的承继者……哈哈哈,结果呢,如果连命都没了,先前所有的努力,不过是成为了顾三少的垫脚石,那我和沐耀明有什么分别?而这一切,都是拜许乐福和你父亲所赐,你有什么资格,叫我放下仇恨?” 他牵牵嘴角,像是想大笑,但那笑声却哽在喉腔,到底还是没有笑出来,“这仇恨,我已经背了二十多年,换成你来背,不是很公平吗?” 他盯着她看,眼光闪烁,“我念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原谅了叶家当年所为,放过你们姐妹,你别得寸进尺。” 他再度伸出手来,托起她的脸,有些咬牙切齿地说:“你好好给我记住,如果这事办不成,你就别想她能继续活着,这一点,不是你劝服我就能改变的,你和我,都不过是顾家的棋子,棋子的命运,由不得自己选择。” 叶青彤听了顾子信所说,沉默了一会儿,道:“既然知道顾家当你是棋子,为什么还要心甘情愿为他们卖命?易地而处,我不会因为自己姓顾,或者是你们所说的,叶、许两家与顾家有杀妻夺子之恨,就乱开杀戒,殃及无辜。” “纵然有一天,我真得下了狠手,也是因为我在意的人,这就是我和你,本质的不同。” 听了叶青彤的话,顾子信的眼睛里,燃起火焰,很久才缓缓熄灭,他待自己恢复先前的平静后,耸耸肩,“没办法,谁叫我姓顾呢?再说了,谁说棋子永远都会是棋子?这件事了了,我对顾家的功劳,谁都不能抹杀,总有一天,我能取回自己所有的东西。” “至于你说本质的不同,”他脸上浮现笑意,“叶青彤,等你杀了许乐福,怎么说都没用的,在他们的眼里,你就和我一样手上都沾着许家人的鲜血,是许家的仇人。至于原因,谁会关心?即使知道了原因,你以为,他们就能原谅吗?叶青彤,无论是否愿意,你早晚都会和我站在一起。” 他低下头,看着脚下自己的影子,那影子,和叶青彤的连在一起,重叠起来,像一个拥抱。 第100章 根源 据顾子信所说,当年他母亲生产之时,因为难产,请叶青彤父亲叶保昌诊治,却险些一尸两命,后来查出,叶保昌当年为了顺利娶到叶青彤的母亲,和许乐福达成交易,要令顾家断子绝孙,顾子信大哥自幼身子弱,就是因为喝了叶保昌的药,损坏了元气。 顾甫华知道真相后,虽然杀了叶保昌,还折损了许有臻的三个哥哥,但对于顾子信而言,却永远的失去了母亲。 所以,他比自己的父亲,更恨许乐福。 恨得一定要杀了他。 包括许有臻,叶家姐妹,都是他迁怒的对象。 就在他打算报仇之际,顾子信发现自己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原来,是风寒之外,有人在他的饮食里,加了慢性毒药。 或许因为顾子信幼年时期,不足轻重,毕竟,一个自幼失母,又不为父亲所喜的顾家二少爷,形不成什么威胁力,所以他虽然活得并不算事事如意,却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但在他五岁那年,顾甫华续娶了如今的顾夫人,又生下了顾家的第三个儿子,形势就起了微妙的变化。 是让亡故原配所生的儿子做继承人,还是选如今枕边人所生的儿子来承继家业,对于顾甫华而言,并不是太难,只是,顾三少的决断杀伐和本事,和顾二少根本不在一个级别,等顾夫人惊觉的时候,顾子信已经成为淬火的利刃,在顾氏家族里声望愈隆,尾大不掉…… 但这一次,他虽然小心谨慎,却始终找不到证据来证明那毒药和顾夫人有关,只好自己暗中留心,借故到金陵留心政府的动态,顺便解毒养病,以避开顾夫人的锋芒,毕竟,在外面,她的人手鞭长莫及,不可能对他为所欲为。 顾子信之所以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告诉他父亲自己的猜测,是因为在父亲的眼里,顾夫人这个后娘,比他的亲生母亲,待他还要亲厚。 那一日,本是打算让沐耀明借口叶紫苏之事,将叶青彤骗出,直接问她拿到那双景泰蓝花瓶,然后除之后快。 却因缘巧合,被叶青彤看出他身上有毒,以帮他解毒调理为条件,让他放下仇恨。 顾子信同意放过许有臻和叶家姐妹,但宁可死,都不答应放过许乐福,且要叶青彤手刃许乐福,才肯放过她在意的人。 因为他展示的实力,叶青彤相信他并非口出狂言,也知道即使求助许有臻,千防万防,都不可能防得住顾子信暗中下手。 就像许有臻和叶紫苏去沐耀明家中寻人,那四周已经被埋下了炸药,只要叶青彤不松口,不及时从后院里出去答应顾子信,她和院外的许有臻、叶紫苏都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何况,他手上还握有叶青彤在意的其他把柄。 所以当日叶青彤只得假意答应,以保当日几人的平安。 而同意放过许有臻,顾子信让叶青彤答应的条件之一,就是对外继续瞒着他已经被解了毒,好借着身子仍然虚弱,需慢慢调理之际,同顾夫人虚与委蛇,继续培植自己的势力。 纵然顾夫人也不会想到,叶青彤的医术,不光是能够救人,还能解毒。 顾子信不想让顾家知道自己所有的动向,对于顾家而言,一个垂死之人还想手刃仇敌,虽然失了手,也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这样一来,他一举数得。 看了看地上的影子,顾子信抬起头来,半扬起嘴角,冷漠地说,“为了这一天尽快到来,亲爱的,请你加快速度,尽早完成你的任务。” 看着叶青彤的脸色变白,顾子信的心里有些快意又有些怜惜,但他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向后退到窗棂跟前,“有人来了,我要先走,你别忘了,要她活着,就得杀了许乐福。你该庆幸,我要让你杀的,不是许有臻。当然了,可能没什么分别,毕竟,杀了他的父亲,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没办法,谁叫你遇到我呢?” 说完,他翻身跃出窗外,如同一只灵巧而矫健的豹子,悄无声息地走了。 随着顾子信的身影消失,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走近。 “表姐,你站哪儿做什么?我好像听到你在和谁说话,是紫苏吗?她人呢?” 莫嫣然从走道的另一端过来。 “不是,是我看夜色不错,情不自禁背了首诗。你是要下楼去喝水吧,刚才陈妈烧了点水在炉上,应该还热着,你快去吧。” 仓促解释之后,叶青彤走到自己的屋门前,走了进去,然后从半掩上的门里探出头对莫嫣然道:“我先睡了,表妹晚安。” 看见她关上房门,莫嫣然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喃喃自语,“好奇怪,表姐什么时候喜欢起诗词了?难道是为了讨表哥的欢心?” 许有臻是金陵城里有名的儒将,文武双全,爱昆曲,擅诗词,而叶青彤痴迷医学,加之自小上新式学堂,又在英国读书多年,对古诗词一窍不通。 莫嫣然一直认为,没什么共同爱好的表哥表姐,很难产生共鸣,如果不是有婚约约束,他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最近发生的诸多事情,尤其是许有臻受伤之事,莫家一概不知,就是担心莫嫣然会告诉金大少爷。 金大少只要存心了解,就能知道那一日,是顾子信有心放了许有臻一码,把枪打偏,而非身体虚弱,一时手滑。 这样一来,就会破坏他的计划,所以,他不仅让叶青彤别告诉莫家,还将其他人也安排的滴水不漏。 如此安排的同时,也就在叶青彤面前,再次展示他拥有的实力,已经到能够控制部分许家人的程度,这也是为了让叶青彤知道,根本别想在他跟前耍花样。 而被这一切蒙在鼓里的莫嫣然,自然随着婚期一点点临近,为她的好表姐担忧。 叶青彤这一解释,虽然有些漏洞,但在莫嫣然看来,恰好是表姐也知道自己和表哥的距离,正在努力为做好许家的儿媳做准备呢。 于是,下楼喝了水之后,莫嫣然打了个哈欠,转身回房继续大睡。 ** 许有臻出院之后,就和阿秀说清楚,当年是自己一时冲动,但如今他已经有了心爱之人,所以只能认阿秀做义妹,以便她留下和安安一起生活,将来等她遇上了合适的人,就以许家女儿的身份嫁出去。 至于安安,她自然是随时都能看的,只不过,为了阿秀以后的婚姻方便,让安安改口叫她姑姑。 许家女儿的身份,可比一个姨娘娇贵多了,就连钱妈,也没有阻拦此事。 至于阿秀,她一直说,少爷怎么安排,她怎么听从,能够有那么一个晚上,有安安的存在,她已经非常感谢上苍,不敢奢望更多。 就在许有臻准备着手婚事之际,许乐福知道了儿子这回中弹险些丧命,竟是因为叶青彤时,一改之前疼爱她的模样,非常不喜。 再加之听说叶青彤并无婚嫁之意,更是阴着脸皱着眉说道:“她既不愿意,这亲事就算了。咱们许家,又不是找不着媳妇,犯不着强人所难,巧取豪夺。你就死了这份心吧,改日给你挑户更好的人家,你若要个绝色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听说那严凤瑾,长得就很漂亮。” 许有臻脸色铁青,紧紧抿着嘴,呆坐了片刻,突然起身往外走。 许乐福一把拖住他,厉声问道:“你做什么去?” 许有臻额头青筋突起着,转过头,看着父亲说道:“我问问她去。” 说着,一把挣脱,走出门去。 许有臻刚走到院门外,闻讯赶过来的林绍峰急急地拉住他,低声问道: “少帅这是要做什么?咱们得有个章程,你这身子才好,可经不起折腾。” 许有臻垂着头默想片刻,冷冷地吩咐道:“把她请回来,我要跟她好好说说婚事。” 段副官和几个卫兵面面相觑,看看脸色青白的许有臻,谁也不敢出言相劝,最后还是林绍峰苦着脸,低声说道:“要不咱们再等等?等人睡了,再动手?听说莫家为了这事,都不许咱们的人进门了。” 他瞅了瞅许有臻的脸色,调笑道:“莫家敢这样,还不是仗着少帅你疼叶小姐,我看哪,是该把叶小姐绑回来,好好说道说道。” 许有臻横了他一眼,“我说的是请,不是绑。” 林绍峰满脸笑意,“对对,许家未来的女主人,怎么能绑呢,当然是请。要不,连她妹妹也一道请来,索性在这府里住着,也省得成亲的时候,接来接去……” 到底被许有臻冷眼看着,话都没有说完。 月上中天,林绍峰探了动静回来,低声禀报道:“少帅,莫府的人已经歇下了,叶小姐刚刚回到她自己的房间。” 许有臻冷着脸点了点头,领着他们开车直奔莫府而去。 让林绍峰几个在外面等着,许有臻从角门翻进去后,一路上小心地避开夜里值扫的佣人们,绕到了叶青彤所住的二楼。 他顺着窗前的黄桷树爬了上去,轻推开窗户,向里张望。 第101章 夜谈 屋里,叶青彤许是才沐浴完,头发散在肩上,湿漉漉的,穿着身淡蓝色素缎的睡衣裤,光脚穿着双拖鞋,用块雪白的大毛巾在那儿擦拭头发,随着她的动作,许有臻可以看到她秀美白晰的脖颈,如同棋子一般的圆润耳垂,额角细密的毛发…… 不过是数日不见,她似乎出落得更加光彩夺目。 叶青彤擦拭完头发,往后一甩,抬头,正好看见窗外看着自己的许有臻。 她用手揉了揉眼睛,似乎在困惑他怎么会在这儿出现。 许有臻一跃翻身进屋,站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伸手轻轻将她环在怀里,低低地说道:“没错,是我,你没有看错。” 他看着自己怀中的叶青彤,抬起一只手,将她散乱着的湿头发拢了拢,微微闭了闭眼睛,只觉得神思恍惚,犹如梦中。 在梦里,他曾这般,千百次揽她入怀,却在梦醒之后,发现怀中空空,依旧是他怅然一人。 正在为这美梦成真感到甜蜜之际,却被叶青彤一把推开。 愕然之际,见她神色冷冷,言语冷淡,“怎么你们一个二个,都爱走窗户,难道那边没有门?而且,这么晚的时候,许四少,你到一个女孩子的闺房里,合适吗?” 凉冰冰地拒人千里,仿佛那一日的亲密根本不曾存在。 许有臻却注意到她话中提及到的事情,“什么一个两个,还有谁曾从窗户进来?莫家这边的防护,这般不安全,你不能再在这儿住了。” 想到自己三绕两绕,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能到她的房里,越发觉得叶青彤在这里的境况堪忧,自己是不想和莫家起正面冲突,让她难做,所以走了角门,翻墙翻窗,还有其他人,为着什么如此? 除开毛贼,就是别有用心之人,不管哪一种,都令他不安。 叶青彤被问得语塞,顾左右言他,岔开话题,“你别管其他人,反正这个时辰,你在这儿不合适,快点走,有什么事等天亮再说。” 许有臻苦笑,“我一次次叫人送帖过来,邀你过府议亲,可你始终避而不见,如今我许家的人,连这莫家的大门都不能入,你说,我不这个时间,从窗户进来,怎么能和你相见?难道非得要用军令,用强于莫家?彤彤,那日在医院还好好的,过后你来看我,也是神色如常,这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要如此推托?” 叶青彤总不能承认自己那一日是意乱情迷,一时情不自禁,光是回想那一日被许有臻强吻,已经面红耳赤,哪里肯再说为什么。 想到顾子信所说,嫁入许家,是她完成那事的最快途径,她不由心烦意乱,一脸冷漠地看着许有臻,“好,既然你要在这里说,那我就说清楚,你我之间,取消婚约,婚事作罢。四少爷,您请回吧。” 许有臻刻意忽略她言语中那个拉远彼此距离的“您”,微微有些恼怒道:“婚姻大事,岂能如同儿戏,三天两回的说反悔?” 叶青彤用毫无商量余地的语气道:“我这一回说的,不是儿戏,是真真正正的告诉你,我们不可能,我不会嫁给你。四少爷你是率领千军万马之人,想必,不会为了这个事,为难我一个小女子,更不会做出强人所难逼婚逼嫁之举。” 竟然用这样的话来堵他,许有臻不怒反笑,他反手指了指自己,“不管你说破天,叶青彤,你给我听好了,你的夫君,只能是我。” 虽然说得气势汹汹,但眼底泛起的热潮和有些发红的眼睛,却泄露了他的心情。 叶青彤被他这句话说得鼻头发酸,她努力睁大眼睛,挑着眉梢,抑制住满眼的不舍,斜睇着许有臻,拼命在脸上露出浓浓的讥笑来,“这要让天下人听见,可不得笑死,你许四少,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偏要在我这儿找没趣。” 许有臻脸上涨得通红,上前一步,面孔几乎要贴到叶青彤脸上,恨恨地说道: “我和你,有婚约在先,有承诺在后,男儿大丈夫,岂能同你女孩子一般见识,朝令夕改?叶青彤,这一生,我为着自己感情想娶的人,只有你,这句话,一辈子,我都不会改。” 叶青彤被他这一逼,跌坐在床上,她头背往后紧贴在墙壁上,避无可避,只得尽力缩着身子,想努力远离许有臻,听了他的话,撇着嘴嗤笑起来,“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得不到的时候,发尽千般愿,当初,你对阿秀,怕也是如此吧?到如今又如何?儿子都有了,还不是对人家说丢就丢,弃如敝履!” 许有臻咬着牙说道:“我和阿秀,是年少的一时冲动,我不想否认自己当年的错误,那对阿秀也不公平,但如果今时今日,我不问自己的真心,娶了她,才是对她的葬送。你不用拿阿秀做挡箭牌,只问问你自己的内心,真得如此讨厌我,不想嫁给我吗?” 叶青彤被他看破,恼怒异常,连忙斩钉截铁地说:“我就是讨厌你,不想嫁给……呜呜……” 话未说完,已经被许有臻一把拉在怀里,吻了上去。 半晌之后,看着满脸通红,眼波如水的叶青彤,许有臻脸上带出丝小得意来,“你口不对心。” 叶青彤呆了呆,明白他在说自己刚才的反应,断然否认道:“我没有……” 许有臻再度以吻封唇。 叶青彤这一次却有了准备,用力一推,猛然抬脚踢在许有臻小腹上,用力蹬了出去,许有臻猝不及防,身子斜歪着往后倒去……叶青彤见他要摔倒在地,一时情急,伸手拉他,两人却一起稀里哗啦地摔在了地上。 看着自己身上的叶青彤,许有臻紧紧地抱住她,叹了口气,“彤彤,咱们别闹了,你看看你自己,哪里还有平时的冷静理智?要说你对我没有感情,傻子都不会相信,你究竟有什么为难之事,说出来咱们商量,何必这样折磨自己也折磨我?” 叶青彤贪恋他身体的温暖,好一会才挣扎着爬起来,等许有臻也站起身,她眯着眼睛,盯着他好一阵,慢慢平缓着自己气息说道:“好,我嫁你,履行婚约,不过,你将来可别后悔自己娶了个不祥之人回去。” 说这句话时,她的手指仍微微有些颤抖。 许有臻只道她在说那个老和尚当年预言之事,眼神脉脉含情道:“绝不后悔,我许有臻此生能得叶青彤为妻,三生有幸。” 叶青彤半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眼神视死如归地看着许有臻,声音和缓许多,甚至有些柔情似水道:“你坐下来,咱们好好说说话,行不行?” 许有臻被她这突然的转变搞得有些不明状况,怔了怔,方才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 叶青彤见他到这会还知道避嫌,并不坐在床上,显然内心里对自己极为尊重,看着他脸上露出丝笑意来,然后故作轻松地说道: “四少,你听我说,咱俩的婚事,是打小就由父母订下的娃娃亲,许伯父对我一向和善,你一再坚持要履行婚约,许家这么瞧得起我,我挺感激,你我之间,也算情投意和,不过呢……” 叶青彤看着张嘴想说话的许有臻,知道他是不想听自己再说反悔的话语,忙制止道:“你先听我说。” 许有臻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点了点头。 叶青彤心思转的飞快,仍然微微带笑意,柔柔地说道:“你想想,你之前并没有打算娶我,后来为何会改变主意?不过两个缘由,一是你我之间,有相救之情,所谓患难见真情,这一来二去的,难免会动心,可这个动心,并非人的本心,你说是不是?” “不是……” “先让我把话说完。” 叶青彤再次制止许有臻,接着说道:“第二,不过是因为咱们交往这段时间,我不像其他的女孩那样巴着你,处处找机会想和你亲近,不仅如此,我还想退婚,想离你远些,这样一来,你自然就觉得我跟你身边的那些女孩子有些不同,难免生出些不服气、不甘心来……” “你从小到大,就没被哪个女孩子这样轻视过,所以你生出了好奇,想着把我折服,娶了我回去,早晚我会像其他女孩子那般恭顺服帖的爱慕于你,那样,你也就找回了面子,对吧?” 看到许有臻拧起眉头,叶青彤连忙又道: “你相貌堂堂,家世昌隆,前程似锦,天底下貌美如花柔情似水的女孩子,还不是随便你找,远得不说,近得,像六姐,数年前就对你有倾慕之心,还有阿秀,为了你甚至不惜当未婚母亲,受人白眼指责……我不及她们对你用心,也不像其他女孩子温柔体贴,你这般非得为了婚约娶我过门,其实真是太执拗了。” 叶青彤重重地叹口气,看着许有臻,语重心长地说道:“其实男女之事,恋爱无所谓,但说到婚姻,就事关两家,你也知道选好了妻子,对你这样做大事的人而言,真是事半功倍的效力,即使不论门当户对,你是许家唯一的男丁,你的婚姻,选个好生养的妻子,也是上上之选。” 第102章 七夕 许有臻听她说来说去,还是劝自己取消婚约,不由额头青筋直跳,气得站起身。 叶青彤不等他说出话来,拉他坐下,抢着说道:“我还没说完呢,你先听我说……一个行军打仗当将军的人,怎么如此沉不住气?” “好,你说——”许有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压抑着恼怒,重又坐到椅子上。 叶青彤眼睛微微暗了暗,看着他接着说道:“我自小无父无母,无人教导,见识短浅,不懂上下礼仪,往后侍候公婆,恐怕也难尽人如意,若是嫁了过去,搅得你许家鸡犬不宁,你届时可别后悔,不能责骂我……” “我说真得,许有臻,你是这金陵城里多少女孩子梦寐以求的佳婿,何苦要对我这样一个人如此用心?你的力气,该用在国家天下,而不是儿女私情之上,你这样,不觉得浪费吗?” 许有臻笑了起来,“你把自己说的这般不堪,无非是想我退缩。彤彤,究竟有什么事情,让你畏缩如此?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清楚,我也看得很清楚,未来如何,要靠我们共同去走,有些事,并不是逃避就不会发生。” “我如果说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你可能未必会赞成。可是真的,在炮火中,我有时会想,命运之轮不可逆转,蝼蚁般的碾压下来,不知几时会轮到自己。唯有与你相对时,感觉无限放大的欢喜,仿佛自己在此时才真实存在,就是这种感觉,令我无惧。” “你是不祥之人也好,是见识短浅也罢,没办法,我遇上了,唯有扎扎实实将你抱满怀,才能抵住心中无边的虚空蔓延,你不曾在炮火中看过千万生命,如同尘土般消散,就不可能明白我的这种心情,可是,你知道的,那如临深渊的感觉,就像你如今的逃避——” “可逃避有用吗?在战场上当一个逃兵,不过是余生被他人,被自己唾弃,在命运中当个逃兵,不过是看似逃过一劫,再遭遇另外一个劫数而已,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彤彤,我希望你明白,无论你因为什么原因逃避我们的婚约,但那都不是你的本心。” 许有臻拉起叶青彤的手,将她再度揽入自己的怀中,低语如同一个叹息,“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在这事事都在变动的大时代里,生离死别如同河水东流,天经地义而不可选择,我们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控制,何必还去想那些个细枝末节?这一刻,我们在一起,下一刻,我们尽力在一起,如此而已,彤彤,你还不明白嘛!” 叶青彤被许有臻这番充满禅味的劝说搅得心乱如麻,半晌,方怔怔道:“你真得不怕、不悔吗?” 许有臻傲然一笑,“怕什么?悔什么?有些事情,并不是怕就不会发生,也不是悔就能解决问题,我们只要做好自己,把握能控制的部分,其他的,上天自有安排。就像你治病救人,只要尽了全力,那所医之人,无论生死,都能无愧于心。” “上天自有安排?”叶青彤喃喃自语,心里有豁然开朗之感,不错,只要她不去做违背本心的事情,不因为想搭救自己在意的人,就违背良知。 只要努力去改变去挽救,未来如何,还不知是什么样的结局。 又何必,为了未知的痛而放弃当下的甜蜜? 纵然命运无可抗拒,比意志强大,比存在强大,也必须去努力,到最后一刻,即使不能战胜命运,也不枉白来世间一回。 就像每个人的共同命运,都是从生到死,而生存下去的意义在于,虽然从生到死的距离不可掌控,却可以掌控其中的心情。 这些天,绕在叶青彤心里的九曲十八弯的结终于解开。 “你回去准备婚事吧,我明天会和姨母他们说,备嫁之事。”从许有臻怀里抬起头,叶青彤笑意盈盈。 “真的?”许有臻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是真的,这样的事情,难道还能说笑?”叶青彤把脸在许有臻怀里贴一贴,“这夜已经深了,你快回去吧,既然要办婚事,那这段时间,我们就不好再见面了。” 许有臻抬起自己的手,咬了一咬,确定不是在梦里,“你拿我们的婚事当儿戏,也不是头一回了,这突然变了话,我都不敢相信。这段时间不见面可以,但你不许再胡思乱想,说些让人心悬半空的话。” “我不说,从今往后都不会说。有你许四少刚才那段劝解,神仙都能下凡了,哎,你在军中,是不是专门给人做政治思想工作的,怎么点的那般清楚?”叶青彤心情一好,就有心思说笑,言语中就开始奉承许有臻。 “我哪有那空,军中的思想工作,都是阿峰在做,他是有名的舌灿莲花。”许有臻心头大石挪开,转了转眼睛,带着叶青彤仰面倒在床上,懒洋洋地说道:“为了保证你不再变卦,今个晚上,我就在这里睡了。” “你——” 叶青彤又羞又急,眉梢眼角尽是恼意,推开许有臻坐起身。 许有臻头枕在手上,瞄了她一眼,索性连眼睛都闭上,赖赖地说:“反正你我都要成亲,你都是我的人了,早一天,晚一天也没什么区别,这样一来,也能证明你这回真不是在说笑,戏弄于我。这些天你让我一颗心上天入地的,怎么都得好好补偿下吧。” “你起来,你在这儿留宿,让人看见成什么样?虽说咱们就要成亲了,可这不合规矩。”叶青彤知道许有臻并非孟浪之人,这番样子,分明是逗着自己玩,所以并没有因为羞恼就发火,只是好好和许有臻讲道理。 许有臻像没听见似的,翻了个身,不过一只手,仍然环在她的腰际。 叶青彤歪着头,盯着他看了半晌,眼睛微微眯了眯,用手轻推着许有臻的肩膀,细声细气地说道:“你快起来回去吧,这让别人看见,我可没脸活了。这些日子折腾的,也没睡好,你就回去,让我好好休息……这样才能保证到时候,你有一个美美的新娘子啊……别闹了,大不了等将来成了亲,我什么都依着你。” 听到叶青彤软语温存,许有臻脸色一点点柔和下来,翻身从床上坐起,转头看着脸色绯红,撒娇一般求着他的佳人,心里软得哪里能说出半个不字,只下意识地点点头,“那我回去了。” 叶青彤笑盈盈的看着许有臻点点头,“快点回去吧,更深露重的,仔细着凉。” 许有臻跳下床,转身看着叶青彤,警告道:“我信你这一回,可别再玩花样。你说的,成亲以后,都依着我,什么都依着我的。” “依着你,什么都依着你。”解决了眼前的危机,叶青彤松了口气,连声答应。 她站起身,“这么晚了,也不好送你出去,你还是直接从这里回去吧。”她走到窗户边,往外四处看了看,“正好这会儿没有人,你快走吧。” 许有臻盯着叶青彤窈窕的背影看了看,无声地咽了口口水,垂着头,声音有些低哑地说道:“过来。” “嗯?”叶青彤一时没明白,也没回头,“那你快过来吧。” 许有臻上前两步,一把扯过她,虎着脸将她那张如同月光般白净的面孔掰向自己,重重地亲吻下去,含含糊湖道:“没有良心的小东西,就会折磨人。” “以后不会了。”叶青彤扭着头,红着脸讨好他,“人家不都说,好事多磨嘛,咱们这也算苦尽甘来……” “你啊,就是我的心肝,非得长回这里,我才能安心。”许有臻从她脸上抬起头,爱怜地抚着她的头发,轻吻额角。 两个人静静地相拥,心里安静又快活。 “许有臻。” “嗯?” “你不可以死在我的前面。”叶青彤突然傻傻地说:“你保证,绝不可以。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要好好活着。” 许有臻知道她这是又想起那个可恶的预言了,轻吻了下她的唇,“我保证。” “许有臻。” “嗯?” “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怎么样啊?”叶青彤如同所有恋爱中的女孩子一样,患得患失,担心起将来。 “让你住在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然后,走你走过的路,去英国,听大笨钟,看剑桥,看看你读书的圣乔治医学院,和你的教授谈谈从前的你可爱的你,照顾好你的家人,你在意的人……”许有臻边说边吻她的脸,然后是鼻子,然后是唇。 “别担心,我是军人,不懂温柔,即使没有你也绝对能活得下去。”怀里的人软软香香的,他的心温柔的如同小猫咪的爪子,“你放心好了,我会好好活着,如你所愿,直到白发千古。” 只是那样的活着,没有你,只有你的记忆,无边无际的黑暗。如果,你希望我那样活着,希望即使没有你,我也能够活着,活在思念中,活在煎熬里,那我,就那样活着。 千里搭长棚,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总有一个人会先走,如果你害怕,那么就让我留在后面,但即使到我八十岁的时候,我也会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爱着你,一直爱的你。 还有,关于那些我们的回忆。 说: 今日七夕噢,祝有情人终成眷属,天长地久。 我们的情意,或有一日会散去,但这一刻是真的,已经足矣。 同学们的留言有看呢,但手机回复困难,只有等过几日和小正太旅行结束,好好更几天补偿大家。 么么哒。 第103章 威胁 八月的黄昏,火烧云染红了天际,连绵不绝,颜色鲜亮的叫人惊心动魄,看久了会灼痛眼睛。 漫天的云霞,如同满树的繁花,于天际半明半暗里铺陈开来,和着港口带有海水鲜腥味的空气,肆掠着视觉、嗅觉。 曙红、赭石、胭脂、藤黄、樱桃红、海棠红、葡萄紫、秋葵......从天明到天暗,从眼前到天际,花草动,海涛涌,尘世都在色彩里。 色色酣畅浑厚,如火如荼,染苍染黄,如同美玉发光璀璨,耀人眼目。 而后,所有云蒸霞蔚,斑驳陆离,瞬间归于灰暗、黑夜。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一明一间之间,就是两重天地。 许有臻率人到莫家送定亲礼,商议婚事中的种种细节之后,走出房,看见这满天霞光,忍不住转身回去,说想上去看看叶青彤。 如此良辰美景,他想与她共享。 虽说成亲前两人不宜见面,但莫家的人都明白,有的时候,礼信不过是说来听听的,莫嫣然甚至还促狭地笑话许有臻,“表哥这是害怕我们亏待他的新娘子呢。” 叶青彤所居二楼的卧室外带着宽大西式露台,许有臻进去的时候,她躺在露台上的藤椅里,手里握着一本书,已经睡着。 许有臻轻手轻脚地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下身,只是看着她的脸,竟似已经痴了。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他这样魂牵梦萦过。 她侧脸的弧度极美,平日里冷静的面孔,在睡梦里流露出一点孩子气,安静而恬淡的呼吸,给他一种恍惚的感觉,心生爱怜。 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他才能这样安静地看着她。 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还没过几天太平日子,南地的平静就被德国对俄、法、英宣战打破。 原以为只是别国的战事,但随着日本军舰借口拒绝限制战区的建议,出现于青岛海面上,政府的人都明白,前线的战事已经临近。 尤其近日,德国表现出愿将胶州湾租借地直接归还,日驻华使馆代办却警告外交次长,不准南地政府与德国暗中接洽,接受这一建议。 虽然冠冕堂皇地请南地信任日府,表示自己全无对华侵占土地的野心,所做所为是保护远东自由贸易,帮助南地收回胶州湾,且对南地若发生内乱,许下愿助平定的诺言,但明眼人都知道,日本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时机,将德国人租借的胶州湾,变成他们的盘中餐。 就像前几日,他们的驻华代办照会外交部,要求修筑南昌至杭州、九江至武昌铁路,表面看来,是共和共荣,实际上,不过是延伸日本对华的军资运输战线。 战争,已经一触即发。 许有臻不怕打仗,但南地政府,还有这千疮百孔的国土害怕,国库空虚,前进留下的这个摊子百废待兴,民不聊生之后,人们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和平安定。 所以尽管最近金陵地界上出奇的平静,但许有臻却觉得有什么暗流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涌动,说不定哪天就会出大乱子。 眼前,叶青彤睡得沉了,手里的书卷“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许有臻一怔,从地上捡起来,翻开看了看,是《本草纲目》。 都快出嫁了,她还在看医书。 将书轻轻放在一边,许有臻依然站在藤椅一侧,轻轻地摇着,想叶青彤睡的更舒服。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渐渐黑下来,昏暗暮色里,叶青彤的脸已经渐渐看不清楚…… 露台的门突然被无声地推开。 进来一个人,是沐耀明。 许有臻转身之际,沐耀明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已经斜刺过来。 闪身避过,那匕首已经架在叶青彤的脖子上。 显然,沐耀明刚才攻他是虚,实际上,就是为了逼他退开,好挟持叶青彤。 “对不起,许司长,日本人性子急,怕是等不及了。” 沐耀明站在暮色的阴影里,声音阴森而冷淡。 最近,他和日本驻华使馆代办总在一起,前几日,还做为日本的翻译官,对南地政府下了通牒,要他们拒绝德国直接归还胶州湾租借地,交由日本代为管理。 许有臻缓缓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沐耀明,在叶青彤对面的藤椅上坐下, “是日本人等不及,还是你等不及?小沐,你也是中国人,怎么会帮着日本人做事,就不怕将来被万民唾弃你卖国吗?” 沐耀明摊摊手,自嘲地笑了笑,“许司长教训的是,不过,我只是一介草民,不如此,哪里有机会和你许司长共席畅饮?再说了,你和我各为其主,其实都不是能够做主之人,你又何必义正词严拿我说事?要论卖国,上面个子高的人多得是,怎么就轮到我了?” 许有臻轻轻冷“哼”一声,身子向后一倒,靠在藤椅上,冷冷地看着沐耀明。 “既使各为其主,你拿她来要挟于我,岂是男人所为?” “许有臻……” 叶青彤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慢慢地侧过头,神情怔仲的看着他们俩人,因为还有些迷糊,她那样子就像是小孩子在梦游,说不出是害怕还是不解。 沐耀明把匕首压了压,“大姐,对不住了。” 他比叶青彤还长两岁,这样称呼叶青彤,显然是随着叶紫苏的口吻。 叶青彤看看自己脖间的匕首,又看看沐耀明,皱了皱眉头,“你这是拿我要挟他,是不是?” 沐耀明嘴角扯了扯,“不错。” 叶青彤打了个哈欠,神情并不见紧张:“你太天真啦,你真以为用我就可以同他讲条件吗?别忘了,他可是南地有名的冷口冷面,你几时见他会为了一个女孩子拿国家大事当儿戏?” 沐耀明看了看许有臻,笑道:“也许你是个例外。” 许有臻看了叶青彤一眼,不动声色地对沐耀明说:“你可以试一试。” 沐耀明疑惑地看了看他俩人的神情,手底下的匕首又压了压。 就在他这一分神之际,许有臻已经快如闪电,欺身上前两步,单手扼住他的喉咙……另一手扭着他持匕首的胳膊。 沐耀明手中的匕首应声落地。 “抱歉,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答应什么,日本人有什么问题,叫他们当面来谈,别一天到晚的通过外交施加压力。” 沐耀明未及反应,喉咙被许有臻紧紧扼住,脸顿时挣的通红,可是他却意外的温顺,连挣扎也不曾挣扎一下,只是调转过眼光,默默看了看叶青彤。 半晌,他才努力微笑着说:“许司长,别开玩笑,你这么莽撞,未免唐突佳人,应该像我学习,你若看看,就知道我对紫苏有多温柔。” 紫苏? 叶青彤的脑中轰隆作响,却好像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变成一片空白。 原来,他早留了后手,才会如此放肆。 随着许有臻用力,沐耀明的脸色已经渐渐变成诡异的惨白,但他却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不催不喊,任定生死。 “不要!四少,你放开他。” 叶青彤终于恢复了神智,哆嗦着叫出声来。 她冲着许有臻惨然一笑,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指掰开,从沐耀明的喉咙口拉下来。 然后定定地看着沐耀明,“你把紫苏怎么样了?你家顾少爷,可是答应过我不会动她,不会把她牵扯其中的。” 沐耀明弯着腰,一边咳嗽一边剧烈的喘气,半晌才恢复过来,他抬起头,冲着叶青彤轻轻一笑:“大姐,紫苏是我在意的人,我能把她怎么样?你放心,只要我平安从这里离开,紫苏就会安全回来,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看了眼许有臻,笑道:“要不是许司长身边禁卫森严,我也不会用这种方式来和他见面。” 听了他这话,叶青彤的心越发揪成一团,像是被看不见的绳子栓在一起,握在手里,一寸寸收紧。 她看向许有臻,神色里有哀戚和请求。 若是为了她自己,她断然不会向沐耀明低头,但为了紫苏,她却不能不低头。 许有臻沉默了一会,方才对沐耀明说:“你回去给日本人带句话,告诉山本,天底下没有白得的午餐,他逼得越急,我们就越难相信,日本会那么好心。前门驱虎,后门进狼,别以为我们没看出他们的把戏。” 沐耀明裂开嘴笑了笑,平日里英俊的面孔看上去有些扭曲,“说这样的话,许司长就不怕成为破坏中日友好的罪人吗?共和共荣,可是咱们和日本达成共识的。前几日,外交部曹次长,不也一再表明,会慎重考虑日本的提议。” 许有臻面不改色,淡淡地说道:“曹次长怎么说是他的事,在我许有臻这里,做不出被人打到脸上,还唾面自干,哄自己开心的事情。你既然甘心为日本人卖命,我也不再说劝你的话,只奉劝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小心夜路走多了,早晚遇到鬼。” 他虽然神情淡淡,话语里的威胁之意却听得沐耀明一凛。 第104章 祭河 定了定神,沐耀明方道:“许司长,但愿有天你面对日本人的军炮时,也能这样硬气。可惜,你如此维护的南地政府,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你看着吧,早晚他们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流血冲突,与日本人议和,这事势在必行,许司长应该心知肚明,何必还负隅顽抗,做无谓之争?”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其实,你也知道,日本人如今想通过你商谈,不过是想减少些阻力,真绕过你去,大总统那儿,说不定和曹次长一样的口气,早晚都是一样的结局,许司长你何不做个顺水人情,落个大家高兴?” 许有臻没有说话,表情很平静,牙关却隐隐咬出血腥气息。他知道,沐耀明说的都是事实,奈何,他就是不能违背自己的心,和那些人一般同流合污。 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许有臻的眼眸里隐隐有火苗燃烧起来,他凝盯着沐耀明片刻,目光越发冰冷。 沐耀明只觉得眼前一花,许有臻已经再度到了他的面前,狠狠地捏住他的喉咙,一向自诩力气很大的沐耀明被他这一迫,头不由自主向后仰起,拼命挣扎,却始终不得脱身…… 只觉眼前唯有许有臻冷邃的目光深深地看进自己的眼眸里,而其声音冷得可怕,“沐耀明,你得清楚一件事,我要是真想杀你,谁都拦不住!今天的事情,我不和你计较,但不要再有下一回,如果你再来这里,我就毙了你。” 沐耀明挣扎道:“许有臻,你……会后悔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许有臻根本不想和沐耀明废话,他松开手,从牙齿里挤出一个字,“滚——” 沐耀明想是没有料到他会如此,捂着喉咙咳了几声缓过气来,犹自不甘心地说:“许司长,你半点不留余地,日本人那里……” “滚——” 见沐耀明还不死心,一旁的叶青彤冷冷开口,“四少让你走,你还不走,难不成想等他要了你的命吗?你别以为,把紫苏劫持了,我们就真不敢对你怎么样,趁着四少还有耐心,你快点走。” 见沐耀明推门欲出,许有臻面无表情道:“如果半个时辰后紫苏没有回来,或是少了根头发回来,沐耀明,你会死得很难看。” “许司长如此不识实务,只怕有天你会为今日之事后悔。”沐耀明强做镇定,冷笑而去。 听到沐耀明丢下的话,叶青彤有些担心,“都说小人不可得罪,紫苏她会不会有事?” 许有臻摇了摇头,“无妨,绍峰会跟着他,凭沐耀明的本事,也就是猝不及防才会一时得手。只是出了今个这事,我怕有人会对付你们姐妹,莫家这里不能护你们周全,等紫苏回来,你们搬到许家老宅那边去住。” 见叶青彤沉吟,许有臻又道:“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留些人手在莫家,只是这样一来,恐怕涉及面太广,莫家这里,也会树大招风。” 叶青彤想了想,“父母当初给我和紫苏留了个小宅子,我和姨母说说,先搬去那边。那边地方小,知道的人不多,你也不用安排那么多的人手。” “这样也好。” ** 沐耀明其实并未绑架叶紫苏,他只是用计引开了紫苏,让许有臻他们误会,从而投鼠忌器,不敢对他下狠手。 他见紫苏,是三天前。 当时,叶紫苏正在秦淮河边祭河。传闻,七夕之日祭河,可让河神保佑心愿达成,所以金陵城里的七夕,除开吃巧果,穿针乞巧外,还会有很多人在黎明时分祭河。 沐耀明能在此处见到紫苏,当然不是偶遇。 河面上,因为有浓浓的晨雾落下,晨光都是朦朦胧胧的,有细细润润的湿气扑面,如同薄障将人分隔开,只不过相隔几步,对面的人影看上去就模模糊糊,辨不分明。 河面上时不时会顺流而下一些祭河用的花朵、青绿叶子的枝蔓,尤以绯红粉白的睡莲为多,在雾气中顺水盘旋而下,如同袅袅婷婷的女孩子一般,令人沉醉。 叶紫苏站在河岸边祭河,沐耀明站在河边的树后看她,墨一般的眼瞳里盛着柔柔情意。 无论他在别人面前有多谦卑,或是有多狠厉,但眼前的这个人,曾当他是心事可凌云,骄傲的少年,如同偶像般崇拜着。 是他亲手打破了她的幻想。 他当然知道,自己从那里搬走后,碎嘴的三姑六婆们会如何议论,并不是不能让她们闭嘴,或许以利或威逼于害,总有方法让那些市井小民三缄其口。 他没有那样做,是因为顾二少让他到日本人跟前去做事。 早晚会成为万民唾弃之人,他何苦拉着紫苏一道,受那样的侮辱? 他为了自身的锦绣前程,已经选择了做顾家的棋子,那就不可能按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事。 在日本人跟前,虽然会坏了名声,却能得不少实惠,对于他这样一个从泥地里爬起来的人而言,浮名从来都不会是首选。 但她不能,他甚至不能想像她被人背后戳脊梁骨或是当面指骂的情形。 他无惧自己将来会怎样,却不能不顾惜她的感受。 也曾想过,夺了她的身子,让她成为自己的人,无论厌憎或者是愤恨,她总不能脱了他的掌心。 可到底下不去手。 若这一生,他沐耀明对谁动过真心,也就是眼前这个女孩子。 他没见过这样一个女孩子,明明美的恣意任性,明明出生世家应该骄横跋扈,却有着那样一颗纯善之心,对他的谎言从不起疑心,对人全然抱着善意,眉眼间尽是纯真开心,如春花一般明媚又明亮的女孩子,越看越觉得应该拿这世间最好的一切来呵护她,让她永远那么笑意盈盈下去。 是他,令她眉宇间有了愁意,看人的时候,带着一些小小的戒心。 那一日,她寻自己回去,枕上哭湿的泪迹,固然有担心她姐姐的缘故,又何尝不是为了他! 今日,她穿着一件水蓝色的衣裙,有着宽大的喇叭花袖口,长发束成马尾,裙子上的蕾丝随着晨风翻飞着,隔着朦朦雾气,倒好像她这个人也要化在雾里头消失一般。 纵使化了,她也融在了他的心里头。 沐耀明轻吁一口气,手执一束半白半桃红重瓣芙蓉花,自白色的雾气中走出去,在叶紫苏旁边站定,与她一道看着那河面上缓慢飘下的花枝。 “你这是为谁在祈福?” 听了沐耀明所问,叶紫苏并未看他,也没有转身离开,似是回答一个闲人般,随口应道:“为姐姐,也为自己。” “我有无幸运知道,你向河神祈求的是什么愿望?”沐耀明轻轻问道,言语里百折千回,都是贪恋的情意。 叶紫苏看了他一眼,那眉眼好似孩子一般,清澈灵透,淡然却又带着些悲怆,“希望我能早日忘记一个人,得到自由。” 明明知道他不好,然而还是忘不了。 她甚至恨自己,见了他不是想赶快逃跑,反而留下来,和他说起了话。 说完,再不看他,只微微抬腕,将手中的白色玉兰如同天女散花抛进河中,激起一些水花,把水面的雾气打散一些。 这些玉兰,不仅开着大轮白色花朵,而且还带着碧绿的叶片,一时间,河中青白片片,白光耀眼,花虽然丢下去,但那芳郁的香味却仍然萦绕不去。 就像是她的气息,在他的心上,无处不在。 听了紫苏的话,沐耀明沉默半晌,随后也将手中的芙蓉丢到河中,道:“那我也向河神祈福,祈祷一切如你所愿。” 叶紫苏微微弯唇,咬着嘴唇侧过头看沐耀明。 沐耀明微微颔首示意,还她一个迷人的微笑。 叶紫苏突然问,“你刚才丢下去的花,可是鸳鸯芙蓉?为什么,今日要带这样的花来祭河?” 沐耀明温言道:“先前在学校的时候,你看见别的女孩子有男友送花,曾抱怨我不解风情,如今,我就选了这花来送你。” 叶紫苏想起那日所听之言,嘴角扬起一抹讥讽,“那个时候,我比较笨,沐学长你怎么会是不解风情之人,你不知道多懂女孩子的心呢。” 沐耀明轻叹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送过花给女孩子,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是嘛?”叶紫苏如今半句也不肯信他,“沐学长这话,对多少女孩子说过?” 早该拂袖而去的,偏偏,嘴上不信他所说的,心里却希望,他对自己所说,字字句句都是真心。 叶紫苏有些恨自己不争气。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见他,和他说话。 “沐学长接下来可是要说,今日也是特意要来此等我的。”叶紫苏半真半假地问道。 “正是。”沐耀明却坦然回答,丝毫不客气迂回,“今日是七夕,我一大早就在莫家门口候着,希望能见上你一见。我记得你曾说过,今年七夕要和我来秦淮河祭河神祈愿的,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 说: 抱歉的话就不说了,总之是拖的太晚。 向书荒的同学们友情推荐女君的新书《宿命皇妃》,已近七万字,可以放心跳坑,女君坑品很好的,有完结文《妃子策》。 叶赫那拉明珠是牧族第一美人,能歌善舞,名满牧族。叶赫那拉珠瑾乃她唯一的侄女。因了这份血亲,慕名而来之人数不胜数。然而盛名之下,一张平凡容颜,以至她为此历经磨难与屈辱。 第105章 心雾 听到沐耀明这样说,叶紫苏忽然笑了,微微侧首正视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道:“那一日,我在你家院前,听邻居说起你的事情……可是真的?” 为着那一束芙蓉花,她想,也许该给沐耀明一个机会解释,她总不能,信外人超过信他。 沐耀明没有与她对视,移开了目光,看着河面上已经快消失不见的芙蓉花,有些激动地说:“真或假,有那么重要吗?我确实是几个姐姐供养大的,苦读诗书,给顾家三少爷当枪手,虽然留学英国,却将日语也学得很好,连顾家给少爷们请的数位老师都赞我,天份极高,勤奋用心。说我的他日成就堪比顾家二少爷。顾二少,那可是惊才绝艳的人物,即使和你姐姐嫁得人许四少相比,也不惶多让。” “不说那些绣花枕头的少爷们,就是顾二少、许四少,我比他们差的,不过是一份家世,人选择不了自己的出身,总能选择自己的前程,我做得那些,有什么错?那些女孩子,何尝没有从我这儿得到快乐,就是你,叶家二小姐,不也一样嘛?我可记得你说过,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你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叶紫苏听着听着,脸色渐渐发白,“你今日来,就是告诉我这些?就是想告诉我,从前种种,都是你为了向上使出来的手段?沐耀明,你到底有没有真心对过我?” “你觉得呢?”沐耀明轻笑着反问,“唉——你明明知道,又何必明知故问,当初的事情,不管是什么原因,我的确是有意与你套近乎,诚意巴结,只是后来……”沐耀明无奈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后来怎样?”叶紫苏紧张地问。 “后来?没有后来了。”沐耀明突然冷了下来,看着叶紫苏轻佻地说:“难不成,你还以为我后来会真的对你动心?” 叶紫苏的心寒霜冰冻,犹如晨雾弥漫,找不到出口。 失去某人,最糟糕的莫过于,他近在身旁,却犹如远在天边。 她颤颤巍巍地问,“你还记得那个我们一起看星星的夜晚吗?” 沐耀明淡然回答,“忘了。”还残忍的加上一句,“我曾陪很多女孩子看过星空,记不清和你的那一次,也很正常。” 那一夜,是在他们回国前的仲夏,夜空晴朗无云,璀璨繁星墨蓝的天穹之上闪烁,安静地散发着迷人光辉。 叶紫苏从未见过那么多的星,那么富丽繁华的夜。她没有喝酒,但整个人却如同醉酒般晕晕乎乎。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的诗歌和音乐里,会将星夜描述得那般动人心弦—— 那一大片浩瀚的星空,若给她一个人看,或许并不觉得怎样震撼。但当时,她身边有她生平第一次喜欢的男子,即使是平凡的草木,都变成无以名状的不同凡响。 何况是那样宝石般闪烁的星空! 她的心底充盈着满满的欢喜,兴高采烈地想与他分享,每每回头都能发现,沐耀明看着她的眼波,柔情似水。 比天上的星光还要璀璨。 心里的欢喜,因此而变得加倍愉悦。 有什么能比,你喜欢的那个人,也喜欢着你,更令人开心? 可如今,他竟然回答,忘了。 忘了,怎么就忘了?怎么能忘了! 相恋是没有理由的事,接吻是没有理由的事,拥抱是没有理由的事。他们的恋爱开始得迅速而盛大,对于那段感情,她隐瞒着姐姐,知道的几个好友也多不看好,都说他是穷小子,和她接近别有用心,但她不管,她看得出他的眼睛里,盛满了对自个的深情。 她曾下定决心,要为这段感情披荆斩棘,甚至,打算原谅他有过的曾经,可他,竟然说,忘了,忘了他们曾有过的美好,忘了他看着她的眼睛,忘了两个人的欢喜! 她以为他就是自己追求的幸福终点,可是他却告诉她,忘了! 她轻轻看向他,以微不可闻的声音问:“你有喜欢过我吗?”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和漫天的大雾里穿梭的人影,连对面他那张面目俊朗的面孔,都模糊不清。 恋爱里的女孩子总是缺根筋,她以为她就是沐耀明的公主,天真地期待着他对自己兑现承诺,甚至无视姐姐和旁人对他的评价,只希望他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真心,可以抵挡住那些个令她焦灼的满目疮痍,可当沐耀明沉默之后,叶紫苏终于撑不住了。 她扬手给了沐耀明一个耳光,恨恨地说:“沐耀明,你怎么可以骗我?” 她放声痛哭。 看着那小小的肩头因为抽泣而摇摇晃晃,沐耀明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一把将她拥住。 上游有人投下花枝,顺着河流盘旋而下,一朵朵睡莲开得热烈。沐耀明贴着她的身体,将她环在自己的臂弯之上,因为距离很近,他甚至能够从叶紫苏被自己拉扯开的的领口里,看见里面粉色内衣上绣的折枝牡丹花。 其实她所说的,他都不曾忘记,他甚至还记得当时,她微翘的睫毛,那孩子一般纯真的笑声……他当然喜欢她,她是他最爱的,唯一爱的女孩子,可说出这些,对她有什么好?他既然不能和她在一起,最大的仁慈,就是让她忘记自己。 无论恨也好,讨厌也好,只要她能忘记。 可是她的哭泣,到底还是击倒了他,他没能忍住自己的手臂。 在别人面前意气风发,青云直上的他,却在每一处闲暇之时,为她患得患失,辗转反侧。 他将自己的唇压下去,压在叶紫苏丰润的红唇之上。 叶紫苏知道自己应该推开他,却犹如被施了魔法般动弹不得,唇上如小蚂蚁轻轻地爬过,显得格外敏感和不同。原来,这些日子里,她并没有像对姐姐说的或自己想的那样,忘掉沐耀明,哪怕一丝一毫都没有。 很多情侣分手很多年后仍然能够重修旧好,就是因为爱过的人再相遇,哪怕曾经是因为背叛因为利用而分离,也会千丝万缕地扯出为旁人无法言明的默契和过往。 她管不住自己的心。 半晌,沐耀明贪恋的,不舍的将自己的嘴从叶紫苏的脸上挪开,“傻丫头,你还是那么傻,你连推开我都不会,怎么不受骗?我为什么会骗你,当然是因为你好骗。有财有貌,还对我心心念念的富家小姐,傻子才会放过。” 叶紫苏慌乱地擦拭着自己的唇,皱皱鼻子,把眼泪逼回去,“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一直骗下去?” 如果一直骗下去,那么,假的也成是真了。 沐耀明耸耸肩,“你姐姐不喜欢我,她可不像你这么好骗,我怕麻烦。再一个,我有了更好的目标,所以就……叶紫苏,我想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和感情,不想再沉溺纠结于过去。” 他抬起眼睛看着她,眼底闪动的光影在晨雾中像星星一样明亮,但那眼神还没有和叶紫苏对上就躲开了,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了,给你的花我也送了,愿也许了,你我之后,各不相欠,就此别过。” 他转身走开。 叶紫苏,你要好好的,希望你能忘了我,一直快乐下去,你快乐我就快乐,只要你好好的,我就可以了无牵挂去奔自己的前程,改变自己的出身,去一个锦绣天地。 也许,到那个时候,我们还能再相遇,我可以大张旗鼓的拥有你,给全世界不看好我的人,重重一击。 晨风清冽,吹得叶紫苏的脸疼疼地,她神情木木地看着沐耀明的背影,在浓雾中渐行渐远,渐渐看不清楚。 忽然,见他折回身,跑过来再度抱住了自己。 心里由失落再度欢喜。 可叶紫苏的欢喜还没过多久,大概一分钟之后,沐耀明埋在她肩头的脸抬了起来,温柔地摸摸她的头,轻轻说道:“傻丫头,再见。”然后头也不回的再次离开。 那声音不知怎么的,在一瞬间听得人有点心酸。 叶紫苏麻木地看着雾气中消失的人影,愣了一下,蹲在无数花朵飘散的河流前,在七夕的早晨,痛哭失声。 她知道,这一次,两个人一转身就是各自天涯。 但在三天后,她接到沐耀明相约的消息,仍然瞒着叶青彤出了莫家的门,去红房子酒吧。 长到这么大,任何东西她都能够提得起放得下,唯独对沐耀明,对爱情,她生出了无力感。 只是在那里,她等到华灯初上,也没有等到她想见的人。 走出酒吧的门口,叶紫苏想,这一次,她真的要放下了,这个人,她真的该忘记了。 那一刻她头一回觉得爱情如此可怕,那甜蜜的味道像是包裹在黄连之外的一层糖衣,喜欢得越深越会尝到里面的苦涩,若不能放下,就无法逃脱它的摆布,只要还能爱,还没死心,还能呼吸,它就会像病毒似的牢牢地抓住自己,在她的细胞和血液中繁殖,让她枯竭和死亡。 通往一个人内心的道路,是最遥远的旅程,就像沐耀明,她明明看出他对自己是动了真情的,可他,却矢口否认,还一次次忍心将她伤害。 这样的爱情,不要也罢。她终将遗忘,这个闷热而抑郁的夏天。 第106章 示威 晨光顺着窗户照进来,蝉鸣阵阵,透过枝干与绿叶的缝隙传进屋里。叶青彤睁开惺忪的睡眼,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今天,她就要出嫁了。 她的婚礼,是老式的。一大清早,莫家的大嫂、二嫂和莫嫣然就来帮叶青彤装扮。大红色的喜服,是专门请了金陵城最好的刺绣师傅做的,繁复绝丽。 因为许有臻喜欢看戏,莫嫣然的父亲就动用他的人脉,请了昆曲班的几大名角,为叶青彤的婚礼助兴。出阁前一夜的午饭、晚饭都在莫家,新房也设在叶青彤原先住的屋子。 这是莫家的意思。 她和紫苏虽然搬去了自己家的小宅子,但那里很多东西没有置办齐全,佣人也没两个,根本不适合办喜宴,而且,叶青彤两姐妹在莫家数年,从这儿出嫁,莫家夫妇可以当长辈一般嫁女。 倘若婚礼办成西式的,许有臻可以租下万象饭店来操办,教堂那边也不成问题,可叶青彤喜欢老式的婚礼,所以,就从莫家这边出嫁。 莫家的人都为此忙碌起来,其余诸事都被放在了一边。 叶青彤除开偶然会到鼓楼医院去,大多数时间都在准备出嫁的种种事宜,对外界的风云所知并不太多,只是偶然会听见莫家的父子谈起,日本以“维护远东和平”为名义,向德国提出最后通牒,以8月23日正午为限期,要求德国立即从日本海面和中国海面撤走装甲舰和全部军舰,不能撤走者,则立即解除武装。 通牒要求德国,最晚在9月15日以前无条件或无补偿地把德国所租借的胶州地区移交日本当局,这一地区将来由他们来归还给中国。 因为发出最后通牒后没有得到答复,日本已经于8月23日正式向德国宣战,以求占据胶州和青岛港口。 9月2日,日军在青岛以北一百五十公里处的山东半岛海岸龙口登陆,向青岛发起全面进攻。令人费解的是,日本向德国宣战,却不向欧洲派兵与协约国并肩对德作战,也不从青岛登陆直接攻打德国占据的胶州租借地,反而舍近求远从渤海之滨的龙口绕个弯子对青岛德军发动进攻。 莫家父子均认为这是因为日本真正险恶目的,想借机肆意践踏侵略中国,一家人都担心如果政府不采取强硬手段,只怕会助长日本的嚣张气焰。 随后,德国领事馆向金陵政府抗议。 金陵政府态度却暧昧不清,于9月3日宣称,作为中立国的政府,对所有在龙口、莱州以及接近胶州湾附近地方的交战国行动不能负责。同时,还与日本约定,划潍县东站以东为特别行军区,东战以西为中立区,日本不得侵越。 尽管条件如此优厚,日本却仍然不屑一顾,依旧我行我素,向青岛大举进攻。 9月15日南侵的日本军队深入山东即墨西北毛家岭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村民奋起反抗,日军对村民进行了血腥屠杀,打死打伤村民十余人,抓老人五人,全村三十六户居民的一百六十四间房屋全部被烧毁,一片洗劫后的惨败景象,由此制造了青岛历史上骇人听闻的“毛家岭惨案”。 金陵政府依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然见不到许有臻,叶青彤也能想象他为此有多焦虑。 而抗议日本暴行,政府不作为的学生游行,就在他们婚礼当天爆发了。 “姐姐,外面围了那么多的人,姐夫能过的来吗?”站在二楼的露台上,叶紫苏向外张望,有些担心地问道。 虽然没有出门,但她们也知道,外面的各个街道,已经涌满了游行示威的人群。 许有臻这一日,要骑高头大马,率着花轿来迎亲,若是遇上那示威的人群,他这个军学司的司长,只怕也会被愤怒的学生们当成不作为的政府官员围攻。 叶青彤沉吟片刻,“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们别过来迎亲了,我坐莫家的车子过去。” 叶紫苏愕然,“这样行吗?姐姐,不用迎亲就过去,会不会不太好?” 叶青彤笑了笑,“事急从权,再说了,我们又不是无媒苟合,有何不好?大不了,到了许府的门前,再过下迎亲的仪式就是了,规矩是人定的,若是因为这些繁文缛节,出了事,那可不值得。” 莫家大嫂也说:“就是,万一许司长在过来的路上,遇上那些情绪激动的学生,才真是有理说不清。想来爹娘他们也是赞成的,等禀过老人家以后,我让庆山送你们过去,也算全了由哥哥背着上轿的风俗。” 叶青彤打电话过去,接电话的人是陈琳,听了她的提议,也觉得甚好。 “阿臻这会儿正在换喜服呢,我一会告诉他,你那边已经出门了,放心吧,许府这边都准备好了,不会委屈你的。”听到陈琳在电话里信誓旦旦,莫家的人就着手准备。 因为怕抬嫁妆过去,会引起外面别有用心的人借着学生运动哄抢,就商议事态平缓之后再送到许府,只由司机孙叔开车,莫家长子莫庆山坐在副驾驶位上,叶紫苏和莫嫣然做为亲眷伴娘送叶青彤过去。 做完拜别爹娘等全套程序,几个人就在莫家人的注视中坐到了车上。二嫂还心细地为叶青彤搭上了红盖头。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等车子开出莫家的院门,走到主路上时,他们几个还是被外面的情形吓了一跳。 行进的游行队伍看不见首尾,只觉得绵延不绝,围观的人堵住了各个路口,学生们的口号声此起彼伏,打着的横幅上用斗大的字书写着“外争主权,内惩国贼”、“抵制日货”或是“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日本滚出中国”、“胶州湾属于中国,毛家岭血案血债血偿”之类,颇有些雄赳赳气昂昂。 放眼望去,学生们的淡蓝色的校服像一汪浅海,可是再浅的海也能掀起巨浪来——看看就让人触目惊心。 虽然街上拿着警棍的巡警和荷枪实弹的士兵,比平日所见多上数倍,巡警们不时在呼喝、驱赶着行人,但对于上万人的游行队伍而言,起不到太大作用。 “那些警察,不会真的开枪吧?”从车窗里瞅到外面的情形,叶紫苏担忧道。 “应该不会,都知道学生们为了什么,要是真出了人命,更不会善罢甘休。只是可惜,这样的事情若不是政府不作为,怎么会发生?如今,也只有学生们还有一腔热血……”已经扯下红盖头的叶青彤感慨道。 莫嫣然撇撇嘴说:“游行喊口号有什么用?做这些就能把日本人赶回老家?真是幼稚。有本事他们去前线杀敌啊,把大街上搞得乌烟瘴气,在这里吓人算什么英雄”” 外面呼喊口号的浪潮,令人心潮澎湃,然而,叶青彤知道,就像莫嫣然说的,书生意气难救国事,连许有臻那样的主战派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山河破碎,这些学生们又能如何? 世道艰难不稳,外有虎狼,内有奸贼,单凭学生们沸腾的热血,又能起什么作用?但倘若连这点愤慨都没有,国亡家破之日,只怕也就不远了。 唯愿许有臻他们主战一派能够抗住,说动大总统向山东派兵,打击日本的侵略行为。 前座的莫庆山见游行队伍越聚越长,围观的人群不断增加,本来就没移两步的车子几乎停滞不前时,开口道:“孙叔,这样呆下去不是办法,你看看能不能加速冲过去?” 还没等孙叔反应,本来缓慢而有秩序游行队伍,突然变得有些凌乱。 游行的人群已经开始在砸路边卖日本货的商铺。 “不好,只怕有人要借示威游行趁机打砸抢烧。”莫庆山沉声道。 孙叔下意识想踩油门快些冲出这条街,可是车子已经被涌过来的人群渐渐包围起来。 一些拿着小旗,持着木棍的人朝车子走了过来。 即使还隔着有些距离,也能看到那些人脸上暴躁和充满仇恨的表情,他们乘坐的车子随着人群涌来,已经完全走不动了。 “大哥,怎么办?”莫嫣然几乎要哭出声音来,“表姐刚才应该给表哥说说,把婚期推后,这些人,像是要杀人似的。” 没等莫庆山和叶青彤回答,那些人已经走到车前,拦住了车子前进的方向,用手里的旗杆捅车门,拿手拍打车窗、前盖,发出嘭嘭嘭的巨响,呼喝着“出来,出来……” 其中有个声音愤怒地喝,“你们这些有钱人,国家都要亡了,还在歌舞升平,唱歌跳舞,娶亲嫁人……就是你们这些吸血鬼,卖国贼,让那些日本人辱我同胞……” 有人索性拿了店铺的铁门栓向车窗砸来,嘭的一下,车窗砸出了裂缝,那人还不死心,连续砸下来,直到车窗裂开一个小洞才住手。 莫嫣然和叶紫苏均发出惊叫。 坐在中间的叶青彤护着她俩低下头,免得被外面的人砸伤或是掉落的玻璃扎伤。 莫庆山咬咬牙,“孙叔,试一试,咱们硬闯过去。” 第107章 得救 莫庆山之所以下这样的决心,是因为外面那帮人,大多数都不像是学生模样,只怕是游行队伍里夹了些泼皮无赖,混水摸鱼,借机生事掳人钱财。 然而到了这个时候,除非碾着人走,车子根本开不动,孙叔只好握紧方向盘,踩着刹车,免得车子一时打滑,误伤了人。 要到那一步,就更没法从那帮愤怒的人群中脱身了。 砸碎的车窗外,有人将手伸进来,不顾莫庆山他们的阻拦,硬是将车门从里面打开,一张狰狞的面孔从车门外探进来,狠命地拉扯坐在那端的莫嫣然,还大叫道:“卖国贼的女人,人人得而诛之!” 他这一喊,旁边的人就大嚷,“她们是卖国贼曹天润的家眷,打啊。” 这一次日本起事,民间不知详情,但都知道要签署的和约将由外交次长曹天润办理,因此将他和亲日派官员财政次长路瑞生、司法总长张和仲一并视为卖国贼。 一听是曹天润的家眷,围过来的人群更疯狂了,上来就想将车里的人都往外拖。 “嫣然!”叶家两姐妹异口同声惊叫,伸手去抓住莫嫣然的胳膊,但双拳难敌四手,她俩的力气怎能敌过外面的壮汉,这一抓不但没有将莫嫣然拉进来,反倒自己两个人也被拖到了车门外。 莫庆山已经开了车门下去,连声解释,“我们不是曹次长的家眷……”但他的声音在愤怒、失控的人潮中,很快被淹没了。 “就算不是,也一样是喝民脂吸民膏的人,看看你们坐的车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最先拉着莫嫣然的那个男人狞笑着,迎面给了莫庆山一拳。 莫庆山的鼻子被打出了血,一看流了血,那些人更加兴奋,有的已经开始撕扯莫嫣然她们几个的衣服。 孙叔拿着铁扳手下了车,恶狠狠地敲那些拽着叶青彤他们的恶徒,却被人拦腰抱住,打倒在地。 有个拉扯叶青彤颈上金链的人怪声怪气地喊,“哟,竟然还是个新娘子,国难当头,你们这些有钱人还想着娶妻进洞房呢,老子今天就让你先见见红……”嘴里的话污秽不堪,不能入耳。 叶青彤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反手掐住他拉扯在自己胸口的那只手,狠狠一脚对着他膝上的麻筋踹了过去。 那人腿上一麻,不由自主跪倒在地,手里还紧紧拽着叶青彤的金链。 叶青彤转头看见紫苏的马尾辫被人揪住,扯着她的头磕在车门上方,心头大急,不顾自己这边还有两个人拉着她,错身一矮,飞起一脚踢到拉着紫苏那人后腰的阳关穴上,几乎能听到咔嚓声响起,那人捂着腰瘫倒在地。 “好啊,竟然有个会家子,兄弟们,一起上。看她手上那金镯子,也得值两条小黄鱼。”先前被叶青彤踹了麻筋的人再次怪声怪气地喊道。 听到那人的话,连拉扯莫嫣然的人都松开她朝叶青彤这边奔过来。 带满金饰的新娘子,那可真是肥羊啊。 一时间,叶青彤被他们团团围在中间。 因为叶青彤刚才的身手,这些人一时间,倒不敢立刻上前。 他们不知道,叶青彤这会儿心里暗暗道苦。 临出门前,大嫂本来劝叶青彤将那些金饰取下,叶青彤没听,想着万一遇到紧急情况,丢下那些个金首饰,财帛动人心,自己几个也能趁机脱身,不想这会儿,为着这些金晃晃的东西,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这样也好,至少解了莫庆山他们的困。 但论到身手,她不过是仗着自己平日锻炼的勤,体力好反应快,加之会认穴道,攻了个猝不及防,真要打起来,如何能是这些人的对手? 好在能够令叶紫苏和莫嫣然她们暂时脱困,她觉得值得一拼。 咬咬牙,她从衣袖里摸出一只勃朗宁M1906袖珍手枪,这枪是许有臻感谢严凤瑾的时候,给她也送了一支,想着比较小巧,利于随身携带,她可以用来防身。 今天出门之前,她想了想还是将这只手枪带上了,之前怕杀人伤人会引起更大争端,一直没有拿出来用,但眼下见这帮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分明不是学生游行示威那么简单,索性掏了出来。 见她拿出枪来,围在前面的人下意识向后让了让。 “这枪只能装六发子弹,我们这么多人,还怕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不成,兄弟们,上啊——那车子里,肯定有不少新嫁娘的好东西。”那个怪声怪气的男人再度发话。 叶青彤扬手,先给了他一枪。 擒贼先擒王,不管那男人是不是这伙人的头目,但他这般多嘴多舌,叶青彤就先拿他杀鸡给猴看。 那男人被踢中麻筋的大腿被这一枪打中,顿时鲜血淋漓。 “再乱说话,下一枪,我就打爆你的头。”叶青彤气势汹汹地说道,然后,扬枪对着围着她的人,“没错,这里面还有五发子弹,你们谁想先试一试?” 就算只有五发子弹,但先冒头的总是危险,围着的人再度向后退,却并没有离开。 “你们一群大男人,不去和胶州湾的日本人拼个你死我活,不去对着旅顺港的德国人动手,只会对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女人使狠劲,你们还算是男人吗?” 听到叶青彤的质问,人群一时沉默。 “大家别被这女人花言巧语骗了,她可不是什么手无寸铁的女人,手上有枪,这年头,普通老百姓手里,谁能有枪?就是他们这些有钱人,出了事就让咱们去卖命,他们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人群中有个人慷慨陈词。 不明真相的人群里有人跟着附合。 叶青彤看着那些盲从之人,紧紧闭上嘴,在这般情形下,任她说什么都不会有用,她能做的只有拿枪警惕地看着他们,免得有人冲上来,带着愤怒人群席卷她们。 一时间对峙不下,因为紧张,四周的人潮声她似乎都听不见了,耳边安静的令人窒息。 叶青彤知道,时间越久,对她们就越不利,只要有一个人骚动起来,群起攻之,单凭这支枪里五发子弹,根本救不了她们。 她甚至已经看到,不远处有群人正在赶过来,黑衣长衫,手里端着枪……看那样子,也不会是她们的援军。 就在叶青彤觉得快撑不住的时候,忽然间有枪声响起,如同爆豆子一般。 “警察办案,再不散开就当暴乱分子,就地正法。” 听到那声音,远远地又有人喊警察开枪了、警察开枪了……人群在骚乱中渐渐散开,但围攻他们的那帮人却往前探了两步,叶青彤几乎腿脚发软……莫嫣然和叶紫苏已经倚着车门,缩到了地上,只望别给她添麻烦。 突然,一个急刹车声,一辆车横冲直撞地开到她们面前。 “上车——”探头出来的是沐耀明,他伸手给呆立在一旁的叶紫苏。 叶紫苏犹豫。 “上——”叶青彤看了看那些并没有随人群散去的歹人,一咬牙道。 叶紫苏拉着莫嫣然上了车,坐在车上叫叶青彤。 叶青彤摇了摇头,“人多,车上坐不下,大哥他们受了伤,先让他们上。” 沐耀明从车上跳了下来,拉开叶青彤她们的车门,“我带他们走,你上那辆车。” 莫庆山扶着孙叔站起身,正准备上车,就见一个距离他们最近的人突然猛的一窜,将叶青彤手中的枪夺了下来,然后指着她道:“下车,通通下车,不然我杀了她。” 这一幕,令时间如同静止般,大家都呆立当场。 谁都没有注意到,沐耀明他们的车上,有个人已经持枪对准了挟持叶青彤的歹徒。 “砰——”一声枪响,那歹徒后脑中了一枪,似虚脱般倒退了两步然后才倒在地上。 叶青彤看过去,只见那人带着顶压得低低的礼帽,看不清楚长相。 这一枪开出,虽然逼退了那些个人,却也引得四周的注意,已经有人在喊,“车上,在车上。” 跟着有人煽动,“车上就是卖国贼曹天润,大家一起上啊,他们人少,就算有枪也成不了事……”人群中有些人捡起商铺里的水果、鸡蛋什么的,就朝车子方向砸了过来。 又有人趁势围了上来。 “砰、砰……”几声枪响,冲在最前面的倒了几个在地上。 后面的人不由脚下缓了缓。 沐耀明这时,已经趁乱将莫庆山和孙叔拉到了车上,叶青彤见状,也退到了莫嫣然她们上的那辆车里。 “别担心,警察和驻地的军队的人已经过来。一有机会,我们就冲出去。”虽然和她们说着话,但副驾驶位上那个带礼帽的男人并没有回身。 虽然没有看到面目,但叶青彤听出是顾子信的声音。 她压住心里的惊诧,知道这会儿并不是询问的时机,只点了点头,“多谢你援手相助。” 一旁惊魂乍定的叶紫苏皱了皱眉,小声道:“姐,他们是军人,是姐夫派来的人吗?怎么和沐耀明搅在一起?” 说: 今日双更,二更15:00 第108章 孕妇 即使是莫嫣然,也看出前座的司机和带礼帽之人虽然身着便装,但从头到脚都有股训练有素的军人气质,听了紫苏的话,她高兴地说:“肯定是表哥派来接应我们的人,这下好了,我们有救了。” 前排的顾子信当没有听见,叶青彤借着给她俩仔细检查有无受伤,避而不答。 好在,几个人除开衣衫有些凌乱,露在外面的手臂上有些抓痕外,倒没什么大事。 检查完伤势,叶青彤看向车窗外。 已经有大队警察挥舞着警棍赶到,前排列队驱赶人群,后排朝空中鸣枪示警,警察的身后,一辆辆军车上,都坐着荷枪实弹的士兵,阵势不小。 看到他们列队过来,除开一些顽固的示威学生在那里嚷嘛,“凭什么打人,凭什么打人——”其余看热闹和立场不坚定的,见此情况,纷纷散去,连那些围攻她们的泼皮无赖也始悻悻然往后面退。 听到车子发动,叶青彤说:“麻烦你送我们到许家……” 莫嫣然她们这会儿回过神,想起今个是叶青彤成亲的好日子,看看她已经有些撕破的嫁衣,担心地问:“表姐,不回去换件衣服吗?” 叶青彤犹豫片刻,摇了摇头说:“没关系,到了那边再换。这样的时候,没有那么多讲究。”她今天敬酒什么的衣服都装在车子的后备厢里,虽然不似嫁衣这般隆重,但应付一下也不成问题。 莫嫣然道:“对,就该让表哥看看,表姐今天是怎么克服千难万阻去嫁他的。这一路上,最好顺顺当当的,可再别有什么事了。” 听到莫嫣然的担心,看见她和叶紫苏脸上惊魂未定的模样,叶青彤微笑着安慰道:“放心吧,警察都赶过来了,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今个真是对不住你们,跟着我受这样的罪。” 叶紫苏推她,赌气道:“我是你妹妹,还说这样的客套话?” 想到之前自己的怪责,莫嫣然赫然,“要不是表姐你英勇,我们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再说了,这游行示威又不是你愿意的,都怪那日本人……但愿这一闹,上头当回事,给那日本人一些颜色看看。” “上头要有那个心早就动手了,还会拖到现在?”叶紫苏气恼。 莫嫣然沉默半晌,看看前头一直沉默的人,歪着头笑道:“等一会见了表哥,我叫他好好给你们嘉奖。” 说着,她指着叶青彤手上的两支金镯子,小声道:“表姐,咱们出来也没带银钱,这个送给他们先感谢吧,要不是他们,你这两支镯子也保不住。” 要换成其他人,叶青彤不消莫嫣然说,早就重金酬谢了,但那是顾子信,他何尝会因财帛来救她们?但表妹如此讲,她要说什么倒好像舍不得东西似的,只好有些尴尬地任由莫嫣然将镯子抹下,递给前排的顾子信。 顾子信接过去,却没有推辞,只朝叶青彤看了看,道:“谢小姐们的厚赏,在下却之不恭了。” 她今天梳了盘髻,光洁白皙的额头宛若玉兰花,衣衫虽然有些不整,但水盈盈的眼眸子却透出一股果毅,刚经大乱,本来有些瘦弱的人因为那份担当,表现出一种飒爽的英姿…… 噢,他忘了,她虽然瘦,其实并不弱。 他将两只金镯珍而重之的揣进了怀里。 障碍清除,车子一路风驰电闪驶过几条街道,却在离许家还有两条街的时候,再度慢了下来。 “怎么了,难道这边也有人游行示威吗?”叶紫苏朝窗外张望。 前面围了几个人,搀着一个大肚婆,有个男人站在路中,满脸急切地冲着他们的车子直摆手,示意停车。 见车子一停,他就冲过来喊道:“我老婆快要生了,先生、小姐,能不能麻烦借借你们的车子,送我们去医院?” 没等顾子信他们回答,就听见前面有人在叫,“大哥,快,来不及了,嫂子要生了。” 叶青彤一听,推开车门,“我下去看看。” 急得莫嫣然一把没拉住,大嚷道:“表姐,你会误了吉时的。” 叶紫苏无奈地说:“别喊了,你不知道我姐的脾气,见了病人,就是天塌下来,她也要去看看的,走吧,我们也下去看看。” 等她们赶过去的时候,看到叶青彤已经在给那个孕妇查验胎位,只见她两只手交错顺着孕妇的肚子外缘滑行、按压,显得很专业。 莫嫣然奇怪的问道:“表姐不是学得胸脑外科吗?怎么好像对孕妇也很娴熟似的?” 叶紫苏笑道:“你不知道,西医讲究专科专治,但中医是全科问诊,所以我姐在英国的时候,虽然是专攻胸脑外科,却对其他病症也多有涉猎,尤其妇产科,她说女人总用得上,所以很上心,说是将来咱们生小孩,她都能操持……” 莫嫣然吐吐舌头,“表姐考虑的还真是长远。” 叶紫苏看看莫嫣然,眉宇间闪过一抹黯然,只有她知道,叶青彤之所以对妇产科花那么多的心思,是因为母亲当年,就是因为怀孕时听到父亲车祸之事,乍惊之下小产,损了身子,免疫力差,后来才会被患者传染,一病不起。 若不是那次小产,母亲何至于因一场小病就沉厄不起,她们姐妹也是时时到医馆帮忙的,还有医馆里其他的大夫,学徒,都没被那患者传染上…… 打那以后,姐姐就说女人身子脆弱,生产常常如进鬼门关,常常翻阅女子调理等方面的医书,出国之后,她若不是学了胸脑外科,定会成为妇科圣手。 顾子信站在外围看叶青彤,她眉头紧锁着,脸上的神情十分专注。 时间一长那家的男人有些担心,虽然这穿着嫁衣的女子声称自个是医生,但看她年纪轻轻,怎么都不像是有经验的大夫,如果不是眼下情况紧急,他断不肯让这女子给老婆诊治。 他试探着套叶青彤的话,“女大夫,你可擅长这个?我老婆这胎,要不要紧?她这羊水要破了,是不是得赶紧送医院去?” 叶青彤像是没有听到,手里的动作不停,将手挪到妇人肚子隆起的部分,略一使力…… 那妇人立刻觉得有些疼,皱起眉头,“哎呦”直叫。 叶青彤忙松开手。 “怎么样?”旁边的男人耐不住性子再度询问。 叶青彤摇摇头,“她这个情况,不能挪动,根本坚持不到医院,先抬回院里再说,你们快去准备生产用的东西,白布、剪刀、热水、酒精……清理闲杂人,我得就近给她手术。” 听了她的话,那家人齐齐色变,男人更是急得汗流浃背,“这怎么办,这怎么办,这走到半道上,还得借人家的院里生产……” 话虽如此,他还是叫了两个人去买叶青彤说的东西,然后自己一路去求旁边院里的人行个方便,但一家家门敲开,都是摇头的。 叶青彤刚说了个开头,莫嫣然和叶紫苏就寻了户最近的人家去求情,虽然开了院门,但好说歹说,那家人都不肯同意。 莫嫣然气得指责道:“哎,你们有没有同情心?为着救那个大肚婆,我表姐今天出嫁都顾不上吉时了,只是借你们一间屋子而已,人家男人也说了,会给你们钱财弥补,你们还不肯,也太没有人情味了吧!” 那家里的老婆婆撇撇嘴说:“姑娘,你不明情况,别红口白牙乱冤枉人,这民间讲究,外人在自己家里生孩子,会霉三年。这年头,非亲非故的,谁肯为了旁的人叫自己家遭罪?你那么有同情心,怎么不叫她到你家生孩子去?” 莫嫣然眉毛倒竖,“我家要离得近,能求你们……”眼看就要吵起来。 一把拉住她,叶紫苏陪笑道:“婆婆,你们这是老讲究了,新社会不兴这个,再说哪里就会为这个倒霉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且这还是大小三条人命,他家男人说,怀的是双胎呢,你看我姐姐,连出嫁的吉时都顾不上……” 那家里的大嫂拉开叶紫苏,“你姐要倒霉是她的事,别拉上我们家。”说着就要将她们往外推,关上院门。 一旁的顾子信已经和随后赶到的沐耀明交待了几句…… 沐耀明直接进了院子,拿出一张纸晃了晃,“你们的房子因为军情,紧急征用,限你们全部回房呆着,把外厢房给腾出来。” “你这是哪门子的军情……”那家的男人正想说什么,沐耀明已经一枪打得他脚下泥土四溅,恶狠狠道:“敢违抗军令,军法从事。” 吓得那老婆婆拉住媳妇、儿子,“别说了,别说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咱们腾间房就是。” 往房里走的时候,老婆婆战战兢兢地和莫嫣然她们讲,“姑娘,你们得和那家人说,事后,得给我们买些红布,把这房子披红挂彩,去去霉气。” 一旁立着的男人忙不迭答应,“多谢你们的大恩大德,事后我家定然给你们烧高香,放鞭炮,披红去霉气……” 说: 双更了,有胆求求票票,大家的期待票、推荐票,有多余的投投呗~~ 第109章 施救 这一番折腾,等抬到屋里,那妇人身下已经见红。 眼见就要临盆生产。 “嫣然,你坐孙叔的车和大哥他们一起到许家去,告诉他们我这儿耽搁了,会晚些到。”叶青彤一边净手消毒一边安排,“紫苏,你好歹在医馆里呆过,留在这儿给我打个下手。” 她看了看仍然戴着礼帽的顾子信,犹豫了一下,“……你能不能到鼓楼医院,告诉史密斯大夫,说我在这里要为一个孕妇接生,请他帮着调一些必须的医疗器械和药物过来,还有助产士……你开车去,会比较快,我怕耽搁了,来不及……” 顾子信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外走。 叶青彤看了看屋里那些个期盼的目光,对那家的男人说:“尊夫人的腹围比常人要大,你说之前的大夫给她诊断是双胞胎,可依我看……恐怕不是,她腹中除开孩子,应该还有卵巢囊肿,子宫肌瘤之类的东西,所以才会那样大。” “卵巢囊肿?子宫肌瘤?”虽然不明白这些病名是什么意思,但听着就很吓人,男人脸色变得煞白,看了看叶青彤那张年轻的面孔,小心翼翼地问,“女大夫,你说这话能作准吗?” 叶青彤摇头,“我还要再仔细看看,但她这会儿显然是要临盆了,恐怕会有危险,所以我即使只有七八分把握,也得为她试试,你能信得过我吗?” 那男人回头看看床上自家太太脸色苍白,额头疼的已经有冷汗下来,点了点头,咬牙道:“女大夫,如今这情形,再寻别的大夫也来不及了,你尽管试试,我太太的命,就交到你手上了。” 叶青彤再度将手放在妇人的肚子上,如果是宫缩肚子会一阵阵地发硬,但这会儿,她的肚子还是软软的,且两边腹部的起伏轮廓明显不一般大,“这位太太,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那妇人疼的龇牙咧嘴,勉强点头。 叶青彤尽量将话说的简短,“你是不是一向喜吃冰凉食物、瓜果?有时来月事还用冷水,之前月事一直不规律,来的时候还会疼痛,所以怀孕几个月后才诊断出来,而后因为肚子大的特别快,所以大夫和你们都怀疑是双胞胎。” 妇人连连点点头。 男人在一旁有些激动,“女大夫,你说的真准,我太太平日里就爱吃个冰镇瓜果,尤其是到了夏天,几乎日日离不了,就是怀孕的这些个月,也没断过。” “吃凉东西容易导致女子宫寒,脏腑失调,气血阻滞,瘀血内结,形成血瘀之症,不仅来月事会痛,受孕困难,而且还会容易得子宫肌瘤这样的毛病,以后,你这饮食习惯可一定得改。” 说着,叶青彤将妇人的手放在左边高高隆起的肿块上,“太太,你这边是不是从来没有动过?每回胎动,都是在右边?” 听了叶青彤的话,妇人已经冷汗淋淋,仔细想了想才道:“好像是没有……我们还以为,右边的孩子活泼些……” 听了她这话,旁边的人齐齐色变。 叶青彤偏了偏头,“我要开始进一步诊治,请其他的闲杂人,先出去。”她看着呆立不动的男人,“先生,你也先出去吧,再呆下去,我恐怕你会吓着……” 虽然看他的样子,爱妻心切,但叶青彤不认为有多少人可以承受得住生产时的血腥,到时男人倒下了,还得分神救助他,这会儿,她可没有功夫管旁事。 男人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快走到门口时,又转身进来,朝叶青彤长辑到地,哽咽道:“女大夫,我太太就拜托你了……万一,万一,也要先保大人。” 床上的妇人听了,挣扎道:“不,真有什么万一,先保孩子。咱们涂家,好容易才有这么一个孩子……” 男人擦了把脸上的泪,安慰她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婉君,你就听我的……女大夫,求您了,我太太的性命,就交给您了。” 不知不觉间,他对叶青彤的称呼,已经用上了尊称。 叶青彤点点头,“我尽力而为,只是,你也要明白,尊夫人这病凶险,孩子还不足月,我只能勉力一试……”看看男人紧张的样子,她笑了笑,“你也别太担心,虽然不敢打包票,但这金陵城里,妇科上数得着的医生里,我怎么也得排名前五。” 她并不是爱自夸的人,但这会儿,她知道唯有如此,才能够令男人和那妇人信心大增。 病患者的信心,也是良药。 男人一听,虽然仍有些不信,但叶青彤那镇定自若的样子,到底令他心安不少,他再三说道:“那就拜托您啦,女大夫。要救了婉君,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哪,回去我给您供长生牌位……” 一旁已经按叶青彤吩咐做好准备的叶紫苏催促道:“行了行了,你快出去吧,再耽搁下去,我姐姐给尊夫人救治的时间又要耽搁了——” 男人这才一步三回头的朝门外走去。 看了看头上的灯光,虽然打开了天窗,开着灯,但屋里的亮度,和医院无影灯下还是不能比,叶紫苏担心地问,“姐姐,这样行吗?要是这手术出了差子,她家里人不依不饶怎么办?还有外头,会怎么说你,说不定会坏了你行医的名声……” 叶青彤一边再次检查自己随身带的医疗箱,一边神色郑重道,“若是一味谨小慎微,只治有把握的病,那人类的医疗史,就不可能进步。病人的性命可比名声重要多了,不试一试,岂不是完全掐断了患者的希望?做为一名大夫,手里握着病患者的希望和寄托,倘若只顾自己名声而不敢全力救人,那还不如早早改做其他行业。” 紫苏佩服地点点头,坚定地说:“姐,那你就按自己的想法做吧,不管怎么样,我都支持你。” 病床上的妇人听了,充满信任地开口道,“就请女大夫为我诊治吧,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不管结果如何,我们涂家,都记得你这份大恩大德……” 叶青彤点点头,安慰她道:“虽然肿块很大,但我刚才检查,应该没有引起淋巴结等地方的病变,而且叩诊是实音,边界也还算光滑,估计是良性肿物的几率偏大,我想用针筒给你做个穿刺,看看有没有腹水和出血,以便更好判断,因为这会儿没有麻药,你只能先忍一忍。” 妇人咬咬牙,“没事,女大夫,我能忍住,只要为了这孩子,我什么都能忍。” 话虽如此,叶青彤将针管刺入她左边的肿块时,妇人仍然雪雪呼痛。 看看针管里粘液状的东西,叶青彤神色凝重,情况比她想的还要糟糕,倘若在生产时,卵巢肿物破裂或者子宫收缩乏力,妇人都有可能因此丧命,而且,保不住孩子。 必须得剖腹产,才能救得她们母子的性命,可这会儿,单凭她手头有的这些东西,根本没办法支撑一场手术!顾子信,你怎么还不来? 正想着,门口传来敲门声,“叶小姐,你要的东西和人,我都带过来了,现在让她们进来吗?” 是顾子信的声音。 叶青彤大喜过望,连忙开了门,看见顾子信身后的两个助产士,高兴地说:“太好了,这儿有个孕妇,快要生了,我需要你们帮忙——” 顾子信帮那两个助产士把东西搬进屋里,说了一句,“放心,我们在外面守着,你只管手术吧。” 这是暗示她,无论成败,他都会护着,不会让外面的那些人闹事? 来不及多想,看到带过来的东西里,有两架台式的无影灯,叶紫苏开心地说:“姐姐,这下好了,你可以放心做手术。” 听叶青彤说明情况,两个助产士已经手脚麻利地按她的指示,给妇人打上了麻药。 年长些的助产士检查了妇人的身体,有些担忧道:“叶大夫,她的肿块已经阻塞产道该怎么办?即使是剖腹产,恐怕也无法将孩子顺利取出,除非能将肿块变小。 “挤压她的腹部,利用宫缩,我给她抽液。”叶青彤迅速在脑海里制订了方案。 套上手术服,用最大号的针管,一管管将左边肿块里的积液抽出……慢慢地,肿块变小了。 “好了,准备手术。”叶青彤伸手给旁边的助产士,接过她递来的手术刀,朝着妇人的肚子比划了下,小心地划开了口子…… 孩子顺利的取出来了,是个男孩,助产士接过去,拍了下他的屁股,“哇——”的一声,哭声虽然弱小,但听得人都松了口气。 能哭,说明能够正常呼吸,心肺正常。助产士掐了下婴孩子的心跳,低下头听了听他的肺部,汇报道:“每分钟有一百四十次左右。呼吸均匀没有杂音,很正常。” 新生儿心跳能达到每分钟一百二十次以上就算没有问题。 叶青彤放心了,拿起针,开始给妇人的刀口做缝合…… 一切结束后,她轻轻抱起已经包裹好的孩子,然后,将他轻轻地放在妇人的胸口上。 婴孩还不足月,这种情况下,又没有其他的设施,只能用袋鼠式早产儿护理,一来有利于保持孩子的体温,二来还能调整孩子的呼吸和心跳,三来,即使是在麻醉中,妇人能感觉到孩子的心跳,也是一个安慰。 说: 今日双更,二更还是15:00前 文中关于女子吃寒凉食物,容易导致经痛、不孕和子宫积瘤之事,并非危言耸听,这三四十年来,不孕症的激增,和人们随意可以吃到冰箱里的瓜果、冰激凌,喝冰水等有很大关系,建议家里有女孩子的,或者自己是女子的,都少吃或不吃冰凉之物,保持子宫温暖。 女人要宫暖,才会有漂亮的容颜,健康的身体。 女同学们千万慎之。 第110章 洞房 “等明天早晨重症监护没问题了,你们再带着她回医院,明天一早,我会请大夫安排医院车子来接你们过去,这段时间,你们俩个就轮轮班……” 安顿好相关事情,脱下手术服,叶青彤长吁一口气,对旁边的叶紫苏笑道:“好了,我们现在去许家吧。” 赶到许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别说叶青彤,就连叶紫苏都是又饿又渴。 顾子信一路沉默,将她们载到许家的门口,连道别都不曾说一句,就径自离去。 而叶青彤分明清晰地看见他走过来护着她下车,略略欠身,目光凝视处溅起一脉星火,如同灼热的火从她心上滚过,留下淡淡灼痕。 他这是来提醒她,别忘了她在意的人,别忘了,早日给许乐福一个了断。 一股被命运驱使的不甘辗转在心里,很快无迹可寻。 叶紫苏当时只顾看沐耀明,并未注意到这些异样。 许家张灯结彩,横梁上结满了红绸花,窗上门上也贴满红双喜字,令人觉得这兵荒马乱的一天里,总算有了些喜气洋洋的气氛。 等下了车,佣人通禀之后,出来迎她们的人是许家大太太,许有臻的母亲,她看见叶家姐妹狼狈的样子,撇撇嘴嘲笑道:“知道的,知道你这是来许家做新娘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许家逃难的,快进去吧,梳洗梳洗,满堂宾客早都等得肚子饿了。” 叶青彤施礼从她身边过的时候,许母还对她翻了个白眼,“当新娘子当到去做接生婆,你也不嫌丢人。” 虽然是嘲笑,但许母的声音并不大,恰好也就是叶家姐妹能听见而已,她再不晓事也明白,叶青彤嫁给了她的儿子——荣辱与共,儿媳妇丢了份,她这个婆母脸上也无光,关起门来如何折腾都是家事,要扯到外人的面前,叶青彤被人议论纷纷,许家也没光彩。 叶青彤只是好脾气地笑着,施礼微笑,一切都守着为人子媳的本份,令许母半分也挑剔不得。 当着佣人和亲眷的面,许母好脾气地叫佣人带她们去房间,还和跟前的人解释,“我这个儿媳妇,是菩萨心肠,这来的路上,还救了两条人命,真真是好医术,以后我们许家,再不怕三病两痛的了,你说这是不是修来的福分、姻缘……” 旁边的人自是附合,“我看哪,不光医术好,脾气好,连模样都是一等一的,您以后可是有福享啦……” 说的人答的人都笑起来,一派办喜事的喜庆场面。 谁都不说,成亲当日给人动手术,碰及刀刃,其实是不祥之兆。也没有人不知趣的提及,如今已经过了吉时,成亲会不会有什么不妥之类的扫兴话语。 既然是上门来恭贺,这又是许家,当然是什么话好听捡什么话说。 心里纵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也会压到回去之后,再和三姑六婆讲述。 换衣服的时候,叶紫苏奇怪地问,“姐姐,怎么不见姐夫呢?就算早晨你打电话告诉他自己过来,依姐夫的脾气,也不该一直不露面,我原想着,即使他没过去,也会派人去护卫,哪曾想到了这个时间,还不见他露面。别说他,就是他跟前的人,都没看到一个,好奇怪。” 叶青彤心里也有疑惑,但她面上半分也不露,只笑笑安慰妹妹道:“估摸着,是这段日子时局较乱,所以没有顾上吧,别担心,许家这边要有什么问题,他肯定一早说了,到现在都没什么事,刚才许伯母也说宾客都在外面等丰,想是不会有什么问题。” 听到姐姐如此说,叶紫苏纵有千般疑惑,也暂时按在心里。 就在这时,只见门打开了,莫嫣然推开外面侯着的佣人,急急忙忙对叶青彤说:“表姐,表哥不在府里头,我四处看了,还问了姑母和姑父,他们都说不清楚,还是陈姨说,表哥三天前,就没有回家,” 叶青彤一怔,竟然三天都没回家了,难道时局如此吃紧,是要和日本人开战了吗? 念及此,倒没有多少担心,反倒有了些雀跃的心情。 这样一天天被人紧逼,一寸寸山河丢失,还真不如痛痛快快地打上一仗,输赢不论,总好过憋气。 只是,他不在拜堂要怎么办?难不成,像古人那般,用只大公鸡吗? 叶青彤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当她换好陈琳拿来的另一身绣牡丹,描金凤的大红嫁衣,转过头时,就看见红漆立柜旁,一株两朵艳红的牡丹交缠在一起,正开得旺盛,而牡丹后的黑色衣衫,有个人在光影中看着她,一贯清冷深邃的双眸夹杂着几丝炽热的光芒。 是许有臻。 他身姿挺拔,手里拿着那株牡丹,格外的俊朗不凡。 叶青彤的视线落在他的衣袖上,而后,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你杀人了?” 尽管是穿着黑色衣衫,但那衣衫袖襟上尽是斑斑锈红,再加上一股浓浓的血腥气,显然是血点,而且是不久前溅上的血点。 许有臻没有解释,只点了点头,望着她,那带笑的眸子中似有温柔的星光,铺天盖地般将她淹没。 叶青彤也不问,只催着他换衣梳洗。 等安顿休整下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将叶青彤从房间里牵出来的,正是一身大红的许有臻。 穿着旧式的新郎衣装,他眉目清朗,好似天上骄阳,只眉宇里掩不住的疲倦,叫人猜测过去三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令他如此劳神。 红盖头下的叶青彤虽然看不见,却也知道他能够赶回来,费了多少努力。 所以当许有臻低声和她道歉,说对不住让她久等时,她展颜一笑,“无妨,我也是才到许家。” 婚礼的礼仪式就定在了黄昏。 许家的花厅里,端坐着许有臻的父母。 叶青彤和许有臻三拜九叩,在一片祝福声中,完成了大婚的仪式。 从今日起,她就叫许叶青彤,许叶氏。 人生四喜,久旱逢甘露,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 尽管错过了吉时,但能够嫁的人,是自己心悦的,这样的开心,令她整晚嘴角都向上翘着。 许有臻站在大红绸布妆点的新房里,手里握着红盖头的一角,瞧着烛光下笑得明媚灿烂的脸,张口笑道:“娘子——” 她要老式的婚礼,他就按旧式的称呼唤她,语气里带着几分缱倦和深情。 穿着大红的嫁衣,脸上挂着灿烂幸福的笑,此时的她就像一朵盛放的牡丹,炽烈,耀眼,灼着他的眼,也灼着他的心。 这样美丽的她,从此以后,就是他的人了。 许有臻伸手去拉她。 叶青彤身形一闪,坐到了红木打造的圆桌上,双腿交叠,一只脚微微跷起,扬起下巴笑意盈盈:“以后,我可就是你的娘子了,夫君可要记得三从四德。” 他顺着她的动作抬起头,在盈盈烛火中四目相对:“三从四德,可是女子所守,你今个,是要凌架夫纲之上吗?不过,娘子所盼,亦你家相公所愿。” 没等他们调笑完,屋里闹洞房的人已经有人高呼:“新郎亲吻新娘。” 满屋哄笑。 叶青彤垂首坐着,低垂了眼帘,唇角却微翘。 到底是谁这样调皮?叶青彤微微抬眸,看到了莫嫣然。 带头起哄的是她和叶紫苏两个。 叶青彤哭笑不得,娘家人这样拆台,还真是“亲吻新娘啊!”莫嫣然甚至上前推许有臻,让他快点行动,别磨蹭。 喜娘便在一旁拦着:“没这种规矩!” “虽然行的是老式婚礼,他们可都是留过洋的年轻人,你们说,西式婚礼里,是不是要新郎吻新娘?”莫嫣然笑闹。身边的年轻们都跟着她起哄。 虽然是留过洋的人,他们之前也不是未曾亲吻过,但这众目睽睽之下……叶青彤头越发垂的低下去。 许有臻那双因为总是握枪,有些粗糙的手,轻柔温暖地抬起她的下巴。 在一片哄笑和尖叫声中,他有些干、有些凉的唇落在她柔软娇嫩的唇瓣之间,轻轻地吻。 叶青彤羽睫倾覆,掩盖住了情绪。 然后,在满屋子的哄闹声,喜娘劝着闹洞房的人出去,好一阵喧哗之后,新房里才算彻底安静下来。 许有臻还要出去给客人们敬酒,叶青彤坐在新买的大床上,望着那对大红鸳鸯双人枕,久久没有挪眼。 等许有臻一身酒气洗了澡回来,本来端坐在床上的叶青彤已经换了睡衣。 蕾丝绸缎睡衣贴着身子,勾画出她美好身段,领口微微敞着,露出一抹净白。 见许有臻从里面的浴室出来,叶青彤拿过毛巾,要帮他擦湿漉漉的头发。 因为离得近,她领口向下的山峦在他眼里一览无余,许有臻拉着浴巾的手不由自主松开,喉结滚了一下。 他一下子抓住叶青彤的手,猛然将她拉入自己的怀抱。 叶青彤手里的毛巾掉了下去,她轻轻搂住许有臻的腰。 齿颊间都是彼此的气息,两个人的呼吸都乱了几分。 说: 正在搞三周年庆典活动,大家去参加啊,签到充值什么的,都能参加百分百中奖的抽奖,挣积分拿读书券,还有免费的书看。智能手机用户,下个安卓版的客户端,就能得一张抽奖金券和1000读书券(这个我是亲试过的),总之好礼多多,的书友们,不要错过噢。周年庆的狂欢活动,到本月底。直达地址—— 第111章 婆媳 许有臻吻着叶青彤往床上去,直到两人跌坐在床上都没松开。 倒下去的时候,碰到了硬硬的东西,叶青彤反手一摸,是花生红枣桂圆之类。 她突然记起之前喜娘将金钱彩果撒向百子帐中时唱的撒帐歌,不由面上红霞愈炽。 撒帐东,天上初亭织锦梭,并蒂荷花连根生,鹊桥搭就渡银河。 撒帐西,交颈鸳鸯成一双,罗帐里面恩爱长,**巫山琴瑟和。 撒帐南,人来福地十分喜,凉月好风庭户爽,醉倒金乌彩烛明。 撒帐北,宜家宜室旺子孙,佳偶天成结同心,**意满订鸾歌。 没有容她多想,身边的人已经把床上的金钱彩果都扫到角落,咬着她白白嫩嫩的圆润耳垂说:“别担心,我会非常小心的。” 叶青彤迷蒙着双眼笑他:“我知道,你有经验嘛!” 许有臻下力咬她的耳朵,“竟然敢嘲笑夫君,一会儿好好惩罚你。” 叶青彤的耳朵被他咬的一阵酥麻,整个人都软了下去,只两只手还在顽固抵抗。 明知道这是不可能逃得过的事情,却还是因为羞怯不由自主想推开他,哪怕晚一时一会,也都是好的。 许有臻压紧她手往胸前揉去,他掌心滚烫揉得她全身也跟着发烫起来,好不容易舍得放开她那两捧软玉温香,又抱着她的纤腰往自己身下送,那腰身细得让他担心,担心一会儿会被他撞得折断…… 这是他的新娘子,他的女人,许有臻每念及此,都觉得心花怒放。 他低笑着,在叶青彤耳边轻声诱哄:“别怕……宝贝儿,一会儿你就知道好了,老爷子还等着抱孙子呢,你总这么推我怎么成……” 就这么心肝宝贝的哄着,吻着揉着爱着……直到她渐渐不再挣扎,身子柔软如水一般,依着他顺着他。 云散雨收之后,许有臻心满意足地看着身下的人:齐肩黑发散了一枕,连鸳鸯红枕都比不上她那张桃花面来的娇艳,浑圆的肩膀曲线弯弯,走进去就会注定迷失,细细白白的身子上,有一个个他刚才轻吮后留下的印子……想到刚才她任自己任取任予,不由一阵怜惜。 原本想着这是她的第一次,要温柔些对她的,毕竟,她是自己视为至宝的珍罕,她那么好,值得他温柔相待。 可是碰到她的身体才知道要慢,要轻,要缓的温柔有多难,看着她咬牙忍疼的样子,他想停下来给她安慰,可身体根本不由他控制,自作主张的深入更多,掠夺更猛。 这一夜,就是在这种想把她捧在手心又想把她揉碎在身下的矛盾中过的。 第二天一早,想着要给公婆奉茶,尽管浑身酸痛,叶青彤还是努力挣扎着起床穿衣洗漱,为了掩饰颈上的吻痕,她还特意穿了件高领的水红色织锦旗袍,谁知等她和许有臻下楼,许乐福夫妇已经坐到桌边,在等他们吃早饭了。 远远就看到婆婆那一脸的不痛快,叶青彤心知不好,这个早上恐怕得受些折腾了,不过看看旁边许有臻的眼神,她又觉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她又不是头一天知道婆婆不喜欢自己,而且这种不喜欢根本不是她讨好奉承就能改变的。 她打定主意骂不还口,打不还手——毕竟,依许家的门风,婆婆打她也不可能,顶多就是言语上刺上几句,全当耳边风就是。 该有的礼数,该孝敬的地方,一分也不少,她不信婆婆能把她怎么着。 边走边低声交待许有臻,“不管妈说什么,你都别开口,你越护着我,她越不高兴,觉得你娶了媳妇忘了娘,没事的,我能应付。” 看到新媳妇低眉顺眼给他们奉过茶后,跟着许有臻身后悄无声息地落座,许母冷哼了一声,说:“我们家里最尊贵的人都坐下了。现在可以开饭了吧?” 之前许乐福就警告过她,不许她在媳妇敬茶的时候发难,她强忍下了,到吃早饭这会儿,已经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上,不发作出来怎么都不痛快。 陈琳本想附合她两句,毕竟,在她心里也有些怪叶青彤下来晚,害得他们几个人坐了半天冷板凳,但大太太一大早的,说话这么刺耳,再看着旁边许乐福变了的脸色,看着叶青彤不自在的神情,她转了转眼睛,张罗着开饭打岔开大太太的话,还亲自问叶青彤平日在莫家早餐吃些什么,爱喝牛奶还是粥。 之前打定了主意,叶青彤当然不是真不自在,不过是想着恰当的示弱,能够令婆婆顺着点气。 这一大早上的,两人要是铿锵起来,难做的还是许有臻。 不管陈琳出去什么心维护自己,她都接受这份好意,轻声细语地回答陈琳的问题,还带着些女孩子的爱娇说:“粥最滋养脾胃了,喝牛奶可以补钙,对身体也很好,我常常拿不定主意,要吃哪一样呢,陈姨您这么会保养,平日里显见是个会吃的,您教教我呗。” 陈琳看了看她,虽然只不过虚长叶青彤几岁,她却摆出一副长辈的慈爱模样,“你这孩子,家里又不是吃不起,喜欢就两样都吃好了,先吃粥把脾胃补着,再喝牛奶,不就齐全了?这边还有好些小菜,你看看喜欢吃什么,让佣人给你布菜……” 许母在一边愤愤,许有臻端起牛奶慢慢喝着,放下碗时看到父亲盯了母亲一眼,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看样子,根本不用自己说什么,有父亲在就够了。 他心里偷笑,自顾自地拿了块面包,抹上果酱。 许母看着陈琳和叶青彤言笑晏晏,倒像她俩是婆媳一般,脸色越发难看,正要发作,就听见叶青彤语气温顺的说:“妈,今天是我不知道家里规矩,下来晚了,以后不会了。今个这红枣粥味道不错,您吃一点。” 她盛了多半碗粥,站起身,双手递给婆婆。 许有臻心里一直认为叶青彤的性格是外柔内刚,没想到她能这样和母亲低头认错,心里对她更是怜惜。 一旁的许乐福放下筷子,脸色温和地说:“新媳妇三天大,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这一家人啊,到齐了就是饭点,有什么晚不晚的。是我们人老了,起得早,你们要都顺着我们的时间,得少睡多少觉?不用理你妈,她这是端婆婆的架子,有佣人盛粥,你忙活什么。” 许母不满地看了看许乐福,并没有接过叶青彤手上的粥碗,倒是指着许有臻对许乐福撇嘴道:“他一年到头能在家吃几顿饭啊?真要人到齐了才算饭点,看你能撑多长时间,只怕饭点没到,人倒饿死了。” 许乐福不高兴地看了大太太一眼,“一大清早,说死啊活的,你也不嫌晦气。” 许有臻见叶青彤微不可见地对他摇了摇头,不动声色道:“知道了,妈。以后我们会尽量早些下来吃饭,我以后一日三餐,没事都会在家里吃。” 旁边的陈琳接过叶青彤一直端着的那碗粥,伸手接过去圆场道:“太太不爱喝红枣粥,我倒是很喜欢,给我吧。红枣养颜,你看我这皮肤,全靠每天吃几颗枣呢。” 喝了两口粥,陈琳喜气洋洋地说:“这娶媳妇就成大人了,阿臻刚才说的话多让人爱听,家里添了人口,阿臻再常常回来吃饭,这个家就不会像从前那么冷清了,等明年再添个小宝贝,咱们许家啊,就越来越旺了。” 叶青彤知道这会儿她要是接陈姨娘的话,只怕会惹得婆婆更不痛快,索性不说话,只抿着嘴坐在那儿笑。 她本来生得美,这一笑更是如同花朵一样惹人怜爱,就是许母,也觉得她这笑容很讨喜。 但一想到,自己的丈夫就是因为叶青彤的母亲,多年来一直对自己不冷不热的,甚至因为有几分相像,讨了陈琳回来做姨娘,心里更是烦躁。 她丢下筷子,“不吃了,过了饭点,我什么也吃不下。” 说着就要站起身。 许有臻一把拉住母亲,讨好地说:“妈,你胃不好,可不敢空着肚子,多少吃一些。” 他卷了张葱花饼,递给母亲,“这是你最爱吃的早点,吃了再喝些粥,慢慢养着,胃也好受些。” 这个冷面冷口的儿子,几时对她这么孝顺过?许母在心里冷笑,但到底舍不得许有臻难得的关心,坐了下去,慢慢吃起饭来。 许有臻看看母亲的神色,有些黯然:或许,自己从前确实太不擅长表达感情了,这么一点点关切,都能令母亲欣喜。 叶青彤暗地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早饭后回房,叶青彤叹了口气,转头小声的问许有臻:“就为了八百年前的旧事,妈就那么不喜欢我啊,要怎么着,她才能改变对我的看法,这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多好,要总这么吃饭,早晚没病也会气病的,我倒无所谓,就怕妈成天这么见着我都呕气,把她自个身子气坏了。” 说: 因为净网行动,嘿嘿,肉肉就没啦,点到为止,请同学们自行脑补洞房花烛夜的场景。 今日双更,二更15:00前 第112章 渔翁 叶青彤的担忧,许有臻没当回事,捏捏她鼻子笑着说:“别担心,我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陈姨才进门那会儿,她一样没少给人下脸子,后来呢,也就是偶然说陈姨几句狐狸精,有什么好吃好喝的,从来没短过。她这是怕我娶了媳妇忘了娘,给你下马威呢。” 见叶青彤皱着眉,他揉揉她的眉心又道:“这屋里,除开我,还有陈姨还有我爸,都护着你,我妈一个人,独角难成戏。你就放宽十二个心吧,哎,也是最近时局紧张,要不然,爸他们要去法国旅游,我正好带着你一起去渡蜜月,旅途中最容易加深感情,说不定等回来的时候,你们就成俩母女一样的感情了。你啊,就是事事都求完美,见不得跟前的人有一点不和,习惯就好了。” 说到时局,叶青彤想起一事,问他道:“你之前三天,做什么去了?” 许有臻面色一沉,“你别问了,这事你什么都不知道才好。家里的人对外都不曾说我那三天不在,全都当我在准备婚事。” 叶青彤知道事关重大,许有臻不讲,只怕是连累她,但如今她已经嫁给了他,夫妻一体,有什么祸事难道她以一句不知道就能逃脱? 想了想,她婉转问道:“怎么都没有见小林?他和你兄弟似的,怎么会你成亲都不在?还有安安和阿秀他们,怎么这两天都没见人?” 许有臻脸色更加阴鸷,顿了顿才道:“安安由阿秀和钱妈一周前就带着到杭州散心去了,有保镖跟着,没什么事。” 阿秀带着安安出去,是为了让她在新婚的时候不尴尬,但避而不谈林绍峰,这显然是出了事。 叶青彤握住许有臻的手,恳切道:“阿臻,我们如今成了夫妻,你有什么事情需要瞒着我呢?若是军国大事,确实不适合告诉家人,但小林他若是和你出去受了伤,你有我这个医生帮着救治,怎么都比从外面找人可靠。难道你以为,真有什么事,他们会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放过吗?别自欺欺人了,从我进了许家的门,就和你拴在了一起,事事与你休戚与共……” 许有臻沉吟半晌,“你不怕吗?” “怕。”叶青彤坦然道:“但从我决定嫁给你的时候,就知道要面对怎样的生活,这世间的事情,并不是你怕它就不会来的,与其怕,不如想想如何解决问题。你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我心里也有个底,免得将来糊里糊涂的被人利用了去。” 出了什么事? 听到叶青彤的问话,许有臻陷入沉思,良久,他闷声讲述道:三天前,我听说日本人做下了毛家岭血案,一时激愤,就带了十几名非常可靠的兄弟去了青岛。 …… 从金陵到青岛,开车只需要**个小时,许有臻他们一路急赶,到达青岛时,天色刚刚黄昏。 许有臻的打算是,借德国人之手给日本人一个教训,而后,将帐算到德国人头上,这样一来,日德鹬蚌相争,金陵渔翁得利。 因为说动了德国人,加之计划妥当,他们这一次的行动,胜算很大,为了保险起见,到达青岛后,他们没有着自己军服,也没使常用的武器,而是全改成了德军的装备,至于相貌,到了夜晚,谁会想到德军里还有人是假扮的? 林绍峰的德语很好,所以这一次行动中所有和德军相关的对话都由他来讲。 他们的计划是,偷袭日军二等巡洋舰-丽千穗号。 丽千穗号全长七十八米,宽十二米米,排水量为三千八百吨。两公路蒸汽轮机有七千六百匹马力、双浆。航速十九节,主要武器二百六十毫米舰炮两门、一百五十毫米舰六门、七磅炮两2门及小口径机关炮十四门、水面鱼雷发射管四具。 倘若能将丽千穗号击沉,无疑,会减少青岛的很多伤亡。 表面上看,此举虽然帮了德国人,但当日德两军打得不可开交之际,青岛的中**队,就能隔岸观火,更好的保护青岛居民。 损耗敌人的兵力,和敌人的敌人暂时结为盟友,本身就是在壮大自己。 站在港口附近一个旅馆的房间里,许有臻拿着望远镜,可以看见丽千穗号的甲板上密密麻麻的日军。 巡洋舰上白底红日太阳旗上在夜风中招展,还扯着许多花花绿绿写着日本语的如林旗帜,看不清晰上面的字,但想想,也无非是动员、号召、鼓励,说些日本必胜之类的话语。 这些,对于曾在日本留学的许有臻来说都不陌生。 甲板上,那是伊东大佐统辖的海军精兵。 “原来这就是伊东的阵仗啊。”段副官在一旁咧嘴笑道:“跟着少帅,咱们也算有机会见识见识。” 甲午战争时期,伊东大佐曾任日本海军联合舰队司令长官,连给前朝北洋水师提督的劝降书,都是由他写的,是个很懂得知时通变的人。 丽千穗号在他的带领下,不光是在甲午战争中把北洋水师打得落花流水,还曾在当年八月炮轰威海卫,九月参加黄海大决战,十一月参与占领大连港和旅顺口,在北洋水师全军覆灭后,又南下攻打澎湖列岛,长期驻扎台湾的基隆。 丽千穗号,十年前还曾参加日俄战争,是日军的主力战舰。 和这样的一支战舰,和这样一位长胜将军交手,确实是很长见识。 许有臻没有说话,面色沉沉,默默地在心里计算着人数。 浩瀚的大海上,丽千穗号就像一条永不沉没的战舰,上面的日本军士密密麻麻,似乎数不清似的,他约摸估算,应该有三百五十名之多。 天边雷声音滚滚不停,可能下一刻就倾盆大雨。 是好时机,也是坏时机。 这样的天气,风大浪高,更有利于他们接近丽千穗号,但鱼雷的发射角度,还有返程,都会受影响。 “德舰S-99号雷击舰还没有到,会不会变卦?”段副官看着天边的黑云,听着阵阵惊雷,有些担忧。 林绍峰一派轻松,“放心吧,送这么个大功给布鲁大尉,他怎么会舍得不来?少帅连后路都帮他想好了,鱼雷击沉丽千穗号后,他们就和青岛这边投降,申请政治庇护,护送至金陵,再返回德国全身而退,回去后,他们就个个都是德国的英雄,这上好的买卖,他要放弃了,才是傻瓜。” 但等了半个时辰后,大公岛外海上,还是看不见S-99号雷击舰的影子。 “格老子的!说好趁着月黑风高,打日本鬼子一个措手不及,到这个点了还不来,这算怎么回事?要是他们不来,难不成让我们抱着炸药上去?”一个将官跳脚骂道:“那个大尉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故意坑我们!现在可怎么办?” “少帅。”看到许有臻的脸色不愉,林绍峰上前喊道,“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虽然我觉得按之前和布鲁大尉谈的情况,他应该不会不来,但眼下丽千穗号要是离了大公岛这个点,咱们更不好下手,得想法拖他一拖。” 许有臻放下望远镜,看着自己的身后除了自己带来的十几名亲信,还有从青岛当地调的百来个兵厅,和丽千穗号的日军相比,差不多是以一抵三的比例。 对方还占着地利。 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和布鲁大尉联系上了吗?”他问道。 身后的亲随应声道:“还没有,电话一直打不通,又不敢告诉他跟前的人究竟是什么事情,怕日军窃听。” “不如,咱们改日再下手?”段副官说道。 “少帅,要是现在改期的话,所有的准备都要重新来过,而且,恐怕夜长梦多,要是被对方发现半点蛛丝马迹,咱们可就功败垂成了。”林绍峰一脸焦急。 许有臻当然明白这个可怕的结果,但他也明白如果没有布鲁的配合,他们将要面临的可怕结果。 战还是不战,时间不容他多想。 第113章 海战 看到许有臻不语,林绍峰等人也都迟疑一下。 “少帅,我们不如再稍微等上一刻,除了电话,我还派了小齐去打探消息,再过一会,他应该回来了。咱们如今万事俱备,所欠的不过是布鲁大尉这一个东风。”林绍峰说道,一面向前几步,指着窗户外,肉眼根本看不见的丽千穗号,“而且,今天月黑风高,加上暴雨将临,咱们也算有一半的胜算。” 只有一半的胜算,而且得用渔艇偷袭,这就意味着为了这一半的胜算,他们要全军覆灭在此。 当初虽然出于一时激愤,但许有臻并不是一个头脑发热的人,要是为了必胜的结果,还可一搏,现在为了这一半的胜算,就要搭上他们所有的人…… 他已经打算叫撤。 “少帅,少帅,”一直在旁边小屋打电话的勤务兵人未至,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他们说让咱们拖一个小时,就赶过来。” 许有臻眼中光亮闪烁,“那咱们就执行第二套方案,拖上一个小时!水性好的,随我换日本军服。” 段副官见群情激昂,本想说出口的“万一,他们说话没算数,一个小时后没有来呢?”默默地咽回了肚里。 ………………… 一艘日本小战舰上,载了七八个人,远远的就用灯光给丽千穗号打信号。 “大佐,是咱们的人,要求登舰,可今天的电讯里都没提这事,是不是有什么变化?”伊东大佐所在的船长室里,一个矮胖的日本军人汇报道。 正在看海事地图的伊东大佐漫不经心,“能有什么变化?这个时间来丽千穗号无非是上峰在咱们离开大公岛前慰问嘉奖罢了,今天海上风大,一时没有信号也不足为奇,回光,让他们登舰。” 战舰横靠上巡洋舰丽千穗号时,舰舷时发出当当的声响,穿着一身雪白制服的许有臻,一个箭步跳出来,跨上舷梯。 在大公岛的外海上停着的丽千穗号,随着风浪波涛起伏,灰色的舰身和大炮在夜色中已经看不清楚,舷梯在一点点灯光的照映下,只能看见个轮廓,许有臻身手矫健地从陡直的舷梯爬到舰上,令甲板上的军士们肃然起敬。 果然是大日本军国的精英啊,在这样风雨飘摇的情况下,都能身姿不变。 许有臻一行人上了军舰,向着夜色中基本看不清的军旗行礼之后,方才转向了伊东大佐等军官,行礼。 姿态标准,姿势优雅。 虽然看不分明,伊东大佐还是看见这位领头的少佐所穿的海军常服,肩绳是银色的。 银色肩绳,是皇族的象征。 难道,他的功绩连天皇都知道了?伊东心里一阵激动。 许有臻用十分标准的日本语道:“感谢大佐准许我们登舰,我是宪仁,请多多指教。” 果然是皇族,只有皇族才没有姓氏。 不光是伊东大佐,甲板上的军官们眼睛都睁圆了。 其实夜色里,昏暗灯光下,他们并没看清楚什么,但感觉上,这位刚刚登上舰的海军少佐,朝气蓬勃。 虽然只是少佐,可这是皇族的人,他们誓死效忠的天皇陛下,竟然派了皇族的人来慰问他们。 他们看这眼前这个身穿浆得笔挺的,钉着镀金钮扣的白军服,戴着白手套,接过后头军士递过来长望远镜,满脸朝气的海军少佐,把身子挺得更直。 “不知宪仁少佐这着着急前来,所为何事!” “这次的海战,你们打的很好,上头派我来向伊东大佐学习,当然了,还有给大佐和您所辖丽千穗号的奖励,物资方面的奖励,随后就会运到。大佐您也知道,今天海上的风浪实在太大,所以下官就做了先锋队。”许有臻恰当地表现了敬佩和皇族的傲慢。 “等物资一到,就开始嘉奖仪式,只是要耽搁你们离开大公岛的时间,而且,今天要晚睡了。” “没事,为天皇效力,是我等的荣幸。” “既然如此,就请大佐您带我参观参观丽千穗号吧,这可是我大日本帝国海军的骄傲……” 许有臻顺着前甲板走去,脚底下铁甲板在风浪中也很稳很厚重,即使海面上的巨浪像一座座小山似的排排压来,发出阵阵骇人的涛声,丽千穗号这庞大的战舰也不动如山。 舰艇里,强有力的机械设备、活跃的青年水兵、重炮和伊东大佐的井井有条战略思维,构成了丽千穗号不败的神话。 幸好,也正是因为从未败过,伊东大佐的警惕心才会不高,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有人敢假冒日本军官到他的舰艇上来送死。 参观、闲谈花去了多半个时辰,许有臻方才对伊东大佐致歉道:“看样子,今天的风浪实在太大,他们无法及时赶过来了,不如今晚就在大公岛停歇,明天一早等风浪平息,咱们再行嘉奖?” 伊东疑惑地看了许有臻一眼,“按时离开大公岛,这可是上峰的命令,如果今天不离开,明天就赶不及到达连云港,会影响战事的,这个道理,宪仁少佐不会不明白。” 许有臻打起哈哈,“军令只说让大佐明日午时赶到连云港,并未限令你几时离开,我看丽千穗的情形,就是明天一早走,也应该赶得及到达,怎么,我判断错了?” 他有些遗撼地说:“看样子,丽千穗号比我想像的,还是要差一点点,这次看了你们的情形,我还打算回去和他们说说,让丽千穗号擢升为一等海防舰……” 升为一等海防舰?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官职也能升一升,从大佐变为少将了? 伊东连忙道:“宪仁少佐果然慧眼如炽,如果明天一早出发,中午完全来得及到达连云港,我之前想着连夜动身,也是为了稳妥起见……” 许有臻半是崇拜半是赞许道:“难怪我来之前,他们都说让我和您多多学习,做事这样稳妥,事事考虑周全,知事而变通,大佐真是我大日本帝国的精英……为了保证明天能够顺利交接物资,早些抵达连云港,大佐请下令让士兵们早些休息吧,这样也有体力,更好的应对即将来临的恶战。” ………………… 深夜,丽千穗号的大部分水兵随着波涛的起伏早已入睡,甲板上只有几名水兵在忙碌着。 由于警戒,舰上实行灯火管制,只有主桅及舰的首尾等处有几盏小灯发出极黯淡的微光,如果有人仔细看,会发现那几个水兵,正是许有臻等人。 将值夜的水兵放倒之后,他们已经将系在丽千穗号上那个小艇里的水雷在其航线周围安置妥当,准备再给舰上安上几个炸弹,就乘小艇快速离开。 “你们在干什么?”突然,一个起夜的水兵发现了异样,质问道。 被他揪住的那个士兵,一句日语也不会说,支支吾吾,无言以对。 “八嘎——”看到炸弹,那水兵一脚将士兵踹倒在地,拿起胸前的哨子,就唤命般急吹起来。 哨声在静寂的夜空中,分外明显。 这是伊东给丽千穗号上每个水兵配置的钢哨,为的是遇到紧急情况,能够第一时间将其他人唤醒。 “来不及了,快撤——”段副官居一把拉住想去救援士兵的林绍峰,“按照丽千穗号的航线,预计五分钟后会驶过咱们布下的水雷,他们的人马上就会赶过来,咱们顾不上他了,再拖延下去,大家都要死在这里。” 但他这一把没有拉住,林绍峰还是冲了过去。 这一耽搁,已经有水兵从船舱里来到甲板上,见此情形,和林绍峰撕打起来。 许有臻此时在军士的护卫下离开舷梯,准备上小艇。 看见林绍峰的情形,拔出佩枪,就要回去。 紧跟其后的段副官一咬牙,“少帅,你先走,我去救小林。” 他一把推着许有臻,对其他两个军士说:“快,护着少帅先走——” 军士拉住挣扎的许有臻,将他裹挟到小艇上。 等他们解开小艇系在丽千穗号上的绳子,甲板上已经是枪林弹雨,他们还想再等,突然间一声巨响传来,舰体发出强烈的颤动,接着就像被什麽东西撕裂一样发出“嘎巴、嘎巴”的巨大响声。 这是已经触发他们布下的水雷了。 “少帅,船要沉了,咱们得快走,不然这边的炸药再爆炸开,就没机会了。” 许有臻知道再等下去,大家都得同归于尽,朝着火光冲天的丽千穗号,默默敬了个军礼,他轻声道:“走——” 顷刻间又传来一声巨响,才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水兵们尚未完全清醒,舰体已经倾斜进水,那冰凉的海水带着怪叫从舰舷的破口处喷涌了上来,舱内一片混乱。 不久,尾舱又传来几声低沉的爆炸声,应该是放在尾舱的炸药被引爆了。 短短五分钟的时间,舰长伊东大佐及二百九十余名水兵全部葬身大海。刚才还十分惊恐噪杂的海面上,瞬间剩下的只有涛声依旧。 除开最早醒来,还有在甲板上作业的十多名水兵在舰沉之前弃船跳海,被邻近驶来的日军小船救起,幸免于难外,丽千穗号上的全体日本官兵,均没有逃过这次海难…… 说: 周末了哈,大家都去玩噢。 今日单更。 推荐书友故山丘的新书《进击的弃妃》异世再生的梨衫以为自己内心足够强大,可当一场又一场的阴谋、阳谋接踵而至;当王妃变成弃妃;当浓情淡如凉水;她却始终只想知道,自己之于他,是心头的朱砂痣,还是履下的垫脚石? ,已经有十五万字,蛮肥的,她还有完结文《碧玉歌》坑品很好,大家可以放心跳坑。 第114章 时局 听完讲述,看看许有臻的表情,叶青彤问道:“小林他们,是被当成日本军士救走了?” 叶青彤判断,如果是遇难了,许有臻不会问她怕不怕,只有林绍峰他们被当成日本军士救走,才会牵扯到许有臻他们的计划被揭穿,出现金陵政府为熄灭日方的怒火,做出舍军保帅的举动来。 如今许有臻的神色,分明是顾虑超过担忧,这也说明,林绍峰他们都还活着。 如果他们真出了事,就算许有臻能赶回来成亲,也没有心思洞房吧。 果然,许有臻点头道:“我们这次,只有安装水雷的两个人受了重伤,没有大的人员伤亡。爆炸还没开始,段副官就拉着绍峰跳了海,他俩水性都不错,所以还好。后来就被赶过去的日本军舰当成他们的人给救了,段副官的日语还不错,可以蒙混过关,绍峰听说被礁石撞了头部,什么都说不出来,但其他救上去的日本军士,有人说看见他们放了炸弹,说他们是暗探,加上日本军方证实,当日并未派人前去慰问丽千穗号……” 显然,除非另有转机,林绍峰他们很难洗脱罪名。 想到林绍峰那张脸,只怕到金陵一问,无人不知他是许有臻的手下,叶青彤冷静地说,“小林执行这次任务,有没有易容?还有,后来布鲁他们有没有及时赶过去?” “他那张面孔,你也知道,很招眼。之前我本来不打算带他去的,正好那几天忙着打听日本攻打毛家岭的事情,他一直没顾上刮胡子,倒和平日里不怎么像,加上他德语说的好,就带了过去,到青岛时,又加了些胡子,把他变成了个络腮胡,就是我当面看他,也认不出来。” 许有臻揉了揉眉心,“我和段副官,都找青岛那边专门给戏子们化妆的高手换了换行头,所以不担心会被人一眼认出。只是这长久拖下去,总有眼利的……布鲁在我们下了丽千穗号不久赶到,最后还发了记鱼雷,所以它才能沉的那么快。” “当时,日舰舰体的碎片击中了相距不远的S-99号雷击舰,导致烟囱、舵叶转向器及甲板多处受损,由于远处的日舰已经开始向该海域集结,返回港内已不可能,所以我们上了布鲁的S-99号以后,就将所乘的日舰击沉,一并往南撤退,驶过了胶南……上岸后,布鲁就立即向当地政府投降,由我军护送一起返回了金陵,布鲁一行人,目前在德国领事馆。” 当叶青彤听许有臻讲,S-99号由于舵叶转向不灵,舰体侧舷出现渗水,只能沿着海岸线行驶,黑暗中不慎撞上暗礁,触礁后,德军索性用舰上的水雷将舰体炸毁,以致于日舰到达胶南境内S-99号时,除了一些舰用海图及航行日记之类文件和损坏的轻型武器,一无所获,不由赞叹,“你们这招破釜沉舟够厉害的,日本人肯定气坏了吧?” 许有臻点点头,“可不是,日本军方当即就同我们交涉,要求将S-99号拖走,被我方以其行动范围已超出了日德两国交战所划定的界限为由拒绝。今天,布鲁会公开承认丽千穗号沉没是S-99号德舰的鱼雷击中要害所致,德国驻公使会向我们的政府交涉。我都安排妥当,全国各大报纸,会对此一片斥责,迫于压力,政府也得再次重申日德两国的交战区域,反对日军在区域外的任何军事行动。” “等三方交涉完,S-99号连人带舰都会交由我们处理,布鲁他们,将依归国程序允其返回德国,成为德国的英雄。虽说这一次,他也想用最小的损失获取最大的利益,但到底赶过来了,所以我还是按原来商定的,保他们平安,这样一来,德军也会承我们一个人情。” “日方会不会老羞成怒?”叶青彤担心地问。 “当然会。”许有臻傲然道:“但他们也会有所收敛,知道我方并不会任由他们为所欲为。不管怎么说,这次,我们总算讨还了毛家岭这笔血债,叫他们明白,犯我河山就得付出代价。” 叶青彤看着他冷峻沉敛的的面容,锐利似鹰一般的眉眼:这个男人,是她的男人,他壮志凌云,心怀家国,即使是这样的时局,他也不甘任人摆布……她的心里,升出一股子骄傲,为他而骄傲的情绪。 这股子情绪,令一向冷静、沉稳的叶青彤有热血澎湃之感。 只是想到如今的局面,她的眉宇还是黯了黯,“可眼下,小林他们两个,怎么办?” 沉默了半晌,许有臻方道:“我们原来商定,要是万一被捕,脱不了身,不成功则成仁。眼下,因为绍峰头部受损,听说日军将他们转到了金陵,打算请个好的脑科大夫给看一看……” 叶青彤眼睛一亮,“史密斯大夫就是这金陵城里最好的胸脑外科大夫,我可以给他当助手,到日本人那儿探探情况,想办法把他们两个救出来。” 许有臻苦笑,“这事正在风头上,要想救出他们谈何容易!” 看见叶青彤脸上的沮丧,他拍了拍她的手道:“不过,我怀疑绍峰是为了避其锋芒,所以假装头部受撞导致失语,你若是能借此机会前去,帮着探一探具体的情况,我们也好决定下一步怎么办,这件事,就拜托给老婆大人了……你自己,也要万事小心。” 知道许有臻担心这事牵连到自己,叶青彤忙给他一个宽慰的笑容,“放心吧,我可是脑科手术的高手,实在不行,就给小林来个弄假成真……” 看到许有臻变了脸色,她笑道:“开玩笑啦,我会设法的,放心吧,外科医生的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我不会被日军吓着,你不知道,上学时我可是系里话剧团的名角,演这么点戏难不倒我的。” “噢——”许有臻恍然大悟,“从前你和我父亲说那出歌剧是帮室友对台词时学的,原来是假的,根本就是你自个担纲主演……我就说嘛,帮着对个台词,怎么可能唱念做打俱佳,你这个鬼丫头,还有什么瞒着我们的本事?” 叶青彤斜睨着他,似笑非笑道:“那晚,你去了?” 许有臻被拆穿,连忙讨好道:“嗯,后来,有时间就过去看了看……老婆,你别生气,我真不是晾着你,确实是忙,再说,那天晚上,我要先就去了,怎么能看到你唱歌剧?你不知道,就是那晚……我对你一见倾心……” “你就瞎掰吧,什么一见倾心,我看你每每见我的神情,倒像有仇似的,恨不得早早退了亲……” 没等叶青彤说完,许有臻的唇已经压了上去。 ………………… 次日开始,果然如许有臻所说,德国人在大公岛外海上将丽千穗号击沉,日本人企图借报仇之机,将日德两国交战的区域扩大,这条消息迅速传遍了全国。 一旦让日方得逞,扩大的交战区域,受苦受难的还是我方军民。日方在我境内公然挑衅的霸道行经,引来举国上下一片斥责之声,各大报纸纷纷载文。一时间,群情愤怒,各地学生组织游行,要求日本方面慎独自重。 连续几日,金陵城里四处都是抗议的人群,交通全部瘫痪,青岛当地,更是爆发了声势浩大的停学、罢工游行,将矛头对准毛家岭血案中日本令人发指的行为。 之前尚在观望的各地军阀也纷纷致电,声援铺天盖地的学生、工人游行,要求南方政府给予回应,保持中立,不要再当日本人的傀儡。 外交次长曹天润将各大报纸拿给许有臻瞧,气急败坏道:“许司长,您瞧瞧这些人,甚至北方内阁还有中央政府都公开表示支持学生、工人运动,他们这是唯恐天下不乱,等着看我们的笑话。” 许有臻假装一无所知,认真仔细瞧着甩给他的报纸,突然轻笑,指了两张对曹天润道:“青岛那边的声势,比咱们金陵可大多了……” 曹天润见他处变不惊,知道他是故意装傻,一时间语滞,气得脸色煞白。 他看着许有臻语气不善:“我怎么听金市长说,你和这事脱不了干系……” 许有臻神色依旧平和宁静,手指轻轻敲打报纸,对曹天润笑道:“真要是我就好了,宣扬出去,我可就成了民族英雄。你说,咱们明明可以真刀实枪的和日本人干上一仗,干嘛憋这股子气?这事一出,要是民心安抚不好,恐怕咱们得换外交官了。” 听到许有臻**裸的威胁,曹天润骤然盛怒,“许司长,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总统的意思,别得罪日本人,你这样闹起来,对咱们可没有任何好处。” 许有臻眼眸显出厉色,定定瞧着曹天润,“我哪儿有曹次长的本事,能搅乱这天下的时局?眼下,不得罪日本人,就要得罪德国人,得罪天下人,依曹次长之见,咱们如何能两全齐美,得些好处?” 说: 在官方努力下,今天《我当道士那些年》将会重新上架,这对道粉来说,真是普大喜奔的好消息啊。 提醒道友们密切关注。 今日双更,二更时间不定,大家晚上没事时再来转转吧。 第115章 探监 “自然是息事宁人,顺应时局,咱们派人安抚体恤毛家岭出事的死者家属,派人和学生、工人代表谈判,给他们画饼充饥,拖一拖,慢慢将这件事冷却下去……”曹天润提醒自己忽视许有臻的嘲讽之色,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几分,理智分析道。 许有臻摇头笑笑,也不跟他争执,淡淡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连北方和中央政府都知晓了,还能息事宁人?不管日本人做何打算,倘若他不想同咱们公开决裂,至也不希望这事搞大,但这样拖下去只怕事情一天天只会闹大。大总统到现在还不明确表态,他的态度曹次长真的看不出来?曹次长可知道,这事情闹得越大,越是能转移各方的注意力,日本人行事才会有所顾忌。” 曹天润一时无言,四下里寂静无声,微风吹动树枝簌簌作响。 曹天润咬咬牙,到底还是担心日方震怒,“要不,把那些各大报纸的主编还有主笔,都抓起来?要不是有他们煽动民众,事情也不会一发不可收拾,那些个文人,都是只会嚷嚷,真给他们动真章,肯定会转口风,只要他们重新写些有利大日本帝国的话,还怕愚昧的民众不跟风跑。” 许有臻拍了拍手,颔首冷冷道:“曹次长这主意甚好……你都拿定了主意,还和我来商量做什么?直接去做就是,只不过,念在同僚之谊,我可提醒你一句,之前的事,一提及你曹天润,都说是大汉奸,卖国贼,连我娶亲的时候,都受了牵连,这事要处置不好,只怕民情汹涌,烧你家房子的事都可能发生,毕竟,你能瞒一时能瞒一世?大家也不都是瞎子,什么都看不见,任你们行事……” 他指了指报纸,“这一次,可不光是青岛和金陵有所动作,全天下群起攻之,你抓得了金陵的报纸,还能管得住各省?而且,你确定咱们南地政府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讨日本人的欢心?长点心眼,可别到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搭了进去,成了熄灭众怒的炮灰。” 想到各地如同惊雷般滚滚而至的消息,曹天润脸色变了变,试探道:“那,咱们一起,劝劝大总统?” 许有臻将自己洗了个干净,“这个,我可不敢去劝,外交方面,是你曹次长的地盘,再不济,还有路次长和张总长,先前日本方面,多是你们三个在交涉,这一次,少不得要劳心劳力,代大总统分担些。” 他看看曹天润的神情,“你就和日本方面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让他们别争一时一地的得失,来日方长嘛。” 曹天润茅塞顿开,“对对,我这就去找他们合计合计……” 看到曹天润离去的背影,许有臻面色一沉,借曹天润他们之力,和日本人周旋,拖久一些,自己这边的重兵重炮准备也能充分些。还有那个金市长,可真会煽风点火,看来,得给他点教训…… 不管曹天润愿意与否,这一次,舆论界不仅把矛头对准日方,还全面攻击南方政府,整篇报纸都是在骂南方政府不作为,助纣为虐,南方政府在一片声讨中,已经渐渐失去民心,南地的总统被迫下野,由总理代任。 那些原本想看南地热闹、发电声援金陵、青岛工人、学生闹事的各地军阀,由于他们声援电文被南地政府的机要员“无意”泄露,被报纸拿在手里大做文章,倘若此时再发电撇清,定要背上出尔反尔,与南地政府蛇鼠一窝的骂名,无疑将自己推至风口浪尖,倘若不撇清,他们就成了声讨日方的一员。 各地军阀苦不堪言,他们发声援电文,不过是推波助澜,想让南地政府难堪,却因为讨伐风向的转变,将他们全部从看客被迫变成了声讨南地政府,和日本交恶的后援。 因为他们骑虎难下,声讨日方的队伍或真或假的壮大了不少。 在此情形下,迫于舆论,南方内阁不再向以往那样打太极拳,义正言辞的明确要求日德双方遵守协定,只在规定的区域内交火,不得殃及无辜。并再次以行动范围超出日德双主战争区域,拒绝了日方要求拖走S-99号的请求。 同时,借由此事,中央政府也再次重申日德两国的交战区域,反对日军在区域外的任何军事行动。 经过反复而艰难的交涉,日方终于同意放弃S-99号并交由中方自行处理,此事才得以和平解决。 布鲁等人,就在许有臻和德国公使的周旋下,交由德国人护送返德。 经此一事,日本之前的嚣张行为,总算略有收敛。 ** 林绍峰他们所呆的地方,说是日方关押受伤俘虏的医护室,其实更像是小型监狱,守卫森严,阴暗幽深,外面有高大铁栅栏,里面有荷枪实弹的卫兵,即使拿了日方的通行证,史密斯大夫和叶青彤还是被盘查了好一阵。 林绍峰穿着囚犯服,脸上的胡须如同茂密森林,令他一张脸看起来,只有眼睛和高挺的鼻子,其他全部被胡须掩没。 叶青彤看到他第一眼,闪过的念头是:不知道喝汤吃饭的时候,是不是得撩开胡子才能用上嘴? 林绍峰本来就不胖,如今看上去更加瘦,露在外面的肌肤都是伤痕累累,走路很慢,不光是因为戴着枷锁的原因,明显还受过重型。 看到叶青彤,他一片茫然,的确像是已经失忆失语的模样,瞧见日方的几个人在场,他表情瑟瑟,像是被打怕的样子,如同受伤的兽般哀鸣。 叶青彤只觉眼睛涩然。 林绍峰这样一个爱干净的人,身陷囹圄,体遭酷刑,只怕更难忍受的,是这里难闻的气味和无法洗净的屈辱。 陪他们进来的日方少佐说了几句话,翻译道:“这个人狡猾的很,到现在我们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脑部受伤,你们好好给检查下,如果有需要,就给他动动手术,让他好好想想,有什么需要说的。” 史密斯的中文,只限于日常简单对话,这样的时候,需要她根据中文,翻译成英语。 听了叶青彤用翻译过去的话,史密斯大夫点点头,出发前,叶青彤就同他说妥,他们在日方面前,尽量多做少说,免得露出马脚,需要说话,由她来讲,这样万一有什么差子,也可以推到语言不通,翻译有误上。 “让我们给他检查检查……”不再看林绍峰,叶青彤收敛了情绪,公事公办地对翻译说道,“看他的眼神,应该是真受了伤……到底要采取什么方法治疗,得检查了才知道……” 日本少佐听了翻译的话,瞬间煞气更浓,眼眸深敛,看上去更加阴森几分:真受了伤?那就得先治病。 他们本想,借专业人士的嘴巴,打破这个大胡子装疯卖傻的念头,也打破上峰认为这人还有用的侥幸,但若是真受了伤,必须得先医好他的头部,才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想到眼前这个人,还要白白浪费日本帝国的资源,日本少佐心里大为愤愤。 无视日本少佐的表情,认认真真给林绍峰检查后,叶青彤抬起头道:“他这个情况比较复杂,不是小手术,这里的设备不够……” 不等她说完,那个日本少佐就打断了她,用生硬的中国话说道:“不管多复杂,手术必须在这儿做,这个人非常重要,不能到外面去,实在不行,我们宁可放弃救治他。” 叶青彤心里暗叹了口气,和史密斯叽里咕噜说了一阵,为防日本人能听懂英语,他们说的都是正事,全部都是有关林绍峰病情的讨论。 而后,她神色凝重地说:“我们知道了,如果是这样,得回医院把相关的设备搬过来,这个恐怕得准备两三天。放心吧,虽然麻烦些,但这个人手术之后康复的可能性很大,不需要放弃。” 这最后一句话,明里虽然是说给日本人听的,实际上,是告诉林绍峰,他们正在想赢救的方法,让他和段副官不要放弃。 留意到林绍峰的眼睛眨了两个,叶青彤知道,自己的暗示,他收到了。 因为所有的检查都做完了,叶青彤他们也无再留的理由,就给日本少佐说了告辞,打算离开。 林绍峰身体陡然一晃,嗓子里便是一股腥甜,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在场的人大惊失色,那位日本少佐更是慌道:“刚才不是说没什么大碍吗?怎么他这会儿倒吐血了。” 听了翻译所说,叶青彤明白过来,先前日本人所说放弃、不在意林绍峰死活之类的言语,不过是说给他们听的,实际上,林绍峰对于他们而言,大有用处。 她意识到这个时候,林绍峰用这样的方式,其实是在提醒她,连忙改口道:“我刚才检查的时候,觉得他似乎感染了什么病症,因为我们是胸脑外科的,对这样的症状也拿不定主意,他这一吐血,倒验证了几分。为保险起见,你们这几天最好将他隔离,以免传染给其他人。” 说: 今天真高兴,道士重新上架。十多年未见的上铺好姐妹联系上了,不远千里相会坐一块喝酒~真是好运气的一天。 早八点的更新推迟,等我睡醒之后吧,同学们中午再来看,么么哒~ 第116章 计划 看到日本少佐怀疑的眼神,叶青彤掩着口鼻指了指林绍峰吐到地上的那口血,“你看,那里面不光有血,还有些脓——” 顺着她的目光,众人都看到地上那口血,确实还有些别的东西。 而林绍峰似乎为了验证她的话,脸色更是惨白,将身体绷得紧紧的,再次低头吐了口鲜血出来,叶青彤见状,往门前退了两步,惶然道:“史密斯大夫,您看这……” 史密斯大夫皱了皱眉,边往外走边说:“咱们出去说,这病万一染上,可不得了。” 叶青彤先前说可能是传染病时,那个少佐还有些不信,这会儿见他们如此作派,倒信了七八分。 这一信,就担心起自身的安危来,几乎是跟着他俩急步退到了关押林绍峰的那间屋子外面。 和他一起进来的日本卫兵,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话,但见翻译是像避瘟神一般跑了出去,都知道这屋子的人有些问题了,跟着出去,把门锁上才觉得稍稍安心。 没有一个人想起来应该检查下林绍峰那两口血是怎么吐出来的。 叶青彤是不担心,因为之前她检查的很清楚,林绍峰除开身上受刑时落下的伤,并没有其他的病。 倒是口腔可能因为近日蔬菜吃的少,有些溃疡,她当时按了按,对他使了个眼神,没想到他就心领神会。 那两口血必定是林绍峰咬破他自个的溃疡,连脓带血吐出来,看着吓人的。 有了这个由头,她相信,这几天里,林绍峰不会再被日本人用刑。 他们离开前,日本人为了保险起见,还安排叶青彤他们去给牢里其他人都检查了下。借此之机,叶青彤自然点了几个可能感染的人出来,其中包括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的段副官。 回去后,叶青彤将到日本人那儿的所见所闻一点不漏的告诉了许有臻。 她博闻强记,甚至将他们进去出来看到的,画了张地图出来。 但她画的越详细,许有臻越发觉得,要想救出林绍峰他们来,简直是困难重重。 日本人禁卫如此森严,还对林绍峰他们严刑拷打,显然是并没相信段副官所说,他们先前商定好的说辞:倘若不能扮成日舰上的军士,就推说只是被德国人重金雇了到丽千穗号上的日本散人。 他看着那张地图,眉头紧锁。 叶青彤用手掩了图,看着他道:“其实,说他们有传染病,也是为了留后路,下次进去,我可以给小林他们注射抗体,然后再把病原体放在牢里,这样一来,等疫病爆发,为了自保,日本人也得把他们往外转移……” 只要往外转移,出了防地,许有臻他们就有机会营救。 但这计策,风险极大,一不小心被日本人识破,叶青彤他们,恐怕也得沦为阶下之囚。而且,传染病可不挑人,就算林绍峰他们能先注射抗体,其他的俘虏呢?被日本人关在那里的,想来都是令他们头疼之人,染上传染病,就得无辜枉死,虽说他们早晚只怕也是一死,但死在日本人手里和他们的手里,到底不一样。 许有臻摇了摇头,“不行,这法子会带累很多人。做为大夫,你就这般草菅人命?” 虽然语气没有大的变化,但听起来,他已经有些生气。 许有臻是个做事说话都十分冷静的人,尤其说话,平日里多是言简意赅,切中要害,才和叶青彤新婚,会用到草菅人命这样严重的指责,可见他确实有些不快。 他再被外界传得杀人如麻,也不是真正滥杀无辜。 叶青彤做为一个大夫,无视其他人的性命,即使是为了救林绍峰他们,他也觉得不能接受。 叶青彤虽被训斥,却发现他比自己想像的更加值得敬重,心中不由又爱又敬,过去乖巧地依着他的肩膀,脸颊轻轻蹭着他的胸前,不似人前那万事云淡见轻的模样,倒像一只乖巧的小猫。 许有臻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半是心疼半是怜惜,她如此温顺的一面在外人面前从不展露,只有在他的面前,她才是这般带着依赖和软弱的小姑娘。她想的这法子即使有些残忍,也是为着他的无奈之举……将唇轻轻触了触她的额头,他温柔地说:“咱们另想法子,总会有法子的。” “你觉得还有什么法子更好?”叶青彤双臂圈住他的腰。 搂着她的手微微一松,若非他心里有她,这会儿怕是已经将推开。 而叶青彤环着他腰的那只手则搂得更紧。 虽然喜欢老式的一些东西,但她毕竟接受的是新式教育,留过洋,是思想新派的新女性,与那些真正温婉的老式女子截然不同,并不会完全以夫纲为天,今日偶然看到许有臻在铁腕之外对人命的尊重,更为欣赏爱慕。 她是大夫,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加敬畏生命。 他想到的问题,她自然也想到了,叶青彤嘴角微微向上扬,笑道:“既然能够给小林他们注射抗体,自然也能给其他人用,不会注射的,只有里面看守他们的日本人,小林他们,只会看上去像是染病一般。” “可是,你们进去的每样东西,都有人检查,怎么能将抗体注射液和病原体带得进去?”许有臻一听,扳过叶青彤的肩,看着她的眉眼,郑重地问道。 “有些东西,只有最先掌握的人才能验得出来,日本人要有这样的技术,也不会叫我们去给小林他们诊治了。”她看了看仍有些不放心的许有臻,调皮地说:“医生能救人,自然也能杀人,千万别得罪我噢,可是会杀人于无形之中的。放心吧,做为一名大夫,我非常清楚这事的轻重。” 许有臻将叶青彤搂进怀里,亲亲她的脸,抚弄着她的头发,“你这个小淘气,先抑后扬,故意吓我不是?你啊,就那么肯定我不会生气?” 叶青彤仰起头,水眸似有粼粼波光闪动,“什么没生气,你刚才分明是很生气。” 再次被说中,许有臻很无语。 定下了方法,接下来就是讨论细节。 反复将每一处所涉及的问题在纸上过了好些遍,确定万无一失时,许有臻才去安排人手。 却仍然出了事。 那一日,已经是叶青彤第四次来到日军的看护所。 这一次,史密斯大夫没来,只有她和一个不明情况的护士。 越是不明真相,她的反应就越真实,越能取信日方。 当然,护士之前已经被她悄悄注射了抗体,不用担心会被传染。 “史密斯大夫似乎有些感染的迹象,所以得避一避。”叶青彤给日本的少佐解释道。 日本少佐面上已经有惊恐之色,这些日子,他身边的人接而连三倒下,上回连翻译都病倒了,前两天有一个士兵还死了,样子十分狰狞。 如今,连来的大夫都少了一个,就是眼前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的女大夫,这两回进来,也从不肯把口罩去掉。 连来的那个护士,腿脚都一直发软,走一小段路,就有两回险些瘫倒在地,端着医药箱没检查几个人,就死活都不肯再往前走,最后只得让人搀扶出去。 显然这传染病,十分凶猛。若不是身为军人,他都要生出逃跑之心了。 穿着防毒衣给病人们检查后,叶青彤面色惊慌,“我已经给他们都注射了血清抗体,但能不能好,只有听天由命。但这几个人,得尽快送到医院或其他地方去单独治疗,不然这个地方所有的人,都逃不过去。” 她点了七八个人,其中有两个英国人,一个德国人,有个青帮的头目,有两个日本军士,当然,也包括段副官和林绍峰。 这样的安排,也是事先计划好的,事后,日本人可能会认为,将犯人劫持是英国或德国人的手笔,坐实之前段副官所说,他们是受人雇佣做事。 因为看守所突发疫情是真的,劫犯人之事又放在了离开看守所之后,无论时间地点都不可能是叶青彤所能知道的,以金陵目前的医疗水平,不管谁查也查不出这次的传染病竟是人为,这也就撇清了叶青彤他们的嫌疑。 离开的时候,叶青彤还再三交待,除开他们制订的那些防护、治疗手段,千万得把几个最严重的人转出去隔离。 “这半个月我就不过来了,若是情况有好转,请少佐再通知我们,若是没有……只怕这里也不需要我们再来,” 虽然说得这样婉转,略通中国话的日本少佐还是明白了,到了那会儿,这里全是死人,一把火烧干净防止传染,自是不用再要大夫来看。 如同前几回一样,他把事情告知了上峰,再三强调,如果不将那几个人转出去隔离,这个看守所就得废弃。 等俘虏们接二连三倒下,叶青彤说需要隔离的那两个日本军士发病死亡,许有臻安排密切监视这个地方的人发现,有辆专门运送犯人停在了门口,上面跳下去几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卫兵。 这是要提犯人的动静。 监视的人连忙用密码无线电报告,当然了,说得是之前学的那几句德语。 日方肯定会在事后想起他们截获的这段密码,等破译之后,发现是德国人救援S-99号上的英雄,德国人已经到沪,乘上回国的飞机,死无对证。 说: 因为喝了酒,加上熬夜,昨个一天都昏沉沉的,状态不好就没码字,抱歉的话不说了,反正体谅的同学们不会责怪,责怪的同学们也不会因为我道歉就原谅:( 你们扔臭鸡蛋,我会捂住眼睛,看不见,看不见~ ~~今天重新开始,继续早八点更新。 今日双更,二更15:00 第117章 决择 押送林绍峰他们的车辆,在半途中遇到了木石阻路。 一看到路上横七竖八的木石,日本人就知道,这是有人盯上了这辆车子,要劫犯人了。因为看守所里的,全是重要犯人,事前,他们也考虑到万一转移出去,会被人劫持的事情,所以做了万全准备,倒也并不慌张。 “听着,如果你们敢劫持犯人,就将他们全部格杀,大家鱼死网破。我们早已在他们身上绑了炸弹,你们劫了去,也只有死路一条。”司机停了车,他旁边的日本军人拿起喇叭大声喊话。 按车上犯人国籍,分别用中、英、德、日四种语言喊话。 “上尉,他们为什么还用日语喊话,难道,还有日本人会来劫路不成?”一个军士小声问道。 为保险起见,许有臻带出来的人,都不像以往那样称呼他,而是模糊地按他所说的官职称呼。 他们全部都穿着便衣,学了几句简单的德语,除此之外,不能说一句中国话。 许有臻瞪了他一眼,一句话也不说。军士回过神来,头这是怪他没用德语说话,可他用德语只会说,放下武器,缴枪不杀之类,如果不说中国话,根本没法顺畅表达。 只好闷闷地将疑惑压在心底,打算回去再问。 喊了几遍话,日本人就按兵不动,静静地呆在原地,即不下去搬木石,也不往后退。 只有几个持枪的军士,拿着防弹盾牌,戴着头盔,从后车厢跳了下来,将车子围住,警惕地端着枪盯着四周。 有一个人,从后车厢潜伏上了车顶,因为车顶上有掩体,许有臻他们调整了几回角度,始终无法开枪射中他。 若有人靠近车子,就算不死在那几个持枪的军士手里,只怕也被会车顶的狙击手打中。 如果安排周密,许有臻暗忖,他们可能是在等待援兵。 时间一点点流逝,等得越久,对自己这边越是不利。 许有臻挥了挥手,示意他的人绕到车子正前方,在射程内,眼睛一时留意不到的林带中,对着驾驶押送车的日军开枪。 一枪未中,但将车窗打了个裂缝,跟着,又是一枪闪电般射出,子弹从那个裂缝中穿过,直指驾驶台上的日军。 驾驶台里的日军,哼都没哼一声,就应声倒在位上。 他的血从额头缓缓流下,一滴滴落在位上,晕染开,很快就将驾驶室染红一片,坐在他旁边位上,那个用喇叭喊话的日军,早已被这幕画面震惊,直到再次听到玻璃碎响的声音,才醒过神来。 他连忙把头往下一低,险险躲过了一弹。 还来不及敲响提醒后车厢里的人,锃锃两声,数名军士的厉喝声中,车门突然被拉开,一把刀朝他的头顶砍去。 难道刀比枪还要快吗? 他来不及细想,却也知道此时容不得耽搁,反手就要将猛敲后面的车厢。 只要后面车厢里的人接到通知,就会将里面的犯人格杀。 那把砍他的刀却托住了他的手,反向一斩,将他的手砍落下来。 “你们快动……手。”话音未落,他的头已经被砍下来。 持刀人的动作太快,电光火石之后,车前厉声呼喝的那几个军士,才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只觉身心俱寒。 他们开了枪,眼前一花,持刀的人不见了,却随着几声脆响,自己中弹倒地。 过来用刀伏杀的小四,只是个诱饵,目的是让他们动,只要一动,就不能完全掩身在防弹盾牌后面,许有臻这边的狙击手,就有机会开枪,将这些个日本军士一枪毙命。 一道道非常清晰的弹孔,出现在他们的胸腹、或者是额头之上,鲜血缓缓从那弹孔里渗出来,逐渐蔓延,血越流越多,生机越来越小。 即使是这些早就将生命敬献给天皇,置生死度外的日本军士,也觉越来越恐怖。 持刀人的身手,狙击手的命中率,前后动作的衔接……一气呵成,这些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许有臻仍然埋伏在林子里,没有开枪。这次计划,他只负责指挥,不到万不得已,他的那个位置不能暴露,他们在观察敌人,敌人何尝不是在观察他们的动向,先前那些开枪的兄弟,若不及时转换位置,只怕已经落在了别人的眼中。 果然,还没有等他开口,日军车顶上埋伏的狙击手,也开了枪,子弹如同长了眼睛一般,飞向刚才开枪的几个位置。 许有臻听见了闷哼声,这是有人中弹了,这个日军的狙击手,眼神真利,枪法真好,而且,开了这么多枪,他头都没有抬起,完全伏身在车顶的掩体里,想开枪射击都找不到准头。 许有臻眼瞳微缩,凉意浸透至他的后背。 只有看小四那边,有没有机会。 车下,拿着刀的小四,听到了第一声枪响,就身一滚,滚到了车下,这个是日军狙击手的死角,较为安全。 之前,他就是用翻滚的方法接近的车子,令日军狙击手一时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双方静默,都在等对方先动。 谁沉不住气,谁有输了先机。 问题在于,日军等得起,许有臻他们等不起。 他们必须速战速决。 现在看来,这场营救确实显得太过痴心妄想,被评价为疯狂之举也不为过,毕竟这事先拟定堪称完美的计划里,没有估算进去日军的实力。 日军一早就想到了,这批犯人转移,可能会遇上劫持。 他们手里有王牌,而许有臻这边只能拼死,即使是以雷霆之势动手,各个环节都有准备,也保证不了日军不会把林绍峰他们就地格杀,到了那一步,无论用了什么计策,都不可能阻止他们同归于尽,就算侥幸能够救下人,谁知道是不是真在林绍峰几个身上绑了炸弹? 如今,只有采取另一套方案。 看到车下的小四比了个手势,许有臻挥了挥手,撤—— 等日本人的援军到达,发现除开车子附近有几具日军的尸体外,林子里也只有一些血迹,现场留下的弹壳,是德国人最爱用的来福枪。 “中佐,可能是那些人看见没有营救的可能,所以就撤了,毕竟,为了劫人搭上自己,这账谁都会觉得不划算。”一个少尉仔细看了现场的痕迹,解释道。 中佐河泽三郎阴沉着脸,“把木石拖开,继续走。” 即使有危险,他也不想再把那几个瘟神留在自己的地盘上,看守所那个经常陪着大夫进出的少佐,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他不想再把自己的命也搭上。 阻路的木石搬开了,河泽三郎想了想,叫人打开后车厢的门,将林绍峰拖了出来,坐在自己的前面,当人肉盾牌。 看见林绍峰仍然迷茫无知的眼睛,河泽三郎脸上泛开阴冷的笑意,缓缓地走到他的面前,戴着手套,用军刀挑起他的下巴,恶狠狠道:“你们别心存侥幸,以为这样就有机会逃出去。你可真是傻呀,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说,不管是疾病还是刀枪无眼,都可能会要了你的性命。看你年纪轻轻,何必自毁前程?只要说出你背后的人,为我们皇军效劳,富贵荣华可是大大的。” 说着话,他猛地一甩手,林绍峰的身体便重重地磕在了车子的盖上,下巴上开了个口子,鲜血流了一地。 他听见河泽三郎如同鬼魑一般笑道:“不管你先前长得什么样子,有了这个刀口,我就能找到你,他们就算救你回去又能如何?还不是一样没有生路。我可不是那些心肠软的家伙们,一直不肯对你下狠手,说是担心伤了同胞。同胞,我看你这个样子,就算真是我大日本的散人,也被支那人洗了肠胃。你再装疯卖傻,我就一刀将你挑了,看他们还怎么救你?” 已近黄昏,天边的夕阳落了半边山,不远处的林带孤零零地的一片,看起来像是这方圆几十里唯一的掩体。 林绍峰清楚而绝望地想,过了这个地界,许有臻再想救他,只怕更难,日本军这些年横行霸道,爪牙遍布,自己脸上真落下疤,单凭这条刀痕,也给了日本人追剿的契机,他要是回去,只怕会带累许有臻他们,全军覆没。 河泽三郎都不怕他染了病,拖到跟前当人肉盾牌,显然对他们的病情也起了疑心,只怕,也疑心到了叶青彤的头上。 他们若是在路上无端端死了,还会被人当成染病而亡,保得其他人平安。若是被救了出去,只怕是祸害,日本人说不定是将计就计,以他们为诱饵,等着后面的大鱼上钩。 如果此时冲上前去抢了那把军刀,说不定还能把河泽三郎当个垫背的陪葬。他不由握紧了拳头。 但想到叶青彤说的,会有人来救自己,叫他们不要放弃,他到底没有下去手,只是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摸着伤口,用日语喊道:“疼,疼——” 他只会简单的日语,要不,也不会装作失忆,把一切话都交给段副官去说。 这是林绍峰头一回开口说话,河泽三郎眼睛一亮,知道疼,好啊,说明有机会撬开他的嘴巴。 他挥了挥手,“给这个人上点药,让他坐在我的前面,等有子弹过来,我看他们的人,会不会开枪。” 河泽三郎挥手的时候,林绍峰从他的衣袖间看到了防护衣,再看看那张戴着口罩的胖脸,心想:难怪,他敢接近自己不怕被传染,原来,在军服之下,还穿着医生专用的防护衣。 林绍峰求生的念头,又强了三分。 第118章 援军 河泽三郎押着车子,还要经过一道山路,紫金山的山路,盘曲如同巨龙,山势险峻、蜿蜒崎岖,虽然无限风光,却也是九曲十八弯。 紫金山是三峰夹一谷,最中间的灵谷,是日军关押犯人的另一个去处。 本来在山里头埋伏是最好不过的,但因为这山谷里有日本人的军队,不到万不得已,许有臻不敢冒险。 这等于是在日本人的家门口作战,占据地利的,自然是日本人。 但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他必须一试。 若只是单纯营救下属,犯不着他这个军学司的司长出马,但那两个人,都跟了他多年,是生死之交,也是为着他的安排才落入敌军的手里,于情于理,他都得救他们出来。 在别人的地界上,只能用奇袭。 既然是奇袭,自然就不会拖延,除开几百人马,与此同时,他还让用了重炮,炮弹一发射,破风声尖锐而来,从天而降,砸中了山谷里日军建的房子,也击毁了他们赖以藏身的地方。 炮雨下过,弩炮发射,又一波炮弹点燃飞去,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火光冲天,山谷里连房带人都燃起了大火! 河泽三郎还没上山,日军才刚迎战,他们的大本营上就已损失惨重! 惨叫声,哀嚎声音不绝于耳,当真比炼狱还令人胆寒。 刚刚上山的河泽三郎听到动静,让人用枪指着林绍峰,拉着押送的几个犯人,由他带来的几十个日军随行保护,往不起眼的后山躲,因为那里不会是重炮和枪支的攻击范围。 “轰——”一声巨响传出,热浪从背后袭来,推得落在后面的几个人向前飞扑,还来不及脱身,背后已经炸开,弹片四溅。 转眼间河泽三郎带的车子就炸飞了一辆,人也死了四五个,还有炸飞的弹片从他脸颊边“嗖”地擦过,他脸上立即多了道血口子。 翻译惊呼:“中佐!”忙和军士一道将河泽三郎搀扶起来,用犯人们护在身前,然后战战兢兢地坐在车里往后撤。 既然前路不通,那就往后去。只要退到城里,不管是哪国来救犯人,都不可能将他们杀得干净,不留下半点痕迹。 灵谷里,许有臻带出的五百能将精兵与日军短兵相接…… 顾子信披衣站在紫金山灵谷寺内的宝塔最高层上,用望远镜眺望着战场,心里暗道不妙,回头问同样面色凝重的沐耀明:“灵谷里日本的守军是向井军吉那一支?” “是,二少爷,向井军吉大佐,亲自坐镇在灵谷之中!”看着战场里不断倒下的身影,还有硝烟弥漫的紫金山,沐耀明面色沉沉。“向井大佐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被许有臻逼到门前。许有臻这回,竟然还带了重炮,可见他们是有备而来,依二少爷之见,谁赢谁输?” 顾子信抿着唇,向井军吉可真是个强敌,他将日军的另一处基地建在此处,可不仅是看守犯人用的。许有臻或许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兵力,一旦动起来,他们上山,只会被人瓮中捉鳖。 若没有向井军吉,金陵的日本人,也不会壮大的如此迅速。 他们打算救林绍峰,顾子信都知道。这事若不是他在后面推波助澜,许有臻他们只怕还没有那么快得手,迎来这场恶战。 他帮许有臻,倒不是想怎样怎样,只是家仇之外,还有国恨。他派沐耀明去日军领事馆卧底,也是为了这个。 国事当前,家事只能先搁置一边。 所以在这样的时候,他纵不能和许有臻并肩作战,倒也不像原来似的,费尽心思要取对方的性命。 以他对向井军吉的了解,对方恐怕是欲将取之必先予之。 顾子信甚至怀疑,许有臻他们落入了圈套,向井军吉出这一招的首要任务就是找出幕后指使,次要任务才是转移或者关押看守所的犯人。 “刚才紫金山道上的炮声,向井军吉应当知道了吧?” 沐耀明点头道:“这样震天的炮响,纵然看不到也听得到,而且河泽三郎他们还在赶过去。” 顾子信沉吟片刻道:“日军怕也要防备许有臻还有后手,带了援兵,咱们这次出来,带了多少人手?” 顾家的大本营在江苏,况且顾子们这次出来本就仓促,手里头能有多少人手? “一百来个。”沐耀明答道,即使他手头没有望远镜,也能看到炮弹打在地上,引起杂草熊熊燃起,黑雾随风高飞,仿佛在紫金山上凝聚了一大片乌云。 他们这一百来个,加上许有臻的五百精兵,也不到七百来人,向井军吉的人手,这谷里就有一千五百之众,是他们人数的两倍,硬拼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少爷本来也没打算拼吧,先前他叫自己在日本人那里添油加醋,还不是为了早点把许有臻送上西天。 许四少,终究要输给顾二少。而他,跟对了主子,将会在青云之上。 顾子信眼看着日军攻反扑之势越来越猛,紫金山上已经多处都被迫击炮轰得冒了烟,又见许有臻的重炮七零八落,节节败退,有不少人已经战死,心不由紧紧揪紧。 怎么办? 难道他推波助澜还不够,还要和许有臻在此联手,给日本人一个好看? 时间不等人,纵然许有臻还留了援手,此时没到,远水救不了近火。向井军吉同河泽三郎一旦形成夹击之势,许有臻、林绍峰还有一干子他们带来的兄弟,都必死无疑! 敌我悬殊过大,加之又是在日军占领的地点,在顾子信现在看来,要指望许有臻手头这点人拖住向井军吉的步伐,阻止他们的反击直到援军到来,无疑十分困难。 更别说救人了。 “叫上咱们的人,从后面包抄过去,记住,只许打日本人。” “少爷,那灵谷之中地势险要,许四少没有带够人手,又不占地利,必输无疑,此时我们过去,正是人心惶惶之际,只怕被人瞧见,咱们可就前功尽弃。你看那边,狼烟四起,显然,少爷想到了,许四少也想到了,正在向城里的援军求救呢。”看出顾子信的心意,沐耀明有些讶然,但脸上半分不显。 “那一百多人里,有多少可用之人?”顾子信并没有听他的劝,眼睛从望远镜中移开,然后放下手来问道。 “这一百来人,倒个个都是有用之材,只是都是家里的老人儿,咱们要如何才能调遣?”沐耀明察觉到顾子信眼中的光芒,急忙解释。 顾子信指着远方,道:“你看那边。”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沐耀明看到了日军后方的大营和辎重所在。许有臻他们这次来,带的人手并不多,看来是都抱着必死决心而来的勇士。 “那是日军的粮草弹药,少爷的意思?” “如今许有臻的人马都被向井的枪压得抬不起头来,这样下去,我想要不了一个小时,他就能同河泽三郎汇合。我想带着这一百来人,想办法冲进日军后阵,烧毁他们的粮草辎重。 “啊?”沐耀明这会子都有些懵了,顾二少还能如此冷静分析,安排人从后面包抄。 若是烧毁粮草,日军必然阵脚大乱!那样至少可以多拖延一段时间! 不过要是那样,只怕日军的账,就要算在他们身上。 少爷凭什么认为日本人会放过他们? 沐耀明这个人认死理,虽然心里有些担心,但并未把顾子信的话当真。 他要有这么个大敌人,岂能为了不相干的人,就断了自己的生脉? 那一百来个人,可是顾二少以后存身立命的根本。 “还不快去?” 顾子信看了他一眼。 沐耀明低了低头,退出出去。 没多外,灵谷寺的庙门大开,从里头飞奔一小撮人马,约莫有百余人,人人手持上了匣的枪枝和小坛的火油,往日军大后方冲去。 这么少的人马…… 沐耀明为他们捏了一把汗,总觉顾二少的计划未必能在他们手中实现。 目光看回被战火弥散成黑雾遮挡下的日军后阵。在高处,很容易看出敌军尾阵已拨回马来,奔向辎重所在,却始终没有看到火星燃起…… 此时的林绍峰正将段副官扑倒压在身下,随后就听轰隆一声,碎石落了满身。 他与段副官都已灰头土脸。 受过重刑折磨的段副官脸色惨白,抓着林绍峰的手:“小林,你记得,不管对方说什么问什么,咱们之前所说,就是事实!” 林绍峰抿唇,声音却如往常一般温和:“段副官,你年龄居长,本不该说这样的话,咱们要是先乱了阵脚,还怎么等到少帅来救?” 说的人和听的人言语都是淡淡,却是生离死别的用力。 “我想万一要是见不着了……”段副官声音哽咽。 林绍峰一把拉住他的领子,就地翻滚,又躲开一块碎石,道:“段大哥,少帅只怕一时半会脱不了身,咱们这样跟着河泽三郎下去不行。得想个办法!” 河泽三郎捂着头脸,狼狈不堪,还在恶狠狠地指挥军士,“把他们给我带过来,再有危险也得让他们挡在前面!” 段副官听到他的话,抬起头道:“小日本想的还挺美?就不怕捉住的我们,让你们吃枪子嘛?” 说: 今日双更,二更15:00 第119章 相助 “抓住他!”听到段副官用日语挑衅,河泽三郎怒指他和林绍峰:“你这畜牲,混蛋,我要让你们生不如死!” 话音刚落,只听一阵破空声传来,被炮弹震落的山石从天而降。 “啊——”众人吓得惊慌逃窜,四处躲避。 坐在车上的犯人,也像林绍峰他们似的趁乱下了车。这样一来,日军又要躲炮弹、山石,又要抓犯人,忙的不可开交。 有块巨石砸下,砸断一颗老树,树干折倒,正砸到段副官的方向。 来抓段副官的日本军士当场头破血流脑浆飞溅,段副官则是幸运地只被树干压住了右腿脚踝,疼的他“哎哟”一声惨叫。 林绍峰眼见段副官的腿骨朝外扭曲,眼见身旁那些张牙舞爪的日本军士以各种意想不到的死相倒在自己面前,就连一起的犯人也越来越少……不由担心起许有臻他们来。 河泽三郎白着脸,抓着他身边的一个军士衣襟猛摇,“起来,你们给我起来,不许倒下!不许给我死!再不起来赶路,你们全部死啦死啦!” 一旁的翻译连滚带爬到他的跟前,带着哭腔喊,“长官,枪弹无眼,咱们快跑吧,等跑到后山上就好了,那才是咱们的地盘。” 河泽三郎双目赤红,恨恨地望着因为山石滚落,和他拉开距离的林绍峰、段副官,举起手里的枪。他带不走这几个人,杀了他们总可以,虽然再呆下去,或许他们不是被坠落的山石滚落砸死,就是被炮弹炸飞,但他不亲眼看着他们死,总是不放心。 原还打算,将这些个人带到灵谷,交给向井军吉大佐,研究他们所中的传染病能不能为战时所用。 这次的病毒,来得这样迅猛,若是用在战争中,对那些支那人的军队用,只怕他们不费多少力气,就能占领这片富饶的河山。 因为这个,这些人的价值才涨高许多。向井大佐可是说了,既要让他们说出幕后主使,也要将他们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为大日本帝国的生物战贡献力量,就是这些犯人的最大价值。 “走——” 河泽三郎摇晃军士那会,林绍峰已经一把拉住段副官的胳膊,将他从断木下强扯出来,等河泽三郎举枪,他们已经抢先一步,躲到了那块无法被手枪子弹射穿的巨石后面。 看见自己射出的子弹落了空,河泽三郎更加愤怒。 被强扯出去,段副官只感觉自己的脚骨要断了,躺在地上痛声低吼。 林绍峰看了段副官一眼,笑道:“老段,你也有今天,快起来,别像个娘们似的躺在那里哼哼叽叽。” 段副官看着曾被自己嘲笑像个娘们的林绍峰,吡牙咧嘴,“你***来试试,刚才脚都要被你扯断了,等回去再和你算账……”两人正斗着嘴转移段副官脚疼的注意力,就听见有人惊声大叫,还有人欢呼。 林绍峰小心翼翼地从石头后面探出头,河泽三郎的枪就响了,虽然没打中他,但擦出的火星,将他的胡子燎了半边。 “好险。” 林绍峰满脸灰尘,胡子拉渣,这会儿再被燎了半边,看上去颇为滑稽。段副官低笑,“等回去,看还有谁夸你生得好相貌。” 不用再探出头细看,他们也从那些人的叫声中知道了缘由。 “着火了!后山着火了!” 后山,看样子是日军在灵谷的大本营,看之前的情形,小部分日军在山谷中驻扎,竟是为了让少帅他们贪功冒进,然后来个瓮中捉鳖。 不想,这会儿后山竟然着起火来,这是少帅留了援军? 河泽三郎闻言却是心头一振,再顾不上追杀几个逃掉的犯人,忙绕过树丛往前山而去。还没有走到至高之处,就已看到后山狼烟四起,他们的粮草辎重处正燃着熊熊大火。 本来已经在趁胜追击的日军,这会儿却阵脚大乱,只留少数人对抗紫金山上许有臻带来的人手,大部分人都如同潮水一般往后方撤去,而炮弹渐渐停止了投射。因为怕枪炮无眼,这样混乱的时候,用重炮无疑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少帅,您快看!”小四指着辎重附近,因离的距离并不很远,以肉眼可见,有百余人正在敌阵之中冲杀,这些人有的穿着日本军服,有的却是寻常百姓打扮,有的骑马,有的在地上与日军肉搏,奋尽全力的相互照应着,意图在点火之后,撤离日方包围。 小四看的热血澎湃:“少帅,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援军,是不是当地百姓自发组织起来的,早探好了日军在此,今日趁机反戈一击?咱中国人真是好样的,个个都是强兵!” 不光是小四这样想,就连许有臻带来那些战到绝望的兵士们也被后山上这敢于趁乱冲入敌阵,火烧日军粮草辎重的援军激励了!本来这一战,中了埋伏,被日军围在中间狠追猛打,几乎断了生机,却因为这样一队援军突然杀出,局势立刻起了变化。 许有臻眯起眼远眺,他当然不会像小四想的那般简单,平常百姓,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计策,这样的胆识? 但他一时又想不起,金陵城里,谁会给他来当援军? 就那百十人的模样,也不像是哪个军队出动,难道也和他一样,选的是精兵能将,怕人多引起日军注意? 远远的,再度连声巨响,随即爆炸声连二连三响起,震的地面都能感觉到摇晃,火光冲天,几乎烧红了半边天。 那些人,竟然还用火烧了日军重炮的炮弹。 许有臻等人远望,可以看到在日军后方正在连番爆炸,日军被炸得人仰马翻,但那些人中,也有许多自己人当场被炸的血肉模糊,还有人身上着了火,哀嚎惨叫,奔跑的,用手拍打的,满地打滚的…… 如此壮烈的死亡和牺牲,许有臻虎目含泪,即使是久经杀场,他也觉得震撼。 他挥了挥手,“兄弟们,咱们杀出去,和日本鬼子拼了,和他们汇合在一起。” 有了援军,绝地逢生,大家的精神都为之一振,正在激烈交战之时,却看到后山那烈烈黑烟郁郁之处,有一团黑影倏然冲了出来,远望去,却是一人一骑。 马上的人一身劲装,看不清脸面,只能看到身形十分高大,俯在那匹疾如旋风的马上,双手握枪,人马合一如同利剑般劈开日军的包围,随着他的身影,日军纷纷倒地,那匹马速度奇快,他的枪法奇准,虽有人举枪射击,却都被他躲闪过去或是当场击毙。 因为他这一突袭,日军的包围圈被打乱,白底红日太阳旗飘然落下,在践踏成泥泞的地上,很快就被踩得面目全非。 “好!”小四一声欢呼:“好身手!” 许有臻这时脸都已经变了…… 别人看不出,可他看得出,那好汉分明是他的同窗对手——顾子信! 随着距离拉近,连小四也看到了骑马的人。 “哎,那不是新任的特务处长顾子信吗?他怎么到了这里?” 战场上,认识顾子信的人不多,但小四做为许有臻的亲信,当然知道自家少帅的宿敌。 顾子信不是投靠了日本人嘛?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还成了自己这边的援军? 来不及多想,小四看见许有臻举起枪,射杀了一个瞄准顾子信的日军。 顾子信在马上回身,朝他们露出一个笑容,继续驰马而去。 原来,少帅和顾处长,早就在私下里和解,所以今日才会联手一战。 小四自作聪明的想。 许有臻只见顾子信在敌阵中穿梭,杀近日军聚集之处,就从马腹下拿出一个手雷,以火折点燃引线,奋力掷向日军之中,随着发出一声爆响,大火呼地燃了起来,数名日军当场被炸得血肉横飞。 一人一马,如同移动的炸弹袭过,所到之处日军死伤不计其数,本来包围死死的日军,愣是被他杀出一条畅通无阻的血路。 被顾子信这样一搅和,日军先前的破竹之势荡然无存。 在漫山遍野的厮杀声中,顾子信所到之处片草不留的狠劲,还有他周身上下的烈烈杀气,就连山道弯处的林绍峰等人也能感觉得到。 “之前,我只在少帅身上见过这样精妙的枪法和身手!”林绍峰喃喃自语,“若他和少帅能放下世仇,强强联手,就是再多日本人,咱们也不害怕!” “侍卫长,段副官,咱们走吧,少帅等着你们呢。”说话间,小四带了一队人马过来救援,射杀了一直找机会对他们放冷枪的河泽三郎。 一路上,河泽三郎带来的人手,还有从后山上逃窜出来的日军,都被他们砍菜切瓜般解决了。 看见援军还有少帅都在奋勇向前,许有臻带来的人手,也被激发了血性,怒吼着冲开包围圈,和援助他们的人汇合在一起,然后向灵谷寺方向突围,硬是日军甩在了后面。 等安顿下来,许有臻再找顾子信,却怎么都找不见他踪影,连他的人马,那些个曾经一起浴血奋战的援军,也纷纷不见。 他们来,他们走,都是那么的突然,好像石头投进了水里,激起一片浪花,就看不见了。 有他们相助,余下的人尚且十不足一,这样的惨烈,许有臻不也想,倘若顾子信没来,自己会不会全军覆没于此。 面对手下的疑问,他瞒下战场中突然出现这么一队人马的事情,只推托是自己布下的援军,他想,顾子信他们悄悄离开,应该是暂时还不想暴露。 就是他自己,经此一战,想日本人全不知情,都不可能了。 说: 有同学说找不到三哥那部重新上架的道士了,地址在这 已经更名为:华夏神话:道士传奇 道友们,不要忘了给三哥的两部书都投票哈,不要偷懒,票票每天不用,也会过期作废的~~ 我这书,反正也没排上榜,大家就省省弹药,集中火力给三哥的那两部书哈~~ 第120章 求救 许有臻知道无法将在紫金山与日军交战的事情隐瞒下来。索性,就没有隐瞒。 不过,他说自己这队人马,是应河泽三郎的请求,帮他押送犯人的,谁知,却在进入灵谷的时候,遇到了向井军吉的围歼,差点全军覆灭,犯人们死的死,逃的逃,一个都没留下。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得问已经死了的河泽三郎和向井军吉才知道。 因为死无对证,加之向井军吉在此战中神秘失踪,所以尽管日本人十分震怒,也只能不了了之。 灵谷里有日军的生化研究,这个秘密,绝对不能对外公开,也因此,日方只能答应南地政府提出抗议,接受许有臻被免职的处罚,算是对这事的交待。 免职后的许有臻,并不像众人想像的,萎靡不振,事实上,他比从前还要忙。 毕竟,许有臻靠的是实力,是许家的军队,官职对他来说,不过是为了更加名正言顺,而且,免职的时候,总理就和他说过,用不了多久,就会起复,免他的职,不过是就会日本人的权宜之计。 这一次紫金山与日军交战,许有臻虽然并不知道向井军吉在哪儿具体做什么,但多少感觉到了一点端倪:如果只是看押犯人,需要建得那么隐蔽,而且层层关卡,重兵把守吗? 和顾子信的交谈,更加坐实了他这一想法。 “生化武器?这可是国际上严令禁止的,日本人怎么敢这么做?”叶青彤听了诧异地问道,“这种会造成大规模杀伤和不人道的武器,可是国际公约禁用的。” “看不出来,你对军事上的事情,还有研究啊?” 叶青彤解释道:“以前学院里有个教授,被德国人请去做细菌研究,我是听他说的。前些天和教授通话,还听说德军在战场上使用毒气弹,被其他国家遣责。” 许有臻叹了口气,“所以日本人才会偷偷摸摸的去干。这一次,他们的研究基地被识破,还不知道又会搬去哪去。我怀疑向井军吉根本就不是失踪,而是害怕事情败露,索性借机转移。之前,日本在咱们这的活动还算规矩,从他们想从德国人手里抢胶州湾的控制权来看,其心可诛啊!” 叶青彤若有所思,“这些天,你和顾子信频繁接触,就是为了未雨绸缪,早做准备吧?你们俩,真得完全解开心结,放下父辈恩怨了?” 许有臻摇了摇头,“我们只谈国事,不论家仇,但彼此心里都明白,这不过是为情势所迫,暂时的联盟。不过,在我的心里,肯定得承他这份情,这一次,倘若不是他伸手相助,别说救出绍峰他们,恐怕就是我自个,都得折在紫金山上。对了,绍峰他们两个,伤势好些没有?有你给他们医治,我再放心不过,这些天早出晚归的,也就没顾上问。” “段副官的脚踝粉碎性骨折,已经上了夹板,慢慢养几个月就能行动如常,倒是小林——” 听到叶青彤的口气,许有臻奇怪,“他的伤虽然动了筋骨,你不是说没什么大碍嘛?怎么,有问题?” “伤势没什么问题,有我这个医科圣手在,你大可放心。”叶青彤笑道:“就是他脸上的伤,不让我治,说是留下个疤,更像男人。说什么河泽三郎已死,也没人知道他的刀伤怎么来的,留下来,算是个纪念。” “胡闹,那一刀,几乎横劈了他半张脸,留下那么道疤,以后哪个姑娘敢嫁他?这事你别管他的意思,该怎么治怎么治,回头我去说他。对了,顾子信说,如果我真想谢他的救命之恩,就让你谢他,说你知道他要什么。他要问你要什么?起死回生的神丹?要有,你可得给我也整上两颗。” 这是顾子信在提醒她,快点动手吧?竟然通过许有臻带话,可见顾子信有多肆无忌惮。 叶青彤强笑道:“哪有什么药能起死回生,他是想我母亲留下的那两只瓶子呢,你也知道,顾家一直想要那两只瓶子,这不,就借机开口了。” “那两只瓶子到底有什么宝贝在里面,值得顾家这样费心思?”许有臻笑了起来,“说起来,我都没见过那两只宝贝瓶子,什么时候,老婆大人也让我开开眼?” “我也不知道,自从知道金市长公子想骗那瓶子,仿制那两个瓶子时,我就仔细看了看原货,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但顾家这样费尽心思的想要,想来,总有些秘密,不如,我明天去取回来,咱们仔细瞧瞧,再送给顾子信?” 叶青彤心里盘算着,若是这一次再看不出什么来,不如就将那两只瓶子送给顾子信答谢他对许有臻的救命之恩,这样一来,顾子信总不好再要挟她去对公公下手。 她倒不是心疼瓶子,毕竟,和许家父子的性命相比,瓶子再珍贵,也不过是死物。只是送出去之前,不再瞧上一瞧,总觉得有负亡母所托。 **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第二天,叶青彤还没有出门,许公馆就来了人。 一大早,门房远远看着一辆轿车驶来,连忙小跑着迎出去。做为大户人家的门房,他们对金陵城里各大府邸的车子都了如指掌。 来的车子,是外交次长曹天润的专车,上次的事情,连大总统都被迫下野,这曹次长却能独善其身,可见有些章程,如今四少被免了职,闲置在家,他竟然会过来探望,不管安的什么心思,门房都有些激动:看样子,自家少爷快要起复了。 待看到车上下来的人时,他愣了愣,“金小姐,您今个怎么有时间过来?” 在他的印象中,金玉颜有半年多没过来了,自打叶家二小姐回了英国继续学业,来许府的年轻小姐,就只有莫家的小姐和少***几个同学。这从前常来常往的金小姐,一直没有音讯,做为下人,他也不好打听,有回偶然问过莫小姐,她也含糊其辞,只说留在太原当护士了。 可今个看金小姐这身打扮,怎么也不像护士啊? 在门房的认知里,护士就算不像他家的医生少奶奶那般素洁干净,也怎么都不该如同交际花似的花枝招展。金小姐从前虽然也爱打扮,到底是年轻女孩子的作派,如今,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刻骨的艳丽风情。 听了门房的话,身穿碧绿色的高开叉九分袖牡丹纹蜀绣旗袍,红唇烈烈的金玉颜似笑非笑地朝那门房看了一眼,“怎么,我就不能来吗?你家少奶奶在不在?” “在,在,少奶奶今个在家,还没有出去……我带您进去。”那门房见她走近自己,只觉得香风扑面,连说话都不利索起来。 “不用了,我又不是外人。”他这样的反应金玉颜似乎司空见惯,也不理会,蹬着高跟鞋径直便往里面走去。 门房直到她背影消失不见,方才回过神来,额上立刻冷汗直冒——明明少奶奶昨个吩咐过,说她今早要和少爷出去,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迎了人进去? 不光是门房,许家的其他下人,看到金玉颜也都吃了一惊,这位金小姐从前常和莫小姐一道过府来玩,打扮的再时髦,也不过是女学生们的洋派,怎么这半年多不见,就由女孩子变成了女人,这般风情万种? 好像,没听说她已经成亲啊。 “你家少奶奶在哪里?”金玉颜对众人眼中的诧异视而不见,拦住一个老妈子开口问道。 那老妈子再不似往日当她小女孩般,恭恭敬敬地回答,待金玉颜走开后忍不住道:“金小姐结婚了吗?怎么做妇人装扮?” 她的声音虽小,然而金玉颜还是听到了,但她显然没空理会这些,连停都没有停一下,径直便往二楼叶青彤他们的主卧走去。 她站在门口抬手轻轻地扣了两三下。 房间里面传来叶青彤清脆的声音,“我马上就好了,你等一等。” 她以为是许有臻来叫自己。 金玉颜听了她的话,将手伸向门柄,随意一转,那门并没有锁,于是她径自推门而入。 刚换好衣服的叶青彤闻声转头,看见金玉颜,惊喜道:“你怎么来了?齐彬呢,他是不是好了?” 一个月前,金玉颜给莫嫣然的信中,说齐彬的病情有了起色,准备带他到金陵来看看,还说齐彬非常依赖她。此时见了金玉颜,叶青彤自然以为她是为着齐彬的病来找自己。 听了叶青彤的问话,金玉颜僵了僵,笑道:“他还在太原呢,我这一次来,是专程来请表姐帮忙的。” “是想请我去太原给他诊治嘛?玉颜,我觉得还是应该让他来金陵,这边的医疗设施太原那边比不了,要是让他过来,胜算也大些……” “不是。”没等叶青彤说完,金玉颜就急急地打断了她,“不是为着他,是我想和表姐你求一样东西。” 她扑通就跪在了地上。 叶青彤吃了一惊,连忙拉她起来,“什么东西?你快起来说话,这像什么样子。” “表姐不答应,我就跪在这儿不起来。”金玉颜虽然还在笑,却比哭还要难看,“如今,只有表姐能救我,救齐彬了,表姐,我求求你,帮帮我。” 说: 又抽疯了,119提交一次竟然发了两回出来,编辑说删除不了,只能替换,看两遍的同学少安毋躁,今天替换后120章不会重复收费。 现已用120章内容替换了重复的119,因为需要编辑审核,大家看到的可能仍然是旧内容,等明天编辑审了之后,再看一遍新内容即可,不会重复收费。 因为这个原因,今天就成了三更,所以明天的更新,会在120审核后再发,定在15:00吧,大家中午以后再看。 敬请周知。 第121章 舞女 见金玉颜怎么劝都不肯起来,叶青彤若有所思。 “可是有人绑了齐彬,用他的性命来威胁你,让你问我要一样东西才肯饶了他的性命?” 金玉颜拼命点头,泣不成声,“表姐,求您救救我们,现如今,只有您能救我们了。” “他们让你要的东西,是不是一对景泰蓝掐金丝的花瓶?” 看到金玉颜惊奇的神情,叶青彤知道,自己又猜对了。 “他们是谁?他们从哪里知道我这儿有这样一对花瓶?”叶青彤哑然失笑,“我倒不知道,自己手里的东西,竟然这么重要!东家也想抢,西家也想要的。玉颜你先起来,这又不是什么大事,犯得着又是哭又是跪的嘛?” 不是大事?金玉颜糊涂了,她可知道,那对瓶子嫣然要都没要到,只得了一对仿制的。让她要瓶子的人交待的时候就说过,不论用什么法子,都得拿到瓶子,不然,齐彬只有死路一条……想到齐彬,她打了个寒颤,就冲那些人对她用的手段,她半分也不怀疑他们会说到做到,要了齐彬的性命。 要是齐彬有个意外,她也不能活了。 不回答叶青彤的话,金玉颜只是伏在地上哀哀哭泣,“表姐,表姐您要是应了我,我才敢起来。那对花瓶放在你手里也没有用,不如给了我,去救齐彬的性命。他们说了,不要仿制的,要您手头的原货。” 竟然还知道她曾经给莫嫣然一对仿制的,打听的可真是清楚! 叶青彤心里沉了沉,像是走进大雾里,明明看到前面有光,有路,却怎么也走不出去。 除了顾家,还有什么人想要她手头的那对瓶子,那对瓶子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你表姐没用的东西,就该给你吗?”许有臻从门外走了进来,冷声道。 刚才金玉颜进来的时候,因为太过心焦,连门都没有关,他过来找叶青彤一起出门,听到金玉颜的哭声,就站了站,倒把事情的始末,听了个仔细。 “别人的东西,有用没用,也是别人的,怎么就轮到你来安排了?你光说求你表姐帮忙,连什么人想要她的东西都不肯说,别说她只是担了你表姐一个称呼,就是亲表姐,或者是你的亲姐姐,也没这样的道理。金小姐,你若是还想救人,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不然,你们的死活,与我们何干?” 心里头虽然着急,但许有臻可比叶青彤会玩审讯,他面无表情,根本不管金玉颜哭得梨花带雨。 “阿臻说的对,玉颜,你要我们帮你,总得告诉我们是谁在图谋我的东西,不然,我们连藏在暗处,想图财害命的人都不知道,岂不是失了东西还糊里糊涂的被蒙在鼓里?你也不想,有人会对我们不利吧?”许有臻冷着脸,叶青彤就和声悦气的相劝。 夫妻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倒把金玉颜唬得心头发慌。 哭了半晌,金玉颜见他们也不松口,没办法,只得依着叶青彤拉她的手,就势起来。 “不是我不告诉表姐和四少,是怕你们也惹不起他们,说出来,反倒给你们惹了麻烦。”金玉颜拿出锦帕,擦拭着脸上的泪,抽抽噎噎的说。 即使是这样的时候,她在担心,她在哭泣,她在给人找麻烦,却仍然如同萧萧风中的一朵花,叫人爱怜却不生厌。 谁把金玉颜调教的,好像红牌阿姑似的,一静一动,都横生风情,媚而不浊,清而不冷? 看到金玉颜的变化,许有臻不假思索地问道:“什么人我们惹不起?你坐曹天润的车子来了,可是他让你来我家要东西?他是不是听金市长说起,你表姐手头有那样一对瓶子?曹天润对你使了什么手段,让你怕成这样?” 听到许有臻连珠炮似的质问,金玉颜惊愕抬头,面上泪痕犹在,“四少,您怎么知道是曹次长让我过来的?” 许有臻讥讽道:“都敢让你坐他的车子过来,你还以为,他真不让你说是谁指使的?不过是些欲擒故纵的手段罢了,也就唬唬你们这些小姑娘。” 叶青彤扶着金玉颜坐在椅上,给她斟了杯温茶,“你喝口水润一润,慢慢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曹次长,怎么也想要我家那对瓶子?” 金玉颜因为太过震惊,没有注意到叶青彤对自己用了个“也”字,只接过茶,喝了几口,感激地说:“表姐,这事得从一个来月前讲起……” 一个来月前,齐彬的病慢慢有了些起色,能够认得她,想起一些事情,但是,任凭怎么问他,他都说想不起那晚发生了什么事情,说他大哥对他那么好,定是被大哥所救。 没过两三日,金玉颜发现,守着她和齐彬跟前的人,少了些。 她再蠢,也明白这是齐家的人终于相信齐彬想不起那晚上的事情,所以撤了些监视他们的人。 齐彬趁机和她说,要回金陵看病,让她设法子离了齐文视线,和许有臻在太原的人手联系。 太原,是齐文的天下,只要在太原一日,齐彬就没办法脱离齐文的掌控。 他们也不知道,齐家老爷子发生了什么事情,令齐文那般有恃无恐,唯有设法回到金陵,才能谋定后动。 她出去见了许有臻的人,约好了日子,也定好了时间,可到了金陵,他们并没有见到许有臻,反倒进了曹天润的府邸。 刚开始的几天,曹天润对他们,虽然不让出门,倒是好言好语,好酒好茶的奉着,只每回他们问起何时能见到许四少,他都一天天的拖,总没个实话。突然有一天就翻了脸,将齐彬扣着,让金玉颜去和仙乐斯舞厅的小艳红学跳舞,学一些如何讨好男人的手段,还把她送到日本人手里头,让她陪酒陪舞,强颜作欢。 金玉颜为此吃了不少苦头,若不是想着有一天要将齐彬救出来,她简直一天都活不下去。 等她在小艳红那里,已经学得青出于蓝时,曹天润才叫了她去说,说不管她用什么手段,都得从叶青彤手里要到那对瓶子,才会放了她和齐彬。 有了先前的事情,金玉颜的心理防线已经完全被攻破,此时别说可以救齐彬,就是说能让她别再去陪那些个动手动脚的男人,她也愿意做任何事情。曹天润愿意给他们生路,金玉颜纵然不能完全相信,却也不肯放过那一线生机。 她想过了,这一次无论是求,骗,或者使别的什么手段,她都一定要得到那两只救命的瓶子。 本来,她想先使别的手段的,但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先来求求叶青彤。 “表姐,曹次长说了,如果从您手里头拿不到那对瓶子,不光是齐彬性命不保,他还会再把我扔回仙乐斯,而且不只是陪酒陪舞,会让我,让我……表姐,您得救救我,救救齐彬,我们如今,没有其他的指望了。”说过,金玉颜再度痛哭起来。 即使这样哭着,眼睛都哭肿了,她还是那样的动人,叫人忍不住想护着她,蹂躏她。 许有臻能够想像,这样的一个金玉颜,落到日本人手里头,会有什么下场。 许有臻冷眼旁观,只觉得自己从前小瞧了曹天润。 叶青彤看向许有臻,见他皱了皱眉,便搂着金玉颜的肩膀,轻声细语地说:“若是那曹天润威胁你,只将齐彬扣着就是,他为何还要你去仙乐斯,让你去给日本人陪酒?玉颜,你别傻了,他在你身上花那么多心思,分明是见你长得好,存心要等事成之后,把你送给日本人讨好他们,之前没有将你……” 叶青彤说不下去,许有臻接过她的话头冷静地讲,“他那么做,可不是什么好心,不过是为了让你害怕之余,觉得还有些指望,我敢断定,只要真拿了那对瓶子,不光是你,还有齐彬,一个都逃不了。” 金玉颜难以置信,“这金陵城里,又不是没有比我生得好的女孩子,他为什么要对我这样?而且,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我这样恨他,就算是被迫到日本人跟前,也只会倒他的台,哪里还能为他所用?” 许有臻冷哼一声,“你怎么知道没有别的女孩子?你不光样貌不错,还是送上门去的,而且,还有齐彬那个软肋,他手头有齐彬,还是不任意将你搓扁搓圆?金小姐,他根本不怕你不会为他所用……你落到他的手里,只怕被吃得骨头都不会剩下。他如今要玩的,不过是猫捉老鼠的游戏,让你帮他多找几只老鼠而已。曹天润的胆还真够肥的,我才免职多久,他就敢欺到头上来了,今个这账,我记下了。” 看到许有臻动怒,叶青彤接过金玉颜手里直晃当的茶杯,轻松笑道:“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玉颜,你别慌了,走,今天正好我和阿臻要去看看那两只瓶子,你就和我们一起去吧。送你来的人,还等着你给曹次长回话吧?去,就让他带个话,说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取瓶子。” 说: 昨天三更,今天就这一更了。 昨日看过两章119的同学,返回去,重新看一下,其中一章119已经替换成新的章节120,内容变了,但不会重复收费。 周五了,上班的同学们,归心似箭啊 第122章 反间 金玉颜牙齿打着战,“不是,那个送我来的人,不是曹次长派来的,是我勾着他,我用小艳红教我的手段,勾着他,才让他帮我这一回,要不是坐了这辆车出来,我根本出不了曹家的门,就是有心来寻表姐,也定是有人在旁边死死跟着。” 她楚楚可怜地抬起头,虽然满是惊惧,眼神却仍然媚的像要滴水,“表姐,你看,我恨曹天润,我瞧不起小艳红,可到头来,我还得用她教我的手段保全性命,用她教我的手段,哄着男人为我做事,表姐,你说我是不是很坏?我是不是该死?” 原来那个小姑娘,虽然有些自私,有些攀龙附凤之心,但到底是自信自尊的,现如今,虽然有了万种风情,却再也找不回自己。 叶青彤眼眸一暗,温言清朗的劝她道:“你这不过是自保,若是该死,也是曹天润一伙该死,坏,也是他们坏。别把自己想那么不堪,好好挺直腰杆,你若不是为了救齐彬,怎么会把自己弄到这般田地?别想这些个没影的,尽管放心,有阿臻在,曹天润做下的孽,咱们总能一笔笔向他讨回来。” 将那受的苦一笔笔向曹天润讨回来?金玉颜动过这念头,但总有更大的屈辱和惩罚等着她,将这念头摁的死死,半点火苗也燃不起来,而如今,表姐轻轻巧巧就说出来了,说的那般不容置疑,那般叫人心悦诚服,表姐这个人,外表如同牡丹花似的浓郁芬馥,内里却似云杉树,低敛恒久,她说的话,她信。 就像她头一回见表姐,只是穿着身杏色莲纹琵琶襟低开叉的旗袍,端端正正站在那里,不语不笑,单是那明眸流转就令人一见难忘,所以她就慌了神,本来说嫣然说好,只是吓表姐一吓,让四少爷看见她狼狈的样子,嫌弃她,临到头,却鬼使神差的下了狠手,想把表姐推到水里去。 因为她看见表姐,就知道自个在四少跟前,没有机会了,她害怕。 今日里,表姐穿着银红色蜀绣羽纹旗袍,披着雪色长流苏的披肩,高髻下眼眸清澈动人,说话时微扬的下巴有凛然之气,初为新妇的那股子柔媚之气隐在其中,让她觉得自己都要低到尘埃里了,她却伸手将自个扶起来,告诉她说,别把自己想那么不堪,要好好挺直腰杆。 她金玉颜,市井中挣扎着向上,前面十七八年的岁月,都是在算计,被人算计,算计他人,如今,却有人替她打算了,就像她照顾的那个男子,有一日突然清醒,把自己碗里的肉挑给她,告诉她说,以后有我的,就有你的…… 她这一生,最幸运就是在学校里,和莫嫣然交好,因为嫣然,她才遇见了叶青彤,遇到了齐彬。 有了他们,她是该站起来,挺直腰杆,好好做回人。 金玉颜红着眼,梗着喉,呜咽道:“好,表姐,我都听你的。” 不再用敬称,却是真真正正当成自己人的亲近。 许有臻站起身,“来,随我们一道去取瓶子。让送你来的人,回去通禀一声,也算是给他个好处,不然,让曹天润知道他送你过来,不死也得脱层皮,如今有了这个消息,多少会赏他些银钱,也算你还了他的人情。……” 竟是真的要将瓶子给她?还教她怎么说不让曹天润起疑,这是真把她当自己人了?金玉颜一阵恍惚,站起来,却立在原处,踱了踱步,看着许有臻他们俩个都往外走,咬咬牙便跟了上去。 早晨天上还只是有些阴云,此刻出去时却下起了小雨,秋天的雨缠缠绵绵地绕人心怀,秋风秋雨枉断肠,金陵的雨从叶青彤记事起好像就没变化过,总是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点点滴滴都敲在人的心间。 叶青彤有些走神,却被身边许有臻冷静理智的一番话惊醒。 “曹天润这个人滑不溜手,仕途走的是左右逢源,顺风顺水,单看他从前朝走到今日,屡登高位就知道了。表妹绝不是他第一个如此威逼利诱的女孩子,他也绝不会把宝押在表妹一个人身上……” 这样攻于谋略,阴狠狡诈的一个人,和财政次长路瑞生、司法总长张和仲搅和在一起,当然不可能希望日本人挟持不住南地政府,他们是日本的傀儡,南地,就是他们的掌中之物,总统之位,总理之位,对于他们来说,都不及实权来得实惠。许有臻这次免职,和他们三个在后面推波助澜不无干系。 既然拉下了他,当然不会愿意许有臻再次被起复。许有臻手里有人,再有了军权,南地那些个不甘为日本人所用的官员们,就有了倚仗,不论是日本人,还是曹天润都不愿这事出现。 先前的谋杀、暗算,有日本人的影子,何尝没有曹天润的手笔,借着金玉颜,来个敲山震虎,成了固然是好,折了,也不动他的根基。无论成败,他都给了许有臻一个警告:我曹天润都能从你的人手上不动声色劫了人,还半点风声都不透,你就得掂量掂量我的实力,别做以卵就石的事情。 叶青彤沉默了一会,问道:“你的意思是,这才是他作践玉颜,要她来拿瓶子的主要原因?” 许有臻点点头,“纵然不是主要原因,也是主要原因之一,那个瓶子的秘密,顾家知道,但金家,可不知道,自然曹天润也不可能知道。他不过是凭本能,想抢上一杯羹。至于他在表妹身上花心思,可能是因为看出了她有这个潜质……” 他扬了扬下巴,“你瞧——” 叶青彤抬眼,顺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金玉颜附在车窗上,和曹天润车子的司机说话,只是个背影,她却能感觉到金玉颜那碧水绿丝缎旗袍下被风吹得微摆的身姿,曼妙身躯如水纹般荡漾,妩媚妖娆之极。 “表妹,实在是很好的美人计胚子,以色诱人,以色惑人,若我想要培养一些女情报员,也会选她。”许有臻言语间,并无对金玉颜的丝毫贬损,只是就事论事的陈述,“试想,有几个人能在风月场里泡上些时日,就能有这样的成就?曹天润,不知道许了齐文什么好处,让他卖了自己的弟弟,还将表妹拱手送上。” 叶青彤一惊,“你是说,齐家,和曹天润也有勾结?” “若是没有,怎么会把人送到了曹天润手里?齐文那样的人,根本不敢冒任何险,齐彬虽然推脱忘了那夜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相信?不过是将计就计,让齐彬以为他疏忽,才好安排下一步而已。” 见叶青彤有些不解,许有臻解释道:“在医院里头,有我的人盯着,齐文不好动手,但出了医院,尤其是在我的人手里丢了,再怎么怪,我也怪不到他头上。曹天润奸诈,齐文狡猾,一个在政一个在商,勾结起来,齐家掌着军火运输线,倒成全了他们去给日本人倒腾东西,或者是人。” 叶青彤听了急道:“那如今怎么办?难不成,还真让他们就这么帮着日本人?可如今你被解了职,要怎么拿回齐家的军火运输权?” 许有臻笑的意味深长,“曹天润对这个事投入巨大,投入的精力越多,自然期望更大,先前我在位上,他还扮痴装傻的蛰伏,如今,行事没有忌惮,自然就会思虑不周的时候。他要瓶子,我们就给他瓶子,不管他放不放齐彬,我们都将表妹这条线埋在了他身边,顺藤摸瓜,就能将齐彬救出来,到那个时候……” 叶青彤明白过来,眼睛一亮,“到那个时候,齐彬和齐文就对上了,齐彬才是齐家的继承人,无论齐老爷子在不在,他都能搏上一搏,加之你之前在太原就曾说过,只要齐彬好了,齐家的军火运输,就得由齐彬接管,你虽然免了职,可那合约签署,却写的明明白白……” 但转念之间,她又有些担心,“这样一来,齐彬岂不是有危险?曹天润既然和齐文蛇鼠一窝,怎么会容齐彬活着和齐文斗法?” 许有臻看着一时半会停不下雨,语气颇为郑重:“不见到瓶子,曹天润暂时不会对齐彬动手,他那个人,向来是不把人利用干净,舍不得丢手。但表妹,不容小觑,单看她今天,哭了跪了的,令你心软下来,就不简单。虽然我们是顺势而为,何尝没有可怜她的成份?女人一旦恨起一个人来,心思本来就阴狠又出其不意,人心难测,曹天润认为已经把她掌控在手里,她却未必肯服软。” “再加上今日,有了我们当后盾,再安排些人手给她,我相信,她能将曹天润的府邸,搅出一池混水来。我想让表妹引起曹太太的妒忌,女人一旦妒忌起来,什么攻守同盟都会忘个干净,曹天润的后院起了火,就捂不住所有的事情,到那个时候……” 许有臻的话没接着说下去了,为什么呢? 因为他看见了叶青彤瞪圆了一双眼。 说: 今日双更,二更不定时。 因为早上要去参观小正太幼儿园的新园址,可能会拖到下午了,大家晚些再过来看吧。 周末愉快,喝喝茶,看看书,很养面呢~~ 另,在此感谢下那天提醒日本人说话的那位姑娘,虽然你删除了,碰巧我看到了,已经修改啦~~多谢多谢。 第123章 洋行 被叶青彤这样一瞪,许有臻话在喉头梗了梗,脸上有些发红,跟着便添了一句:“你可能在怪我利用表妹,但这事儿,要是她不倒戈相向,做起来就有难度。曹天润那个人狡兔三窟,我就是想端他的老窝,也找不着庙门,一个不好,反倒打草惊蛇,倒不如让表妹打个前站……你放心,我既然用她,就会护她,你也见过,我对自己人如何。” “再一个,你刚才也看到,表妹对她和小艳红学……技一事,耿耿于怀,若是让她知道,一个手段,能变成坏事也能变成好事,就看怎么用,或许,能解开她的心结……” 叶青彤心里有些五味杂陈,有酸有涩却回味至甜。 什么时候,他们这般有默契了,只是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他这样的人,竟然会因为她一个眼神觉得赫然,完全不像平日里的杀断决伐。 他以为她会怪他吗?不,她只是觉得悲哀,悲哀这乱世之中,人人都如浮木飘萍,寻不到根基,只能拼力在抓住身边的一点点暖,一点点机会,去反抗去争取翻盘。金玉颜如此,他们,又比她好到哪里去? 她一身医技,这几个月来,治疗的却大多都是非正常病痛伤损,那枪伤、那刀伤,那意外中的毒,全是列强欺凌下的反抗。 国富则民强,民强则道顺,太平盛世之中,民生安定祥和,一个大夫的作用,就是解决吃五谷杂粮生出的百病,令病人百患消解,长寿安康,福祉绵延。何时,她才能当那样的一个大夫,何时,她的国家,才能国泰民安? 他们,不用利用谁,也不用被谁利用! “我都明白的……可这事,到底要给玉颜说清楚,让她自个决定,要不要做。” 许有臻静默下来,听了听雨声,轻声说道:“她过来了,你问吧。” 看着娉娉婷婷走过来的金玉颜,叶青彤踟蹰了好一会,方才开口道:“玉颜,阿臻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请你寻机会搅乱曹天润的后院,引起他家眷的妒火……” 话未说完,叶青彤就沉默下来。 叶青彤不知道怎么说下去,就像上回在补给站给那个叫瘦猴的病人输血,A、B、AB、O,四个血型,她甚至拿了自己的血去做血清试验,却仍然只有一半的存活机会,她必须告诉病人,输进去的血,可能会救了他,也可能,会要他的命……不管存活的机率高或者低,她都得告诉病人,告诉病人的家属,虽有一线生机,她却不知道病人有没有那样的好运! 这样的事情,极少发生,大多数时候,她都能掌控病患的生死和痊愈,可在梦里头,她常常看见自己对病人束手无策,一头汗的急醒。所以,醒来之后,她更加努力、勤奋的学习、练习,就是希望这样的梦,一次也别出现在现实里。 和金玉颜说这件事,就像是面临那样的选择,只有一半的机会活下去,而选择权,她得交给对方。 一个医生,不能掌握病人病情的发展,那种有心无力感,令她觉得害怕。 她害怕金玉颜去做这件事,万一,中间有个差池,金玉颜出了事,再怎么弥补,也无济于事。 但她又知道这是金玉颜的机会,唯一的机会,虽然反戈一击有风险,却也是在当下里最好的选择。如今事到临头,玉颜还来不及多想,但等一切过去,等她有空,有闲暇的时候,等事后,她一定会因为和小艳红学那些个东西羞愧,若没有一个契机,那样的羞愧,甚至会排山倒海把她压垮。 许有臻说的对,这是他们铲除曹天润的机会,实际上,也是金玉颜的猛药,过了这个坎,金玉颜会为她自己骄傲,唯有如此,她才能够和齐彬站在一起。 有的伤害,是为了涅槃,经此一事,金玉颜才能够如同浴火之凤,重生。 要不然,就是将齐彬救回来,她也会觉得自己脏,觉得自己无用,觉得自己坏……她开不了口,但她又必须给金玉颜讲清楚。 叶青彤的话听得金玉颜心里一紧,有些手足无措,她知道表姐在说什么。 这段时间来,小艳红给她教得那些东西,就像在她面前摆了一只装有金银财宝的盒子,她只要去用,那些男人就会像狗一样追着她跑,把手里头的好东西双手奉上,甚至,为了她命都不要,学的那些东西,让她觉得羞辱,也让她觉得有一点得意,原来,只需要一个眼风,一句娇昵,就会令那么多男人她喜欢啊! 可是,她心里明白,这样得来的喜欢是不好的,不是真心,不可能长久,如果她用那样的手段去勾着男人,虽然不卖身,可她和一个娼妓有什么区别? 所以,她虽然学得了小艳红的满身本事,但她觉得自己好坏,好脏,从前,她是家世上配不起齐彬,如今,却是从里到外都配不上了,就是救了他,也一样配不上。 可如今,表姐给她指明了出路,她讨厌的,憎恨的东西,原来有另一样用处,她觉得好像在黑暗里,走呀走呀走,都要走得绝望了,突然看到一线光,她只要循着光走,就能走到光明里去,走到齐彬的身边。 她学那些,是为了对付坏人,不是真的要去勾男人。 曹天润不是要害她嘛?好,就让她用他派人教的手段,来对付他,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到那个时候,她就能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可以随心所欲安排自己的生活,不为别人所掌控,也不害怕别人对她不利。美人计嘛,只要她计划得当,在现在的基础上,详细了解曹家众人的品性,而后视情况下手,纵然对付不了曹天润,也能搅混一池水。 她知道,前事未卜,各边筹谋都在飞快地运转中,格局太复杂,纷乱如麻,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但有四少,还有表姐护着,再坏的结局,也不过是一死。 清清白白死了,也好过这样屈辱,苟且偷生的活着。 金玉颜笑着抿一抿嘴角,声音清清朗朗的回答,“我愿意,表姐,我愿意为表哥所用,愿意用美人计,去搅得曹天润家里头鸡犬不宁。” 叶青彤抬了抬头,没答话。 许有臻看着她,冷峻地说:“表妹,你要想清楚,虽然我会派人手和你配合,也会尽力护你,但在乱世之中兵权如险峻要塞,而如今,我却是解了兵权之人,这事若成,你是第一大功臣,若是不成,你或许会送了性命。” 心头大石被挪走,金玉颜顿感心头一松,听了许有臻所说,不过是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如今是乱世,人人都应该抓住大汉奸,惩罚卖国贼,哪儿能只是顾惜自身?表哥你何尝不是提着脑袋在为国为民,就让我这个闺阁女眷也尽些力吧。怎么事到临头,表哥倒劝我退缩了?” “这,可是叫你用美人计啊,我怕那曹天润占你便宜。”叶青彤说出自己的顾虑。 “表姐多虑了。这美人计,使得把自己赔进去便连及格都算不上。”金玉颜自傲道:“男人对女人最痴狂的时候,是得不到和已失去,我才不会让曹天润得手。更何况,我只需要搅的曹家不安宁而已,表姐尽可放心。好啦,不是说要去瓶子嘛,快走吧。我已经全照表哥安排的给曹家司机说了,说不准,曹天润这次就会跟出来,被表哥逮个正着,根本用不着我下手呢。” 叶青彤指路,司机七拐八弯,到了法租界一个背街的小洋行里。 “你把东西放在了这里?”平日镇定自若的许有臻吃了一惊。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很清楚,这家进出口洋行看似不起眼,做的生意日进斗金,而且最难得的是口碑,交到他家的货物,无论运往哪里,或者是保存多久,都是保证送到,不会丢失。 有说这家洋行是法国人在经营,有说大东家是金陵本地人士,手眼可通天,但没人见过真身。 他曾以为这是齐家的产业,火车上问过齐彬,对方却也是一无所知,两人还很是猜测了一阵,这家洋行的主人。 总之,能在乱世之中,还能够八面玲珑,屹立不倒的商行,金陵城里,独此一份。 “其实,他家在各地都有分行,要不然那些个货物如何接收往来?只不过,各分行不光名字不同,连从事的行业也各不相同,知道内情的,只有他们自己人,而且每年限接百单,人精而事少,所以才能一直替客人保守秘密。” 叶青彤像是对这家洋行很熟悉,进门前给他们介绍道。 许有臻若有所思,观察周围布局,四周邻人稀少,然而过两条街就是租界车水马龙之地,闹中取静、出入便利,还不打眼,这样洋行真是选了个很好的秘密据点。 走进洋行,桌椅摆设虽然看似平常,却是奢华暗藏其中,连个小摆件,都价值不菲,即使是世代富康的许家,也拿不出那样的好东西。 这一样样的好东西,却被这洋行,漫不经心地摆在厅里,任客人把玩。 说: 之前的双更都是为了补休假期间大家和等待,从今天开始,双更进入正常加更、谢更状态。 叶家的秘密开始一点占揭开啦~~ 第124章 珐琅 许有臻当然知道,能够进到宝信洋行三楼小厅的客户,肯定都得有些来头。 放些好东西给要紧的客人赏玩,说不成就有看中的,成了笔买卖,这种经营手法在大的商行或是铺子里头,也不足为奇。 奇的是,宝信洋行的好东西,并不是放在玻璃柜里,客人看中了取一样出来,就是那样不经意地摆放着,不怕人偷了去,也不怕失手摔了损了。 叶青彤寄放的瓶子,有什么来头,才能令她能够在这里出入自由? 像是知道许有臻的好奇,叶青彤坐在一张十八世纪的英国古董椅上,低声和他们解释,“我不知道宝信洋行的东家和母亲怎么认识的,但宝信家的大小姐,幼时常和我一处玩,是我最要好的女友。这些年,我的宝贝,都存在宝信洋行。要不是友情价,象征性的收一点,光存货的佣金,我卖一半的家产都未必能够付得起。” 叶家虽然没落,一半的家产也很了不得,金玉颜听了咋舌,“这宝信洋行在抢钱吗?光是存一些东西,就要人半数的家产!” 叶青彤笑道:“他家存东西,是根据货物重要程度收费的,最便宜的那种,一个月需要一百个大洋。” 一百个大洋!普通洋行的职员,一个月的薪水才八块大洋,在他家存个货,就要一百,这还是最便宜的一种,宝信洋行,绝对是在抢钱啊! 看见金玉颜抚额惊叹,许有臻笑道:“你以为他家的货是那么好存的?总是在别家存着都不放心,才会存到这里来。宝兴的货,黑白两道,都没人敢打主意,就是军政要员来了,没有他家的信符,也提不走。能存在这儿的,都是保命的货。就这种保命的货,他家一年还只接十单,其余九十单,都是买卖洋货。” “啊,那我还是永远都别把货存在这里的好。”一听说这样的存货是为了保命,金玉颜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不管是大家族的阴私也好,或是为了躲避仇家追杀,藏在宝信洋行的东西,都是别处容不了身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可不希望自己有一天,得把货物存在这里。买买这里的好东西,倒是可以考虑。 在这样稀罕物随意摆置的洋行里,表姐的那对瓶子,究竟有什么名堂值得花大价钱收存起来?金玉颜更为好奇。 许有臻看了眼笑盈盈的叶青彤,想起刚才她说宝信大小姐的事情……真像外界传言,宝信的大东家,实际是金陵人? 当着金玉颜,许有臻没有直接问,只迂回地说:“你说宝信的大小姐是最好的女友,怎么没听你提起,也没见她来参加咱们的婚礼?” “因为我回国的时候,云朵才到江南去准备订亲……云家的人做事低调,所以婚礼的时候也就没有请她回来。”叶青彤说的含糊其辞,但许有臻和金玉颜却听出来了,这宝信洋行的大小姐,虽然有金山银山,婚姻上却不大如意。 听到这样家庭出来的女孩子都不能够事事尽如人意,一时间,大家不由有些唏嘘。金玉颜突然觉得,自己所受的那些苦,也不算是很大的事,连富可敌国的娇娇女都不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一个平常人家出来的,哪里会不受些苦。 况且,她还那么好运气,遇上了齐彬,有了他,她将来自是能够在宝信洋行随意出入的贵客之一。 想到这里,她将下巴抬高了些,令侧颜的轮廓看起来更为美丽。 她早发现,领他们到三楼的那个职员兰帕德,已经看了她好几回。 能够将表姐都比下去,金玉颜心里有些小小的虚荣在滋生。 其实金玉颜不知道,兰帕德看她,固然有赞叹她身上的妩媚风情,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是张陌生的面孔,若不是叶小姐的面子,根本连大厅他们都不会接待。 许有臻虽然是第一回来,他却并不陌生,南地的军政要员,叶家小姐嫁的夫婿,就是平日里一个人独自前往,他们也得好好招呼,当然了,没有人介绍,即使许有臻这样的客人,也不能存买保命的货物。 宝信洋行规定,他家客人的情况,每个职员都要一清二楚,避免出现招呼不周的情况。 即使待客宾至如归,身份贵重,但没有叶青彤本人前来,许有臻即使拿到宝信开出的信符,也拿不到她存的东西。 哪怕把宝信夷为平地,也拿不到。 二十来年前,就曾经发生过军政要员仗势欺人,非要宝信交出一件货物,因为宝信的经理不肯,就放火烧了宝信房子,逮了宝信的职员全数关进大狱的事情,三日后,军政要员被免职,家产被没,宝信得到赔偿重新盖了洋行,其职员无论生死,都得到了丰厚赔偿。 这样的保命单子,普通洋行别说十单,就是一单也做不起。 叶青彤在宝信存的货物,也根据重要程度分了层级,景泰蓝掐金丝的花瓶,就是按最高层级存的,必须人、信符还有暗语,三样全对,才能提货。 即使她受人所迫,拿着信符亲自前来,但暗语不对,宝信洋行也会知道她已经出事,会根据货主说错的暗语,展开营救。 是的,宝信洋行最高层级的货物寄存,还包括救命。 不光要保货还要保住货主的性命,所以才会那么贵,才值得那么贵。 今天,叶青彤提货时,告诉法国经理戴高乐的暗语意思是:以假乱真。 存在宝信的货,每件都有仿品,需要到用仿品的程度,也是告诉宝信,这货已经有人盯上,千万小心。 带上金玉颜,她当然不可能把真东西拿出来,尽管感情上,她很相信金玉颜,但理智告诉她,即使金玉颜没有问题,把真东西交出来,这事也没完。 她必须留个后手。 反正想抢东西的人,不管是曹天润还是顾家,都没可能见过真货,她完全可以狸猫换太子……上次给莫嫣然的仿品,是当着金大少面明讲的,才会被传出去,若是用这样的手法,对方发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上回送给莫嫣然的仿品,仿得就是这次要拿出来的货。 宝信洋行最高层级的货,除开守货人,连经理都不知道那句暗语拿出来的,并不是真货。 何况,那仿货是前朝乾隆年间的所制,本身就是当时宫里的藏品。 所以叶青彤根本不怕会被折穿。 只是今日本打算和许有臻一起研究研究,真货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出了这档子事,为了不被人瞧出端倪,就只得连许有臻也蒙在鼓里。 拿着戴高乐小心翼翼亲手捧过来的盒子,金玉颜兴奋地问,“表姐,这里面,就藏着你家的宝贝瓶子?” 她没看到里面的东西,单看那盛花瓶的盒子,就觉得格外稀罕,镶金嵌玉的紫缎长方形盒子,连锁扣上都是大大的宝石,一看就价值不菲。 外面的盒子尚且如此,何况里面的东西,不用看,都知道是宝贝。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等瓶子取出来,金玉颜还是吃了一惊。 为防叶青彤拿假货出来哄骗他们,曹天润让她提前做了许多功课,对于景泰蓝掐金丝这种工艺制品,她快赶上半个专家。 景泰蓝,又叫掐丝珐琅,是一种以金或紫铜作坯,制成各种造型,再用金线或铜丝掐成各种花,中充珐琅釉,经烧制、磨光、镀金等工序制成器皿,造型特异,制作精美,图案庄重,色彩富丽,金碧辉煌,大部分为宫廷所有,也有作寺庙的祭器。最早的文字记载出现在元朝,因其在明朝景泰年间兴盛,故此命名为景泰珐琅或是景泰琅。 后来因其釉料多用蓝色,如宝石蓝、孔雀蓝、天蓝、宝蓝、铬蓝、透明状的普蓝等色作为底衬色,而且“琅”的发音近似“蓝”,最后演变成“景泰蓝”这个名字。 拿着瓶子,金玉颜爱不释手。 叶家的这对瓶子,一看就是金胎金丝做成的上品,做工精美,技巧精细,上面所绘的牡丹花栩栩如生,釉料上一个沙眼也没有,釉质优美沉着,望之如同宝石般的熠熠生辉,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形、纹、色、光都无一缺憾。 有一个已经很珍罕,难得的是竟然有一对。 光看瓶子,金玉颜也能想像,当初从制胎、掐丝、点蓝,到烧蓝、磨光、镀金等工序,匠人花费了多少心思。 “表姐,这真是景泰帝时的宫廷御用之物?”看过瓶底的篆字款识,金玉颜试探地问道。 叶青彤点点头,“听母亲说,是明朝景泰年间的东西,前朝康熙帝曾用过,后来,赏给了家祖。” 对了,这就对上了。金玉颜欣喜若狂,有了这东西,就能救回齐彬了。 “表姐,这样的好东西,又是你祖传之物,你真舍得拿出来给我?”金玉颜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东西自己唾手可得,小心翼翼地将瓶子放回盒中,再次问叶青彤。 说: 今日单更。 下雨啦,秋天正式来临。 入秋,更要注意保暖,身上寒气重了,身体就会启动自我保护机制,通过"长脂肪"来保护五脏六腑,所以小肚子会变大,逐渐在臀部和腿部堆积脂肪。减肥,从一杯热茶开始。普洱茶、乌龙茶都有去油腻,消食化积的作用。 曾听说好几起面瘫的事情,都是因其剧烈运动后,立即进入车中开大冷气或着吹风所致。 春发,夏散,秋敛,冬藏。天人需合一,有违必有伤。 第125章 黄雀 叶青彤微笑道:“傻丫头,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东西能够将齐彬救出来,就是它的造化。虽然是祖传之物,但我想,家父家母一生悬壶济世,对于他们而言,也定是觉得能够用东西换人一条性命,更为值得。” 立在一旁的戴高乐听到这里,皱了皱眉,然后舒展开用流利的中国话轻声道:“叶小姐,既然这东西您要提走,那请随我去办个手续,正好云小姐托人带了份新婚贺礼给你,昨个才到,您也一并拿了去。” 拐到里面,戴高乐轻轻敲了敲虚掩的门,收了收笑着的嘴角,压低了声音道:“东家让我问叶小姐,于此世道,财权是七寸,还是兵权是蛇之七寸?” 叶青彤满脸疑惑,没答话。 戴高乐接着往下说:“宝信有财,许家有势,财粗势大,掐蛇七寸,才能在这世道立于不败之地。” 说的都是真话,可宝信何止有财,光是有财早被人红口白牙啃了,哪里还能为客户保命!戴高乐奉东家之命拿这番话来问叶青彤,就有些引人深思了。 “云朵要嫁的冯家,何尝不是有势,奉系第一人啊,云家还需要跟其他人借势?”叶青彤忍不住发问。 “鞭长莫及。”戴高乐只说了四个字,叶青彤就明白了。 “云伯父想如何做?” 戴高乐没有,推开门,做了个请的姿势,见叶青彤进去后,小心地将门掩上,守在外面。 屋里的金丝楠木桌后,坐着一位白白净净、气质雍容的中年人,虽然没见过几回,但叶青彤一看那和云朵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就想了起来,这是云朵的父亲,宝信洋行的幕后大东家——云飞扬。 平日里,云伯父极少到宝信洋行来,估计是昨个收到她今天要来取货的消息,特意赶过来的。 为了不添麻烦,连她出嫁,云家都是只送了贺礼,如今云伯父竟然肯亲自过来,显然是急事。 叶青彤施礼之后,坐在云飞扬对面的椅上,也不客套寒暄,直接问道:“伯父您叫我过来,有什么安排?” “总理让财政上近日将历年卷宗整理出来,涉及的都是江浙一带财政收支,苏杭两地上缴的税银一年比一年少,路、张二人益处前去督查,并没有查到顾甫华任何污点。” 听见云飞扬所说,叶青彤愕然,这是上头要对顾家动刀了? “路、张两人回禀总理,说政府每年拨出军饷军资到江浙阵营,顾甫华没有私吞库银,却擅自降低税银,路瑞生给总理的信件上面写到‘苏杭两地百姓安居乐业,平民皆有锦衣、肉食,客栈商铺林立,来往通行皆利……’顾甫华擅自降下的税银让苏杭民众富甲一方。” 这要任何一个南地的军政官员看来,都等于是顾甫华在拿政府的钱,给顾家做人情和脸面。 叶青彤的惊愕却不为这个,她惊的是,这样机密的事情,云伯父竟然能够知道,这得多大的势?可先前,戴高乐还说云伯父要借许家的势,这哪里是借势,分明是为着她,所以想着拉许家一把。 平日里看上去并不亲近,却在关键的时候雪中送炭……叶青彤的眼睛红了红,“云伯父——”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傻孩子,你和云朵如同姐妹一般,你也就像我的女儿一样……只望我百年之后,云朵有什么事,你都能相携相护,承伯父今日之情就是。” 云家还能有什么事?不过是云伯父不想她见外推辞!云家如此盛情,再说什么都是虚礼,叶青彤心头一热,低声应了。 “我听到消息,总理有意起复你家小许,曹、路、张几人阻拦不住,就出了个主意,让小许去江浙,之前调顾家的二儿子来金陵,是第一步棋,将小许派往江浙,是第二步。” 第三步就该是利用许顾两家的世仇,让他们互相厮杀,然后曹天润等就能坐享其成了吧? 听到云飞扬说的话,叶青彤纵使个性再内敛,心潮也有些起伏。有些话儿云伯父不好说全,但就他这几句隐晦的提醒,已经足够石破天惊,再想想曹天润近日的动作,他们分明是因为事情进行的称心如意,所以有些得意忘形。 云飞扬见叶青彤脸色晦暗不明,知道自己的话她已经听了进去,并且能够举一反三想到长远,就颔首又提醒她道:“如今外有列强虎视眈眈,内有汉奸伺机攫取,这些年不会太平,顾许两家合则两利,分则两败。顾甫华这个人虽然野心勃勃,急功冒进,但于江浙之地的百姓而言,却是一方福祉所在,顾许两家若能暂时放下旧怨,两边联手,或可一搏,若是被曹、路等人利用了去,南地国破之日,不久矣。” 他拿出了一个雕花刻纹的半边玉炔,递给叶青彤,“若有一日……你们或许会用的上,拿着这玉炔来宝信,和另外半块玉炔相合,自会有人安排你们离开。我希望你永远不会有用得上这东西的一天,但未雨绸缪,是我多年经营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你先拿着。” 自己和许有臻两人都在外留过学,手里拿着护照,随时可以出境,云伯父却仍要给他们安排退路,显然,伯父认为到了那一日,他们已经没有能力自保……云伯父对金陵的将来,想来十分悲观。 虽然觉得云伯父有些杞人忧天,但叶青彤还是双手接过玉炔,郑重道谢。 “我知道小许这个人,忧国忧民,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南部各地被日本人蚕食殆尽,做人不能起坏心,可也不能没有一点自保的能力,顾甫华将江浙看成他的禁脔,许家在江南一带盘根错节,总理虽然重用小许,但何尝不是疑他压他?上位者担心臣属功高震主,日复一日就变成了积劳沉疴……有总理的疑心,才会有曹、路等人的得手。” 即使对政治不敏感的叶青彤,听到此处也明白了,“您是说,阿臻这次被解兵权,表面上看是为了让日本人熄怒,实际上,却是上头顺水推舟?” 云飞扬点点头,“许家虽然有自己的人,但解了兵权能够动用的人手怎么都不及从前,再将他调离金陵,就像从前要对付一个浑身都是气力的壮汉,找不到下口之处,可这一离开根基所在,就如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需要借力打力,许家便会烟消云散。” 叶青彤咬牙轻语,“他们真是打的好算盘,将阿臻调离金陵,离开许家的根基,再到江浙和顾家相斗,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到那个时间,他们再做黄雀,什么好处都落上了。可是,没有人会坐以待毙的。云伯父,侄女知道了,谢谢您。” 看看叶青彤的神色,云飞扬迟疑了片刻,顿了顿道:“自然没有人会坐以待毙,许家不会,顾家不会,曹、路等人也不会,但日本人这一次,可不只是想要一个胶州湾,他们的胃口大着呢,不过是一步步走一步步试,看政府会退让到什么地步。现如今,不光是南方政府,北方政府,还有中央政府,都是明哲保身,各地军阀一盘散沙……等民众觉得退无可退之时,纵然奋起相搏,只怕大势已去……” 话到最后,云飞扬的语气放得轻极了,轻得几乎听不见,“宝信有财权,许家有兵权,两好合一好,自是好上加好,但这个好,得掌握在自个的手里,若是为他人做嫁衣,白白便宜了汉奸走狗,落到日本人手里,宝信可不愿意。” 话虽说的轻微,意思却重千钧,叶青彤听的仔细:这意思,分明是说如果许有臻将宝信的钱财用做武装自家的兵力,去打日本人,宝信愿意全力支持,但若是用于南地政府的兵力,宝信一个子也不会捐出来。 叶青彤没有再问下去,她知道云伯父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白,这是让许有臻拥兵自重。 这样大的问题,她可拿不了主意,只好再次道谢。 云飞扬想来也明白这点,拿出金怀表看了看,道:“时间不早了,恐怕他们也等的有些着急,你先出去吧。” 叶青彤回到三楼小厅的时候,金玉颜在吃茶点,许有臻正拿着一把日本军刀细看。 宝信招待客人的茶,虽然算不上顶尖的,却也是上好,四五种点心,种类不算太多,却胜在样样精巧,味道独特,一看就不是外头点心铺子随便买来的东西,连许有臻吃了两口都觉得味道不错。 许家从家具摆设到吃穿用度都不奢靡,但是在细节上又处处彰显着世家的底蕴和风貌,外面的东西,能够令许有臻称赞一个好字,很是难得。 不过他并不喜爱甜食,所以兰帕德端上来招呼时,只是略尝几口,喝了杯碧螺春,就一直观看厅里摆放的冷兵器。 金玉颜因为一早出来,连饭都没顾上吃,肚子正饿,吃着点心喝着茶,更是津津有味。 两人因为各有沉迷,倒都没觉察出叶青彤离开的时间并不算短。 说: 天气变化,气温聚降,小正太感冒发烧,白天都得看着他,没时间码字,今日暂定一更吧。 请大家见谅。 第126章 交锋 离开宝信的时候,小雨已经转成中雨,下得越发急了,雨点打在树木的枝叶间簌簌作响。空气里的凉意沁人肺腑,细闻之下,还充斥着泥土和青草、枝叶花草的清香。 站在檐下等车开过来,叶青彤突然记起,她小时候是见过许有臻的。 那还是在她只有四五岁的时候,家里还住在北平的四合院里,也是这样的初秋时分,突然下起大雨,家里来了客人,因为好奇,她就带着紫苏趴在屋子的窗户上看。隔得朦朦雨帘,隔着玻璃,她就看到一个身着眉目俊郎的小哥哥,十二三岁的模样,在佣人的大黑伞下,走了进来。 进了屋,父母还没有介绍,许有臻走近了几步,低头看着一脸好奇的她,笑道:“你是青彤吗?” 她当时没有说话,只是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他,他也不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笑,那双眼睛如同琉璃般清澈,完全没有头一回见面的陌生和疏离。 那几日在家里,大人们做他们的事,小孩子就在一处玩。他总是叫她彤彤,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地教她写大字,从前她不爱写毛笔字,每日父亲要她临帖都是苦差,可是有他教她,就觉得写大字是件快乐的事情。 到如今,她的一手簪花小楷已经颇有风骨。 她和紫苏都盼着有个哥哥,许有臻满足了她俩对哥哥的全部幻想。 后来,他走了,他再也没来过,在一日日的盼望中,失望到绝望了,她就决定忘记,也终于忘记了。 却在这会儿突然记起来,回忆猝不及防的击中了她。 “后来,你为什么再也没有去过我家?也没有像许诺的那样给我写信?” 许有臻被她这没头没脑的一问,先是一愣,转瞬想起她在问什么。 “你记起来了?我回去后就出了国,才记起自己没有你家的地址,又不好意思问。”他温和地说。从叶青彤回来,他从未提及两人儿时曾是旧识,第一次在许家见面,她眼里的防备和疏远,绝对是不认识他的神情,她都忘了,他又何必提及? 何况,是那么久的从前。 记得当时年纪小,他爱谈天她爱笑。 从北平回去之后,二哥出了事,父亲担心他也保不住,就将他送到国外去避难加读书,山长水阔的,加之他不知道叶家地址,又不好意思让家里头转寄信件,时间拖的越久,就越不好再联系。 再到后来,山河破碎风雨飘摇,他已经由青葱少年长成铁肩担道义的将军,儿时那个黑黑眼睛的小姑娘,在他的世界里,褪的如同淡淡光影,看不分明。 连他们的婚约,他也不曾放在心上,虽然再一次相见,为她而惊艳,却到底抵不了他心里头的天下事,没想到倒在后来一次次的相处中,终究舍不得丢开手。 人与人的感情,大都是相处出来的,相处的多或少,付出的深或浅,得到相应的分量,或有增减,却绝无可能一毛不拔却收获九牛。 一见钟情、一见投缘的那种,不是没有,但能够长长久久下去的,很少。 大多的缘分与感情都是一起同甘共苦,一起把酒话桑麻,甚至只是一起喝茶聊天的漫长相处中慢慢培养起来的,如同泡茶,到了火候才能色香味俱好。 所以很多的感情,不是败给相处,而是败给了时间,败给了距离。 相处的越多,投入的越多,越不舍得丢弃。 相处的质量,是感情醇厚如酒的催化剂。 许有臻想一想新婚这两三个月来,似乎他和叶青彤并没有太多交集,他在听唱片的时候,她在一旁看书,他在挥毫泼墨的时候,她在一旁给花草浇水,他在为国事操劳的时候,她在煮汤烹茶,他郁郁不乐的时候,她不过是执执他的手,然后打开琴盖,弹奏一曲维瓦尔第的《春》或是小约翰·施特劳斯《享受生活圆舞曲》,暗示他四季变换有时,苦中也须作乐。 就是这样淡淡的相处,却如烈酒一般,叫他沉迷。 长此以往下去,他都要担心自己会因儿女情长,变得英雄气短了! 看到这夫妻俩立在檐下静静看雨,偶尔相视一笑,如同画中人一般好看,旁边的人一时都没有开口,最后,还是金玉颜没忍住,“表哥,时间差不多了吧?” 许有臻点点头,看着叶青彤温言笑道:“走吧。” 一旁等候的护卫和宝信洋行的职员听闻此言,忙撑开了三把大伞,将他们一个个从宝信的屋檐下送到街边的车子里。 今天给许有臻当保镖的是小四,来的时候,他带两个护卫坐在另一辆车上。 因为许有臻已经被免了军职,所以出行时,不像从前随从众多,小四是许家出来的军官,虽然身着军服,领着军饷,却只听命于许有臻。 叶青彤从前不觉得,刚才听了云飞扬一昔话,才明白这是多么为上位者忌惮的事。 见许有臻他们出来,小四已经安排换了位置,两个护卫和金玉颜坐一辆车,叶青彤、许有臻坐一辆车,小四坐他们车上的副驾驶位。 景泰蓝掐金丝的花瓶用普通的纸盒垫了软布,放在许有臻他们那辆车上,原来装瓶子的那个大锦盒由金玉颜抱着。 这是他们出来之前,就计划好的。 若是交由金玉颜,轻易地拿给曹天润,依他那人的心思,根本不会相信他们会把真瓶子给他,唯有难得的,抢来的东西,曹天润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想抢,许有臻就安排让他抢。 车子要经过曹天润府邸的华阳道时,在一条丁字路口上被人给堵住了。 一辆车突然从旁边飞驰过出来,打横着插到许有臻他们这辆车和后面金玉颜那辆车的中间,拦住了他们,等金玉颜他们让过那辆横插过来的车时,许有臻的那辆车已经拐了个弯看不见了。 后面那辆车的司机正想要赶紧追上许有臻他们的车,却不想这时候前面那辆车却下来几个人将他们围住了,说是金玉颜的车刚才撞了他们的车后面,要求赔偿,两个护卫下去理论,双方撕扯起来,他们又趁乱将司机拉下来,不顾车上金玉颜抱着那个盒子惊呼狂叫,急驶而去。 见自己车上换了司机,还挤进两名陌生男子,再想想许有臻之前说的话,金玉颜的尖叫声越发刺耳,一名男子眼疾手快一掌砍在了她的颈侧,金玉颜在他掌风刚刚劈到时头侧了侧,然后晕了过去。 然后开进了小巷。 而车子下面,回过神来的护卫和司机甩开那些人的纠缠,追着车一顿狂跑。等发现没法追上时,再转过头,和他们撕扯的那些家伙连人带车全都没有影子。 只好垂头丧气的走路回许家。 那些躲在巷子里盯着他们的人这才悄悄穿巷过小道,往曹家走去。 他们自然也就没发现,许有臻他们拐了个弯又拐回来,也往曹家的方向驶去。 “少帅,一切都像您说的那样,果然有一伙人趁咱们不备,劫走了金小姐,还把盒子拿走了。”小四在前面笑道。 之前少帅就说,他们坐着车,曹家最好的劫持方法就是将两辆车在路口断开,然后趁乱把东西抢走。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曹天润这么胆大,竟然敢劫了我的车开到他家去。”许有臻指了指前方,“直接开到曹家,然后隐藏起来,守株待兔。” 因为曹家的人担心许有臻他们循踪跟来,就挑着金陵城里的小巷子七拐八拐地在城里兜了好几个圈才回到曹家。 毕竟,掳人的地点是在路口,一路上金玉颜又吼又叫的,虽然将她打晕过去,但完全没留下痕迹也是不可能的,担心许有臻他们从蛛丝马迹中找过来,所以就绕了道。 这样一来,就算许家的人事后找过来,他们也可以来个矢口否认,还可以说偶然救了齐彬向齐家敲一笔,至于瓶子什么的,没见着。 却不料许有臻他们根本没跟在他们后面,直接埋伏在曹家门口等着。 车上的人刚抱了盒子下来,许有臻的枪就抵在了他的头上。 一旁的叶青彤把盒子从他手上拿了过去。 “叫曹天润出来,把我们要的人一起带出来。”许有臻用枪顶了顶那个小头目的脑袋。 看看四周,虽然许有臻这边只有四个人,自己这边呼啦啦一群,但想想刚才那么多眼睛盯着,许四少的枪都能顶到自己的头上,那个小头目可不敢轻举妄动,他也是拿枪的人,知道许四少的枪有多快,多准,万一没把东西抢过来,反倒送了自己的命,可不划算。 小头目谄笑道,“许司长,您等一会,我这去回禀曹次长。” 过了一阵,曹家大门全开,曹天润带着一队人马迎了出来,还没走到跟着,就哈哈一阵笑,“小许,你这是干什么?怎么到我这里要什么人,还整这么大的阵势?刚才下面的人来告诉我,我还不信,说你和我的交情,再怎么也不会有这样的误会。” 说: 今日继续单更 推腹的方法:将手握拳或用掌腹围绕肚脐,由心窝向下推到小腹,从上到下顺时针推,碰到硬结就仔细按揉。人体腹部有九条主要经络,这样推可谓一举多得。推腹的时候要使腹肌放松,呼吸放松,不能自己跟自己较劲。有人一推就会打嗝放屁,那是清气上升、浊气下降,效果最好;有人则会腹中水声咕咕,这是在推动腹中沉积多日的浊水,有利排出湿浊。 通常一周,就会有较明显的效果。 第127章 说破 “误会?”许有臻冷哼一声,枪在手里滴溜溜打了个转,“抢我的人,我的东西,开我的车,这还叫误会?” 虽然他的枪只是在手上转着,但曹天润还是觉得怪瘆人的,许有臻虽是儒帅,看上去是翩翩才俊,温润如玉,但一向冷面冷口,果断狠戾,光是眼神便能叫人腿肚子都打战,如今虽然解了兵权,余威还在。 许有臻在这乱世中要创一番丰功伟业,他可不想成为这位四少野心和壮志的踏脚石。 安安心心地攀附日本人,得一场富贵,怎么就不好了?他和这位许四少说不清,只能明里避其锋芒,暗中剪其羽翼。 只要拖延过这一阵,等许有臻去了江浙,他们就能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 “哎,都是下头的人不长眼,我分明说的是请你过来坐坐,叙叙旧。走吧,既然你已经来了,咱们进屋去说。”曹天润作势就要过来拉许有臻。 许有臻扬了扬枪,曹天润倒退了两步。 本来就是作势,他也不敢真上前拉许有臻,万一那位一个不高兴,给他一枪怎么办? 向来会趋利避害的曹天润最明白的道理就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小许你既然今天有事,没时间进去做就算了,倒是刚才,你叫底下的人说什么问我要人,要什么人?” 见曹天润到了这个时候,还揣着明白装糊涂,许有臻也不多言,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齐彬?” “齐彬是谁?”曹天润一脸惊愕,“我们府里有这样一个人吗?” 他问左右。 看到手下的人齐刷刷摇头,曹天润看向许有臻,“小许,我就说是误会吧,你看,我这根本没有齐彬这个人,你从哪儿听说他在我这里?别是叫人哄骗了?” 本来在车上装晕的金玉颜,从许有臻他们掌握局面就已经下了车,听到曹天润如此说,不由冲口而出,“曹天润,你撒谎。齐彬明明在你的府上,你将我们扣在这里多时,还想抵赖?” 曹天润一脸懵懂,“这位小姐,你是谁?你怎么能胡说八道?什么我扣了你们在我府上,要扣了你们,怎么你站在这里,那位齐公子还留在我府上?难道因为你是女流,跑得比较快,所以没被我的人逮住?”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金玉颜不好说自己是怎么逃出去的,她气得指着曹天润喊,“你——” 见曹天润这一通顾左右言他,东拉西扯的,许有臻已经暗道不好,老奸巨猾的曹天润这是想拖延时间,只怕另有后招,“砰——”许有臻开了枪。 曹天润左膝一软,跪在地上。 他惊怒交加,大喝道:“许有臻,你怎么敢……”他按到腰间手枪套上去,眼睛都气红了,却始终没有敢拔出枪来。 谁能和许有臻的枪比快?况且他只是个文官,平日里带把枪,摆设多过实用。 “叫他们把齐彬送出来,”许有臻面无表情的打断他,“再隔五分钟他不出来,我就一枪打爆你的头。” 他看看那些还来不及拔枪就被小四几个制伏的曹府兵卫,“你们不用妄想其他,我的枪子一定比曹次长的腿跑得快。” 看许有臻刚才招呼都不打就动手架势,曹天润毫不怀疑他说的话,恨恨地吩咐手下,“把齐少爷带出来。” 等齐彬被两个人推推搡搡地带到门口,一看阵势,明白过来,裂嘴笑道:“你还真把四少他们请过来了,你真行。” 被他夸奖的金玉颜瞬时羞红了脸,斯斯艾艾,“我,我……是四少他们肯帮忙……” 小四他们忙将齐彬换了曹天润过来。 被底下众人护着,曹天润胆子立刻大了许多,讥笑道:“哟,看不出金小姐还会红脸,你那张朱唇多少人都尝过了,在这还装什么纯情?” 他恨极许有臻,但如果不是金玉颜使人带信来,说她已经哄得许有臻他们去取瓶子,回来时路过华阳道,请他着手安排,他也不会上这个当,被打断了左腿。 当时,他虽然有怀疑,但想着自己不出去,让底下人去抢,抢着了最好,抢不着金玉颜也得拿来换齐彬,不会有什么大损失。万没想到,许有臻竟然敢冲到他的家门口来要人。 听了曹天润的话,金玉颜脸色白了白,身子晃了晃,却突然上前几步,蹲在曹天润旁边,摸着他受伤的那条腿,含泪带娇道:“天润,你这是怪我吗?是我错了,原想着你惦记那样东西,我怎么都要给你取来,却不想他们这般胆大,竟然敢对你下手,你等着,我这就和他们拼了……” 她冲向许有臻。 一旁的叶青彤看到门后隐约露出的衣角,猜想是曹天润的家眷被门口的动静惊动,出来暗中看情况了,连忙叫许有臻,“阿臻,既然金小姐对曹次长情深意重,咱们就成全她,快把她拿下——” 许有臻虽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接到了叶青彤的眼风,将金玉颜反手一抓,逮了过去。 突然间,警笛声大作。 许有臻一惊,曹天润一喜。 曹天润大叫道:“许有臻,你跑不了了,这几条街,已经被人团团包围,你刺杀政府官员,死罪一条,赶快投降,我念在同僚一场的份上,为你求求情,或能让你走得痛快些。” 许有臻看看四周,“曹天润,想不到你还怪有女人缘的,看在金小姐拼死救你的份上,我就不对你下死手了。不过,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得送我们一程。” 几个箭步,还没等曹家的兵卫回过神,刚刚脱险的曹天润就被许有臻抓在了手里,用枪抵着脑袋,退到了车边。 “你们带太太,齐少爷坐那辆车,我和曹次长坐这辆,上一个人,坐在后面,把曹次长的手用链铐烤上……” 他要用曹天润做人质,而存心演戏的金玉颜不顾众人阻拦,将自己衣袖里的锦帕摸出来,细心地给曹天润包扎,死活都要和他坐一辆车上。 气得不明真相的齐彬说她水性杨花。 曹天润一时也有些搞不清状况,他摸摸头看着金玉颜…… 金玉颜侧头一笑,看着门口那几乎探出半个人的身影,身子往曹天润怀里偎了偎。 香风袭面,曹天润一时都忘了自己的处境,趁着自己还没有戴上链烤,像在欢场中一般挑起金玉颜的下巴。 而后,才回过神来,推开她,怒道:“你玩什么把戏?” 金玉颜却再度靠近他,楚楚可怜地说:“我玩什么把戏了,人家只是,只是仰慕曹次长风采,想与您亲近而已……” 他们在车里说的话外面已经听不清,但这番推推搡搡的样子,落在旁人眼里,却像极两个有暧昧的人在**。 还在车下的许有臻故意大声说:“看不出来曹天润还有些本事,到这个地步,性命都不顾了还不忘软玉温香,有些胆量,算个人物。” 等许有臻他们的两辆车绝尘而去,门后的人影方才完全现身。 是个年约三十几岁,眉目姣好的华装丽人。 “太太,如今怎么办?”乱开了几枪,傻眼的曹家兵卫,以那个小头目为首,请示现身出来的曹太太。 “怎么办?当然是救老爷回来。你们和来得人一道,快追上去,想法子将老爷救回来。”她顿了顿,“如果得了手,刚才那个女人,给我往死里打。” 她转身往院里走,“我去给总理打电话,告诉他,许家的人劫持了老爷……” 车子一离开曹家人的视线,金玉颜就不再和曹天润拉拉拉扯,端端正正地坐在了一旁。 曹天润完全明白过来,“敢情,你刚才是在给我家里人下眼药呢?”他想想自家太太那无事都要吃三分醋的性子,有些头痛。 看了看坐在前排的许有臻,转了转眼睛嘿嘿笑道:“许有臻,你别得意,你给我这下绊子,可知不知道,你家里有个大绊子?” 许有臻不理他,完全不接话。 “你不信?你回去问问你太太,问她嫁给你,是不是因为想趁机杀了你父亲?看你这样子,还被蒙在鼓里吧?说来也是,谁要是知道这档子事,会娶一个要杀自己父亲的女人回去,她就是长得天仙一样,也不行,对吧?” 见许有臻仍然不作声,曹天润自问自答,“女人没了还能再娶,父亲可只有一个,可你说这好生生的,媳妇为什么要杀公公?” 曹天润瞅着一脸吃惊的金玉颜,知道她已经被自己勾起了好奇心。 想想前排许有臻的神情,他虽然看不到,却也有了几分得意,感觉这小半天来,头一回没了郁闷之气。 “因为这公公啊,是当年杀死媳妇父亲的凶手之一,杀父之仇不报,岂不枉为人子女?你说是不是,小许?嫁给仇人之子,是权宜之计,是为了报父仇,你虽然能够体谅她的苦衷,但一想到夜夜睡在自己枕边的人,如同毒蛇一般,是不是很难受?” 说: 今日双更,二更不定时。 小正太已经不发烧了,估计再休整一天,明天能送幼儿园了,多谢大家关心。 关于推腹,早晚各推一两百下即可,如果肚子上积油较多,可以多推一阵。推腹还需保持宫暖,气血两旺,所以,还是回到之前的话题,保暖,少吃或尽量不吃冷饮,寒凉食物。保暖的要义是,你吃下肚子的东西,不要低于体温(当然,也不能烫嘴)。 想要如花美貌,健康永驻,必须管住嘴,动动手哈~~ 第128章 挑拨 “别说了,我一句也不信。”前排的许有臻突然回头,用枪指了指曹天润。 “我不说,我不说。天大地大,枪子最大。” 曹天润奸笑着,举起带着链拷的手轻轻推开许有臻的枪,“许老弟,我也是一片好心,怕你上当受骗才有意提醒。其实,这事是真是假,你一查就能知道。当年你父亲,为了得到辅国公手上的那笔宝藏,可花了不少心思。回去告诉你父亲,那笔宝藏埋的地方,绘成了一张藏宝图,就在你太太手头的那对瓶子上,你看他怎么说?” 许有臻没开口,一旁的金玉颜冲口而出,“那瓶子上有藏宝图,你怎么知道的?” 曹天润得意一笑,“这世上的事情,只要有心,哪里有不知道的?你们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只管回去问问叶家那位小姐,就知道真假了。” 他看着许有臻若有所思的神情,撇了撇嘴,“只怕你们家老爷子,为你订下这门亲事,未尝没有人财两获,一箭双雕的意思。” 想到父亲曾说过,叶青彤的外祖父是前朝辅国公,曾历任海军事务大臣、盐政大臣等职,是真正的实权大臣,江浙曾有笔盐税款项惊人,顾家说在辅国公手里,可当时的朝廷并没见到,辅国公一家又被大火烧死,死无对证,许有臻对曹天润的话不由信了几分。 他相信自己父亲可能知道叶家手里头有笔钱,所以想着为他迎娶叶青彤,这样一来,既全了父亲当年求娶佳人不得的遗憾,也在财力上对许家有所裨益,但不相信父亲会杀了岳父,更不相信叶青彤嫁进许家,是为了报杀父之仇。 要是自己的父亲真是杀害岳父的凶手之一,岳母临终前,怎么会不取消与许家的婚事? 再一个,彤彤对自己他的点点滴滴,绝不是仇人能够做出来的,相处那么久,他要连身边人是不是存了杀意都看不出,也枉为三军将领。 无论曹天润这番话说的真假,许有臻都相信,叶青彤绝不知情。就是父亲,恐怕也只是知道叶家有那样一笔钱,却不知道有什么藏宝图在瓶子上,要不然也不会叶青彤已经过门两三个月,他却从未向自己提及此事。 而且,曹天润说这番话,绝对是不安好心,所以许有臻心里虽然有思量,脸上却冷冷地道:“我的家事,不劳曹次长操心,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一会儿怎么走回去。” 他让司机把车开到金陵城外的云台山附近,然后丢下了大吼大叫的曹天润,让他一瘸一拐的自己走路回去。 “表哥,你这样丢下曹天润,斩草不除根,岂不留下后患?”从车子后窗里看着曹天润气急败坏的样子,金玉颜担心地问。 许有臻道:“他毕竟是政府官员,我不好下手,朝他腿上开枪,还可以说是枪支走火,真杀了人,没法交待。晚半个时辰,叫人给外交部去个电话,就说曹次长在云台山迷了路,这一折腾,他的那条左腿就算废了,仪容有碍,不宜再做官,没了那个官位当护身符,自会有人收拾他,再加上家宅不宁,只怕那会儿他能痛快一死都算好的,我何必背上滥杀官员的罪名?” 金玉颜眼睛一亮,“表哥的意思,他会为此免官?” 许有臻冷冷地一笑,“你几时见过一个瘸子当外交次长的,就算不免官,挪个位置,也够他受的。” 金玉颜觑了觑许有臻的表情,小心翼翼道:“表哥,那他刚才说的话,你信不信呢?你不会真以为表姐——” “别听他胡说八道。”许有臻喝斥她,“他不过是想我们夫妻反目,故意说些荒唐的话,你也能听进去,真是胡闹。” 瞅了瞅铁青着脸的许有臻,金玉颜一路上都不敢再说什么,心里,却暗暗叹口气。 不管信不信,曹天润的那些话,已经多少引起了表哥的怀疑,若是他去查,难保曹天润他们留下的线索里不动些手脚,若有半分蛛丝马迹留下,表哥表姐难免会因此起隔阂……曹天润的这一手,真是好毒。 金玉颜想,自己是不是应该给表姐说说这档子事,也好让她有个防备。 大概是路上叶青彤向齐彬解释过金玉颜对曹天润那样的缘由,到了许家,齐彬不但没给金玉颜脸色看,反而对她极为和颜悦色,说话间,也温柔的如同能滴出水来,倒把金玉颜整了个大红脸,和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含羞带笑。 他俩个亲亲热热的,曹天润所说的话,也就被金玉颜丢在了脑后。 倒是许有臻,把曹天润所说瓶子上有藏宝图的事情给叶青彤提了提,隐下了杀父仇人的那段。 吃过晚饭,许有臻看了看平静如同往日的叶青彤,悄悄对她说:“咱们一会儿到书房,好好瞅瞅那上面究竟有没有藏宝图,省得他们一个二个的都惦记着。” 旁边正在喝茶的许大太太见不得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儿子跟媳妇咬耳朵,但当着齐彬他们的面,也不好讲他们什么,只笑道:“阿臻,你和彤彤说什么悄悄话呢,不如说出来,也叫我们高兴高兴?你们这半天出去,专程接了齐二少爷来家里,可不兴这么慢待客人。” 齐彬连忙摆手,“伯母,不用客气,我和四哥也不是外人,不用他一直陪着,他有事尽管去忙好了。” “他能有什么事?如今解了兵权,闲散人一个。”许大太太睨了叶青彤一眼,“说来,也是我们许家祖坟不好,新媳妇娶进门,儿子就丢了官,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八字相冲?之前老爷总哄我,说他俩八字是天作之合,如今瞅着,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妈,您说什么呢?”许有臻轻哼一声,上下狠盯了母亲几眼,说道:“闲着没事尽瞎想,我解兵权,和彤彤有什么关系?要不是她,我连命都没了,还说什么官衔?您要嫌家里闷,我让老李送您去陪爸爸打牌,陈姨刚才还打电话来说他们有个牌搭子要走了,正愁找不着人。” 看到许有臻面色沉沉,许大太太忙捂了捂嘴,“打什么牌,回回都是我输,我才不去。哎,这人一老啊,就爱乱想,家里出了事,就什么原因都想出来了,齐少爷,你们别当真哈,我随便说说的。彤彤,你别生妈的气啊,妈老糊涂了。” “嗯?妈您说什么了,我要生气?”叶青彤习惯了许大太太对她夹枪带棒的说话,只当刚才没听见,疑惑不解地问。 许大太太哪儿好再将刚才的话说第二次,只好哼哈两句,掩了过去。 叶青彤也就没接许有臻的话,继续和金玉颜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齐彬见气氛有些尴尬,故意用轻松愉快的语气问他们:“四嫂,金陵城里好玩的地方可多,四哥平日都带你上哪里消遣?” 叶青彤其实比齐彬还小两岁,但他自认是许有臻那边的,倒叫起叶青彤嫂嫂来,初见时的那点心思,早就收了个干净。 一说到玩,许有臻先就笑了,“她也就平日里陪我听个戏肯出出门,连园子都少逛,哪有什么消遣!她最大的消遣就是让老李拉着她到医院,去解剖尸体。” 敢解剖尸体,那就是说也敢杀人了?金玉颜刚生出这念头,正好风吹着她头顶的水晶灯晃了晃,张牙舞爪的,看影子倒像是有什么东西扑过来,吓得她打了个冷颤,强笑道:“四嫂,解剖那个……你不怕吗?” 这才小半天的功夫,她就随着齐彬改了称呼。 叶青彤笑着看了她一眼,“那有什么怕的?最可怕的是活人,不是死人,死人会告诉你真相,活人却什么都算计,隐瞒。读书的时候,为了练胆量,我们还曾经到坟场去背死人回去解剖呢,夜深人静,只有猫头鹰睁着眼睛,发出幽幽绿光,加上坟场上磷火点点,倒是有些碜人。” “呸呸,大晚上的,你们聊什么不好,聊这个。我先上去休息了,齐少爷,你们再玩会。”许大太太不爱听这个话题,寒暄了两句,就上楼去了。 金玉颜吐了吐舌头,朝叶青彤竖竖大拇指,“伯母被你吓走啦。” “不管彤彤的事。”许有臻维护妻子,“家母起得早,所以夜里总是很早就寝,每天到这个点,她都要上楼去听张唱片,然后再洗洗入睡的。” 齐彬闻言,双眉挑起来,“这会伯母走了,我们正好去看看那宝贝瓶子,我刚才听四哥说要和四嫂看什么藏宝图,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一起看看?” 他倒不是对藏宝图有觊觎之心,就是觉得好奇,男人天生对冒险,藏宝有着跃跃欲试的心理,他也不例外。 没等叶青彤他们说话,齐彬又道:“我先前听阿玉说过那瓶子的稀罕劲,眼馋的很,你们都让她看了,总不能就撂下我一个吧?难不成因为知道上面有藏宝图,就舍不得了?” 他边开玩笑,边拿胳膊肘戳了戳金玉颜,示意她帮自己说话。 说: 今天自个的身体有些不舒服,坐立不安的,二更就拖到了现在,请大家见谅。 这章谢更感谢7月15日景曦和7月16日邸小白Niki捧场的钻石,拖到了现在,感谢有点迟,但情意很真~~ 自8月15日起,就是千字五个磨币,即一章三千字,15个币,V3\V4用户,8折,12个币,V5用户,6折,9个币。大家捧场,更要量力而为,省着点正版订阅就好。感谢大家不离不弃。 第129章 疑心 金玉颜看了眼旁边桌子上还在收拾的佣人,把声音放低说道:“你这条命,都是那宝贝瓶子换回来的,当然稀罕。再要紧的藏宝图还能比人更重要吗?” 她娇昵地看了齐彬一眼,“四哥四嫂他们差点就为你将这瓶子给了曹天润,怎么会舍不得让你看看?可这眼下伯父、伯母他们都还没瞧呢,你掺和个什么劲?” 无论有没有藏宝图,这仿制的瓶子上都不可能找得到,但这话又不好讲给齐彬他们,不然救人倒生出嫌隙来了,但若是一谓拦着,他们说不定真以为自己是舍不得。 叶青彤只好说:“没事,多个人也正好多双眼睛,瞧瞧那上面究竟有什么秘密藏着。阿臻,你先到书房把东西取出来,等喝完茶,我们就过去。” 等他们喝好茶,许有臻已经从书房的暗格里将瓶子取出,四个人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甚至还用上了放大镜,也没看明白所谓藏宝图画在哪里。 许有臻有些不耐烦,“彤彤你好生想想,关于这瓶子,岳母临终前有没有交待什么话?怎么咱们瞅了半晌,一点端倪也找不到?” 叶青彤闻言噗哧笑了,许有臻不解地看着她。 叶青彤笑道:“我们英明神武的四少也糊涂了,我娘要是留下过什么话,哪里会等到今天我才会想起?关于这瓶子,我起码看了不下十回,实在想不出曹天润所说的藏宝图能在哪里?你们是局外人,也许不会像我一叶障目。” 恰在这时,有人敲门,叶青彤走过去开了门,原来是佣人端了羊乳,用大玻璃杯盛着送了进来。 她每晚睡前,都要喝一大杯羊乳,许有臻先前不习惯,后来也慢慢地跟她喝上一杯,今天佣人索性自作主张,给他们四个人都盛了一杯过来。 许有臻和齐彬一口饮尽,各自拿了只瓶子在灯下细看。 金玉颜不肯喝,“羊乳有膻气,我喝不惯。” 叶青彤道:“你今个喝喝,我保证你半点膻气也闻不出来。” 金玉颜这才端起瓶子小口小口的喝起来,边喝边同叶青彤说:“四嫂,从前我嫌这羊乳有膻气,嫣然几回让喝都没喝,今个在这里喝着,倒真是半点也没有味道,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叶青彤用小银匙舀着羊乳慢慢在向嘴里送,喝完之后,把杯子放在桌上,方才微笑道:“煮奶的时候,放一小撮茉莉花茶就行。待奶煮开后,将茶叶撇除,奶中的膻味就没有了,你看看,这奶是不是比平日里要黄些?就是因为加了茶叶的缘故。” 金玉颜看了看杯子里的羊乳,“哎,还真的是,表姐,有这样好的法子,你怎么不告诉嫣然?她说小的时候,莫伯母因为羊乳对身体好,非逼着她喝,每回她都是捏着鼻子像灌药似的,长大虽然习惯了却也谈不上喜欢,要不是因为羊乳对皮肤好,还不发胖,她才不喝呢。” “你以为我藏私,舍不得告诉她?”叶青彤笑道:“你最后一回在莫家喝羊乳,是什么时候?” “两年前,还是三年前?我忘了。” “我也是这次回来前才知道的法子,嫣然现在每天都喝一大杯了,想来你那几回去莫家,都不是喝羊乳的时间,这样的小事,嫣然也就没和你提。”说完,叶青彤看看金玉颜赫然的神情,打趣她道:“看你,有什么事先把我往坏里想,小人之心了吧。” 她看了看仍然拿着瓶子在灯下细瞧的许有臻和齐彬,懒洋洋地说:“我都瞧了那么些回也没瞧出什么名堂,你们可得仔细看着点,既然是藏宝图,想来要找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可要真找出来,阿臻的军饷有了着落,齐彬和你大哥也有了可以抗衡的资本,玉颜可以添些嫁妆,我也能趁机买点那些好贵的医疗器械。” 她嘴角露出些嘲讽之意,“钱真是个好东西,有了钱,做什么事都趁手很多,可也是个坏东西,曹天润的话究竟是真是假还难说呢,你们就都当真起来,不是疑神疑鬼的,就是拿着个棒槌当顶针。” 以为叶青彤在说刚才羊乳的事情,金玉颜不好意思道:“四嫂,对不起,我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算了,你也是有口无心。”叶青彤并不在意。 许有臻知道,彤彤这句话其实是说给他听的,自己刚才那句让她细想想岳母有无遗言的话,多少是有怀疑她的意思在里面。 还没等他解释,齐彬先跳了起来,转身道:“我可没疑心你,但这瓶子上,真是瞧不出什么名堂来。算了,我要去睡了,这些天在曹家,总想着如何脱身,觉都没有睡好。” 他这一转身,碰到了身后的金玉颜,金玉颜手里还端着玻璃杯,里面还有小半杯奶,被他这一撞,就全洒在了瓶子上。 “看你莽撞的。”金玉颜想找块布擦擦。 “你们看,这瓶子的颜色变了。”齐彬拿着瓶子突然叫道。 许有臻听了,忙接过去看。 只见瓶子上的釉色,被羊乳这一浸,略略有些变化。 叶青彤因为知道瓶子的真假,完全不在意,仍然坐在沙发闲闲地说:“那瓶子的釉色,是先在素胎上加彩,然后低温炉烘烤而成,就算被羊乳浸了也不会掉色,你们看着变了颜色,不过就像石头泡在水里的那种变化,等干了以后,还是一样的。” 果然,等金玉颜用布子擦干了一角之后,釉色看上去又完全相同了。 “算了,我还是睡觉去。”齐彬沮丧地放下了瓶子。 他这一走,金玉颜也跟着走了。 书房里,只留下许有臻和叶青彤两个人。 “彤彤,我不是……”许有臻不知如何解释。 叶青彤有些意兴阑珊,“我不知道曹天润今天还和你们说了什么,但瞧着刚才的情形,你们心里头,对我都有些成见。人家说疏不间亲,没想到,一个外人说了几句,你们都听到心里去了……” “我没有——”许有臻急急申辩。 “你有。”叶青彤肯定地说:“今个一下午,你自己都没注意到,偷觑过我几回吧?你几次欲言又止,阿臻,你虽然擅长谋略,但你并不喜欢在家里头勾心斗角,所以心里想什么,脸上多少还是带出来了。” 见许有臻不再说话,叶青彤自嘲道:“不过,你们也不算怀疑错,这瓶子是假的,是我留在宝信洋行,专门用来对付被有人逼迫时,必须拿这瓶子来抵时用的仿制品,因为是前朝乾隆年间仿的,又是宫里头的藏品,所以寻常人根本瞧不出真假来。” “假的?”许有臻睁大眼睛,再度看向自己手里的瓶子。 “虽说是假的,可也一样是宝贝,值不少钱。”叶青彤走过去,将那两只瓶子原样收到锦盒里,“我要先去睡了,明天还要将真的换回来,再瞅瞅。刚才你们说羊乳的时候,我想了个法子,或许可以试试。” “什么法子?”许有臻下意识的问。 “等我试了再说吧。”叶青彤情绪仍然低落,许有臻之前的话,她不伤心,却多少有些难过。 虽然,她是有事情瞒着他,但他是她的枕边人啊,怎么可以因为外人说几句,就对她起了疑心? 哪怕那种疑心,只是潜意识的,她也觉得不能接受。 许有臻讷然无语,将瓶子许有臻回了暗格里,陪着叶青彤上楼。 他不是个喜欢解释的人,而且,叶青彤的指责,确实有几分道理,他因为曹天润的那些个话,多少心里有些不痛快,偏偏又不好问叶青彤,只能窝在心里,难免神色间就带出了几分。 可那种不痛快,那种怀疑,并不是叶青彤想的那样,他几次欲言又止,是想着如何跟她讲曹天润说的其他话。 他担心自己说不好,会让她伤心…… “你不能为这事不理我。刚才是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说话。” 洗了澡上床,见叶青彤仍然淡淡地,许有臻再也忍不住,一把从后面将她抱住,附在她的耳边说:“是因为曹天润说,你和爸有杀父之仇,你嫁到我们许家,其实是为了抱仇……我心里头生气,又不知道怎么和你说这事,所以才令你误会。彤彤,你别生气了,咱们合好吧?我不喜欢你对我这样冷淡。” 听了许有臻的话,叶青彤身子一僵,半晌,方才强笑道:“那样的混帐话,你也能听进去,还怪我冷淡你?” “是,是我混帐,不该将外人说的话放在心里。但我真没有怀疑你,你信我。”许有臻咬着叶青彤的耳朵,呢喃道。 叶青彤从许有臻的环抱中转身,正面对着他,半真半假道:“若是他说的是真的,你父亲确实和我有杀父之仇,你又如何呢?” 害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叶青彤问完,就低下了头,一时紧张的说不出话来,长吸了一口气朝许有臻怀里钻了钻。 许有臻愣了愣,笑起来,将她抱住,“这怎么可能是真的?你别把不好的事情往自己身上乱套……” 要是真的,要是真的……他不敢想下去。唯有更深地抱紧叶青彤,将她按进自己的身体里,才觉得安心。 说: 今日双更,二更16:00 第130章 鸳鸯 其实不光是许有臻,叶青彤也为那问题纠结,虽然她不相信曹天润,但听见他说的话,还是吓了一跳。 许乐福如果真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她还找什么理由推脱顾子信?就是顾子信不说,她也该杀了许乐福为父亲报仇,可如今,这杀父仇人成了公公,成了一家人,难道她要大义灭亲? 她之前横下心来嫁给许有臻,就是想着这事拖一拖,或有其他转机,再一个,她就是下不去手,只要找着了对付顾子信的办法,也不怕他拿自己跟前的人威胁。 再有了紫金山顾子信相助许有臻之事,她更觉得这事不像想的那么难办。 却在这时候,被曹天润的话当头劈下。 好在,这只是曹天润的离间计。叶青彤想,姓曹的肯定是为了挑拨自己和许家的关系,不然,这样大的一件事,顾子信怎么不知道?要是他知道了,肯定一早得用这理由,让自己杀了许乐福,犯不着整出那么多名堂来。 所以叶青彤虽然有些纠结,却很快就将这事抛在脑后,她不是文艺女青年,出点事会愁肠百结,一句话也能编个故事,她是医科生,见过太多生离死别,深深明白需要把握的,应该好好珍惜的,就是当下,就是眼前。 许有臻既然知道自己那儿错了,她也犯不着揪着小辫子不放,毕竟一家人过日子,哪儿有十全十美,事事称心如意的,有点误会,说开就该丢手,反复扯着一件事,再好的感情慢慢也消磨光了。 她要两个人的感情,在平凡的日子里,一点点积累成天长地久,纵有磕碰,彼此也都当对方是宝玉,珍之重之,纵然隔着岁月的沧桑,擦拭之后,还是闪闪亮亮。 天上下雨地下流,小两口打架不记仇,夫妻就该床头打架床尾和,若是躺在一张床上了,还撂脸子说些堵心的话,那是把感情往死里作。 即使有一天真相大白,她和他必须得分开,也该是什么都说得一清二楚,而不是将夫妻行房当成制衡的手段。 有了这层心思,许有臻将叶青彤抱紧的时候,她也就越发往他怀里滚。 她这一滚,许有臻心头的火就烧了起来,手在她腰上不老实的捏来捏去,渐渐地亲她的力道就跟要吃人一般,将她一张红唇亲的不肯松口。 叶青彤被他弄的浑身发热,软软的没有力气,靠着他小声提醒:“齐二少就住在隔壁的客房呢,你别这样,小心被他听见……” 许有臻咬着她耳垂吐着热气,低低笑道:“你别叫太响,他听不见的。你没听嘛,他先前说了,好些日子都没睡好,这一睡下去,哪里还听得见其他。来,帮我把衣服脱了,我这已经上了火,你要是不给我,难不成等会让我冲凉水吗?这可到秋天了,那冰凉凉的水冲下去,不怕你相公生病啊?” 他这一说,叶青彤一扭腰转了身,两只手缠上了他脖子,挑了挑眉,挑衅地看着他道:“这可是你要的,一会可别求饶。” 被叶青彤这一激,许有臻嘿嘿发出大灰狼一般的笑声,“有哪一回,求饶的不是你,这还长本事了,来,让我好好给你点教训。” 他热切地迎上去索吻,叶青彤就往后仰着避他,这欲拒还迎的姿态别有一番勾人之处。许有臻呼吸越发急促,眼睛都有些发红了,用力搂住她压向自己,乱亲一气。 叶青彤轻声的笑,推搡他,许有臻如狼似虎般,隔着衣服在她胸上重重咬了一口才抬起头来。 咬疼她了,又不好揉,她就在下面使坏,还瞪着眼睛对他坏笑。 平日清清冷冷的人,突然间这样热情,连那双漂亮眼睛里的坏,都带着媚态,加上命根子还握在她的手里,许有臻只觉眼花手软,热血翻涌,残存理智都付诸一炬,深深吸一口气,把她的衣服飞快扯了,尽量调匀呼吸温柔相待。 叶青彤吃吃笑,气息香香软软的喷在他脸上,手里越发百转千回,令他只觉热血上涌,几乎要把持不住。 许有臻忍无可忍,面色狰狞的睁大眼睛说:“你、真、是、长、本、事、了!” 叶青彤故意咬着唇,用一种天真无辜的神气望着他,“相公,你说我做得好不好?你要不要求饶?” 真是要命了!许有臻长叹一声,再不去想什么温柔相待的事情,恶狠狠地将叶青彤压在了身下,“你别得意……让你知道厉害,刚才怎么对我的,等会可要几倍还回来!” 他本就是个天性富有攻击性的人,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这一攻城略地,叶青彤只有丢盔弃甲的份。 欢愉之后,叶青彤躺在许有臻的胳膊上,轻声说:“阿臻,我欣赏你重情重义、有担当,我知道你有多好。可你得想一想,这南地政府,值不值得你这么守着?你要护的,是一方百姓,还是那千疮百孔的官署。” 她不是第一次叫他“阿臻”,但没有哪一回叫得如同今晚这般情真意切。 许有臻知道,叶青彤很少流露真实情绪,她比大多数女孩子都更压抑自己的情感,甚至习惯性地掩饰自己内心一些真实和柔软的情绪,这么久以来,她都只说过喜欢,但如果不是因为爱,她怎么会不顾自个的性命,为他挡枪! 换其他人说这话,他都会翻脸,但她不同,她这样讲,是真心为自己着想。 许有臻满目温柔,抚抚叶青彤的脸,她散落在自己脸颊的头发,嘴唇动了动,“这段时间,我免了兵权,你是不是担心了?别怕,不管如何,我总会护住你。” 叶青彤本想和他说说云飞扬讲的事情,听到他这样说,便转了念头,轻轻低语,“阿臻,你答应我:不管以后我们之间发生什么事情,你永远都会相信我,相信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许有臻眉头动了动,“彤彤,你在担心什么?难不成还为了今晚上的事生气?我都说了,那只是个误会。” “我知道……只是阿臻,一辈子的时间太长了,有太多未知的事情我们无法预料。今天也许是别人一句话,明天也许就会有别人设的局。今个,你不相信别人让你听到的,可万一明个,别人会让你看到什么呢?我总不能一次次和你解释,而且,万一有我解释不了的时候呢,你还信不信我?何况夫妻俩过日子,总有磕磕碰碰,牙齿碰到嘴唇的时候……” “不管谁都有情绪不好的时候,我只要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要说分开的话,哪怕,必须要分开也别说,只要不说,就总还有一线机会挽回来。阿臻,你答应我,我相信你说出口就能做到,你承诺了就一定会一辈子守着我,但我要的,并不光是承诺,我要你相信我,打心眼里相信,像相信你自己一样的相信我。” 许有臻不知道叶青彤在担心什么,他怎么会不相信她呢,难不成,她将曹天润那狗屁的话听进去了吗? 早知道,他就不该告诉她,害得她这般担心。 “好。”他勾起嘴角,郑重承诺,“我这一生,必定信你护你,绝不相疑。不管到那,都和你做一对戏水鸳鸯。” 先还说的正经,说到后面,那手就开始不老实了。 第二天一大早,还没等他们出门去宝信换瓶子,代总统就派了人过来宣布,说是鉴于许有臻进献的宝瓶,有望寻回前朝用于复国之用的大批宝藏,官复原职,即日前往江浙,协理江苏督军顾甫华查验近年的堤坝,以及相应的各种款项进出。 至于瓶子,为保安全,暂缴国库,等许有臻从江南回来,再行寻宝之事。 等宣令的人走了,齐彬啐了一口,“一计不成,他们就另生一计,这简直是打着官府的名义,**裸的硬抢啊,四哥,咱不去,去了江浙查办顾家的事,落不了好,办不好,更给他们攻讦你的借口。还有那瓶子,只说摔了碎了,看他们能把你怎么样?” 昨夜和叶青彤掰开了话讲,两人又将云飞扬所说之事细细分析,对眼前这局面多少有些预料。 许有臻云淡见轻道:“去,怎么不去,在这个时候,要我下重手去查江南官场是否有贪墨之举,本就有猜忌江南官宦之嫌,派我去,不过是想着顾许两家旧怨,觉得我这把刀子好用罢了。如今这事情乱得像一团麻,快刀斩乱麻是行不通的,毕竟斩开之后还是一团乱线,丝毫没有帮助。还不如我到江南去,手里掐着那根线,一点一点地往下找,总会找到头。” “至于那瓶子,他们要就让他们拿去,无非是想着趁收到国库这段时间,瞅瞅那藏宝图在何处,既然咱们都没看出什么名堂,难不成他们就能找出来了?随他们去找,找不到也好死了那份心,将来我这筹出军饷来,也再没人拿那瓶子说事。” 齐彬忧心忡忡,“他们把四哥当刀子,难道你就心甘情愿当他们的刀子吗?” 说: 这章谢更补7月23日唐棣之桦和7月29日凰梧捧场的钻石。么么哒~~ 第131章 相聚 听了齐彬的担忧,许有臻淡淡地说,“刀子能伤别人,可不还有伤着持刀人的时候吗?曹天润昨天拖着伤腿走那么半天,等被找着的时候,他那条腿早过了医治的最佳时间。平白废了一条腿,早晚还会为了那条腿做不成官,他都能忍下那口气,我为什么不能忍?” “他们光想着许顾两家是世仇,可就是这敌人,也有短暂结盟的时候,等我借这次起复,把自己的兵马养壮,看他们谁还能辖制住我?” 他把顾子信在紫金山救自己一节给齐彬他们讲了讲,“你们看,顾二少在民族大义前,都能搁下旧怨,难道我还不如他?如今国难当头,许顾两家的恩怨,以后再说。” “如今当务之急,是去江浙把事情搞清楚,即使顾甫华阳奉阴违,单凭他能将江浙一带治理的民泰安和,我都得冲他竖竖大拇指,这年头各地的大小军阀,谁搂了钱不是往自家藏,他宁可得罪上头,也要保江南一方百姓安康,这就算是个好官。” 虽然昨夜两人已经商量妥当,但叶青彤还是关心则乱,“你不是说江南官场在顾甫华的手里,如同铁桶般密不透风,虽说在这节骨眼上,谅他们没那个胆量明目张胆和你做对,可就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顾子信能搁下旧怨,可那能代表顾家其他人的意思吗?” “这确实难说。”许有臻笑道:“眼下想再多也没用,只有走一步看一步,总之,我不会束手待毙就是了。” 叶青彤没有他那么乐观,“眼下内忧外患,江南又逢水涝,你这去了,顾甫华擅降税银之事就落到了你的头上,你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上面还让你酌情考虑拨款重新修缮堤防,疏通河道,治理水患之事,这一桩村一件件,都要用钱,你觉得能应付得了吗?实在不行,就称病推了这差事吧。” 说到钱,齐彬财大气粗地说:“钱不用担心,只要我联系上家父,齐家的财力,就是四哥坚强的后盾。” 许有臻谢了他的好意,饶有深意地对叶青彤说:“推了差事还不如考虑云伯父的提议,将计就计。” 叶青彤一愣,阿臻这是要考虑自立山头还是另起炉灶,或者挟天子以诸侯? 这三个方案,都能达到云伯父所说,由许有臻自己控制军队,保国护家,昨天许有臻只说会考虑,却并没有吐口,今个这意思,是已经拿定主意了? 许有臻见她看自己,中指横在唇边,再扬开。 这样一个飞吻,叶青彤本来皱着的眉舒展开来。 不管他做什么样的决定,她总是和他站在一边的。 几个人正在聊天,佣人走了进来,慌慌张张地说:“少爷,有记者来了,说是要采访您昨个枪支走火,伤了曹次长之事。” 许有臻抬了抬眼,“这事告诉小四就行了,让他打发人走。” 佣人苦着脸说,“就是小四挡不住,才让我来回禀您,那个记者的朋友说认识少爷,陪着他直接进来采访您了。” 没等许有臻再开口,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哟,许司长才刚刚官复原职,就这么大的面子,记者来采访你,也是想告诉国民真相,你干嘛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叶青彤惊喜地站起身,“六姐?” 金玉颜也站了起来,“严小姐来了。” 一个人俏生生走门外走进来,穿着卡其色军装,裤子扎在长靴里,英姿飒爽,宜笑宜嗔,可不正是严凤瑾。 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带金丝边眼镜的文弱书生,脖子上挂着一架相机。 “我学弟,林白,《金陵时报》的主笔,想采访许司长昨日误伤外交次长曹天润一事。” 介绍完,严凤瑾和叶青彤拥抱了下,对金玉颜点点头,然后大剌剌坐在沙发上,丢出一句话:“许司长昨天的误伤,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叶青彤忍着笑,说道:“六姐消息好灵通,这一转眼的功夫,你都知道了?这一次怎么舍得来金陵了?原说要给我当伴娘的,结果那天连人影都见不着。” “哎呀,我是失意人,真要来你们的婚礼,岂不更伤心?”严凤瑾夸张地捧了捧自己的心,笑脸如花,“让我看见你们花好月圆的,这颗老心还不得碎成一地……” 金玉颜见她谈起往事,仿佛半点芥蒂也无,不由佩服严凤瑾拿得起放得下,“六姐这次来,是要长驻金陵吗?” 严凤瑾无奈地点点头,“还不是这边忌惮我家老爷子,把我调过来,说是升职,其实是当人质,免得老爷子在山西独大,这来到许司长的地头上,你可得多多关照。彤彤你今个得亲自下厨,给我做上回吃的那个什么秘制红烧肉……” “红烧肉?”金玉颜怕长胖,已经许久不曾沾腥荤,听到严凤瑾说这个菜,简直眼睛要掉下来,“那么肥腻腻的,六姐也能吃得下,不怕长胖啊?” 严凤瑾神秘地一笑,“彤彤的红烧肉,可是秘制的,和外面的不一样,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惦记上?我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啊。” 被严凤瑾这一说,旁边正在采访的林白也来了兴趣,看看叶青彤,又看看严凤瑾。 严凤瑾像哄小孩似的,“你问你的,别支个耳朵在我们这边,放心,有好吃的,姐忘不了你。” 齐彬幽怨地说;“还有我,你们也不能把我拉下了,今个做的时候,得多备些。” 金玉颜昨个才得了齐彬的话,说是准备禀了老人,选个好日子娶她过门,一门心思要做个贤妻良母,听了齐彬的话,连忙说:“四嫂,你索性把方子告诉我们,将来在家里,我们自己也能整,免得回回想吃了,都得叨扰你。” 叶青彤笑道:“我也不会做什么吃食,就是在外面读书的时候,想着吃几口合意的,瞎捣鼓。都是些易做的家常菜,也不费什么时间,你们要想学,只管跟了来。我在厨房里边做边给你们说。” 严凤瑾摆摆手,“让玉颜跟着好好学就行了,我这一时半会的,也没有中意的。嫁不出去,就跟你们这混饭,我一个人自己做了自己吃,多凄凉啊!” 叶青彤给了她一个白眼,“你严大小姐身边几时短了人用?就是剥根葱严督军都怕你伤着手,还自己做饭自己吃,你就装可怜吧。不想学就在这等着,我和玉颜去厨房了。” 严凤瑾看看一边正和林白说话的许有臻,站起身,“算了,我还是跟你们去吧,他们几个大男人谈事,我搁在这儿,也不得劲,还是学点咱们女孩子的本事。” 三个人说笑着往厨房里去。 说是下厨,叶青彤不过动动嘴,自有许府的厨娘动手给她准备。 “先将五花肉用开水抄了,再用冷水冲凉,保持肉质的弹性,然后再切小用料酒浸上一刻钟,换水用大火烧开,搁上冰糖酱油,再转小火炖上一小时,用大火收汁上色,最后洒些盐巴便是。只要掌握好火候,味道就不会差。因为没有用油炒,所以吃起来不会那么腻。要是喜欢味道重些,还可以加科生姜,桂皮、八角、干尖椒,炒香后再用大火烧开。” 叶青彤一步步说完,看着厨娘将五花肉浸在料酒里,就和严凤瑾和金玉颜出了厨房。 客厅里已经没了许有臻他们的影子,想是带了林白去书房做采访。 坐下后,叶青彤问严凤瑾,“六姐,你记下那红烧肉的做法没有?” 严凤瑾心不在焉地说:“我记这个干嘛?就像你说的,这辈子我连剥根葱的机会都没有,用不着学这个。” 金玉颜笑道:“以后你嫁了人,总要做给六姐夫吃的,没听人说嘛,抓住男人的心就抓住了男人的胃。” 严凤瑾哑然失笑,“什么狗屁理论,要照这么说,岂不是厨娘们最能抓住男人的心?依我说啊,这男人要喜欢你,你做什么都是对的都是好的,不喜欢你,你就是天仙下凡,会十八般武艺,也没用。彤彤你说是不是?” 叶青彤摇了摇头,“我不赞成玉颜说的,也不赞成六姐讲的,这厨艺学了,不是为着给男人做饭,而是有些东西,你可以不做,但不能不会。艺多不压身,学会了做饭,有时候在外面,没有下人的时候,自己不至于饿着,平时,偶然做上一次,给他个小惊喜,也能促进夫妻感情。” 严凤瑾扑哧一笑,“彤彤,你行啊,这么快就进入了角色,像模像样当起家庭主妇来了,行行,等我找到那么个人,我就和你学。不光和你学,还和金陵城里有名的大厨都学学,掌握几样拿手菜,准备给人惊喜。” “六姐——”叶青彤无奈道:“你根本没留意我说的重点,学做饭就和你学习射击一样,是为着自己高兴,娱己的时候顺带着娱人,首先得自己喜欢,不然就是做出来菜,也好吃不到哪儿去。” 说: 今日双更,二更不定时 第132章 谈婚 严凤瑾摊摊手,“对了,重点就是,我根本不喜欢厨艺一道,你们还是饶了我吧,有你们做好主妇,偶露身手煮饭烧菜就行了。我现在的重点是,先找着合适的人,把自己给嫁了,再去想怎么给夫君惊喜。哎,你们给瞅着合适的,别忘了给我介绍啊。” 这回,连金玉颜都不以为然了,“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六姐你要想嫁人,那提亲的人还不得把门挤破?连你都恨嫁了,别的姑娘怎么办?” 严凤瑾叹口气,“你们不问时事,不知道现在外面的情况,但凡家里有个待嫁的闺女,父母能把头发都急白了。这日本人野心勃勃,德国在山东的势力范围已经全部为日本控制,他们在山东平度县规定什么‘斩律5条’”,说“如该村有一人妨碍日军行动者,将全村人民尽处斩刑’,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所不为,有很多家的姑娘都遭祸害了……” 这话听得连叶青彤都吃了一惊,“可你是督军的女儿啊,日本人也敢动手?” 严凤瑾苦笑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一方的督军在他们的眼里,根本算不了什么。你们没听说吧,财政次长路瑞生的女儿,就因为被一个日本少将看上了,前几天嫁了过去,说是不给人就收尸,虽说只是个路家的庶女,也可见他们已经肆无忌惮到什么地步!” “我爸那么疼我,也想不出好法子,都开始在军中寻摸他手下的未婚将领,想着万一不行,就选一个把我嫁了,总比被日本人抢去了好。” 严凤瑾的话听得金玉颜打了个寒战,想到自己上次陪酒时,那日本人的眼神,说不准,下一回再遇上,那人就不肯扮什么绅士了,她直接脱口而出,“不行,我得和齐彬说说,把婚期提前。” 看到金玉颜站起身急匆匆去找齐彬,叶青彤抚了抚严凤瑾的手,安慰道:“你是军职人员,也许,他们不会那么明目张胆。平日里,有日本人的场合,你就避一避。六姐,你为这个事,真心想嫁人吗?” “现在是真不真心都得嫁,反正不能跟着日本人,要真被日本人看上,还不如叫我死呢。”严凤瑾恨恨地说:“如果真没有合适的,就按我爸说的,在军中选一个嫁了。” 看严凤瑾一脸不情愿的表情,叶青彤奇怪地问道:“严督军手下有不少年青英俊的军官,怎么,你一个都看不上?” 严凤瑾哀嚎一声,“不是看不看得上,关键是那些人和我都在一个战壕里呆着,摸爬滚打的和兄弟一样,突然要当恋人,做夫妻,下不去手啊。” 本来被严凤瑾所说的消息搅得心慌意乱,听到她这样讲,叶青彤扑哧笑出声来,“好啦,你说让给你介绍,可什么样的才叫合适?你得给讲出个子丑寅卯来,我们才知道什么人能入你的眼啊。” 严凤瑾挑了挑眉,“不比许司长差就行了,都知道我年少的时候说过‘嫁人要嫁许有臻’的笑话,要找个比他差的,可不就真成了笑话!” 叶青彤促狭地划着脸羞她,“敢情,你这还惦记着我家夫君呢,要不要我给他说说,娶你进门做平妻?” 严凤瑾拍了下她的手,“少来了,别说平妻,就是你这会儿和他离了,他娶我回来当正牌娘子,我也不会答应,好好一个人,我干嘛要当别人生命里的插曲?” 她想了想,“对了,许司长手下那个比女孩子还漂亮的侍卫长呢,要不,和他谈谈,做对假夫妻,把眼下的难关度过去再说?不是说他和许司长情同手足嘛,嫁给他,正好我和你当妯娌。” “六姐,你是不是喜欢上林绍峰了?”叶青彤心里一沉,连忙问道。 “喜欢什么呀,我连他名字都没记住,就记得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了,这眼下不是没有其他人吗,他那样子,起码看着舒服啊,反正如今嫁谁都是嫁,当然选个好看的。” 叶青彤松了一口气,“晚了,他前几天才到英国去。你也知道,之前阿臻被免了职,小林是有军衔的,总不好老呆在许家,正好有个文职官员考察欧美日本各国的机会,就把他塞进去,派到英国公干了。” “英国?”严凤瑾若有所思,“我记得紫苏就在英国留学吧?” 看到叶青彤点点头,她恍然大悟,“噢,我明白了,这叫公私两便,看不出来,他和你们家紫苏还对上眼了。不错不错,有他过去,紫苏在英国读书,你也能放不少心。” “随他们去吧。”叶青彤一副长姐如母的模样,“如果不是上回小林险些丢了性命,他也没往那上面想,他说在日本人的看守所里,除开他母亲,想最多的人就是紫苏。紫金山一战能够活着回来,无论成败,他都要试试和紫苏表白。但我那妹妹,你也知道,心里头还有个人,只能交给时间,看他们的缘分了。” “你们一个二个,都有了归属,怎么我想嫁个人,就那么难呢?” 说着,严凤瑾把头往沙发上一靠,唉声叹气道:“你说你们家许有臻,怎么就没个兄弟呢?要找个和他差不多的人,怎么就这么难?我也不求别的,只要对方枪法比我好,会行军打仗,能让我心服口服,长相过得去就成了,你说这条件也不高,怎么就找不着合适的人了?” “你这条件还不高啊?光说枪法比你好这一条,都快打着灯笼火把难找了。”叶青彤突然想起一个人,眼睛亮了亮,“你别说,还真有这么一个人……” 严凤瑾以为她和自己说笑,仍然靠在沙发上,眼睛半闭半睁,“别再给我显摆你们家许有臻啊,他再好,也是有主的人了,你当我面夸他,就跟戳我心窝子似的,你得意了可我疼啊。” 叶青彤被她说的哭笑不得,“当然不是他。你有没有听过顾子信?江苏督军顾甫华家里的二公子,和阿臻是同学。” “顾子信?那个痨病鬼?”严凤瑾一听摆摆手,“早年是听过他才华横溢,还说和许司长可做瑜亮之争,可这几年他总病着,命不久矣。你不会想我嫁给他当寡妇吧?啧啧,真是最毒妇人心,这嫁了人,心都成黑的了,只顾自己甜甜蜜蜜,没见姐姐这水深火热的,你还要火上浇油。” “六姐——”叶青彤正色道:“我不是和你说笑。顾子信真是样样都符合你的条件,而且,他现在没病了,我已经给他治好了。” 严凤瑾坐起身来,“真的?那我得见见。你给我们介绍吧。”她看了看叶青彤,疑惑地说:“许顾两家有世仇,这谁都知道啊,怎么你还会救顾子信?你们家那位知道吗?他没怪你?” 叶青彤点点头,“阿臻知道。而且上次在紫金山,还是顾子信救得阿臻。” 她把事情的详情给严凤瑾讲了一遍,道:“这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顾子信在这国难当头之际,肯暂时放下旧怨,我想,说不定父辈的恩怨,有望在他们俩手里解开。毕竟,这会儿咱们可不能内讧,得一致对外。你和他先婚后友,其实也不错。” 严凤瑾喜笑颜开,“我看行,就冲他顾子信有这份胸襟,就担得起我心目中的英雄二字。你也知道,我一向有英雄情结,当年迷上你们家许有臻,就是因为他长得帅又有本事。眼下看来,这顾子信和许司长真是一时瑜亮,连枪法都那么好,你再给我说说他在紫金山上,单人单骑横扫千军的事……” “什么单人单骑横扫千军,我有说那么夸张嘛?”叶青彤笑着直摇头,“我也是听阿臻转述的,你想听,一会他们忙完了,你让他慢慢讲给你听。” “对了,你什么时候介绍我们认识?在哪里,今天怎么样?”严凤瑾站起身,摩拳擦掌,竟是一副恨不得立马就要见到顾子信的模样。 叶青彤诧异了,“六姐,你不是吧,矜持些矜持些,你这个样子,小心把他吓跑了。就算人家能理解如今这形势,咱们也不能这么拉郎配啊。” 严凤瑾耸耸肩,尴尬地笑了两声,“我这不是担心被人捷足先登嘛,你不知道,路瑞生女儿那事一出,别说金陵城,就是在山西,有头有脸的家里,谁不是把城里的青年才俊像过筛子似的为自己家女儿选一遍,山西的军中,一天办七八场婚礼的时候都有。” “我爸威胁我,说要是再不拿定主意,连那些兄弟们都娶了亲,看我到时候怎么办,像顾子信这样的,指不定多少人当他是唐僧肉想啃一口呢,所以我得趁早下手。” “他那块唐僧肉可不好吃,要是他自己不喜欢,恐怕再怎么想啃,也啃不上。” 叶青彤想到顾子信看自己的眼神,拉严凤瑾坐下道:“六姐,这男人对感情吧,都觉得上赶着不是买卖,女追男,看似隔层纱,其实很难得到他们的心,你必须得有策略,让他先动心。即使是你先看到他的,也得让他先发现你,我有个主意……” 说: 这张谢更感谢8月7日daidaimu和8月11日凰梧捧场的钻石。 daidaimu是本书,还有孝恭的资深捉虫高手,结果,捉虫费全被她用来打赏了,白做工。 凰梧是当红作者,激情戏,感情戏写得那叫一个千回百转啊,链在此,自己验 叶同学很腹黑滴,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她和许的感情,看似什么都做了,但她就不说,一直都是许主动,主动~~ 第133章 邂逅 秋雨缠缠绵绵的,像是旁边那位圆头圆脑小朋友手上拿着的糖人,粘粘地、丝丝缕缕的,稍不注意就沾到人身上来。 严凤瑾站在蓝焰的廊檐下在等黄包车。她是头一回来这家饭馆,地方小,人头挤,味道却特别的好,尤其是烤鱼新鲜出炉的时候,闻着都叫人忍不住偷偷咽口唾沫,铁板烧上的鱼肉嫩滑鲜香,除了火候的掌握恰到好处,加了不少草药的酱料更是香味独特,非常好吃。 光是那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肉香,都叫人久久回味。 据说这家名叫蓝焰饭馆的主人,曾在西班牙当过水手,海上生活十分枯燥乏味,水手们只好终日以约鱼取乐,再将鱼炙烤得皮香肉熟,他回到国内以后,就把这种烹饪方法带了回来,开了家独一份的烧烤店。 铁板烧热,加一点油,把用酱料腌制好的肉、鱼、蔬菜,还有姜片、青椒等放上去,把盖子盖上让它烧烤一会,快好的时候加点酱油,最后洒上葱花就行了。 配上白米饭,太适合已经有些寒意的深秋。 秋天就要这样长秋膘。 因为好吃,就多吃了几块,不知不觉,就吃的比较晚了。 结果,出来的时候已经开始下雨,将她困在了廊檐下。 虽然已经很晚,还是不断有客人前来。 有人收伞打算走进蓝焰,碰了碰严凤瑾的手肘,低低说声对不起,她并不在意,仍专心为迟迟看不见的黄包车引颈翘望。 顾子信轻轻地抖了抖雨伞上的水滴,尽量小心不喷溅在别人身上,今天因为特务处里不少事情,等忙完已经到了这个时间。 还没走到蓝焰,停了车,远远地在雨中,他就看见了站在屋檐下等车的严凤瑾。 这个点,到蓝焰来吃烤肉的本来就男多女少,况且她又那么养眼。 她穿着一件灰蓝色的风衣,下摆露出浅蓝塔夫绸的连衣裙,风衣的样式,是美国最新式样,立领,束着腰带,令她整个人看上去纤弱又硬朗。她的脸被夜色里廊檐下的红灯笼照着,秀眉入鬓,顾盼神飞。 她站立的身姿,好像很直、很挺,应该是属于军人才有的风骨。 因为严凤瑾的站姿,人海之中,顾子信就多看了几眼,看着看着,就看出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毕竟,长得漂亮的女孩子对他来说,并不少见,但这样挺拔身姿的,却不多见。 相似的感觉,他曾在叶青彤身上见过。那一夜,沐耀明带她过来,院子里没有灯,他在屋子里,她从暗影里走到光影中,走到他眼前。 明明是被要挟,威逼而来,却从容镇定,仿佛真的就是一次夜诊,他是她的病人而已。 伊人已嫁,不是没有惋惜,但因着那感情还没有相思入骨,只是在最初的好感萌生之时就戛然而止,所以那惆怅也是淡淡地,在秋风中已经快要寻不见。 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是他从夜色中一眼就看到光影下的她,然后一步步走过去。 虽然廊檐下站了不少人,他的雨伞却是故意碰到她的手肘,没想到,她却半分也不在意,听到他说对不起,眼睛也没有看他一下,只轻声回了句没关系。 没关系。三个字,却宛如这黑夜里的一线光般,石破天惊。 是因为这秋雨,还是秋风,自己的心竟然柔软了下,听见一个漂亮姑娘的清脆声音,竟然就有些心动? 顾子信动着自己的心思,心不在焉的收拢伞,就要往里走。 严凤瑾感觉到顾子信对自己的注目,但她只是握紧插在风衣里的手,仍然看着街口,希望能有辆黄包车过来。 虽然,刚才已经过来好些黄包车,她都让给了旁边的人。 不能急,不能躁,一定要矜持,矜持。女人矜持的样子最好看。 已经有一辆黄包车要过来了,严凤瑾招了招手。 顾子信拎好了雨伞,准备走进蓝焰。 这一次,他们并未对视,即将各自转身,也许一别天涯。 明天,严凤瑾就要随许有臻去江南,查办苏杭两地降税之事。 她知道此行凶险,甚至和叶青彤开玩笑说,如果有危险,她一定帮许有臻挡子弹,因为她没有家累,应该冲锋在前。 如果顾子信的伞没有忽然弹开的话,他们真要错过了。 砰! 水花四溅。 靠得最近的严凤瑾被这一溅,风衣几乎湿了半边。她愤愤转身瞪向肇事者,顾子信一脸无辜,好像他并不是故意的。 他确实不是故意的,只是有些心不在焉,手里的伞没有完全收拢,他没握紧,就弹开了。没想到,这一下弹了她一身水,令她看了自己一眼。 四目交接,惊鸿一瞥。 有光电在彼此的眼中交汇。 顾子信想:她看着天空的时候,眼睛里有轻盈的云朵出现在山峦;她看着海洋的时候,眼晴里倒映着最明净湖光水色;但唯有她看见了我,在她眼里出现的,才是她最美好的样子。 因为,那是我眼睛里的她。 严凤瑾想:这个人,冷冷地走过来,却看上去那么明亮、温暖,一下子赶走了满天乌云和秋雨冰凉。他何止是和许有臻能做瑜亮之争,简直就像兄弟俩。 同样身形高大,五官深遂,面容冷冷的,像是别人欠了他们的钱没有还。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就是许有臻是儒雅的冷淡,顾子信是疏离的冷酷。 那么冷,却在看她的那一眼里,带出些微微的暖意,看上去特别妥帖舒服,连她心底许有臻那淡淡地影子,在这张脸的跟前,都一下子分崩离析,消失了。 听说他的枪法很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一较高下? 这一生的意义,究竟是在这保家卫国枪林弹雨之中,还是在他的眉宇间? 瞪了顾子信一眼,严凤瑾从口袋里拿出一方雪白的锦帕,上下擦着衣襟。 当时听叶青彤讲起他,自己不过是想着,有这样一个人,对父亲也是交待,毕竟她心比天高,即使在这样的时局时在,也不能随便屈就,顾子信有家世有身份,搁在哪儿,都是不输给许有臻的良人佳婿,她也算是完满。 没想到,这还是秋天,她却如同野猫一般发春,对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如同天雷勾动地火般的上心。 从前对许有臻,她还是小姑娘崇拜英雄的那种情绪,想着嫁人就该嫁那样顶天立地的儿郎,所以她一直很主动,勇敢地表达自己的喜欢和爱慕,到如今,见了顾子信,倒觉得胆怯,他会怎么看她?他会不会看上她?他有没有喜欢的人?她到的会不会已经太晚? 近乎绝望地想,要如何才能靠近他,手足无措的想,恐怕再也没机会了吧! 这会儿,不用叶青彤教她矜持,她都不知道如何开口。连瞪他的那一眼,都是鼓足了勇气。 顾子信看见严凤瑾瞪自己,就觉得她那双漂亮眼睛瞪的溜圆真好看,好看到,他看见那双眼睛,想亲一口。 他不是未识风月的鲁男子,前女友从法国留学回来,喜欢法式的深吻。但是看见了严凤瑾,他才觉得自己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众人的面,也会有亲吻的冲动,而且,还只是像小男生一般,只想亲吻眼睛,没有半点邪念。 他吻前女友的时候想着用手如何解开她的衣扣,想着吻严凤瑾时候,却只想到抚摸着她的头,将她抱在怀中。 而这想法,他半点也不觉得鲁莽,只是因为她实在好看,她的好看令他原谅自己的冲动。 他当然见过比她好看的人,比如,那个拿金镯子谢他的叶青彤。那样的好看,他也是喜欢的,但那种喜欢就是像熟悉的朋友一般,想一起坐一坐,谈谈天,觉得娶回家去也不错,听见对方嫁人也会惋惜的喜欢。 不是对她的这种感觉,如果她这会儿儿嫁人,他恐怕会去抢亲。 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孩子,竟然有这样冲动的感觉,顾子信觉得荒唐。 所谓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不管如何,顾子信感谢自己和她,都有副好皮囊,有一见钟情的资本。 这一次是偶然相遇,但是他要将这偶然变成必然。 战火纷飞的年代,谁知道这一错过,还能不能再次遇见。 看见黄包车停在自己的面前。严凤瑾准备上车。 一只手拉住了她。 “这辆车你先坐吧,她还要陪我一起吃饭。”顾子信理所当然地对严凤瑾旁边的人说。 他的气势,好像给严凤瑾贴上了生人勿近的标签。 原来她有男朋友了!旁边的那个男孩子有些遗憾,他本来想,借着雨大,和身边这位穿风衣的漂亮小姐拼个车,她应该会同意吧,毕竟她看上去那么好脾气,连着让了几辆车给人。 他忘记了,自己几次想开口搭讪,都被严凤瑾冷淡的神情逼退。 难怪好几个男人和那女孩子搭讪,她都不理不睬,原来在等这样一个人,这两个人看起来真般配!旁边等车来,等雨停的食客们想。 严凤瑾一挑秀眉,还没有开口,已经被顾子信拉进了蓝焰。 说: 今日双更,二更15:00 第134章 杀机 十月的傍晚,秋雨中更添几分凉意。严凤瑾正在遗撼,自己这一上车,两人就要各自天涯,却在转瞬之间,被顾子信拉进了蓝焰。 如同梦里见到一个人,心生欢喜,自梦中悠悠醒来,才睁开眼,就看见他站在自己的面前,挡住了漫天风雨。 美梦成真,好担心这只是一场梦,会醒来,会瞬间消失不见。 严凤瑾愣愣地跟着顾子信往里面走,想不通他为什么会突然拉住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有笑意从她的嘴角漾开,浮在整个脸上,挡都挡不住。 拉着她的这个人白衬衫卡其色军裤,因为身形高大,简单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有说不出的潇洒,本来高挑的严凤瑾,跟在他的身边,倒显得娇俏起来。 严凤瑾不知道,因着她的笑容,落在别人的眼里,怎么看都是一对情侣闹了些别扭,男人来接女孩,于是和好如初。 “这位小姐,不好意思,我的伞刚才打湿了你的衣服。做为陪罪,我一会送你回家,你看这么大的雨,天色又晚,你就是坐黄包车回去,也不免淋着,又不安全……”像背台词般,顾子信说了一大串话出来。 坐黄包车不安全,难道坐你的车就安全嘛? 严凤瑾在心里头腹诽。 脸上却是凛然不可冒犯的冷,“不用了,衣服只是下摆湿了,擦擦就好。”本来还想说我又不认识你之类的话语,却在看到顾子信期盼的眼神时,滞了滞,没有说出口。 他看上去,分明是桀骜不驯的,却有那样暖的眼神,她有些不忍,怕自己的冷灰了他的心。 她只是矜持,不是冷漠啊,于是急急加了一句,“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 顾子信却像没听见,或者没听明白似的,刻意忽略,拉着她在椅上,然后招了侍者过来点菜,“我要两块姜汁豆腐,两根烧茄子,两块鸡翅,两条鱼,两块七分熟的牛排……” 看看严凤瑾,他问道,“他家的铁板叉烧也很好吃,要不要也来一点?” 没等她回答,又自作主张道:“再加两块叉烧。” 对面的她,身后红彤彤的薄纱灯笼里微透出的光,照着她的脸,皮肤不是特别的白,却显然是因为经常在户外晒太阳,干净而清爽。短发垂在耳际,别有一种缠绵不尽之意。 她脸上的笑意还在,出乎意料的好看,因为那笑,整张脸展开,大眼弯弯,秀眉朝上,还有酒涡,令她在爽朗外另有一种清甜。 虽然只是很浅的笑容,却是那么那么地楚楚动人。 顾子信突然想起,相学上讲,有酒窝的人,六十四岁会运气不好。以前他不信这些,但看到她的酒窝,就无端想起这个,担忧起来。 非得把她放在自己的身边护着,才能够安心。 等侍者走开,他朝严凤瑾伸出手,“你好,我是顾子信,很高兴认识你。” 严凤瑾看着那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边缘修剪得非常整齐的指甲,伸出手淡淡地说:“你好,我是严凤瑾。” 这一刻,她在心里想,彤彤说得果然是对的,即使你先发现了他,也要让他先看见你,让他先开口……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腰背越发挺得笔直。 耳边似乎听见叶青彤在说:“六姐,你相信我,他是军人,像你这样英气勃勃的女孩子他一眼就能看出你的与众不同,你得穿裙子,穿裙子的女孩子,会凭添柔弱,再加上这件风衣,会让你整个人如同白杨一般挺拔,又像蓝色鸢尾一样醒目……你要矜持,但别做作……他要是先开了口,你落落大方的应下就是。” 她嘴角的笑意更浓,“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 入夜,许公馆里。水晶珠帘细响过,一缕风卷进来,带着些秋雨,冰冰凉凉。 叶青彤单手托腮,倦卧在房间的小沙发上,看见许有臻进来,抬了抬长睫,懒懒地问:“都办妥了?” “放心吧。”许有臻挥手让一旁的佣人退下去,坐在沙发边,手指绕着叶青彤的头发玩,“明天就调严小姐去特务处报道,保管顾子信看到她大吃一惊。” 眼睛略略再睁开一点,叶青彤听了听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倦倦地说:“其实两个人在一处共事,并不太好,早也见晚也见,政见上稍有分歧,还容易争吵,只是眼下时间紧迫,只好人为创造些机会让他们相处。不光顾子信,就是六姐也会吃惊,因为她也不知道,所以那情绪就来得更为真实。阿臻,你会不会觉得我心眼太多,连感情都帮着六姐算计?” 许有臻温柔地抚过她的眉眼,“他们若是无心,你再帮着筹划也没用,再一个,我不觉得这是算计,都说缘份天注定,其实缘是天定,份要人为,如果这是算计,我倒希望你多算计下我,让我也高兴高兴。” 顿了一顿,看叶青彤眉眼慵懒的只开一线,笑道,“夫人,为夫都照你的吩咐做了,是不是该得到什么奖励?” 贝壳粉一般漂亮的手指压了压额头,叶青彤禁不住笑意,“随你要什么奖励。你觉得我好……自然看什么都顺眼,其实在学校里,同学都说我是阿修罗,说我拿手术刀前,把每一个步骤,血管的先后顺序都要想仔细了才会下刀。如今在医院里,同事也说,叶大夫总是什么都想好了才肯去做,所以手术回回都是成功……” 她的声音低下去,“其实这样也不好,事事都想周全了,才肯去做,固然不会失败,可也少了一波三折的乐趣。” “要一波三折干嘛?”许有臻不以为然,“一辈子顺风顺水的,才叫福气,不管这福气是老天给的还是自己计划得来的,总要有福气,才能顺利。咱们的婚事,还不够一波三折啊?有几回,我都以为要失去你了,一颗心上天入地的……好在如今圆满了。” 窗外忽然有零落的飞鸟被惊起,扑扑地窜出枝桠。 许有臻回头,瞧着夜色中惊鸟乱飞,眉间细微地蹙了蹙,对叶青彤道:“你先睡着,我去看看。” 没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叶青彤的屋门被推开。 随后,有黑影掠过。 是有什么事吗?叶青彤起身,加了件睡袍在身上,拴好腰带,跟了出去。 跟着黑影快步下了楼,叶青彤觉得不对,家里的佣人都去哪儿了,为什么房间里死寂寂的? 她顿住了脚步,却听见许乐福的暴喝,“谁在哪里?” 担心公公的安全,叶青彤顺着声音走向前,那是屋里的地下室。 她看见许乐福的身影,还没来得及开口呼喊,就见他进了一扇门。 犹豫片刻,叶青彤摘下门外挂着的风灯,小心地推开了门。 许乐福刚才进去,并没有反手将门关紧,房门虚掩,被她这一推,应声嘎吱地晃开,外面的风透进去,里面的味道就传了出来,是那种掺杂了血腥和腐朽混合的味道。 这是干什么用的房间,竟然会有这样的味道? 一时没有适应屋里的昏暗,叶青彤将手里的风灯举高。 这间屋子不知是做什么用的,细长窄狭,像是长长的走廊通向里面。 叶青彤踟蹰不前,想着去找许有臻,或是叫上其他人一起来,却看见走廊尽头许乐福在和一个人撕打,他从那人的头发抓了个东西下来,而从墙上的影子上看,后头还有个人正对着他举刀。 “爸,小心——”她飞扑了过去,却只看见许乐福滑倒在地上,张着嘴,指着一个方向,气都喘不上来。 一瞬间叶青彤脸上的血色退得干干净净,嘴唇都发白打战。 但她毕竟是个医生,只在转瞬之间就镇定下来,她看出来,许乐福只是心脏病发作,于是挑起风灯去看,一晃晃的光晕中看清许乐福手里握的东西,当啷一声落了手中的风灯,胸口像压了大石,压得心脏跳动都无力。 半蹲在黑暗中,叶青彤连呼吸都忘了,耳侧嗡鸣不止,远处的声音,真像是在遥远的天边。 许乐福手里拿着的,是她母亲的碧玉发簮,她记得很清楚,那发簮在母亲落葬的时候,放在棺木里,随之一起埋进了地里。 怎么会在这里出现?难道,刚才公公追的人,是母亲吗? “救……我。” 听见许乐福的呼救,叶青彤反应过来,她连忙托起许乐福,微光之中,却突然听到了许乐福闷哼的声音,以及骨肉分离的声音。 许乐福向后倒去。 叶青彤慌忙伸手抱住他,却触到他背后一支冰凉的匕首,和满手温热的血。 如血液被抽空一般,叶青彤大脑里一片空白,许乐福倒在她的怀里,呼吸急促而微弱。 然后,灯光大亮,不断有脚步走了进来。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她身后窜出,扑到了最后进来的许有臻怀中,带着哭腔喊,“叶姑姑杀了爷爷,叶姑姑杀了爷爷。” 是安安,安安说她杀了许乐福。 许乐福看着叶青彤,大量的血从他口腔中涌出来,他已经发不出声音,只嘴角抽动了几下,然后就停止了呼吸。 他手里的碧玉发簮掉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不是我。”叶青彤松开握着半截在许乐福后背上的匕首,喃喃道。 说: 这章谢更感谢染小尘8月15日捧场的钻石,女君8月17日捧场的两杯美酒。 女君也是的女作者,文风华美,故事曲折。友荐《宿命皇妃》 世人皆知,叶赫那拉明珠是牧族第一美人,能歌善舞,名满牧族。世人亦知,她叶赫那拉珠瑾乃红颜早逝的叶赫那拉明珠唯一的侄女。因了这份血亲,慕名而来之人数不胜数…… 第135章 爱恨 在安安喊出那句话的一瞬间,许有臻的脚步凝住了。 听到的话,看到的场景,像是惊涛骇浪,排山倒海般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她的香味还残留在他怀中,只不过是出去查看了下动静,怎么回来就变成了这般局面?如同恶梦一样的场景,令他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的妻子,杀了他的父亲? 她嫁给他,果真是为了报杀父之仇? 许有臻不相信,但眼前看到的一切,却由不得他不信。安安在他的怀里抽泣,小身子仍然抖个不停,显然,刚才的事情令他深深恐惧。 小四查看了屋子里的角角落落,回复道:“少帅,没有其他人,除了咱们进来的那个门,找不到任何出口。” 这是许家的房子,许有臻当然知道,这间私牢,并无其他出口。 让小四去查看,他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把安安交到跟过来的阿秀怀里,他哑声道:“抱安安回去睡觉,好好陪着他,别让他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把太太带回去,让她好好睡一觉。”他打晕了大吼大叫的许大太太,吩咐匆匆赶来的陈琳,让她和佣人一道把母亲扶回房里。 做这些事,说这些话的时候,许有臻的眼睛一秒也没有看叶青彤,他不敢看,他怕看了,自己就会心软。 叶青彤已经镇定下来,她将许乐福轻轻放在地上,慢慢地站起身,看着周围的环境,若有所思。 她不知道安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她知道,安安的指证,令自己连辩白的机会都没有。 何况,公公就死在她跟前,她的手,当时正巧摸到许乐福后背的匕首上。 屋子里没有其他人,许乐福死了。 除了地上断成两截的碧玉发簮,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这个屋子里曾有另一个人,就是这发簮,恐怕也会当成是她带进来的。 她百口莫辩。 对方把时间算得刚刚好,一箭双雕,许乐福死了,她成了杀人凶手,也活不成。 是顾子信?应该不是,顾子信曾说,她杀许乐福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如果不能保证安然无恙的脱身,宁可晚些动手。 顾子信恨许乐福,可没有要她死的理由。 一夜之间,父亲死,妻子成了杀父凶手,许有臻家破人亡,谁会恨他这般入骨? 曹天润? 除了这个人,叶青彤想不到除此之外,还有谁将许有臻恨之入骨,曹天润之前就在许有臻心里埋下了怀疑,然后,在这个大雨之夜,那怀疑的种子破土而出。 但叶青彤没法解释,因为实在太诡异了,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就是凶手,就是她自己,如果不是职业习惯使然,有着足够的冷静和理智,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一时梦游,错手杀死了公公。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越是辩解越像是做贼心虚! 叶青彤看着抱起许乐福的许有臻,轻声道:“我无话可说。但爸爸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他,请你相信我。” 从走到许乐福跟前,合上父亲的眼睛,看到父亲后背那把匕首时,许有臻的眼里就死寂一片。 他记得很清楚,这把匕首是自己连同勃朗宁M1906袖珍手枪一起送给叶青彤的,和那把枪一样,她白天总是随身带着,睡觉时放到枕下。 匕首是专门定制的,他一看就知道是自己送的那一把。 “你没有杀他?”许有臻眼角双眼充血般的红,他有些疲惫地抬起头来,看着叶青彤,用一种冷漠到了极点的声音问道:“那爸是怎么死的?” “事到如今,你让我怎么相信?”许有臻抿着唇,一面轻声咳着,一面缓缓说道:“且不说安安有没有看错……这房子没有别的出口,只有你们三个在,爸的背上是我送你的匕首,他死在你的怀里,也许我们晚来一步,连安安都会成为刀下亡魂,叶青彤,你有多恨许家,要这么对我?” “到了这一步……”许有臻微讽地摇着头,“你还想利用我对你的感情说服我,蒙骗我……你当我是个傻子……你之前做那么多,都是为了今天对不对?为了叫我信你,为了你杀人之后,我还能够放了你。曹天润是个小人,但他有一点说对了,你嫁入许家,就是为了杀我父亲。而你,哄着我爱上你,就是为了今日,让我相信你!” “你那天说,不管听见什么,看到什么,都要相信你,就是为了今日,是不是?你早就算计好了,早就料到有今天的局面。今个晚上,你说困了,要早点休息,一转身,却叫人引开我,自己出了门……叶青彤,你把我当傻子,玩弄于股掌之上,是不是很开心?” “拿感情当筹码,算计人心,人世间最卑劣与无耻的人,莫过于你。”许有臻说完了这句话,整个人的身体都显得疲惫了起来不堪,他抱起许乐福,站起身,缓缓地闭了闭眼睛,“可偏偏就叫你算计赢了,到了这一步,我仍然下不了手杀你。” 在前所未有的寂静中,叶青彤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伸出手想拉住许有臻,“阿臻,这件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许有臻躲开了她伸出的那只手,略略往后退了两步,冷冷地看着叶青彤微微发红的双眸:“比起你的谎言,我更愿望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他那样冷地看着叶青彤,隔着跨越不过的仇恨,隔着不能抵达的的时光,隔着几重霜雪几重雾,看着叶青彤因为泪意更加澄澈的双眼,似乎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模样,楚楚风姿,以漫不经心的姿态在台上轻歌……她曾是他爱过的人,他拼劲全身力气想要白头偕老的女子。 即使这样的恨,这样的冷,他还是停不了自己的爱。 因为这爱,他就更恨她,恨她辜负,恨她欺骗,恨到到了这一步,还想利用他对她的感情。 眼中有许有臻看不透的悲怆和难言,叶青彤哑声开口:“我真的没有杀爸爸,虽然,我曾经动过杀他的念头,但我真没有……阿臻,请你相信我,不管你看到什么,都请你相信我。” “够了,”听到叶青彤所说,许有臻脸上现出绝望的神情,“你杀了他,连安安都说你杀了爸,事实摆在眼前,你还叫我怎么相信你?如果我早一点知道,知道你嫁给我是为了报杀父之仇,如果……如果能重新回头……我一定不会娶你。” 走过叶青彤身边的时候,许有臻冷笑道,一字一句的说:“可你也别得意,我今日下不了手杀你,未必明日不能,而且,我想你还不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他一扭头,猝不及防地和她四目相对,胸口仿佛被人快而狠地揍了一拳,隐隐抽痛。 像是要将那丝涌起的柔情掐断,许有臻眼中浮起恨绝,“那个高僧说的对,你就是命犯天煞孤星无伴,我瞎了眼,才会将你娶进门。” 然后,他扭头转身,再也不肯看她一眼,脚下却似被人拖拽着似的,迈不开步。 许有臻说话时,声音一直很平稳,并没有歇斯底里的指责、漫骂,但叶青彤却知道他已经愤怒到极点,他积聚心中的恨意和不甘统统渗透在字里行间。 他一点都不肯相信她,他甚至说出了这样狠绝的话。 命犯天煞孤星无伴。 她所有残存的幻想都被许有臻这句话击破,是了,她是命犯天煞孤星无伴,凡所爱、所亲,都将失去。 那么,就让她离许有臻远远的,隔着阴阳的距离,让她离开他的身边,让她从此在他的生命里消失,那么,再强大的命运也不会伤害到他了吧! 叶青彤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一直平静的面容显得有些苍白,沉默许久之后,她睁开了双眼,眼眸里一片平静与肃然,说道:“我杀了他,那又如何?” “既然你不相信我,今日之事,我无话可说。”望着眼前曾经山盟海誓的男人,她眼底一片冰寒,字字句句,无比冷酷地说道:“是……我亲手杀了你父亲,你动手吧。” 听到叶青彤终于承认,许有臻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脚下顿了顿,头也不回地吩咐小四,“把她押进水牢,头七之日,我要用她血祭老太爷。” 在他抱着许乐福离开之前,和叶青彤错身而过的那一刻,他用仅可以两人听到的声音低低开口,低低地对着她说:“我会杀了你,亲手杀了你,但在那之前,我要你好好感受下,一点一点感受,死亡即将来临的恐惧,让你在活着的痛苦里,渴望死亡,让你知道骗了我,要付出的代价,我要你一点一点的死去,痛不欲生地死去。” 他将那些怨毒地、绝望地、无处发泄的愤怒冷却,融入如同誓言般的决断中,“叶青彤,我一定会杀了你。” 说完,他抱着许乐福,在灯光中侧过头,看了叶青彤最后一眼。 此一眼,咫尺天涯,生死不复相恋。 说: 一到周末,就各种节奏被打乱。 今日单更。 第136章 连环 将许乐福放入冰棺,许有臻披麻戴孝跪在棺前守灵。 “爸,对不起,即使她亲口承认,我还是下不了手。到了这一步,我还在想,其实她也是为父报仇,如果她杀的不是您,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件事情,我会当她是孝女传奇,为报父仇,忍辱负重,嫁与仇人之子,终于得偿所愿。” “爸,如果她该死,我更该死,她曾说过多次,不能嫁入许家,说有一天我会后悔,到了今天,我才明白,是我将她拉进门来,是我塞给她机会,要了你的性命。” “她给了我明亮如星光的爱情,所有美好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我娶到她的感受,没想到,我所谓的幸福,却给您带来了噩运,从她进门的那一刻起,就将您拖入了深渊……爸,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可是,我不明白,她是个大夫,要真想杀您,明明有很多种方法,为什么会采取在众目睽睽之下?” “噢,对了,如果当时我们没有及时赶到,其实,谁都不会发现您是死在她的手上,就连那把匕首,我都会理解成有人嫁祸于她。即使亲眼所见,那房间中没有任何人,她的手才从匕首上拿开,听了安安的话,我都觉得是小孩子胡言乱语,只差一点点,她就仍然可以扮成纯洁无暇,倒是那些只有大夫会用的方法,更会令人怀疑到她的身上。” “她好聪明是不是?骗过了您,骗过了我,骗了我们所有人,可是,天网恢恢,她到底没有骗过老天爷的眼睛,只差一点点,她还是功败垂成。” “也许,真的是别人陷害她呢?爸,即使亲眼看见,我还是不敢相信,不能相信,或者,我应该按兵不动,叫人再好好查查?” “爸爸,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要怎么样才能够狠下心杀她?您曾说,做为一军之将,我最大的弱点在于心软,表面冷酷无情,实际上,却是色厉内荏,您说,我该信她,还是该相信自己的眼睛……” ——所有的这些对白,许有臻都说的低不可闻,他目光沉沉如水,眼睛望着许乐福的棺木却没有焦点。 烛光昏昏,他的眼睛满布血丝却一直不肯合上,他的身影看上去如同一棵凋尽了绿叶的老树,在一夜之间,从荣到枯。 “少帅,夜里潜入的六个贼人我们抓到了五个,有一个,是在地牢附近找到的,手里还有驽弓,只是还没有等审讯,那些人就像中了疫病一样,打起了摆子,说不出话,到了最后,不管我们怎么想法子,还是死了,其中有个是女的,病症稍轻一些,属下问了两句话出来,说的是日语,说是为天皇尽忠之类,并没有问出什么实情。” 看了看许有臻的脸色,段副官道:“那些人的发病症状和我们在日本看守所里,少奶奶给日本人所施的那种一模一样,只是发病非常快,应该是早就被人注射了病菌,算好了今晚发作。” “难道是日本人插了这一手?”许有臻责怪道:“怎么会那么不小心,一个活口都没留?” “雨太大,抓到他们的时候,那些人一个劲发抖,还以为是冷的缘故,后来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救治,属下——”段副官低下了头,“属下还自作主张去问少奶奶,是少奶奶提醒属下,那些人可能是几天前就被注射了病菌的死士,算好了今天到发作的日期。少帅,也许咱们真冤枉了少奶奶。” 听了这话,许有臻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一般,急急问道:“你也觉得她是被冤枉的?” 段副官点点头,“少奶奶又不认识日本人,怎么会和他们搅和在一起?只是,那些病菌是怎么来的?难道除了少奶奶之外,还有其他人会这个?可若是少奶奶做的,她是如何做到的,这些日子里,她除了医院就是呆在家里……” “说不定就是假托去医院然后做的手脚,她到医院去,从不曾让人跟着,即使我从紫金山回来,担心她的安全要派人贴身保护,都被拒绝了,说医院里头安全的很,再一个,没人知道那病菌是出自她手,不会和她为难。我竟然就相信了她。” 许有臻眉眼阴鸷,“你别再为她辩解了,或许,就是在那段时间,她和日本人达成了协议,我真傻,居然相信她去了日本人的地头,还能全身而退。” “说不定,日本人早就将她收买,要不然只有她手头才有的东西,怎么会落在日本人的手里?”许有臻真想越气,“之前的事情,我还可以当她是报私怨,可她竟然和日本人勾结在一起……” 他咬了咬牙,对段副官说:“现在,就将她带过来,我要问问她,难道为了保命,她连气节都不要了,竟然帮日本人做事!” 段副官答应了一声,然后忧心忡忡地对许有臻道:“少帅,即使真是少奶奶做的,您也要想想,若不是为了救我们,她怎么会在看守所里,被日本人察觉了她的所做所为?不管怎么说,她就是倒向日本人,也是为了救我们,而且,说不准是和日本人虚与委蛇,要不然,我和小林也不至于得救……” 段副官这话令许有臻更加恼怒,“什么虚与委蛇,如果当时不是顾子信出现,不光你们,就是我和那五百兵士,统统都会死在紫金山。我就说怎么对方像是早有准备似的,想来,连安排你们出看守所,都是他们计划好的,就是想借机把我们一锅端……最毒妇人心,我真是在身边养了条毒蛇,你快点去把她带过来,我看看她这次,还有什么话好说。” 知道许有臻还是不忍心,段副官劝道:“少帅,等少奶奶来了,您好好听她解释,不要着急……” “什么少奶奶,不要再叫她少奶奶,我许有臻没有这样的妻子。快,去把她带来——” 还没等段副官走出灵堂,一个兵卫就急冲冲地和他撞了个迎面。 “妈的,你赶着投胎呢?”段副官摸着额头喝骂道:“什么事,急成这样?” “段副官。”兵卫带着哭腔说:“少奶奶被人救走了,四哥他,四哥他被人杀了。”说完,痛哭起来。 他是小四的手下,平日里小四待他情同手足,所以说到小四出事,极为伤心。 “哭什么哭,好好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段副官踢了他一脚。 那兵卫腿上一疼,止住了哭声,抹着眼泪道:“按少帅的吩咐,属下和四哥他押着少奶奶去水牢,结果在路上的时候,少奶奶说她有些冷,让我们给她回去拿件衣服,四哥念在往日情分,就让属下去取衣服……等属下取了衣服回去,却发现四哥倒在地上,流了一地的血,只说了一句话就没了气……” “什么话?”许有臻走过来问。 “‘少奶奶——’四哥就说了这三个字,就没了气,属下检查过,他的胸口中了三弹,是被抵着开的枪,子弹是勃朗宁M1906袖珍手枪的……” 说到这,许有臻已经再无半点疑问,他甚至能够想像当时的场景,叶青彤调开了这个兵卫,然后扮可怜和小四说她是冤枉的,小四知道自己没有当场对叶青彤下杀手,其实是不忍心,所以也有些犹豫,而她就趁着小四不备,拿出自己送她的勃朗宁M1906袖珍手枪,对着近在咫尺的小四连开三枪,小四中弹不起,她仓惶而逃。 也许,还有那个没抓住的杀手,在一旁接应。 自己怎么就疏忽了,没有让人检查她的身上,是不是还藏着手枪! 许有臻恨自己,当时说的狠绝,心里却还念着情分,以至于小四惨死。 “找,上天入地也给我把她找出来,为老爷报仇,为小四报仇——” 许有臻不知道,他要上天入地找出来的叶青彤,此时身陷囹圄。 潮湿发霉的气味充斥鼻间,像是随时都要散架的木床已经歪歪斜斜,上面的床单上褐迹斑斑,一看就是陈年不换,窗外仍然淅淅沥沥的雨声衬得幽暗的牢房更加寂静。 叶青彤坐在牢房里唯一的木椅上,**的外袍已经被她脱下,搭在椅背后面。 身上只余一件圆领半袖的蓝色寝衣,因为被淋湿,裹在身上,湿漉漉的极不舒服。 轻微的脚步沿着牢房之间的石板路走来,那是军靴在地面走动发出的声音。 “叶大小姐,你在里面住得还舒服吗?”沐耀明手里的钥匙串叮当作响,他打开了房门,趾高气扬对叶青彤发出胜利的笑容。 叶青彤平静如水,像是对他的得意恍若未见,“给我吧。” 她的眼睛,看着沐耀明手里的袋子。 沐耀明手一甩,袋子落在床上,有几件衣物滚落出来。 “真是女人,到了这样的地步,还惦记着穿着。”沐耀明嗤笑道:“你托我做的事情,我做到了,我问的事情,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叶青彤淡然道:“你们设下这连环计陷害于我,就是为了让我帮日本人做事,我要是不答应,你们还会容我活下去吗?” 说: 哎,连着两天早晨都没起来,看来以后的早八点更新得改成10:00 今日双更,二更时间16:00 第137章 缓兵 见叶青彤到了这般田地还全然无惧,沐耀明有些好奇,不禁开口问道:“是你从小就异于常人,还是你们学医的人都这么胆大,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一点也不害怕?” 叶青彤侧了侧头,不问反答,“你做这么多的坏事,晚上有没有做过恶梦?” 沐耀明没有回答,但他的神情显然告诉了叶青彤答案。 叶青彤轻笑道:“呵,看样子,你的良知尚未完全被狗吃掉。这么给你说吧,胆子不够大的人,不适合做恶,也不适合当医生,尤其是外科大夫。用手术刀将活人开膛破肚、摘取器官、在血里肉里穿针引线,你觉得连自己情绪都不能够控制自如的人能做到吗?” 沐耀明自嘲地笑道:“照你这么说,恶人和医生也算殊路同归了?” 叶青彤一边的嘴角向上扬了扬,露出一个讥讽的微笑,“一个是害人,一个是救人,你觉得我们会殊路同归吗?胆小之人不敢为恶,未必就没有恶念,胆大之人没有为恶,全因审慎在心。善恶转念之间,端看人怎么去想。” “我有个师姐,有一次在手术台上,听闻母亲出了车祸,仍然面不改色手都不抖一下的完成了手术,下了手术台,还有条不紊处理她母亲的后事,人人都说她凉薄,只有我们这些她跟前的人才知道,在那一个月里,她的头发掉了多半,整夜都不能入睡,背着人后,常常痛哭失声。遇事沉着冷静,不让情绪左右感情,影响手术,这是外科大夫必备的素质之一。” “外科医生为了快、准、稳地操作手术刀,不仅给小动物解剖,给死尸解剖,甚至还要将多年前埋在地下的尸体挖出来,研究骨骼,很多人敢杀人,但未必敢背着尸体穿过密林,敢和死人单独呆一个晚上,并且将其解剖,若是和一个外科大夫比冷静自持,即使是久经沙场的军人,也未必能够胜过。” “可我们的一切训练,不管是手头的练习,还是情绪的自控,全都是为了救人,为了更好的救人,救更多的人,你觉得,这和你那种害人的心狠,能殊路同归吗?” 她看着沉默不语的沐耀明,劝道:“紫苏一直认为你不甘自己出身贫困,又为顾家所迫,所以做下许多错事,上次在紫金山,你和顾二少救了许多人,为什么不把握机会,从此洗心革面,反倒真正投靠了日本人呢?” 沐耀明冷笑,“若不是上次的事情,我还真不知道,原来跟着顾家的人,也有那么大的风险,别说升官发财,只怕连命都要送掉,良禽择木而栖,我才不会像你们那么傻,为了什么民族大义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整得家破人亡,如今皇军势头如日中天,我不投靠他们,难道像你们一样朝不保夕,有天连命都送掉吗?” “许乐福怎么样?赫赫有名的老军阀,当年也曾横扫千军,结果呢?在皇军的手上,他连个屁都没放就送了命。许有臻怎么样?江南少帅,远威将军,何等叱咤风云,结果呢?说免职就免职,新婚不久,就落了个家破人亡。还有顾二少,你以为上次紫金山的事,皇军会饶过他嘛?要不了两天,他就得身陷囹圄,要不是留着他还有用,他连命都保不住。” “叶大小姐,你是聪明人,看在你是紫苏姐姐的份上,我劝你两句,给你个机会,如果不是向井军吉大佐说你对皇军的生化武器能有所贡献,你以为自己能活到现在?许有臻能活着,也是因为你还有用,昨天夜里,本可以将赶尽杀绝的,是向井军吉大佐说的,留下许有臻,你才会乖乖听话。别逼我跟他们说再加上紫苏当砝码,乖乖听话,最好是别玩什么花样。” “你要是不答应皇军的要求,不光你自个活不了,连同你的丈夫,你妹妹,一个都活不成。到现在你也该看清情势了,这年头,谁手上有枪,谁的枪好,谁就是老大。为人要学会审时度势,才能够适者生存。” “可你也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将来是要遗臭万年的,要不,也不会恶梦连连。”叶青彤反唇相讥。 沐耀明耸耸肩,“成王败寇,死后的事情谁管得了那么多,和皇军做对,就算能青史留名又怎么样?百年之后还不是一样枯骨荒冢。我只知道,眼下跟着皇军,有酒有肉,有荣华富贵,现在出去,谁都要高看我一眼,就算他们在背后把我骂死,当着面,谁不得恭恭敬敬称我一声沐处长?噢,对了,忘了和你说,等顾二少被抓到大牢里,特务处处长一职,就暂由我代理了。” 他反劝叶青彤,“现在许家人人都认为你杀了许乐福,你不投靠皇军,也只有死路一条,还不如乖乖答应他们的条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或许将来,还有沉冤得雪,夫妻团圆的一天呢?” 看着叶青彤沉默不语,沐耀明又说:“不瞒你说,我早就想好了退路,平日里,我会给革命军送个小情报,相助些钱财什么的,真到了皇军走投无路的那一步,我也能借着卧底之名将自己洗白,你是紫苏的姐姐,也就和我的姐姐一样,我当你是自己人,才这样苦口婆心地劝你,别担心什么被人唾骂的事情,历史永远是胜利者书写的。” 看着沐耀明那得意的嘴脸,叶青彤叹了口气,“到如今这一步,你还想着和紫苏在一起,也算是痴情了。我之前就说了,不答应日本人,我还能有命在吗?听你这一说,更是明白过来。只我还有一事不明,那房子里,明明没有其他人,你们怎么将老爷子杀死,又嫁祸我的?还有我母亲的碧玉发簮,又是怎么回事?” “许家早有我们的人,偷了许有臻送你的匕首又有何难?那匕首是用驽弓从窗户外射到许老爷子后背上的。至于那碧玉发簮,是寻了叶家当年的旧仆,让她讲一件你母亲平日里常用的旧物,仿制而成,由日本女伶装成你母亲的模样,昏天黑地的,许乐福上了当追出来,情急之下,你也判断失误……” 看着叶青彤若有所思,沐耀明越发卖弄,“你不知道吧,那几个人,之前向井军吉大佐已经给他们注射了你的那种病菌,我再将你救走,许有臻定会认为你杀了人畏罪潜逃,再加上我们的人在他跟前说道几句,只怕他这会儿已经将你恨之入骨,你若想有和他当面澄清的一天,最好别耍什么花样,乖乖和皇军合作。” 既使心里已经恨不能将沐耀明千刀万剐,叶青彤脸上却半分也不显,她甚至笑了笑,“你告诉我这些,也是为了让我明白,阿臻身边有你们的人,若是我不合作的话,他随时会有性命之危?” 沐耀明点了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现如今你已经没有退路,和皇军合作还有一线生机,哪怕就为了这点侥幸,我想你也不可能拒绝大佐的条件。” 叶青彤扬了扬眉,“是啊,我不能不答应,但是,我也有条件。首先,我的家人,你们一个也不能动,必须保证他们的安全,所以,我要求每个月能在暗中远远地看阿臻一次,和紫苏通一次电话,只要他们有不测,我们的合作就终止;其次,帮向井军吉研究完这种病菌如何在战场上大面积使用后,我要求获得人身自由,你们保证我的人身安全,送我到英国去。” 沐耀明一口答应,“就这两个条件,不用请示大佐,我就能答应你。” 叶青彤心知肚明,即使这一次真的研究成功,向井军吉也不会放过她,如今这样说,不过是使得缓兵之计,提出条件,才能令对方相信,她确实是被逼无奈,不得不与他们合作。若是答应的太快,反倒会让对方疑心。 看了看转身欲走的沐耀明,已经拿起了一件衣服的叶青彤叫道:“噢,对了,我不会说日语,得有个日语很好的翻译和我沟通,而这个人,当然是非你莫属,因为,我不想再有其他人知道,我在给日本人卖命。” 见沐耀明犹疑,叶青彤淡淡地说:“将来这事不管会不会揭穿,我和阿臻都回不去了,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但不管如何,我都不希望给日本人做这样肮脏的事情,再被其他人知道,你对这事知根知底,再合适不过。” 看到沐耀明点点头,走出了牢房,听见牢门轻轻锁上,叶青彤默默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了下来。 想到许乐福对自己如同子侄般呵护、慈爱,想到许有臻曾对自己海誓山盟,千依百顺,视之为天上明月,两人的恩爱缱绻,在这一夜之间,全都改变了模样,过往种种都成了空…… 牢门锁上的那一刹那,叶青彤觉得那声音仿佛将自己的灵魂都禁锢在里面了,她拼命地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是那眼泪却似汹涌的海潮,不断地涌来,铺天盖地将她淹没。 说: 这更感谢8月21日邸小白Niki和8月22日土豆超人捧场的钻石,么么哒:) 第138章 早春 早春的金陵城,即使到了黄昏,傍晚仍然有丝松懈的暖意,不像隆冬的天寒地冻,叫人手都伸不出袖笼。 军学司司长许有臻去年九月底,在父丧七日后就去了江南,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与江苏督军顾甫华精诚团结,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反逼南方政府降了各地的税银,令百姓税负减轻,还假意妥协,借参加一战为日本振威之名,向日本借得巨款,编“参战军”,帮助南方政府扩兵争雄。 许有臻也因此大功,升为了陆军部次长,年仅二十九岁,为各部次长中最年轻的一位。 一月七日,南方政府正式照会日、英两国,声明取消战区,请撤退英、日军队,尽管日本仍未撤兵,但相比之前的趾高气扬,收敛了许多。 尽管一战中,丘吉尔组织的加里波利战役刚刚开始。但在国内,战争局势却稍有缓和,在这样难得的安宁光阴里,连街上的行人都步履缓缓,悠闲踱步。 却有一辆车子飞速驰过,一路掀起烟尘,惹来阵阵抱怨。 “真讨厌,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车子,这么横冲直闯的,不怕撞着人嘛?” “是日本人的车。”行人中有些见识的回应道,“看这车型,还是日本人里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他们哪里会怕撞着人?吾等国民的性命,在他们的眼睛里,就跟蚂蚁一样。” “里面还坐了个女的。”有眼睛尖的人立刻嚷道:“是个中国女人。” “不要脸,竟然跟小日本勾结在一起,早晚会有报应的。”一听是日本人,虽然骂,声音却降低八度。 在路人的抱怨中,那车子已经飞驰出城,往汤山方向而去。 汤山位于金陵东郊二十三公里,山青水秀,泉眼群集,终年泉水汩汩,热气腾腾。金陵城里很多军政要员,都在此建有别墅。 叶青彤身上穿着件镶金丝的丝绒旗袍,上绣着牡丹,妖妖娆娆,裹着件雪白狐皮披肩,红唇闪亮,耳坠晶莹,虽然脸色有轻微的浮肿,却仍然秀美宛若林中细细山泉,虽在白日里,穿着妖娆明媚,她给人的感觉也如同月光,凉意的白里透着徐缓、安静……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每隔一会就会催促司机,“再开快一点。” 她的声音一如往日平和清冷,听不出急躁之气;表情看上去也是平静如水,瞧不出半分焦急,但这一遍遍的交待,却足见她心急火燎。 仿佛在她的身体里,有一只焦躁不安的小兽,想冲破眼前困顿的局面。 山路上的常绿树木参差,弯道急而多,被叶青彤这一催,司机开得越发快,玻璃窗不时被枝条抽打,如此蜿蜒蛇行,不断盘旋,饶是司机经验丰富,也如履薄冰般战战兢兢,转弯时,险些与迎面而来的一辆军车相撞。 司机急打方向盘,避开了右手边的山崖,却从那辆军车的尾部擦过,冲上了左边的山坡,撞上一棵花开正好的春樱,花瓣纷纷扬扬而下,散了一地,车上也落了许多。 司机开了雨刷将那些花瓣扫落,这才觉得自己背后一身冷汗。 坐在叶青彤司机旁边的沐耀明便道:“叶小姐,要是再开快出了事,更加耽误功夫,还是稳妥点。” 见叶青彤点了点头,司机打着方向盘,重新回到了主路上,虽然仍是急驰,速度却比先前慢了不少。 叶青彤把头靠在后座上,神情仍有些怔怔,和对面军车险些相撞的那一瞬间,她看见那车后座上有一个人。尽管那人军帽压得低低,看不清面孔,她却一望而知。 是阿臻。 不知道他看到自己了没有,若是看到,只怕会当场追上来,杀了自己报仇吧。 如今,在他的眼中,自己不光和他有杀父之仇,还跟着他最痛恨的日本人做事,国恨家仇,任凭哪一样,都能将自己挫骨扬灰。 可偏偏,她不能解释,至少,如今还不到解释的时候。 抓她之前,向井军吉已经能够制出病菌,只是量小且稳定性差,所以想让她这个始作俑者研究出能够定时发作,并且不用在封闭的空间里也能相互传染,以便大面积投入战争使用的病菌,却不知道她已经能够制出克制病菌的抗原体。 每一次,她的试验稍有进展,向井军吉都会大加赞赏,这两个月,甚至允许她乘坐他的车子出门办事。 还让沐耀明他们听命于她,不要惹她半点不高兴。 叶青彤当然明白,这不光是因为器重她医术的缘故,但她不欲揭破,不管出于什么目地,利用年轻英俊的日本少将对自己有好感,更加便利行事,她毫无愧疚之感。 而且,她也很小心,尽管在别人眼中,向井军吉对她已经十分纵容,她却从不曾试图逃走或者和许有臻暗中联系。 她非常清楚,再对她纵容,向井也不会忘了他自己的使命,他是一个日本军人,绝不会因情废公。 他们之间,每次相见都是彬彬有礼,谈笑风声,其实彼此都明白,那不过是道貌岸然的相互欺骗。 可这一切,外头的人不会明白,许有臻也不会明白,他们看到的,只是她委身于日本人,曲意承欢。 就连沐耀明都曾说,他们现在没什么区别了,都是别人眼里为日本人做事的走狗汉奸,人人得而诛之。 可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叶青彤又想,也许天下人都不明白她,阿臻也能够明白。就像她听到他和日本人握手言欢时,第一感觉就是他另有所图,后来,知道他以“参战军”之名从日本人手里借得巨款,她就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安心。 因为在向井军吉跟前做事,加之叶青彤又有心留意,所以她比普通民众,甚至很多高官大员都知道一战已经进行的如火如荼。这场世界大战,因为战事主要集中在堑壕、要塞、铁丝网和毒气纺织的罗网里,豕突狼奔的环境里,交战双方都在痛苦不堪,筋疲力尽的煎熬,甚至开始了比谁的人多,谁就能拖到最后当赢家,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许有臻才能用参战的名目借得巨款。 只怕,他这一借,根本就没打算还吧。 打得是南方政府的名义,可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政府?风雨飘摇之际,大总统不是迎难而上,反倒想着复辟,弄个皇帝当当。 若许有臻现在走得路是按他们之前商定的,那么,他已经在借机培植自己的势力,无论成败,这笔巨债都不会由他偿还…… 在叶青彤的沉思中,车子开到了山顶,在一处小公馆的门前,缓缓停下。 没等坐在副驾驶座位的沐耀明下车替她开门,叶青彤已经自己推开了车门。 沐耀明见状,低声道:“叶小姐,曹天润虽然被免官职,但他到底是咱们的人,暗中还帮咱们做了不少事……” 他话音未落,叶青彤早已下了车,披肩上细细长长的狐毛在风里微微颤颤,携了缕缕清香。 如同玉兰花一般的清香。 这个女人,已经嫁了人,却还有着少女似的芬芳,即使身陷囹圄,从骨子里透出的坚毅和冷淡仍然令她看上去骄傲矜持,连自己都觉得,她的低头只是权宜之计,可偏偏向井军吉少将就吃这一套,自打见了她,态度一次比一次好,威逼利诱不成,竟然打算以情动人。 跟在叶青彤身后,沐耀明自然就看到了她的手里握着一把配枪。 勃朗宁M1906,袖珍手枪,虽然只能装六发子弹,却仍然能致人于死地。 向井少将竟然允她带着枪,真是艺高人胆大。 沐耀明没有见过向井舞枪弄剑,但他听说过,向井是日本国的精英翘楚,毕业于日本国立大学,曾到英国留学多年,是有名的细菌学专家,文武全才。 向井和叶青彤见面,除开病理、细菌和医学,有时会谈到英国的种种风物人情,慢慢地,两个人熟捻起来,到后来,向井甚至不再让沐耀明在旁边当翻译,直接用英语和叶青彤交谈。 所以他们后来谈些什么,连沐耀明也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从大佐升为少将的向井军吉,在他的职权范围内,给予叶青彤极大的方便。 当然,他也知道,每一次叶青彤独自外出,向井军吉都会让他派人在暗地里跟着,命令他如果叶青彤试图逃走,就将其抓捕,如果不能活着带回去,就宁可让她死了。 不过,就算是有这句话,沐耀明也不敢以此名目,让叶青彤出任何危险,向井军吉的可怕,他早有所闻。 站在小公馆巴洛克风格的大铁门前,叶青彤伫立不动,“你确定就是这里?” 沐耀明点点头,上前按了按门铃。 过了一会,一个直布长袄的男佣走了过来,看着他们露出问询的神情,“请问哪位?” 沐耀明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开门,特务处公干。”他朝男佣亮了亮通行证。 说: 今日双更,二更不定时 第139章 疯子 男佣连忙点头哈腰打开大门,他刚刚取下铁栓,门还没有完全拉开,外面的人就直接推门而入。 没等他打招呼,叶青彤急步如风,跑着向小公馆的正门而去。 沐耀明紧随其后。 推开门口守着的女佣,叶青彤一进到大厅,就听到书房方向传来乒乓乱响。 她拿着枪快步冲到书房,连身上的披肩落在了地上都顾不得拾。 沐耀明怕她出事,半分犹豫也没有,只对跟过来的男佣说一句:“你们少管闲事。”就紧跟叶青彤身后往书房而去。 书房的门虚掩着,打斗声音便是从那里传来。 叶青彤推开门,便瞧见金玉颜举起一本很厚的书,向曹天润的后脑勺打去,而曹天润正用枪托,对着地上已经遍体鳞伤的男子猛砸,那男子脸朝下,除了随着被砸发出几声痛吟,再无动作。 显然,他已经奄奄一息,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了。 而金玉颜虽然尚在反抗,却也是衣衫不整,领扣被撕开,衣裳被撕破,露出的半边胸脯上,有被掐被捏的红肿手印,胳膊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头发被扯落了一缕,头皮上已经可以看到血迹,左眼被打肿,青紫一片,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漂亮模样。 不顾沐耀明的拉扯,叶青彤抢了一步进去。 虽然书很厚,金玉颜也用了全力,但曹天润只是身子微晃,摇晃了两下脑袋,就反身扬手,打算狠狠地扇在金玉颜脸上。 叶青彤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将他向后一推,瘸着一条腿的曹天润避之不及,退后几步,被身后的椅子一绊,连人带椅翻坐在地,撞在那个被打的男人身上,那男人连闷哼都不曾有,显然是已经昏厥过去。 等曹天润抬起头,只见叶青彤已经将金玉颜护在身后,举枪对准他,“你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我不喜欢,信不信你要是再敢动一下,我就会打断你另外一条腿?” 要不是沐耀明再三提醒她,曹天润还有用,她要是一意孤行,只怕向井军吉会不高兴,她一进来就会开枪。 金玉颜像落水的人遇见浮木一般抓住叶青彤的胳膊,眼泪扑簌而下,“四嫂,四嫂,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她真是吓坏了,原想着曹天润已经失势,就带了人过来找他算帐,毕竟那些日子,她被逼着去跟日本人陪酒跳舞,都是因为曹天润的缘故,不杀了他,她就消心头之恨,不料,带的人全被曹天润的人马杀了,她被他抓住囚禁于此。 这些日子,她每每被已经不能人道的曹天润用各种方式虐待,要不是早上趁他不防,打了个电话给莫嫣然求救,正好被回莫府的叶青彤接到,她都不知道自己如何脱身。 被叶青彤拿枪指着,曹天润也不起身,就坐在地上,只眼眸阴鹫狠毒,怪腔怪调的问叶青彤:“许夫人,你上次管闲事,就成了杀人凶手,怎么,还嫌闲事管得不够?噢,对了,你如今已经不是许夫人了,虽然许有臻没有登报和你脱离关系,但明白人可都知道,他不过是不想家丑外扬。” 叶青彤轻轻拍着金玉颜的后背,安抚她片刻后,方才悠悠转眸,冷冷地说:“不管你说什么,今天这闲事我管定了,你是乖乖让我把人带走,还是试试自己的身手,能不能挡住这颗子弹?” 曹天润笑容阴狠歹毒,“臭女人,你不过是仗着向井少将的威风,怎么,你以为上了他的床,他就会一直护着你吗?别做梦了,他不过是玩玩你而已,我送去的黄花大闺女他都没放在心上,何况你这样的残花败柳?等过两天少将玩厌了,我就问他把你要了来,让你好好尝尝我的手段。” 而后,他不怀好意地说:“识相的现在就滚,要不然我连你一起杀了,回头再说你来这和她一起玩一龙双凤的游戏,只怕少将还要谢我早日揭开了你的真面目。” 叶青彤并不和他做口舌之争,只道:“废话少说,放了她,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消。你我也都好继续做事。” “哈哈,对了,你巴着向井少将,没有他的命令,当然不敢杀我,最好是一拍两散,当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你好继续回去侍候他,而我,也继续为日本人当眼线。”没等叶青彤回答,曹天润就狞笑着指了指金玉颜说:“可惜,你刚才不滚,现在我已经改了主意,不让你走,你得留下来,和她一起,好好侍候我,我想知道,许有臻和向井玩过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滋味。” 金玉颜觉得他在说疯话,“如今是四嫂的枪指着你,你凭什么这么嚣张?” 曹天润阴沉地说:“就凭你们进了这间屋子,就凭你们站在我曹天润的地盘上。” 站在叶青彤身后的沐耀明开口道:“曹次长,话不要说那么绝对,我还在这呢。” 曹天润哈哈大笑,透出狠戾,“沐处长,你兢兢业业为日本人办事,可结果怎么样呢?还抵不了这个女人三言两语,你堂堂一个特务处长,成了她的小跟班,跑腿的,难道你不恨不怨吗?我保证,只要你今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曹某定有重谢。我会有今天,全拜许有臻所赐,杀不了他,把他老婆先奸后杀了,也能消消我心头之恨。” 看着金玉颜鄙夷的眼光,曹天润恨恨道:“我不能把你们怎么样,但我可以找人来,到时候看你们怎么跪地求饶。” 叶青彤不欲再听他的污言秽语,抬了抬枪,却被沐耀明一把拉住。 见沐耀明如此,曹天润索性说:“一半的身家,我曹天润一半的身家给你,拿着那些钱,你下半辈子就是顿顿吃鲍鱼海参也够了,只要你两不相帮,那些钱都是你的,即使我这不成,向井少将知道了,也顶多怪你救护不力。” 沐耀明往后退了两步,对叶青彤微微颔首,“叶小姐,我去看看下面。” 他走的时候,还轻轻带上了门。 金玉颜目瞪口呆,“四嫂,他不是和你一起来的吗?他怎么敢把你丢下?” 这几个月,她也听说叶青彤杀了许乐福之后,被日本人保护起来,成了什么向井少将的女人,要不是电话里叶青彤听她哭泣完,让她尽量拖延时间,她也不敢相信叶青彤竟然会念着旧情,来救她一命。 都说她是向井非常宠爱的女人,沐耀明怎么敢丢下她不管? 没等叶青彤回答,曹天润哈哈大笑,“他有什么不敢?拿着我那一半身家,他能躲到天边去都不会被逮住,我们为什么投靠日本人,还不是因为他们有权有势,跟着他们可以横着走路,随便捞钱,我要不是太贪心,也不会落到今天这般地步,他比我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放手,是个人物。” 叶青彤听了居然点点头,“不错,你说的很对,能屈能伸,他确实是个人物。而你——”她如同看死人一般看着曹天润,“就太不聪明了,竟然为了报当日一条腿的仇,舍了一半的身家不说,还妄想报仇,留在这儿等死。” “你以为我只是说大话,威胁你们吗?” 曹天润早将手里的枪反转过来,咔嚓一声子弹上膛,对准了墙角昏厥过去的男人,冷笑着说:“来啊,你们这两个贱人,只要你们舍得让他死,我这条命算什么?就因为许有臻那一枪,害得我官职丢了,老婆跑了,就是手里头那些钱,要不是还能帮日本人做些事,只怕也早被人抢了去,只要能报得了仇,我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他伸出那条好腿,将那男人踢的翻了个身。 金玉颜和叶青彤都熟悉的面孔露了出来。 齐彬。 “没想到吧,他为了救你,又落在了我的手上。每天我都要把他狠揍一顿,当我兴奋了,就再去找你。” 曹天润得意狂笑,“就算你们能舍得让他死在我手上,敢对我开枪,可临死前,你们也全部都要陪葬,只要我拉一下这个——”他指了指手指上不知何时绕上的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隐在地毯下面,“这里就会‘砰’地爆炸,炸的所有人都粉身碎骨。” 叶青彤一听,推了金玉颜一把,“你先逃出去,我设法救他。” “砰——”曹天润开了枪,打在门上,“别跑,我说了别跑,你们不管谁敢再跑,我下一枪就打在你们的腿上,只要乖乖听话,我就会对你们很好,给你们吃糖,给你们买花戴,只要你乖乖陪着我,我会对你很好很好,只要你不跑,我就不杀你……现在,先把你手上的枪扔过来,不然,我就先一枪打死他。” 他拿着枪对准齐彬的脑袋。 开始还像是在对叶青彤她们说话,说到最后,倒像是对另一个女人,听他的口气,倒像是他老婆跑得时候,已经被他杀了。 看着曹天润那张狰狞扭曲的脸,金玉颜发着抖说:“他疯了,他已经疯了——” 说: 这章更新仍然感谢土豆超人,因为孝恭已经完结,所以你在那边捧场的钻石,就在此感谢啦~~ 因为这几日晚上住的地方,没有电脑,只能白天回来再码字,所以明天的首更,仍然会在14:00左右。请大家见谅。 第140章 再会 和一个疯子,不管说什么都没有用。 如果是正常人,谁会在自己家里埋上炸药? 叶青彤手上虽然有枪,却不敢开,因为即使能够将曹天润一枪毙命,可他死前那点余势,也足以将拉断那根线,就算那炸药不多,她们在门口来得及逃出去,齐彬也绝无幸免。 何况,她们根本不知道,疯了的曹天润在这埋了多少炸药,会不会真像他说的,能把这里的所有人都炸的粉身碎骨。 一个疯子的思维,是不可理喻的,一个疯子的攻击力,是平日的数倍。 金玉颜抱着头尖叫起来。 叶青彤的手里仍然拿着枪,冷冷地看着曹天润,像是他所说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耍猴。 曹天润被她那神情激怒,恶狠狠地说:“快点,把枪扔过来,你别以为我不敢打死他,齐家的二少爷怎么了?落草的凤凰不如鸡。” 叶青彤看了看他血红的眼睛,把枪轻轻地扔搁在了地上,只是枪并没有扔在曹天润用手就能够着的地方。 “抱歉,我怕砸着你,没敢用力扔。” 叶青彤言语轻轻柔柔的,就像是在跟一个朋友说抱歉般自然、诚挚。 以至于曹天润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却没有更深的怀疑。 他看了看那枪的位置,虽然自己够不着,但叶青彤她们,应该也拿不上,就随意地点了点头,“行了,现在你们给我跪在地上,互相用绳子把对方绑上,那边的抽屉里有绳子。” 曹天润指了指书桌。 叶青彤故作不懂,拉着金玉颜就往书桌那边走。 “站住,我是说你们一个人先跪下,另一个去拿绳子。”曹天润断喝道。 “你又没说清楚。”叶青彤一边嘟哝,一边脚下一踢,将金玉颜绊倒在地。 然后猛地回头,急速转身,再一个飞扑,朝曹天润的方向跃了过去。 因为和她们说话,曹天润手里的枪,已经没有再指着齐彬,而她把金玉颜绊倒在地上,就降低了金玉颜被曹天润打中的可能。 这一飞扑,曹天润手里的枪就被她打落在地。 没等曹天润捡起枪,叶青彤已经用手拽住了他手上的绳子,准备扯断,只要将绳子扯断了,地毯下炸药的引信就不能拉开,这样曹天润手里头没了威胁,即使捡到枪,也顶多有机会对付他们其中一个。 曹天润显然也想到了这点,顾不上捡枪,转头和叶青彤扭打在一起。 叶青彤拽住绳子前,已经用脚死死地踩住另一端,这样万一曹天润想拉起引信,就得先将叶青彤拉开。 毕竟是男人,力气要大的多,眼看叶青彤就要被曹天润拉开。 金玉颜跑了过来,从后面抱住曹天润的腰,让他无法再前进一步。 却被曹天润凶狠地用头向后一撞,撞得她眼冒金星,不由自主松开手,坐倒在地。 叶青彤反手抓住曹天润攥着绳子的那只手腕,让他用不上力。 曹天润的另一只手,就掐上了叶青彤的脖子,掐得她几乎不能呼吸,他的眼神毒辣阴刻,叫人从心底发愀,叶青彤明白,他已经恨极了自己。 她决定孤注一掷——抬起空着的那只手猛击他的右眼,狠狠打了两拳,曹天润松开右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缓过气来的叶青彤一阵干咳。 等她和金玉颜缓过劲来,曹天润已经捡起了枪。 “砰——”虽然被金玉颜从后面扯了一下,失去准头,但那一枪,还是险些打中叶青彤。 屋顶上吊灯也被那枪打断了一根链子,水晶灯盏哗啦啦往下落了半截。 叶青彤扬起膝盖顶着曹天润的腹部,用头再度将他的手撞开,接连三枪,曹天润都放了空。 曹天润的眼眸越发狠戾,狠狠盯住叶青彤,拿枪的右手攥得紧紧发白,胸腔起伏不定,显然,他已经怒到极点。 “捡枪,快捡那把枪——”叶青彤提醒被枪声吓愣的金玉颜去捡自己扔掉的那把枪。 金玉颜回过神来,战战兢兢地捡起枪,苦着脸问,“四嫂,这怎么用啊?” 金玉颜根本没拿过枪,完全不知道怎么使用。 眼下,也没法教她怎么用。 叶青彤只得一手死死抓着曹天润的手腕,一边用脚踢,用头顶,用牙咬,尽力不让曹天润的枪对准人,一边说:“把枪扔远些,别让他够着。” 要是那把枪再被曹天润捡上,她可不敢保证能够让他所有的子弹都射空。 曹天润接连几枪都放空,心里腾的冒起了一股邪火,将被叶青彤托住朝天花板方向的枪就势往下一砸,枪托狠狠地砸在了叶青彤的头上。 鲜血流了出来,很快就模糊了她的双眼。 叶青彤不管不顾,连血都不擦一下,抬脚狠狠踢着曹天润的下身,抓住任何一个机会猛打他的脸。 将枪远远扔开,等金玉颜回过头来,就看到叶青彤满脸的鲜血,本来已经被曹天润疯癫样子吓坏了的她一咬牙,抄起书房里的另一把椅子,饿狼一样就往曹天润头上砸去。 “砰——”曹天润手上的枪再度响起。 金玉颜手里椅子砸中他的同时,自己也中了一弹,倒在地上。 血从她的腹部缓缓流出。 金玉颜看到血,惊骇加上疼痛,晕厥了过去。 叶青彤趁曹天润对付金玉颜之际,将那根绳子扯断。 而曹天润的枪,也已经对上了她的额头。 “现在,就剩你和我了。”曹天润狞笑道,“让我想想,应该怎么对付你,是让你先脱光衣服,还是把你的腿打残了,让你和我一样?小美人,你放心,你不会上你这么快死,在我没有把你折磨够以前,我是不会舍得让你死的。” 他用枪抵住叶青彤,缓缓下滑,从额头到脸颊再到胸口,然后停住,拨了拨她的衣襟,另一只手开始解她的衣扣,“我觉得,还是应该先脱光你的衣服,脱衣服这种事情,当然是亲自上手比较好,瞧你这皮肤,真滑真嫩,就像剥了皮的小羊糕一样,味道很不错吧,难怪他们都为你神魂颠倒的,来,让我也尝尝——” 叶青彤不言不语,也不挣扎反抗,曹天润的枪一直抵住她,只消她有半点不对,就能要了她的性命。 和一时的屈辱相比,活下去,才有机会翻盘。 她强忍心里的恶心,任由曹天润施为。 曹天润见叶青彤一味温和顺,笑容越发阴森狠戾,用枪勾起她的下巴道:“很好,很好,就这个样子,让我看看你是怎么伺候男人的,你要是再犯浑,我可有千百种手段对付你,叫你生不如死……” 他的手,如同沙纸一样抚过叶青彤的细嫩肌肤,就这样,他还嫌不够,索性将枪挪到了叶青彤的背后,对准她的后腰,逼迫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像狗一样凑了上去…… “砰——”枪声再度响起。 叶青彤以为是自己中了弹,却发现搂着她的曹天润松开了手,缓缓地倒了下去。 血光中,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她看到许有臻站在门口,手里的枪还冒着淡淡青烟。 是他,救了她。 又一次,救了她。 叶青彤突然就觉得安心下来,神经一松,昏倒在地。 醒来的时候,叶青彤发觉自己躺在她和许有臻那间卧室的床上,窗外已经是阳光明亮。 她昏睡了整个晚上吗? 身上的衣服换成她最喜欢的那套,头部的伤口也已经包扎好。 “今天的阳光真好。”坐在床边的许有臻轻声说,看她的眼神如同春水一般柔软。 就好像这几个月里,他们从未生过嫌隙,没有仇恨,没有分离,如同每一个清晨醒来的闲谈。 “嗯。”叶青彤轻声附合。 尽管她知道这只是假象,但她也希望,这样的时光能够走慢一些,慢一点揭破,慢一些从梦里头醒来。 梦里头,她分明看见,他抱着自己,如同稀罕珍宝一般,不肯松手。 醒来时,他看自己的眼神,和梦里头一模一样温暖。 “这样好的天气,应该出去走走。”叶青彤用手肘支起身子,坐了起来。 许有臻用手托着她的后背,帮她完全坐起身,然后又移开了一点点。 阳光顺着窗棂的空隙,照在叶青彤的脸颊上,给她那白晰的面部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色。 她的脸,她的脖颈,她的手腕,所有她露在外面的肌肤,都有着红紫的掐痕、拧痕、扭痕,因为皮肤白,那些痕迹更加显眼。 该死的曹天润,昨天用了多大力气对付她,过了一夜,这些痕迹还没有消失。 “抱着我。”叶青彤看许有臻皱起眉,突然孩子气的要求道。 许有臻僵了僵。 “那我抱你。”叶青彤不理会他的表情,伸手抱着他的腰,把他拉向自己,然后把耳朵贴在他的左胸。 隔着衣衫,她也能听到许有臻的心如擂鼓,感觉到他的手指慢慢地从她脸上抚过,抚过她的眉宇,抚过她的耳朵,抚过她的脖颈…… 这个男人,误会她杀了他的父亲,恨她入骨,可他还是忍不住救了她,还是忍不住。 她从他的胸腔里心脏的跳动,倾听到他心底最深处的声音,那是骗得了别人,骗得了她却骗不了他自己心的声音。 那声音,是真正的存在,是让她抱有希望并且温暖的爱。 听到这声音,叶青彤原谅了这些日子以来,他所有的沉默和冷淡,原谅了那个晚上,他说得绝情的话。 或者,从他再一次救她的那一刻,她就原谅了他对自己的不信任。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许有臻突然将叶青彤推开,掏出腰间的枪,用漆黑的洞口抵住她的眉心,“我救你,不过是因为就算是死,你也只能死在我的手里!” 上一刻,他的手还滑到她的脖颈,指尖温柔犹若春风,下一刻,他却掏出腰间的手枪,将漆黑的洞口抵住她的眉心,咬牙切齿,“就算是死,你也只能死在我的手里!” 叶青彤睁大了眼睛。 说: 今日双更,二更不定时。 第141章 冰释 看着许有臻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想到自己刚才在他胸前听到的心跳声,叶青彤突然笑了起来,本来有些红肿的嘴角,因为这一笑,有些疼。 “开枪吧,如果你真觉得是我杀了爸,你就开枪吧。”她轻松地说,甚至还摸了摸许有臻手上的枪,“不过,你可能忘了,这子弹还没有上膛呢。” “一枪打死你,真是太便宜你的,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让你死掉吗?”被她这一说,许有臻老羞成怒,丢掉了枪,一把掐着她的脖子,“叶青彤,你说,你如果没有杀死我父亲,为什么日本人会救你,你又为什么会为他们做事?” “阿臻,我一早说过,耳朵听到的眼睛看见的,未必就是事实的真相。就像你,你借了日本人那么一大笔巨款养自己的军队,难道就真的像外界所说的,你和曹天润、路瑞生他们一样,是亲日派,是大汉奸吗?”叶青彤轻轻把许有臻的手拉开。 他根本没有用力掐,分明是在虚张声势。 也许,他仍然恨她,但这恨,却抵不过他对她的爱。 更何况,这么久的时间,他总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也怀疑,当日并不是事情的真相吧? 听叶青彤如此一说,许有臻本来已经松开的手指却猛然一紧,掐得她的脖子像是要被捏断了一样,他的神情近乎有些狰狞:“你从哪里听说的,是不是向井军吉有这样的猜测,让你来试探我?” 叶青彤一动不动,任他将自己的呼吸一点点夺走,仿佛告诉他,如果你不相信我,那么,就杀了我吧! 许有臻颓然地松开了手,“你最好没有骗我,如果让我发现你骗了我,彤彤,我绝不会再对你手软。” 等许有臻松驰下来叶青彤才说:“是我自己猜的,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绝对不可能投向日本人。向井还曾经试探过我,你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转变,我说,也许你认为:只有自己变得更强大,让日本人足够重视的时候,你才能够有资格谈条件问他要回我,血刃我报仇,我不知道他相信了没有,但后来听说,你借的巨款,有了着落。” 说到这个,许有臻痛楚地皱了皱眉,“是,最终他们信了,代价是我破坏了革命军在金陵的多个据点,我用友军的鲜血,换取了敌军的信任,取得了他们资助巨款,我今日的官位,是踩着很多人白骨垒成的人梯爬上来的。” “你这样,是为了救更多的人,更好的和日本人抗衡。”叶青彤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一下一下地轻抚他的后背。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仍然要告诉你,爸不是我杀的,许家有他们的人,那一晚,他们用弩弓将偷来的匕首当羽箭射进了爸的后背,然后又救走了我,故意让你误会。阿臻,希望你像我相信你一样相信我,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要相信,我和你一样,都在为我们的国家,为我们的理想努力。” “顾子信是沐耀明出卖的,日本人控制我,是想我帮他们用病菌做生化武器。我在这里呆了一个晚上,如果沐耀明回去报告向井,日本人就会知道,我们的投诚是假的,你和我,都难逃一死。阿臻,既然你信我了,就放我走吧。”叶想忍着疼痛想下床。 “别动,你受了伤,得养几天。”许有臻按住她。 “只是皮外伤罢了,这两日,我是趁着向井去东北考察他的细菌试验基地出来的,如果他回来,被沐耀明抢先一步在他跟前说些什么,他会起疑心的。” “金玉颜和齐彬昨晚就被送进了医院,需要住院,但没有生命危险,你不用担心他们。沐耀明被我打晕,关在曹家的地牢里,他没看见我,只怕这会儿,他还以为是曹天润干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都别想了,好好考虑考虑咱们的将来。” 许有臻反手将叶青彤拉入怀中,嘻皮笑脸道:“你是我的老婆,不是向井的,你这么急着回去找他,我可很难相信你。” 叶青彤推开了他,“阿臻,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在日本人占据的土地上,我们没有未来。覆巢之下无完卵,如今之际,万不能让日本人疑心你我已经和好,我们互相仇视,他们才会放心。” “不,我不管,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抱你,你是我老婆,你要尽夫妻义务。”许有臻耍赖,他轻而易举地将叶青彤压在身下,“你说,还有什么事情没告诉过我?通通都交待,让我好好惩罚惩罚你,白白让我怨恨了这么长的时间。” 叶青彤啼笑皆非,许有臻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了她,还是他根本就已经知道了自己不是杀人凶手,故意装神弄鬼戏弄于她? 她抓住许有臻乱摸的手,“你并不是个容易被别人三言两语就劝服的人,阿臻,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 “段副官——”许有臻一边用自己嘴去堵她的唇,一边含糊其辞,“他在看守所里,被日本人的酷刑折磨不过……就投了日本人,那晚你被沐耀明救走……小四穷追不舍,被他拖住开枪打死,那伤口是被手枪近距离打中的……小四的身手,除了熟人很少人能离他那么近,我就有些疑心,后来,设了个套让他钻……他就供了出来。” “你杀了他?” “没有,我让他将功赎罪,给假情报给日本人,所以日本人才会相信了我。然后在一场战事中,断了他一条胳膊,让他假死,把他送出去了。”说话间,许有臻已经脱掉了叶青彤的上衣。 “哼,你对别人都好心,给他们机会改正,偏偏对我那么心狠,那个晚上,你说的话好绝情……”叶青彤伸出拳头猛捶许有臻,“你既然知道了,这么久为什么都不来找我?昨天在山道上看见你坐在军车里,我还以为自己看错。” “我不能去找你,去找你,就意味着要暴露段副官,要中断从日本人手里套钱的计划。甚至,我知道你每个月在暗处瞧我,也不敢和你说一句话。昨天在山道上碰见你,险些以为自己看错,好在我让司机掉头,跟着你们,这才救下了你。” “你说过,人性是很复杂的,坏人也有善的一面,就像沐耀明那么坏,可他对紫苏却始终存着顾念之情,段副官曾随我出生入死,他会被日本人逮住,也是因为我的缘故,虽然他杀了小四,但我想,还是应该给他个机会。毕竟,逢此乱世,人人都不可能洁白无诟。我的手上,何尝不是沾满了鲜血,死在我手里的人,也不敢说个个都是死有余辜……” “就是沐耀明,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可连顾子信都说,先别杀他,留着他还有用。” “你已经将顾子信救出来了?”叶青彤放下了拳头。 “还没有,他仍然在监狱里呆着,不过已经不由沐耀明控制,事情进展的比我们计划的还要好,云伯父给我了一大笔钱,连同日本人的那笔巨款,我们的军队装备,已经是提升了很多,有了和日本人一拼的实力。” 交谈中,许有臻已经将叶青彤的睡裤轻轻褪下。 虽然阳光明亮,早春的晨风仍然有些微凉,但许有臻的温暖却在方寸之间将她点燃,半年多没有挨他的身体,叶青彤的身子也如同着了火一般,她极力遏制自己,却仍心跳甚急,仿佛谁在心上,敲动着鼓点如雨。 她的身子不自觉酥软下去。 许有臻被这信号鼓舞,越发张狂。 叶青彤却不欲让他如此顺利得手,身子虽软,意志却仍在抵抗,耳根燥热之际,犹在反抗。 于是一个似猎豹,凶戾得恨不能将对方吃进肚里;一个如困兽,垂死挣扎的爪子带着三分锋利。 巨大的金丝楠木双人床,紫蓝色意大利床单被套,地板上宝蓝色多尼尔提花绵羊绒地毯,还有床上的几只大抱枕都成了他们战斗的场所,直到床头那盏点缀着钻石的宫纱外形电灯被拽翻在地,两人才稍稍停歇下来。 许有臻只感觉被自己拥在怀里的人,如同夏日里融化一半的冰激凌般细腻、柔软、清凉,比真丝还要嫩滑三分。她娇媚的、纤细的、软软的身子贴上他的胸膛,她肌肤的幽香萦绕在他的呼吸之间,撩拨得他越来越热…… “还不肯依着我?”许有臻见叶青彤抿紧嘴唇,呼吸却和自己一般炙热,咬住她的耳垂,轻声道:“就算是生气,这么久也该气够了……要不,一会罚我多做几次,补偿你?” “不要。”嘴里说不要,但许有臻唇上的燥热,却好似一块烙铁,在她的身上心头留下一道道灼烫的印痕。 而在他的唇下,他的手掌下,身子越发酥软,连最后一点意志都涣散开,放弃挣扎,一败涂地。 只在彼此奋力的律动里,尽情感受久违的美好滋味。 说: 这章谢更感谢三哥8月12日捧场的两顶皇冠,接下来的几天,还会有五次谢更。希望他六六大顺。 感谢他给予的鼓励和激励。 三哥是原原的贵人,做为一名道粉,铁粉,能够得到三哥的相助和提携,是我来的最大收获。 三哥最近身体不适,山海秘闻录和道士暂时都没有更新,期待他早日康复,书写更多的精彩~ 明天的首更,仍然在14:00左右 第142章 商谈 清晨的这场欢愉,令彼此都精疲力尽,所以沉睡到中午,许有臻和叶青彤才醒过来。 家里的佣人,从来都是不经召唤,不会到他们的卧室里清洁打扫,但许大太太这一次,竟然也没来打扰,令叶青彤觉得奇怪。 婆婆以往总是天亮时分,就会在门外以各种理由将许有臻叫起,若是晚一点,甚至还会推门而入。 以至于到后来,他们每晚睡觉,都要将房门锁上。 她想问许有臻怎么回事,脑子动了动,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尽管只是些外伤,瘀痕,但许有臻一直小心翼翼照顾她的感受,不像以往那般放纵,只是她自己需求无度,整到最后骨头都散架了。 好容易撑着起来对着梳妆台上的镜子瞧:身上多了些红痕,最明显的,是脖颈处的那几颗草莓唇印…… 叶青彤懊恼地躺回床上。 这可怎么办?消失了半年多自己突然出现,婆婆那边阿臻肯定不好说明真相,秘密知道的人越多,就意味着不再是秘密……要想日本人不怀疑阿臻,向井军吉不疑心她,这两日的事情就得一笔勾消,可这些痕迹,是明晃晃的证据……别说其他人,婆婆那关都过不去。 儿子竟然同杀父仇人重修旧好,共赴鸳盟……婆婆固然会怪阿臻,但更多的是会说她,狐媚妖道,勾引着阿臻意乱情迷,与杀父仇人同床共枕,接下来,是不是还会逼着阿臻再杀她? 这一早上,还真是意断情迷!什么都忘了,什么都不再顾忌! 叶青彤正在沮丧之际,许有臻温热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 明亮幽深的眼眸里微带戏谑,英俊的眉目含着笑意,“我看看……”他的手指在草莓处轻抚,“你的皮肤太嫩了,我都没怎么着,就落下这么深的痕迹……” 他轻轻吻着那些痕迹,像是知道她的顾虑,“别担心,妈不在,她和陈姨还有阿秀,带着安安到英国去了。我怕她们留在国内,不安全,送她们出去,也少些后顾之忧……” “我会怀疑到你是冤枉的,还多亏阿秀提醒,她说后来好好问了安安,说是安安找家里的小猫,结果误进了那间屋子,他其实没看到你杀爸,只是当时你背对着他,爸又倒下去流了血,一时惊恐,就喊了出来……” 再度在她脸颊落下轻吻,许有臻才开始换衣裳。 叶青彤用粉扑轻轻在颈项和锁骨处的草莓印上拍打,试图让那些红痕变得浅淡些,然后再穿上高领的旗袍,系上盘扣。 尽管如此,她修长脖颈上仍然有一两处吻痕在领口处若隐若现。 正在穿军靴的许有臻瞧着叶青彤在镜前左顾右盼,忍不住站起身走过来,捉住她的手,再度低头轻吻…… 像是这样,就能让她从那些印痕中转移视线。 看到自己刚才扑的粉被许有臻这一吻,落在衣领,本来若隐若现的红痕又清晰不少,叶青彤大急,回身推许有臻,嗔怒道:“阿臻——正事要紧。” 本来只是想逗她玩,被她这娇昵声一喊,许有臻反倒真有些乱了。 他将叶青彤搂在怀里,不许她动,半晌,方才敛住心神,将那莫名涌起的**压下去。 一早上已经折腾三回,实在不能再继续荒唐下去。 等许有臻穿好军靴,带上陆军次长绥带与徽章,更是英武不凡,敛了笑意后连眉眼都含着煞气。 男人穿上军装果然要更帅更男人味一些,如果不是见过他温柔缠绵的模样,叶青彤也要猜测这样不苟言笑的许有臻,是不是不解风情的军汉。 这般英武的男子,眉宇间还正气……恰好是她的夫君…… 一味地胡思乱想,叶青彤浑不知她痴痴的神情,落在许有臻的眼里,已经多了几分落寞。 他按了按叶青彤的肩头,“不要管那个试验,你回家里来。”见叶青彤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许有臻霸气地说:“我就不信,我堂堂一个陆军次长,连自己的夫人都护不住,向井若是要人,自有我挡着,你不用管。一会出门,我会安排沐耀明回去和他的主子禀告,他会认为是我救得他。我救了沐耀明,日本人会相信我的投诚之意,不会怀疑你已经回来。” 叶青彤回握住他的手,“阿臻,我们不能因小失大。日本人,对那个病菌试验志在必得,要不然上次也不会花那样大的力气杀了爸爸,还嫁祸在我的头上。他们就是要我无家可归,无亲可恋。明面上,你不怕他们,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知道他们又会使出什么手段?” 见许有臻沉吟,叶青彤又道:“向井军吉是个科学狂人,他对我一向礼遇有加,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这次他从东北回来,试验基地就要转到那边去了,你我相见不易,还望各自珍重,等待团圆的一天。” “不行,你到那边去,东北不是我们的地盘,出什么事,我根本护不住你。向井从前没有对你下毒手,如何保证将来不会?”一听叶青彤要转去东北,许有臻半点犹豫都没有了,坚决反对道。 “日本人的心思难说,就像当年日本政府出兵东北,以战死十万人的代价,打跑了俄军,将收复的东三省领土交还给前朝,从中索取旅顺、大连、南满铁路作为报酬,将东北百分之九十九的领土还给了我们,何等友善,谁能想到去年他们会为了从德国人手里抢胶州湾的管辖权,开动炮火?” 见叶青彤诧异,许有臻的脸上露出讽刺,“现在看来,他们不是好心,只是当年他们没有实力拿下整个东三省,索性就还了回来,获取对他们最有用的利益。以日本人这种阴沉的性子,将来,等向井完全掌握了你的病菌技术,他会怎么样对你,谁都不敢打保票。” “彤彤,这个世界,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就像革命军一方面,是我的同胞,是友军,另一方面,也是南方政府的敌人,是想要推翻南方政府的窃国贼。我接到消息,辛亥革命后,革命军的领导人就和日本有秘密协议,约定日本革命军上台,统一全国后将东北三省让给日本,你看,天天吼着抗日的人,私底下却和日本结成同盟。” “无论这消息是真是假,都可以解释,为何这两天日本在我们的领土上活动频频,他们是想趁着我国大乱的时机,分割满蒙,同时夺取南方这边利益。而这些年军阀屡次混战,基本上都直接、或者间接地与革命党有关。例如直皖战争、直奉战争,都少不了革命党人的影子。彤彤,我们是先内乱,才给了日本人可趁之机。这样内忧外患的情况下,我如何放心让你一人去东北?” “更何况,日俄战争后,日本虽然归还了东北领土,却获取了俄在东三省的租界和铁路以及控制权,在奉天有驻兵,后来还建立了伪满。伪满就像楔子一样插入中俄之间,北可攻俄,南可占京津华北等地。我知道你想借着病菌研究,让日本人自食其果,可你一个人,怎么做?怎么能做到?会不会出师未捷身先死?” 许有臻紧紧将叶青彤拥在怀里,“不,彤彤,我不能冒这个险,国家民族存亡的重任,也不该压在你一个女子的身上,战争是男人的事情,你留下来,只要我有命在,就一定会护住你。” 叶青彤不想反驳,因为无论在公在私,许有臻说得都有道理,但她不敢赌,沐耀明说过,如果她不接受日本人的条件,帮着做那项试验,日本人会对许有臻下手,他们那么轻易就杀了许乐福,谁知道会不会真的使手段对付许有臻?就算进出带再多的兵卫,可只有千年做贼,哪能千年防贼,如果日本人真像沐耀明说的那样,许有臻出了事,她该如何自处? 宁可自己性命不保,她也不能让阿臻出事,他不仅是她的丈夫,还是南方政府的倚仗,他代表南方政府,表面与日本周旋,私底下却排斥…… 即使以政府的名义依违其间,私底下也会唆使民间反对,许于日本的权利转身就翻授他国……如此种种自保的行为,都是因为南方政府的力量不足以巩固自己的政权,同时,还要忌惮革命军和日本亲善,所以在表面上必须要讨日本的欢心。 “阿臻,假以时日,南方政府的地位巩固超过现在,咱们对待日本人不用再虚以委蛇,可以表现的更为强硬之际,我自然能回到你身边。” 叶青彤没有反驳,只是相劝道:“可现在还不行,现在咱们必须在表面上唯唯诺诺,让他们放下戒心。你才拿到日本那边的臣款,参战军还等着扩充,如今,日方提出的‘二十一条’还需要你去巧妙周旋,才能不让南方政府接受,不让咱们的政治、军事、财政及领土完全置于日本的控制之下……” “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只谈男女私情,也不能只顾自己。阿臻。”叶青彤试图让自己更加平静些,可是说起这些,想到即将要来临的离别,她仍然有些哽咽。 许有臻微愣,沉默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我大致明白……” 他瞧着她如描如画的眉眼,苦涩地笑了笑:“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知道,可彤彤,我一个大男人,要妻子去牺牲去保全,我窝不窝囊?目前战事稍平,可谁都知道,南北迟早都有一战,一旦陷入混战,我自顾不暇,如何去东北救你回来……” 说: 今日双更,二更不定时 世家的番外打算只写两三个,免得战线拖太长,兑现不了。大家想看谁的啊? 这两天争取把孝恭的番四写完,还有这两本书的出版事宜也在进行中,新书的框架最晚下周得打完~~从去年十二月开始,休息了六个月,结果就是积到现在好忙。 所以啊,必须要做的事情,就得早早做,治疗拖延症最好的方法,就是动起来:) 第143章 筹划 叶青彤知道许有臻担忧的都有道理。如今世道乱的很,不管是公路、铁路还是码头,动不动就封锁。谁手里有枪谁就是大爷,遇到封锁的时候,倘若没有什么章程的人家,等上十天半个月都是常事,还需要给兵卫们打点银洋,赔足笑脸。 政府的法律不说是朝令夕改,却也三天两头就变,权势当道,没有自己嫡系部队的,纵然顶着大总统的名号,都只能管管平头百姓,像许有臻这样手握重兵的军官,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和顾家联手之后,整个南方,如今都以许有臻马首是瞻,估计总统听他说话,都要礼让三分。 可是,纵然权势滔天,也有鞭长莫及的时候,东北那天,是奉军的天地,是日本关东军的天下,在金陵,许有臻若一意孤行,日本人还会愀他三分,到了东北,他的势力爱莫能助。 叶青彤抬眼,见许有臻额头微蹙,眉头紧锁。她记得刚刚回金陵初见他那会儿,他经常就是这个样子,眉宇间暗含煞气,叫人难以亲近。 从前,他是因为忧国忧民,如今,却是因为操心她的安危。 叶青彤不禁轻抬皓腕,拂上许有臻的脸颊,她圆润粉嫩的指尖在正午的阳光下看上去如同玉石一般晶莹。 一股幽香袭来,许有臻感觉身心渐渐舒畅,他将叶青彤的手按住,不让她离去。 叶青彤不禁轻笑。 许有臻便顺势将她搂入怀里,低声道:“彤彤,你不在,我暴躁了许多,些许小事都觉得无法忍耐。对军界、官场的种种勾心斗角,渐生倦意,连做梦都是国破山河破碎的荆棘,清晨只余丝丝悲哀,唯有想着你,想着若能与你逃开,将这一切功名利禄,国恨家仇都放下,过些清净日子,才觉得有力气面对” “我还记得你说过,有一天战争结束了,会陪我到英国的康伯兰,说那儿的整个斜坡上都是野生黄瓣白蕊的水仙花,迎着熏风,煞是好看,去意大利米兰圣马利教堂看达芬奇的名画《最后的晚餐》,还有北平香山的红叶,如同锦缎铺陈,到了冬日里,咱们就围着壁炉,和咱们的孩子们嬉戏玩耍……” 许有臻没有说下去,叶青彤却明白他的意思,那般岁月静好,可是若你一走,后会也许无期,所有的计划都成了不能回忆,也无法成真的美梦。 到那个时候,情何以堪? 叶青彤搂住许有臻结实有力的腰,将头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起伏的心跳,心头如石投湖面,泛起涟漪片片。 “阿臻,你是真心想退吗?”听到许有臻语气里的厌倦和疲惫,叶青彤心里不禁有些难受,她从未见过许有臻如此软弱的一面,多年来,他都是金戈铁醉卧沙场不言败的那个铁将军,国恨家仇,他从不曾退缩,却因为她英雄气短。 许有臻淡然道:“怎么,你不相信?难不成在你面前,我还需要惺惺作态?” 叶青彤正色道:“可你放得下吗?你以前总说,国将不国,何以家为……” “可如今之势,我如同推着滚石上坡的那个人,推到了山顶,滚石又再次滑到山底,反反复复,做的都是无用功。” 没等叶青彤说完,许有臻就打断她的话,“我从未想过自立门户,却被逼迫着不得不像那些军阀一般挟功自大。你知道,我胸怀天下,但不是这样一个天下,要有那样一个人,可以让我心甘情愿辅佐,别说这个陆军次长,即使许给我内阁总理的位置,我也不会拥军自重……” “放不下……”许有臻表情微怅,“我是放不下,可我了解自己,我就是个军人,不是政客,我不适合在官场上周旋,我的作用,在战场上。可如今这战场,日本人不让我们动,成天就是自己人混战,说什么一统天下,可折腾来折腾去,受罪的都是老百姓。” 他笑了笑,“其实,论心地,论谋略,顾子信比我适合这个位置,他如今虽是阶下囚,但有江苏督军之子,山西督军乘龙快婿这两顶帽子护着,早晚必成大器……” 叶青彤淡淡舒了口气,反手与许有臻相握,低声道:“阿臻,既然你舍得退下来,那我们就借此筹划一番如何?” 许有臻纳闷:“筹划什么?” 叶青彤眯眼笑道:“筹划如何拖延向井军吉如何将生化武器大规模投入使用的时间,筹划如何脱身,既不连累家人,又能避免卷入政治纷争;筹划如何让你的参战军不为日本人效力,如何在大总统和总理内阁的相互倾轧中独善其身……” 她明媚眸子闪动着慧黠,显然已经有些想法,“战局不可控,战事结果不可测,但要保全你我,保全咱们家人的性命,如今开始筹划,应该还有机会。” 许有臻听闻此言,来了些精神,看着叶青彤道:“真的,你有什么好主意?” 叶青彤掂起脚尖,附在许有臻耳边低语。 许有臻听完,瞪了她一眼,道:“不行,按你这法子,咱们还不是得分开?” 叶青彤看着他,半晌才垂眸道:“你好好想想,除开这样做,如何能有更好的法子?除非你现在就什么都搁下,我们远走天涯,可你能搁下吗?你的性子,不为国为民做些什么,恐怕就是出去了,也不会安心。这个主意虽然有些绝,却是最稳妥的。阿臻,咱们现在分开,是为了以后的长久相聚……况且,我去东北,也不是全无保障。” “奉天,是章大帅的地盘,他有个儿子颇为能干你可能知道,但你大概没听说章大帅要给他儿子娶的人是谁。”叶青彤轻声解释道:“他要娶的人是云朵。云朵已经从江南动身去了奉天,有她在,就有云家的洋行在那儿,我若是有什么难处,云家别的帮不上,让我逃走总没有问题。” “章大帅的为人,你可能多少也有所了解,日俄战争时,他对于恶斗中的日俄双方采取双管齐下、投机取巧和从中渔利的立场,前朝未覆之前,他就一直周旋于清廷、日本和俄国三者之间,应对自如,如今对于南方政府的‘中立政策’也是持阳奉阴违的态度,这样一个人,倘若要保下我,应该还不成问题。” 许有臻嗯了一声,章大帅在奉天的势力他当然清楚,那是个很圆滑的人,日俄战争时期,他左右帮忙,又左右打击,弄得无论是沙俄还是日本,都不敢得罪他,他被总统任命奉天督军,督理奉天军务后,更是利用日本的势力控制了奉、吉、黑三省,成为奉系首领,内阁那些用来对付总统的手段,他也一样左右逢源。 总之,章大帅虽由总统任命,其实早就一方独大,成了东北的土皇帝。 如果真像叶青彤所说,从向井军吉手里脱身,也并不是不可能。 但一想到要和叶青彤分开,许有臻就觉得心里生疼。 他低头一下子含住叶青彤的唇瓣,她一动不动。 任由他将自己搂着移到床边,翻身压倒,任由他粗粝手指在她温软光洁的肌肤上游走。 许有臻声音越发轻软,“彤彤,我以后定会好好疼爱你……补偿你,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好好回来见我,一根头发丝都不许掉……”说罢,沿着她修长的脖颈、美丽的锁骨,细细摩挲着,缓缓下滑…… 叶青彤终于扛不住了,拦住了他。 “阿臻,再不能做了,我撑不住。”她禁不住求饶。 许有臻忍不住低笑,紧紧搂住了她的脖子,似乎把自己的生命,都要全部交到她手里。 “沐耀明丢下你不管,他势必不敢在向井军吉跟前说起昨日的情形,就算他心里头有猜疑,必不会把你回到许家的事情讲出去。你回去以后,就按咱们的计划行事。你去东北,我恐怕不能去送你,毕竟,这会儿在别人的眼里,我们还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但你要记住,彤彤,你一定要记住,你是我心尖尖上的人,不管别人说什么,你听到什么,都不要信。” “分开的日子里,我们唯有彼此信任才能度过这段艰难的时光。” “如果……”许有臻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方才开口说道:“如果有一天,真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向井军吉用强,你首先要顾惜的是自己的性命,其他的,都不重要。彤彤,我不是那种认为贞节比性命还要重要的男人,到了那样的时候,你要记住,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只要你活着回来,就比什么都好。” 叶青彤想了想,才明白许有臻说什么,她心里生出感动,轻轻地点了点头,“放心,阿臻,以我的医术,有十种以上的方法可以杀人于无形,令人不举,你不用担心。我一准能保证自己全须全尾的回来见你。” 尽管她说的这样肯定,但许有臻心里十分明白,在这样的年代,时事纷争变幻,就是他率领着千军万马,都不敢说自己绝不会出事,一定能留得性命。何况她孤身犯险,独自深入虎穴? 彼此都知道,叶青彤去打的,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只是除了相信,再相信之外,他好像能做的,很少。 说: 明日的更新,仍然在14:00左右 抱歉,今天拖到了现在。 第144章 存单 虽然筹划得当,真到了离别的时候,还是惆怅满怀。 等副官在书房里向许有臻禀完公务之后,叶青彤已经从楼上下来,坐在餐桌旁,手里捧着一杯普洱茶愣神。 她一头浓密青丝绾成了低髻,并没有戴什么头饰,只耳上两颗米粒大小的淡粉珍珠,耳饰的淡淡流光照在她雪肌之上,衬得佳人如珠似玉。 叶青彤今天穿着一袭水红色凤凰纹粤绣旗袍,被下午的阳光照着,似晚霞旖旎。见许有臻走过来,她笑容灼灼璨粲,潋滟姿容间如同华彩有着震慑心魄的美丽。 想到这样的美丽,却有很多时日自己都不得见,许有臻微微怅然。 等许有臻坐下,叶青彤给他也斟了一杯茶放在手边,方才道:“阿臻,这些日子,我曾去宝信看过两次那对瓶子。” 许有臻这才想起,那一日,叶青彤本和他约好,要去宝信将真瓶换回。后来发生许多事情,就耽搁了,自己几乎都忘了那瓶子的事情。 他喝了口茶,随意地问,“有什么发现……” 叶青彤将温热茶杯轻搁桌上,说道:“那瓶上并没有什么藏宝图,倒是瓶上的镂金丝里,藏着一组数字,云伯父帮我查过,那是组密码,云伯父已经将密码所对应的秘盒,从宝信取了给我,里面张是国花旗银行的对证存单。有那张存单,再加上印签,就能提取存在花旗银行的款项,黄金五百万两,兑换成美金,约有十亿之多。” “这么大的一笔巨款,你父母从何而来?”许有臻听了不禁吓了一跳,他想起父亲给自己说过的旧事,探询道:“可是前朝皇帝让你外祖父藏起来用于复国之用的?当年,你外祖父一家,就是因着这笔巨款,满门葬身火海?” 叶青彤点点头,“想来应该是如此,外祖父手握这样一笔巨款,不知被哪个贼人得知,逼迫外祖父,甚至以全家人的性命相要挟,却仍然没有得手。谁都没有想到,这笔巨款,竟然被外祖父藏在母亲的嫁妆里,只怕当年,母亲也只是知道那对瓶子重要,却不知道里面竟然藏着这样大的一个秘密。” 她感叹道:“也是这一次,我才知道,难怪云家与我们叶家交好,原来是我外祖和云家祖上就是通家之好,听云伯父说,那张存单,是他父亲在世时就放在了宝信的秘盒之中,他还是年幼时见过一次,说他父亲交待,将来有人报出密码才能开启。因为规矩所致,他也不知道里面放着的原来是张存单。可即使有了那张存单,我也一样无法将那笔款项取出来。” “为什么?”许有臻想了想,一语中的,“是因为你手头虽然有对证存单,却没有印签?” 花旗银行吸收存款,是不问来历的,当时的存户,多半也是讳莫如深,只用证户号码,而不写真实姓名,所以兑款时要拿出对证存单,再加上印鉴校对无误后,方可兑现。 存单和印签,二者缺一不可。 叶青彤点了点头,“阿臻,我想你安排下,去牢里见见顾子信,我想问他一些事。” 许有臻沉吟片刻,“你怀疑那印签在顾家?” 正端起茶杯欲饮,听许有臻猜得这样准确,叶青彤手里不由微顿,她眯起眼睛瞧了瞧他,熠熠眸子闪烁,似是赞赏不已。 “不错,当年顾甫华是外祖父最器重的学生,顾家一直都在找那对瓶子,我怀疑当年外祖父为了保险起见,将印签交给了顾甫华……纵然外祖父一家葬身火海的事情和顾家无关,但之后顾甫华多少也猜出了一些缘由,所以才会有了后来种种纷争,说不定,我父亲就是因为顾家逼问那对瓶子的下落,才遭的毒手。” 见叶青彤娓娓说来,许有臻微怔,继而若有所思,“你仍然怀疑是顾家杀了你的父亲?依我这次到江南所见,顾甫华不是那等阴险狡诈的小人,你外祖父当年把印签交给他,应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问顾子信无妨,但不要抱着先入为主的想法,免得因为误会错怪了好人。” “许顾两家的世仇,难道也是误会?”叶青彤长睫微动,眼脸上如同停着蝴蝶的羽翅…… 真想伸手去摸上一摸……想到正事,许有臻凝神片刻,方才淡然一笑:“许顾两家的世仇,虽算不得误会,却也是因为误会而重重叠叠。我大伯幼年早逝,是因为当年在顾家吃了盘枣泥糕,但那些糕点,的确他家里的姨娘用来害顾甫华的,所以说起来,真是阴差阳错。” “那许顾两家后来的争斗呢?顾家还被逼去了江苏,放弃了在金陵的地盘……”因为父亲的意外,叶青彤这些年对当年之事,查探了不少,知之甚详。 因为和顾甫华交谈后,两边解开许多误会,加之自己查访的真相,许有臻对当年的事情有了新的看法,“而后,顾许两家纷争四起,其实都是因为有人在其中挑唆,因为金陵当权者不愿看到我们两大世家联手,担心架空了他们,逼走了顾家,然后许家也逐步败落,要不是母亲家里相助,父亲当年也不可能东山再起……” “纵然如此……”想到顾子信曾让自己杀了许乐福一事,叶青彤眸子微扬,“还有我母亲呢,她对顾家的敌意,难道是空穴来风吗?你这次到江南去,被顾甫华灌了什么**汤,竟然什么都信了他?” 许有臻一向干脆,此刻倒是踌躇起来,欲言又止,支吾了半晌。 叶青彤瞧向他,眼眸里含着一丝审慎:“顾甫华是不是许了你什么好处?阿臻,你为了国事,暂时放下家仇我没有异议,但若是那顾家真与我有杀父之仇,无论你说什么,我也不会放过他们。对于顾子信,想来那会儿年幼,他也不可能对我父亲做过什么,他救过我,我也当他是朋友,但他的父亲,顾督军若是真与我叶家有仇,我不会像你那般好肚量,放下恩怨。” 许有臻可以放下恩怨,将当年的恩怨归结为顾家妻妾相争,他大伯许乐来是因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而且,顾甫华也是差点送命的那个,只要许乐来的死不是顾家有意为之,当年做恶的姨娘已经被乱棍打死,不涉及人命,其他的纷争都是小事,顾甫华有意,许有臻有心解开许顾两家的矛盾,无可厚非,且于国于民,也是好事。 可她不能,若顾甫华真是杀害她父亲的凶手,那就意味着,他可能也是杀害祖父一家的凶手,两代仇怨,于情于理,她都不可能放过顾甫华。 许有臻摇头道:“顾甫华怎么可能许我什么好处,难道你的夫君会是那见利忘义之辈吗?是我自己重新查了当年之事,确实与顾甫华无关,彤彤,你我都是受新式教育的人,知道罪不延子孙,纵然上一辈有什么恩怨,也不能父债子偿,就算杀人抵命,顾家当年的人都不在了,难道我还让当时也不过是黄口小儿的顾甫华来偿还大伯的性命吗?没有这样的道理。” 叶青彤面色冷了一冷,“正因为冤有头债有主,所以,我才不会将此视为叶、顾两家的仇怨,也不觉得你如今和顾甫华联手,有什么不好。只是若我父亲之死的确与顾家有关,那顾甫华就脱不了干系,其他人不论,顾甫华那笔账,我是一定要算的。” 她给顾子信看病,固然是为医者的仁心仁术,也因为不管真相如何,当时年幼的顾子信都与此事无关,她也不会迁怒。 这也是当日,她念着顾子信在新婚那天搭救了自己,且并没有真的对许家、对许乐福下手,加之他和严凤瑾确实合适,才会教严凤瑾与他结识。 否则,要按旧时的观念,顾子信是她的仇人之子,相见应该分外眼红才是,哪里还可能介绍严凤瑾让他认识。 许有臻也想到了这一层,有些讪讪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若查出岳父之死真和顾家有关,别说你,我也不会饶过他们顾家。”他咳了咳,告饶道:“夫人息怒,夫人息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觑了觑叶青彤的脸色,轻声道:“彤彤,咱们的时间不多,尽说那些外人做什么……” 叶青彤也知恼怒于事无补,加之时间这样有限,用来吵架确实不值得,声音便柔静几分,“冤家宜解不宜结……如今你们许家和顾家放下旧怨,纵不能成通家之好,也是好事。你尽快安排一下,我去牢中见见顾子信吧。这件事,若不寻他问个清楚,只怕从东北回来,还得两三年,届时也不知是什么情况,万一花旗银行出了问题,这一大笔钱,岂不打了水漂?”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有臻,“尽快将这笔钱取出来,也能帮你的参战军添些武器,南北之战的时候,不至于被人家打得落花流水。” 说: 今日双更,二更不定时 大家有没有参加三周年的活动啊?里面除了每日签到会送抽奖券外,还有订阅回馈,也可以兑换奖券。尤其是客户端体验,下载客户端到手机上,登录以后,就可以领取1000阅读券和一张抽奖用的金券,阅读券下个月就能用于看书了,大家别忘了31号前,一定要把抽奖券用光,并将订阅回馈兑现噢。 第145章 审判 “这么看不起你的夫君,竟然说我会被人打得落花流水……”许有臻佯装嗔怒,转而笑道:“你真舍得把这样一笔巨款送给我?” 叶青彤点点头,“前朝的皇帝指着这笔臣款复国,这当然不可能,但这笔款项,毕竟是国家的,我们叶家怎可私吞?用于参战军,也算是为国为民,用得其所了,想来外祖父若在,也会赞成。” 乱世里,对国民最好的保护就是拥有强大政权和精良武器,唯有兵强马壮,才能抵抗外来侵略,许有臻用了近十年左右的光阴,将许家从一方军阀的位置带到了如今的权倾朝野,靠得就是他手里的兵将和许家的财力。 不然,只消政府断了军饷,他许有臻再有能力,也不可能赤手空拳打天下。 而许家当年之所以能够转危为安,跟许乐福娶了大太太,借得大笔钱财有关。 夫妻一体,在军政这样的强者游戏里,叶青彤手里握的钱财再多,若没有相应的保护,也只不过是他人做嫁衣裳。 用这笔巨款为许有臻助力,叶青彤是想许有臻知道,她不会成为他大业的掣肘,无论在他的身旁,还是远在东北,她都放心将自己最后一张底牌交付给他。 陆军次长夫人这条路,外人看来,富贵荣华、光鲜亮丽,可谓风光无限;但锦衣玉食后面的艰险与困境,却唯有叶青彤自己才能体会。不能犹豫,没有退路,她唯有一步步向前,才能和许有臻一起度过那些个艰难险阻,让许夫人这件华丽的锦袍名副其实。 这是她选择的人,她爱的人,无论许夫人这件的锦袍给她添上的,是令人羡慕的荣华还是沉重的枷锁,她都必须去穿下去。 她不求富贵,只求安逸。 所以这样一笔巨款,对她来说无用,对他去能够雪中送炭,她当然要送与他。 她希望和他,到了白发纵生的时候,还能够并肩而行。 想到这些,叶青彤站起了身,“不过,如今之际,是要拿到印签,才能拿到这笔钱,不然咱们怎么计划,都是空谈。所以,你得尽快安排我和顾子信见面。” 许有臻沉吟片刻,“今天傍晚的时候,有一场军部针对顾子信的审判,也许并不是见他的好时机,但你说明天一早向井军吉就要回来,恐怕,我们只能选这个时间了,只是得委屈你,改改装扮。” ** 金陵高级法院的3号审判厅,顾子信因为被控犯有故意杀人罪而受到小型公开审判。审判开始前半小时,许有臻和叶青彤赶了过去。 叶青彤穿着男式军装,头发全部拢在军帽里,帽沿压得很低,嘴唇上加了两撇八字胡,看上去,就是一个长相颇为清秀的副官。 在路上,许有臻已经简单给叶青彤介绍这次审判顾子信的原因。 因为之前根据沐耀明的举报,顾子信主使了紫金山救援许有臻的行为,但那件事,随着许有臻被免职,已经算一笔勾销,所以日本人就施加压力,要求以莫须有的罪名将顾子信抓起来。 由于顾子信并非无名小卒,加之其父又是江苏督军,手握重兵,所以这些日子,他虽然被下了大牢,却一直有着不错的待遇。 但是前些日子,有人指控顾子信故意杀人,许有臻他们估计,这是日本人想致顾子信于死地,编出的事件,正好,他们也想找个理由,将顾子信无罪释放,就同意了这个小型的公开审判。 本次审判,除了军政两方的一些人外,只有少数有身份的民众、国内外的一些记者被允许参加,这样一来,既能够让媒体监督审判的公正,又不会太过张扬。 特务处长涉嫌谋杀,这审判本身的气氛已经够轰动的了,但前来参加旁听而露面的人物更是引人注目,所以还没开庭,记者们就兴奋得不得了,不断拿起相机一顿乱拍。 这里出现的每一张面孔,都是南方政府里的要员,如果能在审判之余,得到一两个大人物的专访,那报纸一定会卖得风快。 不管是大报馆的记者,还是小道消息的记者,都不肯放弃这样的机会。 叶青彤将帽沿再度压低,为了避免自己站在许有臻旁边被摄入镜头,她站开了几步,选了后面一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默不作声。 她看着被告席的坐着顾子信,一如往日英俊非凡,即使穿着囚服,他身上显露的风度和仪态也令人心折,难怪下面议论纷纷,很多记者凭主观就臆断他不会是杀人凶手。 她也看见了严凤瑾。 许是经过了一个冬天的缘故,六姐小麦色的皮肤恢复了往日的白晰,她没有像以往那样穿骑装或者是军装,而是穿了件绿色收腰的中长款羊绒大衣,戴着黑色的礼帽,露出纤秀的脚踝,像是时装画的摩登女郎。 有人认出她,说这个美丽的女郎是顾子信的未婚妻。未婚夫故意杀死了一个女人,据说那个女人本是他的情妇,因为向记者出卖情报,被他杀掉,未婚妻居然不怨不责,一直等他出狱完婚,还来看他的审判……这样戏剧性的冲突给记者们很多花边新闻的想像,扣动着他们的心弦。 对于他们而言,这不是一场审判,而是一出精彩的好戏马上要开场了。 原告的乔律师在金陵赫赫有名,自一九一二年政府颁布律师暂行章程以来,凡他辩护的案件,从来就没有输过。他有一种诀窍,可以引导陪审团将不着边际的幻想变成猜测,把猜测变成确凿的证据。他是位才华横溢律师,有着广博的法律学知识,据说曾经参与修订政府的律师章程。 他精神精神饱满,能言善辩,分析问题透彻,还能恰当的引起陪审团的情绪……听了前后排对律师的评价,叶青彤不明白,为什么许有臻他们没有将此人选做顾子信的律师,而是把他放在了对立面。 为顾子信辩护的雷律师,能力处理一般案件时还算不错,但对上乔律师,他分明没有胜算。 但这会儿,她不方便过去问许有臻,只能在心里盼望,这也是许有臻和顾子信商量的策略之一。 关于顾子信的罪行,之前已经在报纸上受到了舆论的审判,在公众的思想里,他的犯罪事实确凿,人们见了他英俊的面孔虽然有一些怀疑,但这并不能改变事实。 有记者在谈论,金陵的赌坊里,甚至认定顾子信将被判决有罪,下的赌注为二十五比一,也就是说只有百分之四的民意认为他会被宣告无罪。 乔律师的盛名,证据确凿的情况下,雷律师如何在面对许多不利条件时,还能变戏法般的扭转乾坤? 别说其他人,就是听许有臻说过,按他们的安排顾子信会被当庭宣判无罪释放的叶青彤,都觉得事情有些悬。 她看见顾子信自发现严凤瑾坐在那里后,眼睛就一直深情地与六姐相望,虽然坐在后面,她也能感觉到六姐的嫣然一笑,如春花绽放,有记者在拍他们的对视画面,她想,那一定很美好。 要是今天顾子信能够恢复自由,他们相挽而行,一定更美好。 心里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叶青彤看到许有臻回头朝她这边望了望,朝她微不可见的笑了笑。叶青彤将手在左胸口放了放,请让他放心。 等许有臻将头扭过去,法庭执事已经在要求全体肃静。 旁听的人都站了起来,看着穿着法官袍子的审判员和审判长从旁边的门走进来,走上高台,各自在审判席上坐了下来。随后,坐在中间的皮椅里的审判长抑扬顿挫地说:“我宣布,审判开始。” 说: 明日的更新,仍在14:00左右 周末两天将会单更,下周一会连续三天三更,然后,基本上本文就会结束啦。 第146章 告别 审判的开始,代表原告方的乔律师就以富有技巧的、果断精练的语言简要介绍了案情。 “……我提醒法官大人和陪审团注意,”雷律师说,“所有的证据都可以证明,这个坐在被告席上的人曾残忍地杀害了李美川女士,只因为她出于正义,将他在私底下那些肮脏龌龊的事情,揭露给了媒体,妨碍了这个人的计划……李美川女士的唯一不幸就是遇到了这个人,因为这个缘故,她被杀死了,连这个被告的亲信都指证他,各位可以想想……” 叶青彤听见乔律师舌灿莲花,不禁对他的技巧惊叹不已,倘若她不是事先知道这项罪名对于顾子信来说是莫须有的,也会被这位律师的举止蒙蔽。她清楚地看到几个陪审员身子微微趋向前,虽然并未露出明显的赞同,但他们的肢体语言分明是已经赞成这个乔律师的说法。 如果放过这个杀人犯,无疑是站在了正义的对立面。 乔律师的发言简明扼要,直指问题的本质,接下来,轮到辩护律师讲话了。 和乔律师精练果断相比,雷律师显得有些笨拙,他连发言时整理文件的的动作都是慢吞吞地,动作迟钝,好像很少面临这样的大场面。 “这个受审的男人,”雷律师对着陪审员们说:“根本不应该以故意杀人罪而受到审判。事实上,并没有发生谋杀。因为迄今为止,都没有找到死者的尸体。换而言之,我们可以理解为我的委托人并未故意杀人,没有尸体,何来谋杀存在?所有证人的证词,都说他谋杀,亲眼或间接看见了这起谋杀,但我想问的是,被谋杀的李美川女士,她的尸体在哪里?” 听雷律师如此说,不光陪审团,就连旁听席上也一片哗然。 那位叫李美川女士惨死的照片,前些日子各大报刊争相刊登,雷律师这会儿,竟然说没有尸体存在,他的脑袋,是被驴踢了吗? 乔律师像看白痴一样望着他,语重心长地劝道:“雷律师,请注意你的措词,李美川女士的尸体,至今还放在殓尸房里,即使你的委托人是军政要员,你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矢口否认啊!” 言语中,直指雷律师是因为顾子信的身份,所以颠倒黑白。 叶青彤注意到,不光是旁听席上众人的态度,就连倾向乔律师的陪审员也多了几个。 在人们的心里,为富不仁,为官不正,几乎是一定的,在这种倾向下,同情弱者的心理,可怜妇人的善良,都很好的被乔律师利用了。 受到指责,雷律师停止说话,低头看了看地板,好像在回味自己刚才所讲错在哪里,然后,他抬起眼睛望着审判长,“我想问证人们几个问题。” 谋杀现场在万象酒店,酒店的值班经理、侍应生、清洁的大婶,顾子信的卫兵,司机,都被带上堂来。 “你们都说被告时常和李美川女士到万象酒店幽会,想必,你们对她非常熟悉?” 得到肯定回答后,雷律师将一张照片先后拿给了所有的证人看,让他们确认是不是李美川本人。 几个证人也都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叶青彤看到陪审团人员露出惊讶的神情。 雷律师让证人们一一看照片时,是背对着旁听席的,因此乔律师,顾子信,还有旁听席上的叶青彤都看不见具体情形,但每个证人看到的照片,陪审团的人都能看到。 验证完照片后,雷律师歇了口气,从他的文件夹里,拿出几张白色的纸,给证人每人发了一张,又给他们递了支笔。 “请你们每个人写下,李美川女士的年龄。” 过了一会儿,白纸被收了上来,雷律师并没有接,示意法警把那几张纸交给审判长和陪审员看。 等陪审员看完,雷律师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我想,尊敬的审判长,尊敬的陪审团,你们看到的纸上,所写李美四女士的年龄,大致都在二十二、三岁,最高的,也不会超过二十五岁,对吧?” “刚才我递给各位证人看的照片,上面的女孩子们,也大致都在这个年龄,想来,证人们不知道,陪审团却注意到了,那些照片上,虽然都是相同穿着,同一姿势拍照的女孩子,却并非同一个人……” 全场再度哗然。审判长叫了两次肃静,法庭里方才恢复安静。 “如果我再告诉大家,殓尸房停放的那具女尸,经法医签定,年龄在三十岁以上,不知各位陪审员做何感想?” 雷律师转身注视着顾子信。审判厅里的每一双眼睛也都跟着转向被告席。 “综上所述,根据各位证人的证词,殓尸房里所停的尸体要么不是李美川女士本人,要么就是他们在串供陷害我的委托人。”雷律师用他那然慢吞吞地,刻板地声音说道:“审判长先生,诸位阁下,我的委托人是无罪的。” 陪审团在低声商量,审判员们在低声,审判长转向乔律师:“原告律师对此有无其他意见?” 他让法警把照片和白纸拿给乔律师看。 乔律师看了好一阵,方才抬看了看雷律师,然后抹着汗说:“没有。” 根本就没有李美川这个人存在,他们找了个死囚犯,行刑时用顾子信的佩枪在她额头上打了个洞,给她穿上漂亮的衣服,拍了照片,然后提供给报纸,再找了一群人来指证……人证、物证俱全,铁板钉钉的事情。 因为时间仓促,加之过于自信,他们忽略了证人们只见过所谓李美川死了以后的照片,认得那件衣裳,却并不知道李美川究竟长什么样子。 同样的衣服,摆姿,看上去和死尸略有几分想像的面孔,却绝对不是同一个人的照片,令所有的证人都以为,那就是李美川的生前照片。 照片上的人,都只有二十来岁,而殓尸房那具女尸却在三十岁以上。 请他来为原告当辩护的人,根本就没想到这个问题。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真变不成假,假也变不成真——只是乔律师的英名,经此一役,黯淡了许多。 趁着群情激昂之际,叶青彤悄悄地站起了身,朝门外走去。 她想,很快顾子信就会当庭释放,她可以坐在许有臻的车里等他们出来。 之前,她和许有臻就是这样商量的,顾子信当庭释放,许有臻为他接风洗尘,在车上交谈之后,她下了车,谁都不会注意到许有臻的车上少了个副官。 她没想到,自己等不到许有臻他们出来。 叶青彤走出法庭的时候,外面已经华灯初上,春天的夜晚,天气仍然很凉,明明是生机盎然的季节,她却觉得满城尽是肃杀之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那种带些凄凉的寒意,她的心里觉得有点难过。 可是,顾子信才刚赢了一场官司,她很快就能问到当年发生的事情,知道印签的下落……一定是因为接下来的离别。 纵然平日里再冷静自持,她还是会有不舍。 轻轻摇了摇头,像是要将这不安的情绪抛开。 停滞了一下的脚步继续往前。 春夜的风带着凉意,带着些寂缪,而天边那几点闪烁的寒星越发显得夜空深远。 她走向许有臻车子停放的位置,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发觉车子不对时,一只手按住了她欲拉开车门的手。 “叶小姐,向井少将已经回来,请你和我们回去。”沐耀明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借着微弱的星光,叶青彤看见后座上还坐着一个人。 正是他的手,将她的手按住。 向井军吉侧着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叶青彤。他的人完全隐在阴影里,从叶青彤的角度看过去,只有他的眼睛仿似是一把即将出鞘的尖刀,锐利无比。 叶青彤沉默了一会,松开了拉车门的手,轻声问道,“少将不是说明天一早才回来吗?怎么提前了?” 她开口的刹那,向井军吉松驰下来,眼神温和如同春风,肃杀之气尽敛,“想你了,所以早点回来。” 如同情人一般温柔的对白,但叶青彤知道,倘若自己强行拉开车门,他会毫不犹豫对着她开枪。 车子发动,转弯,掉头,然后一直向前驶去。 叶青彤垂下眼,拢在袖子里的手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一直以来,她最害怕的那件事终于发生了,连离别的话都没有说,她和阿臻就要分开。 如果她不是领教过向井军吉的厉害,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反抗,但她面前是向井军吉,高深莫测的、阴森难测的向井军吉,她不敢。 “如果你刚才一定要下车的话,其实我并不会对你怎么样。”向井军吉的声音仍然温和,他的手,也仍然没有离开叶青彤的手,只是由之前的按,改为了握,“只是你下车以后,如果上了许次长的车,他走不到车前,就会被杀,无论如何,你们还是没有机会告别。” 他皱了皱眉,“你的手有些凉,是害怕还是气血不足?” 说: 今日单更。 第147章 六年 叶青彤给了他第三个答案,“是因为春天的夜晚,风有些凉。” 向井军吉看了看她,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叶青彤身上。 叶青彤适时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不知道,许有臻出来,找不见她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 向井军吉见她沉默,挑了挑眉问道:“沐君说你来法庭,是为了见他一面,你们应该见到了吧?” 叶青彤愕然,原来,沐耀明并没有像向吉言明实情。 她顺口接道:“我看见了他,他没有看见我,本想坐到他的车上,说两句话,不想,你却在车上。” “你就不怕他杀了你?”向井的目光里带了些审视。 “怕,但我更怕他误会,这要去东北了,好歹见一面解释下,总比让他一直恨着我的好。”叶青彤嘴角扬起一抹苦楚,因为心里头遗憾没有告别,她的表情看起来格外真实。 沉默良久,向井问道:“你还是忘不了他?” 叶青彤轻声道:“不是忘不了,是不能忘,不想忘。” 每一天,每一夜,他的面孔在睡梦里都那么清晰,黑夜看不到边际,四周静寂无声,只有回忆一点一滴,从空闲的时间里纷至沓来,令她半是甜蜜半是心酸。常常要在梦中惊醒的那一刻,才明白,那个枕边的人是梦,那个握手的人是梦,亲吻是梦,拥抱是梦。唯有思念,无边无涯,无声无息,在寂静的黑暗里汹涌澎湃。 向井军吉冷冷地说:“你最好忘了他,要不然,他就只有一死,我想,他死了加上时间,你总可以忘了他。” “我想向井君你应该明白,如果他死了,我不会再和你合作什么病菌试验,即使你杀了我,也不可能。”叶青彤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很坚决。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向井轻哼一声,“你想他活着,那就最好离他远一些。尽管许君已经是陆军次长,但我们大日本帝国要想取他的性命,一样是易如反掌。就像你们民众的抗议,无疑螳臂当车,根本抗拒不了我们提出的二十一条。” 叶青彤侧颜笑了笑,“向井君今天好严肃,你吓坏我了。” 她将披在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递还给向井军吉,“我答应你,试验结束前,不会再见他,也请向井君遵守自己的承诺,等试验结束,还我自由。” “只要你守诺,我就一定会遵守承诺,我大日本帝国的军人,向来是一诺千金。”向井军吉闻见外套上的幽幽香气,恢复了之前的温和神情,“叶桑,你看今天的星空,像不像英国的三月……” 向井军吉的中国话水平和叶青彤的日语水平差不多,仅限于简单的对白,所以平日里,他和叶青彤的交谈大多是用英语,一些简单的日常对话,会用中国话或者日语,他一直不曾称呼叶青彤的全名,就按日本人对女孩子那样称呼,在她的姓之后,加了个桑。 从那天夜里,许有臻再也没有在金陵见过叶青彤。 他发疯似的找她,有人说,向井军吉带着她去了东北,也有人说,她已经被向井军吉杀了。 许有臻不知道哪一个消息是真的,但他坚信,他一定会和自己的妻子团圆。 此一别,他们都以为很快就能够再相见,却不想,一别就是六年。 叶青彤离开的那年五月九日,政府屈服日本,接受了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同日各城市纷纷集会,拒不承认“二十一条”,誓雪国耻。全国教育联合会决定,各学校每年以5月9日为“国耻纪念日”。 八月,各省的总统党或被收买的社会名流组成“请愿”团,要求实行帝制。许有臻因抵制大总统称帝,再次遭到罢免。 十二月,云南宣告独立,并建立护**声讨已经称帝的大总统。之后,短短数月里,贵州、广东、广西、浙江、四川、湖南等各省相继宣布独立,国内反帝呼声日渐高涨。次年六月,称帝不足百天的大总统在忧惧中病故,原副总统李远洪代任总统,全国陷入军阀割据混战时代。 许有臻被再次起复任陆军次长兼国务院秘书长。 三年后,已经升任陆军总长的许有臻任西北筹边使兼西北边防军总司令,率兵进入外蒙古,十一月,他迫使外蒙古正式取消自治,回归中国。在外蒙古他做了许多有益的事,如引种蔬菜、修建公路、开办边业银行、创刊日报、注销外蒙官府欠中央政府的旧债、加强中华文化教育等。 不到两年,因直皖大战许有臻被调回了北平,外蒙再次在苏俄的支持下独立出去,许有臻收复外蒙及乌梁海这一伟大历史功绩虽获得全国各界高度称誉,却因国中内乱而未能持久。 次年,也就是一九二一年,直皖两系军阀斗争激烈,许有臻再度被免实职,仅任远威将军,留北平待职。 所有的这些消息,叶青彤都是在向井军吉交给她的报纸上得知的。 她尚且可以从报纸上知道他的消息?他呢?她如同从大海中的水滴一样被蒸发,他的思念要如何投寄? 叶青彤到了东北才知道,她之前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向井军吉带她到研究基地之后,一切都实行军事管制,进出都需要通行证,她无法与外界通消息,即使云朵就在东北的地界上,她也根本联系不上。 研究基地里的中国人,只在外围打杂,能够进入基地核心位置的中国人,只有她和沐耀明两个人。 就连沐耀明,也很少呆在基地里,只有向井需要他翻译一些有关研究的日文专业知识时,才会让他过来。而她,只有向井军吉在的时候,才能由他亲自陪着外出,找不到任何机会逃离基地。 她也曾想过,杀死向井或者用毒胁迫他带自己离开,但在那样的情况下,她发现如果向井死了,自己连基地的门都出不了。如果用毒……曾经试过一次,被向井军吉识破,还警告她说,如果有下一次,他不会惜命,她就永远没有机会走出基地。 没有中国人,没有可向外传递消息的途径,叶青彤甚至连研究基地所在的具体位置都搞不清楚,她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到了东北的研究基地不久,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为了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她更加不敢冒险往外逃。 向井军吉自持身份,倒也没有对她用强,如叶青彤对他说的,他要女人,什么样的没有,何必要逼迫她,毁了彼此的默契与合作。 有她在,他至少有一个可以谈天说地的人,关于细菌的研究,关于英国的种种,还有日本的富士山,以及俳句。 她是一个好听众,也是一个好的合作者,更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 所以他离她最近的距离,不过是拉一拉她的手。 在东北的漫长冬夜里,她安静的眉眼,是他唯一的慰藉。天寒地冻之中,他们在一起谈病菌试验的进程,壁炉的火在闪烁着暖暖的光,她在煮红茶的时候,会加一些牛奶进去,浓香气味随之蜿蜒弥漫开来,带着冬夜里最朴素的诱惑,和最原始的抚慰。 外面是极地一般的寒冷,而眼前的她,是温暖所在。 河岸似前额,青柳写双眉。 蝴蝶翩翩舞,落花疑返枝。 每每看到叶青彤,向井军吉都会想起荒木田守武的这首俳句。 与她同行,是“春雨霏霏芳草径,飞蓬正茂盛。” 和她对坐,是“晨空如此清澈,轻云流动在蓝天。” 她的薄怒,是“五月的滂沱大雨,覆盖了一切。” 她的欢喜,是“深山里弄来的木莲花,绽放了。” 所以,向井军吉不忍也不愿对叶青彤用强,他只是不让她离开自己的控制范围,他想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时日无多,他也许不会这么霸道的将她留下来,拘在这一方天地。 做为一个科学狂人,向井军吉为生化研究付出了太多心力,甚至,包括自己的健康。 他在两年前发现自己感染了一种会演变成癌症的细菌,因为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年的寿命,他更为疯狂地想给自己的祖国做出贡献,所以,偶然发现叶青彤竟然能够用病菌感染杀死看守所里的日军时,他就志在必得。 只是他没有想到,在一次次接触中,自己会喜欢上这个异国的女子。 甚至,为了保护她的安全,默许别人认为叶青彤所怀的孩子,是他的。 到东北的那年底,叶青彤生下了一对双生子。 兄弟俩的大名,她想等将来见了许有臻的时候,由他给起,小名就叫了嘉禾、嘉木。 嘉禾,出自曹植的诗句“猗猗嘉禾,惟谷之精。其洪盈箱,协穗殊茎。”;嘉木,则取自晚唐诗人杜牧的诗句“南方有嘉木,十年蔚成林。” 字形相同的小名,不仅暗示了他们是双生子,还盛载了叶青彤对儿子的美好祝愿。 向井军吉还笑她,只是两个小名而已,竟然让她费心翻了许多书籍。 因为向井军吉的维护,失去自由的叶青彤和两个儿子,倒也过得平安。 直到一九二一年的冬天。 说: 今日单更 明天起,会有连续三天的三更,所以请大家原谅这两天偷偷懒哈。   第148章 托孤   一九二一年东北的冬天,冷得像巨大冰窖。   白昼过去,寒星洒落在夜幕之上,如同结冰的河流蜿蜒而过,穿过苍穹。寒夜里人要是在外面呼出烟雾般的热气,转瞬就能冻成冰渣,簌簌落下,只有黎明第一缕晨光照射山川的时候,人们才敢外出……   初雪刚下的时候,向井军吉曾陪叶青彤带着嘉禾、嘉木到基地外玩过两回次。   举目皆是白雪所覆盖的山川和原野,夏日苍翠葱郁的松柏被大雪掩映,仅露出斑驳的青色,一望无垠都是白茫茫的颜色,因为大雪,山路被遮挡的面目全非,很难找到准确的路径,只能按记忆与经验前行。   两个孩子虽然不是头一回出来,但前两年他们还小,只能在户外呆一会儿就回去,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在基地打扫干干净净的院落里玩,从没有在雪地里长时间的奔跑、翻滚、扭打,他们玩得很疯。   第二次回去,向井军吉说,五岁的孩子,已经有了一定的抵抗力,需要加强锻炼,强健体魄。   他让叶青彤每天都带着两个孩子在院落里跑步,练习徒手搏击,他有空的时候,就会带着嘉禾、嘉木到基地外玩雪。   开始的时候,叶青彤还有些担心,但每次嘉禾、嘉木回来都是兴高采烈的,而且身体也确实日见康健,就不再反对。   她想,自己还是太溺爱孩子了,虽然明白道理,却总担心会冷着、冻着他们,舍不得他们吃苦。   男孩子,还是要由男人来带才行。   因为打小习惯了,嘉禾、嘉木和叶青彤在一起说中文,与向井军吉在一起就讲日文,若是同他们两个呆一起时,就会自动改说英语。   孩子小,学习能力强,能够非常自如的转换三种语言。   加之向井军吉对他们的疼爱,基地的日军军官和士兵,都认为尽管他们的少将没有公开承认,但这两个孩子,是少将的孩子。   有时候,即使向井军吉不在,叶青彤不能外出,也可以请日本军士领着俩兄弟到基地外玩一阵。   所以那一日吃过早饭,常带嘉禾、嘉木玩的那个上士说要带他们出去玩,叶青彤也没在意,只给两个孩子穿上了厚厚的皮衣,戴好帽子、手套。   结果,到了黄昏的时候,嘉禾、嘉木还没有回来,叶青彤都快急疯了,偏偏那两天向井军吉没有在基地,无论如何守卫都不肯放她出去,只派了几波人出去寻找,却都无功而返,别说嘉禾他们,连同带他们出去玩的那个上士,都没有踪影。   正在心急如焚的时候,向井军吉回来的,从他车上还下来一个叶青彤熟悉的面孔——沐耀明。   在叶青彤的印象中,已经有多半年不曾见沐耀明来过,但她这会儿顾不上寒暄,只急急地跟向井军吉说:“向井君,嘉禾、嘉木不见了,从上午出去玩,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请你再派些人手,让我出去找他们吧。”   向井军吉看了看周围,安慰她道:“你先别急,我们回到房间,你详细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沐耀明也在旁边帮腔,“叶小姐,少将刚刚回来,你总该让他喝些热水。”   话说到这份上,叶青彤也只得和向井军吉他们先进屋子,毕竟,如今是她有求于人。   一进房间,向井军吉就把门关上了,随他们进来的一位中士守在了门口,以免有人打扰。   “嘉禾、嘉木是我让人送出去的,你放心,他们没事。”向井军吉开门见山,“等一会,你也收拾一下,随沐君离开。”   听到儿子没有出事,叶青彤的心安定了一半,但向井军吉的话,令她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向井君的意思,是同意恢复我的人身自由了吗?”   向井笑了笑,“怎么?舍不得离开我吗?”   他向前一步,手指轻抚上叶青彤的脸颊,自打五年前他被拒绝,再没有过如此亲密的动作。   叶青彤向后退了一步,恢复了平静,像是向井刚才的动作根本不曾存在过,“向井君是一言九鼎的人,你既然这么说,想来应该是真的,我现在去收拾东西,出去后,我会和嘉禾他们汇合吧?”   如果这自由是和儿子分开得来的,她宁可不要。   向井点了点头,“当然,如果不是为了他们,这六年你可能呆不下来,也许,拼死都会逃跑?”   他的嘴角浮现冷意,“叶桑,虽然你从来没有说他们的父亲是谁,我也没有问过,但我知道,他们是许君的孩子,六年前我将你法庭外带走,之前,你应该和他呆在一起,你们有了孩子,你们早已经和好。我不问,是因为如果证实了事情的真相,我就不能再容你,为了研究,我只能装作对那一切一无所知,将你带到东北。”   “我原以为,时间久了,你或许可以忘记他,但嘉禾、嘉木渐渐长大,和他们的父亲越来越像,就算我想瞒着别人,别人也容不下你们。叶桑,这六年里,你的病菌试验,每每到了关键的时候,就会出差错,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也知道,在这个基地里,人事配备是很强的。研究工作人员有上千名,四十余名校级军官,判任官和技师将近二百名,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位石井四郎少将也在这里。叶桑,你真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无人知晓吗?你的行为,已经被日本军方知晓。”   叶青彤苍白着脸,事情都败露了,向井军吉让她出去,实际上是要杀了她吗?   她抓住向井军吉的胳膊,“向井君,我是中国人,不可能为你们制造杀死我们国人的武器,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随你怎么处置。但请你不要对嘉禾他们下手,把他们送还给他们的父亲,我求你了。”   向井军吉的脸上,浮现玩味的笑容,“随我处置吗?如果说从前,你还有利用的价值,我还希望你能够制造出适合我们大日本帝国作战的病菌,到了现在,我已经不抱期望,你觉得,无论是你的命,还是你这个人,有什么是我想要却不能够得到的?”   听到他的威胁,叶青彤脸色虽然苍白,神情却一贯的平静,“向井君,我一向都很敬重你,认为你和那些日本人不一样,请你不要让我觉得看错了人。”   “哈哈,哈哈——”向井大笑起来,“叶桑,就为了你这句敬重,我一直对你礼若上宾。不过,我还记得那年夜里,你拒绝我的话语,你说得对,获得一个女人的身体,轻而易举,而我,并不缺少女人。所以,今天,为了让你对我一直敬重下去,我放你走,也许,多年你后,你想起我,还会有一点惦念吧?”   叶青彤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连连点头,“当然,我一定会记得你,向井君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你的学识,你的才华,我都是很欣赏的。”   听到她有些搪塞的话语,向井竟然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你只是敷衍我,但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其实,你应该说难忘的,还有我这张帅气的面孔,你知道吗?我们日本的女孩子,见到我都会大叫‘かっこいい(帅,潇洒,酷,长相好,赏心悦目之意)’,就算和许君相比,我也不遑多让吧?”   听到向井军吉和自己开玩笑,叶青彤心里大定,所以,她看了看向井军吉深邃的五官,赞同地说:“虽然男人不以貌为傲,但向井君你长得确实很养眼,浓眉大眼加上高挺的鼻梁,还有略带沧桑的胡须,日本女孩子们会疯狂迷恋不足为奇。”   向井军吉自嘲地笑道:“但是,那些女孩子里不包括你。”   叶青彤微笑道:“我已经是欧巴桑啦,不是女孩子。”   “叶桑,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最后一个问题,问完了,你就和沐君离开。此一别,我们可能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了,我希望你慎重地想一想,再回答我。”   看到向井军吉有些急切的眼神,叶青彤觉得有些奇怪,但她还是点头答应,“向井君,你请说。”   “如果,我和你相识在许君之前,如果我不是日本人,你会考虑我吗?或者,我们会成为好朋友吗?”   尽管很担心嘉禾他们,但看见向井的神情,叶青彤还是认真地想了想,“会,向井君你是个很优秀、很出色的人,即使有阿臻在,我也会当你是很好的朋友,如果不是我们的立场不同,我相信,你和阿臻,也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向井军吉听了,高兴地露出了笑容。   少顷,他的神色恢复了之前的黯然,“那么,我有一事拜托叶桑,在城里,我有一处住所,有一个叫松隆子的女人住在那里。”   他犹豫了一下,“她应该,算是我的太太吧,我们有两个孩子,一个四岁的男孩,一个两岁的女孩,请你这次离开,把他们一起带走。我知道你有朋友在东北,我已经和她联系上了,她会安排你离开,请你,带他们一起走,想办法让他们回日本,帮我留一点血脉。”   说:   今日三更,二更14:00,三更20:00   第149章 善恶   叶青彤知道向井军吉对她的好感,也知道他从来没有压抑过自己的**,每次去城里,都会去找女人。   松隆子,应该是他经常去找的女人,两人育有两个孩子,却仍然没有给予正式的名分。   以向井军吉少将的身份,要送他们回日本,应该是非常简单的事情,现在却拜托她,言语里听起来甚至有托孤之意,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到之前他说的留自己做病菌研究,却一直没有进展,被日本军方知晓一事,叶青彤有些明白过来,她问道:“是我拖累了向井君吗?因为我的缘故,他们要处罚你了?”   向井军吉避而不谈,只道:“总之,我的妻儿,可以拜托叶桑吧?”   见向井军吉到了这会儿,仍然不肯挟功自重,但到了需要托孤的这一步,说明牵连甚大,尤其他放自己离开,这样的情形下只怕性命都要不保,叶青彤想了想道:“向井君,实在不行,你把我交给他们就好了,这样的话,你最多是个识人不清的罪名。”   “不行。”向井军吉断然否决,“你也知道我们是怎么对待中国人的,尤其,要是落在石田四郎的手里,你会生不如死。不用管我,再怎么样,我的位置摆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大事的。托你带松隆子他们走,是为了以防万一,也是怕石田四郎用他们来威胁我,你放心走吧。”   叶青彤知道石田四郎是个很阴鸷的人,他在基地里,负责鼠疫、猪瘟、梅毒、伤害,炭疽菌等病原体对人体的感染情况观察,本来应该只是在动物身上做的试验,他却直接改用活人来做。   如果说,着重研究气象,动植物传播,病菌感染的向井军吉还是个科学家,石田四郎就完全是魔鬼的化身。   落在石田四郎的手里,那真是生不如死。   但叶青彤仍然担心地问道:“真的没有事吗?你别骗我。”   向井军吉笑道:“能让你为我这样担心,就算有事,我也值了。”他伸手拍了拍叶青彤的肩膀,“放心吧,我是日本最有名的细菌专家,即使是石田四郎也不能抹杀,况且他顶多只能进进谗言,取而代之,就是放你走我,我这大不了就是解除军职,押送回国,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况且——”他的神色更为黯然,“我本来就活不长了,能够用这样一条命,换了你活着,其实很划算。”   说这句话时,他的声音已经低不可闻。   叶青彤听了半天,不明所以然,只好开口问道:“你说什么?”   向井回过神来,看着叶青彤有些担忧地说:“我说你千万得小心,别落在石田的手里,他这个人,睚眦必报,又一向不满你对他不假辞色,如果被他抓住,只怕不死都得脱层皮。”   想到石田每每看到自己时,那恨不得吞进肚子里的眼神,叶青彤觉得身上一寒。   不容她多考虑,向井又道:“我的妻儿,拜托叶桑你,没有问题吧?”   叶青彤郑重地回答,“向井君放心,我待他们,一定会如子如侄。”   “那就拜托叶桑了。”向井军吉走到她身边,第一次将她拥在怀里,紧紧地抱了抱,“真舍不得放开啊,叶桑,没有想到,要到临别的时候,我们才能够如此亲近。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得到美人的香吻?”   叶青彤踮起脚尖,在向井军吉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谢谢你,向井君。”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盒早就准备好的药,“这是我今年在基地栽种成功的天麻,你平日里把它煮在粥里或者是炖汤吃。我给吉野中士教过如何种植天麻,东北的海拔高,种出来的乌红天麻疗效非常好,你一定要坚持服用。”   这袋天麻,本是她准备好求向井军吉派人去寻嘉禾、嘉木的人情,这会儿要走了,拿出来留给他,算是一名大夫对病人的最后关照,对朋友的最后挂念。   即使是被拘为人质,叶青彤对向井军吉也从不曾恶言相向,因为她明白言语的攻击和反驳最为无力,她要做的,是令向井军吉对自己不忍心,所以平日里,总是如同对待友人一般和他谈笑风生,能够施以援手时,也会如同对其他患者一般,予以仁心仁术。   在石田四郎的眼里,一直认为向井军吉对她太礼待了,毕竟,再漂亮的中国女人,对于他们日本军人而言,强占了就是,事后如果顺从,就留下来侍候,哭闹的话,或杀或剐,或用做**试验,犯不着用心对侍。   只有她自己明白,向井军吉对自己的宽厚,固然有欣赏、喜爱在里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见过他最脆弱的一面。   如果你见过一个人最脆弱的一面,他就会对你放下心防。   天麻,名贵中药,多用于头痛眩晕、肢体麻木、小儿惊风、癫痫、抽搐、破伤风等症。   向井军吉有眩晕之症,在金陵的时候,她曾救治过他一次,也是从那次以后,他才不再把她看做普通技师,两人关系日渐缓和。   从她呆在向井身边以来,他的眩晕症再也不曾患过。   虽然向井没有明说,但聪慧如叶青彤如何不明白,因为自己的原因,向井军吉这一次,只怕不是那么容易脱身,要不然,他也不会托孤于她。   但诚如向井所说,他毕竟是日本的军人,纵然会遭受到严重的惩治,也比她在这儿坐以待毙的强。   想到嘉禾、嘉木这两个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她的两个小家伙,这快入夜了,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哭着找妈妈,叶青彤也不能做无谓的逗留,只好自私一些,让向井去承担后果。   毕竟,若不是向井军吉,许有臻的父亲不会被杀,不会有那么多无辜枉死的人,她也不会被挟迫来到东北,向井对她的好并不能勾销他所做的恶。   就当这一次,是他自作自受吧。   “一切是我自食其果。对帝国不够忠心,对细菌研究不够坚持,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向井军吉自嘲道:“你们中国有句老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抓了你来,就不该对你动心。偶发善念,就落到今天的田地,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向井虽然不觉得将细菌研究用于战争有什么不对,但他毕竟是一个科学家,而非战争狂魔,所以平日里,并未亲手参与杀人做恶的事件,到了基地以后,对石田四郎的作法也颇多异议,而平日里和叶青彤交谈,谈到科学家应该有所为有所不为的良知,多少都令他心生感慨。   对叶青彤母子的回护、眷念,算是他对自己情感和良知的最后一块坚守地,不想,却因这一念之差,要失去前程,还要面临未知的审判,所以在他的心里,其实也曾矛盾过。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也许不会放走叶青彤母子,做出这种完全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向井君,我们中国还有句老话,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你今日种下的善因,他日必结善果。”叶青彤像是明白他在想什么,轻声道:“父母的恩泽,有的时候惠及的是子女,为恶者不悛,暂时没有报应,可能是祖上的恩惠庇佑,等用尽了继续做恶,未尝不会报应在子女的身上。向井君今日的善念,定会保佑你的子女。”   向井笑了笑,岔开这个话题,“叶桑,保重,你们大概只有一周的时间逃出哈尔滨,抓紧时间,许君如今在北平,我已经密电他,希望你们来得及离开中国。不要心存侥幸,你对研究基地知之甚深,我们的人,不会容你活在世上。好在,基地的人,都是听军令从事,石田回来之前,没有人会为难你们。”   他无限温柔地看着叶青彤,“晚上的路,冰天雪地极为难走,你们一路小心。”   然后,他挥了挥手,“沐君,带她出去,就说我派你陪着她出去找孩子,这样即使石田回来,我也能托辞你们是逃跑的。早晨带嘉禾他们离开的佐藤秀树,厌倦了这里的生活,护送你们到北平后,他会拿着通行证返回日本。”   他看着沐耀明警告道:“如果你把叶桑平安送到,我对你的承诺,就会兑现。如果他们母子有什么不测,或者是你去告密,你的妻儿,也不会活着。”   在路上,叶青彤从沐耀明的嘴里,才知道了详情。   原来,研究基地的另一位少将石田四郎一直不满虽然同为少将,他却必须要听命于向井军吉,但向井的学识一直在他之上,加上向井平日严谨,他也逮不到向井的错处,直到叶青彤出现,他才找到了缺口。   叶青彤试验的屡次失败,给了石田构陷向井的借口,向井军吉接到消息,石田一周后将会回到基地,逮捕叶青彤,并以不能知人识人,放进中国奸细的罪名,将向井押送回日本的军事法庭受审,由他正式接管基地。   如果留在基地,叶青彤和嘉禾、嘉木会受百般污辱不说,更大可能是会成为石田做试验的**标本。   所以向井军吉权衡再三,决定放叶青彤母子离开。   第150章 不同   想到之前向井军吉对沐耀明的警告,叶青彤好奇地问,“你的妻儿,在向井君的手上?”   “嗯。”沐耀明对此似不欲多谈,目无表情道:“他们在香港,向井少将的朋友扣押了他们,说是你们平安离开中国了,才会放了他们。有他们做人质,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定会全力保护你出去。”   见叶青彤不再说话,他反倒开口道:“我三年前去英国见过紫苏,回国后,就成了家,是个男孩,已经两岁了,沐家也算有后。”   把他的话回味一下,叶青彤方才明白,沐耀明一定是三年前见到紫苏后,发觉他和紫苏再也没有可能,回来后为了沐家的香火后继有人,所以才娶妻生子。   沐耀明,可是沐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   “紫苏她,还好吧?”一直借口国内形势紧张,不让紫苏回国,也隐瞒了自己目前所处的局面,但毕竟有六年不通音讯,紫苏肯定会担心焦急,叶青彤也颇为挂念妹妹。   “嗯,她还好。许总长说你和史密斯大夫的医疗队去了南非,没办法联系,一直瞒着她你下落不明的事情。”沐耀明的语气里带出了些苦涩,“我去的那年,她和林绍峰在英国刚刚完婚。”   至今说起紫苏,沐耀明的内心却仍一阵茫然。   自从选择了走这条路,他就知道自己和紫苏会越走越远,但在心里头,始终存着一丝侥幸,希望她能理解,自己唯有如此,才能走最快捷径获得功名利禄,唯有如此,才能保证她有锦衣玉食的未来。   他期待她能理解自己原谅自己,万万没想到,在遥远的英国,在那个他们曾经相恋的国度里,她竟然会选择嫁给别人。   无论自己怎么哀求,她都说:沐耀明,我们不适合。你回去后,忘了我,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去娶妻生子,去追逐你要的东西。   她说:沐耀明,你最爱的不是我,你最爱的是你自己,你说的那些东西,是你的渴望,不是我的。   她说:沐耀明,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请你,忘了我吧。我已经决定忘了你,结婚生子,开始自己的生活。   他曾经是她生命的全部。她唯一的爱。在他远渡重洋过去,想和她一起开始新生活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爱上别人,再无留恋。   他还记得旧日的好时光。   有一回,他与紫苏乘一辆陈旧的公车,在空荡荡的车厢里,执手相握,感觉四周光亮如新。   车子走到诺丁山街区,街道两边蓊郁潮湿的树木,青色的藤蔓在车窗边摇晃,阳光穿射进车窗,如同穿过绿色透明的棱镜,照得车厢里的佳人婉约宁静,而佳人耳鬓的发丝,被一阵微微撩起,拂在他的脸颊,酥酥麻麻。   她的眼眸望去,如同滴着甘甜的露水。   牵手走过市场,卖鲜花的、卖古董的、卖中国瓷器的……嘈杂的人声、叫卖声,又红又大的草莓,绿而粗的菠菜像翠色的花在盛开,雨滴打在诺丁山的石块街道上发出愉快地嗒嗒声……   一切都那么愉快而清新。   而她的眼里,只有他。   时过境迁,她却爱上了别人。   彻底失去紫苏的酸楚来得晦暗而迅猛,几乎不可承受。   所以他从英国回来,绝望地接受既定的命运之路,不管如何,传承沐家的香火,是他为人子女的的本分。   既然这一生,不能再拥有爱情,就让他堕落到底。   叶青彤以为沐耀明是在惆怅他自己去晚了,所以没有挽回紫苏,但她并不打算安慰他,因为她知道,不管沐耀明到的早晚,紫苏和他都不可能,在他野心勃勃,不择手段去搏取功名利禄的时候,就该明白,他和紫苏已经走上了人生的不同道路。   沐耀明想必也很明白这一点,他苦笑道:“我原以为,只要洗心革面,就会有机会和她在一起的,却没想到,她最看重的,并非是荣华富贵,而是我的本心。”   “其实这一点,紫苏应该很早以前就和你谈过。只不过,你那个时候不相信。你认为我们所讲的门当户对,就是指那些外在的条件。”叶青彤一针见血,“其实,不同家境出生的孩子,最大的区别在观念上面,你所看重的,紫苏早已经拥有。而你苦苦奋斗的,却并非紫苏的人生追求。”   沐耀明正欲说话,手下方向盘一滑。   车子陷入了雪堆里。   两个人只好下车去推车,好容易将车推出雪堆,不知何时,天空已经开始下雪,而越往前走,积雪渐深,席卷而来的风雪挡住了视线,什么都看不清,举步维艰,但他们都明白,不能停下,唯有继续前进。   即使紧闭车窗,仍然可以感觉到寒意从缝隙里裹挟而来。时不时要下来推一推车,才能重新再上路,风雪肆虐,车油即将耗尽,人已经疲惫得接近崩溃边缘,终算有惊无险地,艰难赶达了哈尔滨。   已是深夜。   午夜的哈尔滨,呵气成冰,寒风凛冽,吹得人产生摇摇欲坠之感。   找到向井军吉的家,当穿着和服,盘着发髻,迈着小碎步,温柔过来的松隆子一打开门,连叶青彤都怔了一下。   这个日本女人,面貌和她竟然有五六分相似。   只不过松隆子眉目间,更多的是温婉顺从,不像叶青彤眉目清冷,看上去睿智理性。   而对面的松隆子,显然知道她是谁,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看神情,是蛮热情、亲热地在招呼她。   一边说,还一边不停地点头弯腰,像是在赔罪。   一旁的沐耀明边关门,将风雪拒之门外,边为她翻译,“叶桑,快进来吧,孩子们都已经睡着,他们之前一直吵着要妈妈,我好容易才哄他们睡着,抱歉的很,为了让他们相信我不是外人,我告诉他们,我是你的妹妹,是他们的姨妈。向井君说我同叶桑长得像,还真的是,两个孩子因为我的相貌,就相信了我。权宜之计,还请叶桑多多见谅。”   松隆子很快就端上来清淡的饭菜,招呼他们吃完,已经放好了热水,请他们沐浴。   从叶青彤他们进来,她就一直忙个不停,脚上始终挂着温婉的笑容。   日本女子的贤惠柔顺,在松隆子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因为语言不通,叶青彤只好频频说:“ありがとう(啊里嘎多)”“ありがとう(啊里嘎多)”表达谢意。   吃饭的闲谈中,沐耀明告诉叶青彤,“松隆子说,云家那边,已经送来了明天清晨去北平的火车票,一大早,她的人会过来护送咱们过去。云小姐如今前些日子去了金陵,但她把一路上接应的人都安排好了,叫你放心。”   叶青彤问他,“你告诉松隆子,我们要带她和孩子一起走的事情没?”   沐耀明点点头,“这件事,向井少将之前给她打过招呼,说是如果你同意了,将会过来带她和孩子一起走,日本女人很听男人的话,放心吧。”   谁知道松隆子像是听明白他们这句在讲她似的,突然用僵硬的中国话说:“叶桑,带孩子走。我留下。陪向井君。”   无论沐耀明怎么劝,她都是这一句话。   最后,还是叶青彤让沐耀明告诉她,“向井君可能很快就要返回日本,在那里,你们能够一家团圆,留下来,你只会成为他的负累,请不要让他有后顾之忧,松隆子,和我们走吧,这是向井君的意思,请你尊重他的决定。”   松隆子才点了点头,然后眼泪就流了下来。   “叶桑——”她边说,沐耀明边翻译道:“你是向井君所爱的女人,因为爱你,向井君把我从火海里救了出来,给了我温暖的家,生下了两个活泼懂事的孩子,叶桑,谢谢你。”她伏在地上,诚挚拜谢。   翻译完,沐耀明笑道:“这要换成是我们中国的女人,叶小姐,她对你该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可你看,她倒把你当恩人一般对待了,难怪人家说,日本妻子是最完美的老婆。”   叶青彤掺抚起松隆子,瞪了沐耀明一眼道:“不错,我是男人,也愿意娶个日本女子为妻,只是,你难道忘记了,中国旧式女子也是如此吗?以夫为天,没有自己的喜怒哀乐,这样的生活,于你们男人是天堂,对于女人而言,何尝不是地狱?”   见松隆子好奇的眼神,沐耀明把这话翻译给她听了。   松隆子脸色微黯,唇角却仍然挂着浅笑道:“叶桑是不一样的女子,我不能比的。”   叶青彤叹了口气,“向井君能和你育有两个孩子,说明在他的心里,对你和其他那些女孩子到底是不同的,你不要妄自菲薄,只看到别人的好,松隆子是很可爱的姑娘,你和向井君会有很幸福的未来。”   看见松隆子仍然是一脸温顺的笑意,叶青彤知道,她根本没有听进去,只怕在她的心里,向井军吉是天神一般的存在,自己要让她和神平等相待,做最平常的夫妻,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   她和她,面貌相似,内心却是如此不同。   叶青彤只好道:“我想早些睡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第151章 开心   一大早起来,许有臻就听见喜鹊在屋檐房脊上吱吱喳喳的叫。   他抬头无神地看看窗前,都说喜鹊是报喜鸟,但他知道,自叶青彤走后,他再也不知喜从何来。   他能听见喜鹊的叫声,他看不见,自从她走以后,他的世界就一片黑暗,如今,不过是眼与心俱寂。   干冷的晨风里,隐约传来鸽哨的悠扬,随着鸽子飞得远近,哨声飘忽在风里,若有若无,好像是在隔壁,又好像是在天上,忽而之间,叫他想起很久之前,那个蝉鸣阵阵的夏天,在翠绿的夏之风景中,他揽着她,在狭窄的火车里腾挪,躲闪……   其实,早在那个时候,他已经爱了上她,要不然,怎么会以生命相回护?   而他却懵懂无知,妄图与内心的情感抗争,错过了多少的好时光。   往事如闪电轰然划开记忆的脑海,划过窗棂,划过身体,划过幽深的黑暗,照亮他无边无涯的寂寞。   她连告别都没有一句,就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他千方百计伪装,千方百计地遗忘,千方百计苦苦压抑见她的**,却发现不管是纵欢买醉,还是软玉温香,都无法令他忘记。   他的胸口——始终缺了一块。   好像有什么东西不见了,令他空荡荡,叫他心慌慌。   鸽哨声清亮悠扬,指引鸽子回家的方向,她呢,可知道回家的方向?可知道他已经到了北平,住在昔日她家里的旧宅?   无数有关的记忆纷涌而来,他想起他们从相见到分别,还不到一年,却整整分开了六年。   六年九个月零七天。   想起有一个下雨天的晚上,她从外面回来,被雨淋的鬓丝全部撒开,浅红色的旗袍因为沾了水,变成近乎皮肤一般贴在身上,还没等他转身,婀娜柔软的腰身便裹进了他的臂弯,如同一泓清泉,清凉地,缓缓流过他的手臂,绕在他的腰际,而她,娇娇柔柔地抬起头,楚楚可怜地说:“阿臻,我冷——”   平日里那样清冷的一个人,和他撒娇,如同女儿红一般,灼烈而清香,一缕缕侵入他的心田,在四肢百骸流淌。   还有那一次出去同她跳舞,她灵巧的像一条鱼,就那样,她还谦虚地说:跳得不好,读书的时候没怎么顾上练习。   想起那个夜晚,她穿着薄薄的西梅色罩纱的裙子,等他回来,却被引得去亲眼目睹父亲的死亡,他不曾安慰她,无论她怎么说,都不肯相信她的无辜,她望着自己时,那眼底的冰寒……他曾令她那样失望,她还是原谅了他。   这么多年过去,她是生?是死?亦或是已经爱上了别人?   他曾多次用尽方法到东北探听,却没有人知道她的消息。   有一回,他甚至当面质问向井军吉,却被对方傲慢的拒之千里:许总长连自己的妻子都看不好,需要让别人帮你找吗?   叶青彤,许叶青彤。   你究竟在哪里?   许有臻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一大清早,他不该喝酒,只是从前还能在枪林炮雨中麻醉自己,如今闲赋在家,他只能靠酒精,才能令心里的灼痛稍稍平复——   “当当当!”门口忽然有人敲门。   佣人们都知道他不喜欢打扰,谁在这个时候,胆敢敲书房的门?   许有臻没回头,却听见门被推开了。   顾子信带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咦,看起来许四爷的心情不太好啊。”   许有臻回过头,“想喝自己倒一杯。”   陪同顾子信一同进来的严凤瑾,对着他比比划划。   顾子信不客气地拿起书桌上的酒瓶,从架上取了两个杯子,斟上之后,先端起来闻了一下,“到底是许四爷,就连浇愁解闷的,都是好酒。”   严凤瑾言笑盈盈,“所以咱们才要一大早过来打秋风啊。”   许有臻道:“哥,嫂子,你们一大早过来,就是为了来挤兑我吗?”   三年前,顾甫华战死疆场,临终前,不仅取了叶青彤外祖父的那枚印鉴给顾子信,还告诉他一个秘密。   原来,顾子信和许有臻本是许乐福的双生子,顾甫华不满许乐福屡下绊子,阻挡他向叶家要那对瓶子,加之许家数年来一直为难顾家为,甚至将他们从金陵逼到了江浙,为了报复,他就买通了许家的佣人和接生婆,用自己那两天才出生就夭折的儿子,换掉了许家双生子中先出生的那个。   到那个时候,顾子信才明白为何自己在顾家,多年来一直不为父亲喜爱,备受排挤。   但看见顾甫华临终时的忏悔,他还是原谅了父亲,毕竟,虽然在情感上顾甫华没有对他多亲近,但在其他方面,却从未短缺,要不然,他也不会成为能够和许有臻同争光辉的顾子信。   他也没有改名字,只是大儿子姓许,小儿子才姓顾。   顾子信和严凤瑾已经有三个小孩,老大是儿子,老二和老三是一对龙凤胎。   顾家的兵马和家业,他都交还给了顾三少,如今他领着的,是山西的兵马,因年前耳朵受伤,听不见声音,一直在北平疗养。   看了严凤瑾的比划,顾子信坐在了沙发上,跷起二腿腿,显出心情很好的样子,“我是特地来找你,告诉你个好消息。”   许有臻面露喜色,“哥,你的耳朵好了?”   这回严凤瑾没比划了,笑嘻嘻地说:“你哥说,他的耳朵就这么聋着,才好和你扮哼哈二将。今个说的好消息,是有一个人,要从东北回来了,你终于可以开始睡安稳觉了。”   许有臻蓦然回过头,“谁?谁要回来了?”   “还能有谁?”顾子信看许有臻的嘴形,就知道他在问什么,看着他高兴地说:“叶——青——彤,你老婆,你老婆要回来了,还给你带回了两个儿子。”   叶青彤这三个字一出口,他和严凤瑾就看见许有臻的身子微微一震。   早有准备的严凤瑾急步向前,连忙从许有臻手里把那只昂贵的水晶杯救下来。   再让他那么握下去,杯子碎了,他的手也得划破。   “依我看,这消息怎么也值一桌上好的鱼翅席……”顾子信已经开始在盘算如何敲许有臻一笔。   花旗银行的那笔钱取出来,全部做了他和许有臻的军饷,要不是云伯父帮他们把利息留下经营,他和许有臻这会儿,光靠那点儿俸禄,都要喝西北风。   “哥,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许有臻终于忍不住,一声断喝,“别光惦记吃,少不了你的。”   “向井军吉通过私人渠道密电找你,你成天窝在家里,谁都不联系,他们就找到了子信!”严凤瑾开口解释道,“说是这周她就会到北平来,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叫嘉禾,一个叫嘉木。”   许有臻牙关绷紧,“就这些?”   严凤瑾摊摊手,然后点点头道:“就这些,密电嘛,不可能像书信一样,什么都交待清楚,好在人就快要到了,有什么事,你可以当面问彤彤。”   坐在沙发上的顾子信笑道:“阿臻,你老婆可以啊,这一回来,就给你带了两个儿子。”   已经过去坐在他身边的严凤瑾推了他一下。   顾子信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人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是吧?”   他们都不认为叶青彤去了东北,落在日本人的手里还能保住清白。再加上突然冒出来的两个儿子,连之前没有往这上面想的顾子信,经严凤瑾一推,也意识到,那多半不会是许有臻的儿子。   毕竟,离开的时候,那般仓促,叶青彤当时,根本不曾有身孕。   就连许有臻,也觉得不大可能,结婚几个月都不曾怀上,怎么可能那一个早晨就有了?   他的唇角含着苦涩,但那苦涩和内心巨大的喜悦相比,不值一提。   “对,只要她回来,回来了就好。”他喃喃自语。   叶青彤,这天底下就只有一个的叶青彤,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她能够回来就好。   在乱世之中,想要一点都不受伤,一点都不被沾染,太难了。   他不会嫌弃她的,就像她,也一定不会嫌弃他一样。   那两个孩子,不管是谁的,既然她说是他的儿子,他就一定视若己出。   只要她回来,回到他的身边来。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要分开。   鸽哨声幽远地响起,仿佛穿过了层层距离,从记忆的河流里,慢慢浮现。他清晰的听到屋檐下喜鹊的叫声,叽叽喳喳,那黑色的尾巴翘起打开了,会如同一把展开的扇子般油光水滑,煞是好看。   喜鹊的尾巴,好像她常拿着的那把乌木檀香扇。   扇子后面,她的头发也像乌木一般,乌鸦鸦的闪着光。   记忆里,她整个人都是发光的,她就是他的光源。有她在,他才会开心。   一时间,他好像又回到有她相伴的好时光,月光如水,晚风清凉,院里的花都开了,她的身上有玉兰一般的细细清香。   许有臻露出笑容,“这周回来,是哪一天?是坐火车还是汽车回来?我要去接车,嫂子帮我看看,穿那件衣服比较好?你们说,她会不会一眼就认出我?也不知道彤彤这些年,长变了没有,希望她长胖一点了……”   兴奋地,语无伦次地,唠唠叨叨地,像个啰嗦的太婆。   顾子信和严凤瑾相视而笑,许有臻这一早晨的话,比过去六年都多。   不管怎么样,彤彤回来就好。   说:   今日三更,二更14:00,三更20:00   第152章 团圆(大结局)   北平的冬天也很冷,但那种冷和东北相比,简直就像春天。   虽然地上厚厚一层积雪还没有化,天上又开始零星地飘着雪花,但在衣服外面,套一件大衣也能出门。所以一路上,叶青彤他们早把在东北必备的皮衣皮帽都收了起来。   旅途虽然漫长,但四个孩子在一起,因为有玩伴,倒也不觉烦闷。   刚上火车的时候,从来没见过火车的小孩子一阵惊呼,到了中午都不肯午睡,后来就渐渐习惯了,在包厢的座位上跳呀蹦呀,有时还会到车厢过道里跑来跑去。   每次他们跑出去玩,都会引得叶青彤和松隆子一阵紧张,害怕引起别人的注意,想尽办法哄进包厢,让四个孩子一起做游戏,或者讲故事给他们听。   叶青彤和松隆子带着孩子住一个包厢。   沐耀明和佐藤秀树,还有云家两个保护他们的人,住在隔壁的包厢。   云家安排的很是妥当,为防石田四郎派人追踪,一路上换了几次路线,从长春就改乘了其他班次,到沈阳又倒了一次。   所以虽然路上遇到过几回车辆管制、盘查,他们还是在忐忑不安中,顺顺当当的到了北平。   等听到火车进站的鸣笛声,看到白色雾汽袅袅升起,叶青彤才确定,这一切都不是在梦里。   他们,平平安安到了北平,她,很快就能和阿臻相见,嘉禾、嘉木,就要看到他们的爸爸了。   叶青彤忽然心慌起来。   一走出车厢,她就看见了许有臻。   他鬓角已经染了微霜,面容一如往日沉静威严,但眉眼间掩不住的笑意,显出他也十分期待今天的重逢。   刹那之间,隔着衣香鬓影、来来去去的人潮,他跟她两两相望。   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下来。   她只看见他。   而他的眼睛,没有焦点。   叶青彤看着看着,辛酸慢慢涌上鼻梁,视线慢慢模糊了。她的泪水扑簌而下,他们曾隔着天涯,如今他近在咫尺,触手可及,这一切,不是梦,真真切切就在眼前!   眼前的人,藏青色高领毛衣,黑色大衣,岁月虽然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很多痕迹,但那张脸仍然无比熟悉,无比亲切,熟悉得就好像刻在她心里,亲切得如同这六年的分离从不曾有过,她只是出去玩了一圈回来,就看见他的身影出现。   只是她有些疑惑,为什么阿臻看着自己,却一直没有走上前。   见叶青彤他们出来,顾子信、严凤瑾,还有许家的佣人都高兴在迎上前帮着提箱、拿包。   等看到嘉禾、嘉木,顾子信他们都松了一口气,这对双生子和许有臻长得太像了,五官简直就是许有臻的翻版,只有神情和叶青彤有几分相似。   这一准是许有臻的儿子。   顾子信大声对许有臻喊,“阿臻,你这两儿子和你长得真像,比咱俩还像。”   听到顾子信所言,许有臻有些着急,他伸出手摸索道:“彤彤呢,彤彤呢?”   摸索?   看到叶青彤脸上难以置信的神情,严凤瑾叹了口气,“阿臻的眼睛看不见了,去年七月直皖战争中,他被弹片打中脑部,压迫视神经,医生说,也许会永远失明。”   像是为了安慰叶青彤一般,严凤瑾还加了一句,“去年八月,湘军攻占长沙,子信的耳朵被炮声震聋了,他们兄弟俩,现在是哼哈二将。”   叶青彤擦了把眼泪,她急步朝许有臻跑过来,耳边只听见自己心脏的狂跳声,怦——怦——怦,作响!   站在那里的人,就是她日日夜夜,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阿臻啊!眼睛看不见了有什么关系,从此以后,她就是他的眼睛。   哈尔滨离北平,隔着万里之遥,她有多害怕这一路会遇到什么麻烦,令她不能将儿子平安带回到他的身边。她无声无息地躲着这个角落里,他怎么可能找得到?   她迎上去握住许有臻的手,带着笑意调侃道:“看不见也蛮好的,这样以后再漂亮的姑娘,你都不会许有臻在心上。以前总担心你长得太好,这下连残缺美都有了……”   没等她说完,许有臻蓦然把她拥进了怀里。   紧紧地抱她胸怀里,那深深的思念,终于不再是梦醒后的虚空!这么多年来,找得天翻地覆,几乎翻遍了整个金陵,整个东北,栉风沐雨万里奔波,所有寻觅她的辛酸,所有想念她的揪心,都在这一刻化作一腔热泪,盛满眼眶。   叶青彤抱紧他的腰,泪水迅速渗透了他的外套,这么多年,压抑在心底的酸楚,刻在骨子里的相思,终于能够痛痛快快的宣泄出来!   他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往昔的深情眷恋,清晰如同昨日,记忆犹新。   ……在这一刻,不管是曾经有过的心动,心碎,无穷的甜蜜,无尽的辛酸,还有那无边无际的思念,点点滴滴,都在这一刻,在紧紧相拥中!   叶青彤抬起脸来许有臻,他虽然看不见,眼波却温柔如春风般凝望着她。   这样千山万水的走过来,这样千辛万苦的走过来,他等了她这么久,她也等了他这么久,这么久,这么漫长,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当权者都换了几茬,而他们,一直坚守着,坚信着彼此,终于等到了今天!   泪花还挂在叶青彤的长睫上,扑闪扑闪,碎落在脸颊,然后滚落在地,消失不见。   她依在许有臻的怀里,朝后面一路跟着跑过来的两个儿子扬声笑道:“嘉禾、嘉木,快过来,叫爸爸。他就是你们的爸爸。”   “爸爸——”   听见嘉禾与嘉木先有些怯生生,而后一声比一声大的呼喊,许有臻觉得这音节令人如此美妙、幸福,他伸出一只手,听音辩位,一下子将兄弟俩搂在怀里。   叶青彤也伸出手去,与他们紧紧相拥。   他们一家人,终于团圆了!   尾声:   一九三七年,在香港的许公馆里,叶青彤听见许有臻给嘉禾、嘉木前爱国主义,让他们牢记国耻,担负起兴邦卫国的重任,走过去掩住了他的嘴。   “好了,阿臻,你南征北战、英明神武,建功利业,花光了家底,甚至还为国家失去了双目,天下人至今提起你,也要颂扬你胸怀天下,为国为民。可我的孩子,我只想他们平平安安,无妄无灾到老,哪怕他们这一生平凡,没有什么建树,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很好。我不想他们像我们当年一样,去枪林弹雨中过提心吊胆,颠沛流离的生活……”   许有臻直摇头,皱着眉说:“你们别听你妈的,她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若是人人都苟且偷安,新的时代何时才会来临?如今日本人占我东北,占我华南,侵占南京……眼看就要打到北平,我们怎么能够偏隅而安,独善其身?别听你妈的,你们准备准备,回国去,准备参加抗日战争……”   叶青彤柳眉倒竖,“许有臻,你如果让他们回国,我就和你分开。明天我就带着儿子去英国,去找紫苏,你一个人想去哪去哪,我的儿子,一个都不许回去。我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我只知道,报国并不是一定得去打仗。那年我们差一点就被石田抓住,九死一生一家人才逃到香港,我再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了。”   “这些年,家里的收入一半你都捐了回去,我说过一个字吗?嘉禾、嘉木学业未成,他们的任务,是好好读书,不是去学什么弃笔从戎!”   她一把将两个身形高大的儿子推进里屋,“别听你爸的,好好进去给我准备功课,别以为拿到了剑桥的通知书就万事大吉,那里可是人才济济,全世界的精英都汇聚在那里,你们可是说过,要以你们大哥做榜样的,他昨天还说,在英国等着你们呢。”   嘉禾、嘉木朝他们的父亲做个爱莫能助的表情,进了里屋。   这些年,这样的桥段无数次在家里头上演,他们的母亲,据父亲说当年也是个热血爱国之人,却在有了他们兄弟后,变得胆小怕事,只想着平平安安度日,再不复当年豪情。   不管怎么样,到最后父亲总是拗不过母亲,谁叫到香港这些年,父亲的那些本事,全无用武之地,进了大学,谋得一份教职,微薄薪水全都寄回了国内,只靠母亲开医馆才保得一家人衣食无忧。   虽说母亲从来不抱怨,但父亲的心里,到底觉得愧疚吧,临走前,捐了全部身家给南方政府,连仅留的一匣子小黄鱼,也在逃避石田的追杀中遗失,到了香港,什么都得自力更生,家里头,一度连佣人都请不起。   祖母她们从英国过来,里里外外全都靠母亲一个人,他们三兄弟的功课、衣食住行,全是母亲在打点。   连阿秀姑姑出嫁,都是母亲卖了她的两只玉镯才操持了一份像样的嫁妆。   这样的情况下,本来就疼母亲如珠似宝的父亲,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讲的。   看到两个儿子进了屋,叶青彤轻轻给许有臻按摩着肩膀,“阿臻,我知道你心里着急,恨不得自个回去以身殉国,但咱们的国家,需要的是各种各样的人材,嘉禾、嘉木的志向,不在军事,你何必强他们所难呢?咱们许家,为国家付出的够多了,你就让他们选择自己喜欢的事情,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吧。”   “上个月,连哥哥、嫂子都带了几个孩子到香港避难,你何苦逼嘉禾他们?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阿臻,你捐钱捐物,难道还不够,非得把咱们儿子的性命也搭进去,才算爱国吗?”   说到最后,叶青彤的声音已经低不可闻,她情绪的低落,许有臻如何听不出来,他转过头,叹了口气,“好了,我以后不提这事。你准备一下吧,他们兄弟俩去了英国,安安也在那边,要让你留在香港,只怕你觉都睡不着了。咱们也过去,一家人团团圆圆,平平安安的在一起。”   ~正文完~   说:   后面还有两个番外,四章,就全部结束啦~~   番外一 树洞里的春天(上)   题记:我一次又一次的梦见沐耀明。他站在诺丁山长长的石阶尽头冲我挥舞手臂,他的头发被风吹乱,遮住了半边脸颊,但露出的那半边,还是英俊的像个叹息。   我突然发现他白色衬衫上有若隐若现的血迹。我惊叫着,沐耀明你怎么了,怎么了?他却突然就倒在了地上。   可是,等我走过去,除了一地的鲜血,什么也没有。他消失不见了。   正文。   一九一四年的英国没有夏天。   嗯,这样说不对,是一九一四年在英国的叶紫苏没有夏天。   彼时,我刚从自己的国度失恋回来,于一场浓雾中和心爱的男人分别。   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们的人生道路截然不同,如果在回国之前我明白这一点,或许我根本不会回去,会一直和他呆在英国自欺欺人下去。   如果没国,我们的人生道路是相同的,奋发图强,努力进取。我想当音乐学院的第一名,他想做最优秀的建筑师。   回到英国,夏天还未过完,关于我们的回忆就“当啷”一声砸在眼前。   刹那间,整个世界全是灰色的,尽管外面是苍翠让人睁不开眼的绿,但我窝在房间里,如同狗熊企图冬眠。   这个城市,鸟语花香,莺啼燕语,连空气里飘荡着甜丝丝的气息,这个城市,曾是沐耀明和我的城市,他曾牵着我的手,于夜晚霓虹闪烁的十字街头,吟诵着拜伦那首着名的《我看过你哭》,声音像电台里播放的唱片一般深情而感伤。   如今,一切都远去了,唯有拜伦的诗句至今我仍记得。   ……   像一朵梦中出现的紫罗兰,滴下清透的露珠。   我看见你的微笑——连蓝宝石的光芒。   都因你而失色。   它怎能比得上在你凝视的眼神中,闪现的灵活光彩。   就如同夕阳为远方的云朵,染上绚烂的色彩。   缓缓而来的暮色,也不能将霞光逐出天外。   ……   在金陵的时候,为了不让姐姐担心,我总是强颜欢笑,装作坚强,回到英国,除了功课,我就总是呆在屋子里。   从前那个社交场中娇俏又可爱的叶紫苏已经死去,那些美丽的裙子,已经要变成破布烂在墙角。   我甚至连收拾它们的兴趣都没有了。   如果林绍峰没有来,或许我也会在回忆里像那些衣物一般发霉。   第一次在英国见林绍峰,我都没有认出他来,记忆里他是个让女孩子都会妒忌发狂的美男子,可如今,眼前站着的人,满脸胡须,一脸苍桑,比非洲的野人好不到哪儿去。   “夏天都快过完了,走吧,二小姐,咱们一起去晒晒太阳。你也尽尽地主之谊,招呼下我这远方来的客人。”   他捋捋我乱糟糟的头发,把他头顶上那顶帽子摘下扣在我的脑袋上,然后在墙角那堆衣服里挑了件看上去比较平整的裙子套到我身上。   我想把帽沿反转到脑后,却发现那是一顶软毡帽,前后不分,只好盯着林绍峰那双笑起来迷死人不偿命的眼睛。   “你别管我,林绍峰,你根本不知道想一个人的时候会顺带想起一首诗,然后你就把那个诗人的所有诗句都拿出来看,吃饭时看,睡觉时看,甚至上厕所都在看,一直看到你能够背出整本的诗集。这种感觉你试过吗?林绍峰,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你又想那个混蛋了?”林绍峰的笑陷在他的大胡子里,但我还是看见了,他只裂开了一边的嘴角,那样子的笑容像个嘲笑。一点也不好看。   对一个失恋的人笑,这是多么大的嘲讽。   所以我用圣经里的箴言答他:“对伤心的人歌唱,就如冷天脱掉他的衣服,又如在他的伤口上擦盐。”   最后,我们还是没有出去,林绍峰整了一大锅肉汤,往里面煮青菜,煮蘑菇,煮他切的像纸一样薄的肉片,大团大团的热气从翻滚的锅里往外冒,我往自己的调料碗里加了好几勺辣椒。   辣椒的辛辣呛得我眼泪大颗大颗的一直往下掉。   真好,我可以名正言顺的哭一场。   后来,林绍峰说他看到我一边笑着大口往嘴里塞羊肉,一边掉眼泪的时候就爱上了我。   虽然那会儿,我三天没洗头发,没洗澡,整个人像一只发了霉的土豆。   他却觉得无比美好,比在金陵的时候,我穿着整整齐齐的美丽衣裙美好,比我挑着眉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美好。   因为那一刻的真实,他爱上了我。   爱情真是玄妙。   但我和林绍峰在一起,总是给他讲关于沐耀明的种种,我把他当一个树洞,讲到他后来拒绝再听,我也就不再开口说什么,因为我的记忆里几乎每个角落都有沐耀明。   再到后来,我弹琴的的时候林绍峰就画画,他说前半生戎马生涯,他想做一点自己喜爱的事情,哪怕无用,哪怕不能以此为生。   听一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说前半生,真让人觉得人生荒凉。   我们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进入了一九一五年的冬天。   英国的冬天很漫长,漫长的占了一年的一半,漫长的让人失去耐性。   而没有沐耀明的这个冬天,英国变得格外潮湿、寒冷、幽暗、荒凉、寂寞,连北风吹的都是孤独。   我和林绍峰躲在暖气充足的房子里听唱片或者是打弹子。   地板上到处都是滚落的弹子,我有的时候,会踩着那些漂亮的玻璃弹滑跤,收拾公寓的大婶放假,林绍峰就拉着我一起捡那些玻璃弹,有时它们在床下,有时它们在沙发的夹缝里,勾玻璃弹的时候,我会看到一两本拜伦的诗集。   我把它们收在一起,准备捐给同学会。   我已经会背拜伦了,还留着他的诗集干什么?拜伦的诗句,读多了有一种远离现实的疏离感,而我,急需回到现实。   姐姐上次打电话来,说她也许会有一段时间无法和我联系,我想了许久都没有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我想,太沉溺于回忆,太沉溺于拜伦,是不大容易理解别人说话的内在含义。   “你看这儿。”林绍峰拿起我收在袋子里的一本诗集,随意翻了两页,指着其中的一道说:“拜伦在诗里提到洛奇纳伽河,还有艾尔宾的原野,那粗犷、雄峻的岩峰,我觉得咱们可以考虑考虑,什么时候去看看那边的风景,今年夏天如何?”   他总是说我们,他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决定了我们夏天的旅行。   我和林绍峰很少谈及理想或者感情一类的东西,有时候,他的画卖出去了,收到一笔丰厚的款项,就会把那些花花绿绿的钞票塞进裤兜,然后把我的肩膀一搂,说:“走,哥今天发财了,请你吃点好吃的。”   后来他说,当胃饱的时候,心就不会那么空。他希望我的心,有一天也会像胃一样被他填满。   那天,他找了一辆单车带着我,骑过了半个城市,甩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才说:“妈的,总算到地方,累死我了。”   一九一五年,英国的中式饭馆还很少,要找到一家味道正宗的十分不易。   我们就坐在油腻腻的,看不出原来木色的方桌旁大吃特吃了一顿秘制红烧肉,那红烧肉的味道,就像姐姐做得一样好吃。   我为什么没有和姐姐学一点厨艺,我好想念她,想念她手上,花香的味道。   沐耀明说不用担心,有姐夫保护着,姐姐只需要将她的医术提高再提高,一切都会稳稳当当的。   我相信了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说的话我都相信,有他在,好像日子就不那么难挨了。   我已经有三天不曾想过沐耀明,连听到他的名字,都不会小心肝颤颤,这是好现象。   林绍峰看着我吃得满嘴油乎乎的样子,伸过筷子又给我夹了一块,他直接将那块肉放进了我的嘴里。   当我吃得心满意足放下筷子,林绍峰看着我笑,“如果你喜欢吃,我以后学了天天给你做。”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可是,你煮菜的时候,胡子会不会掉到锅里面?天天吃红烧肉,我长胖了怎么办?”   “那我就刮掉胡子再给你做饭,如果你肯穿回那些美丽裙子的话。有了那些漂亮的裙子,你舍不得长胖,再说了胖胖的小熊,正好在冬天御寒。”   他看着我怜惜地说:“叶紫苏,别再缩在你的壳里,春天就要来了,新的四季就要来临,你可不要辜负大好砍光。”   他看着我一个劲地笑。   他的笑虽然淹没在胡须里,却让我感觉很温暖,他那双美得叫人妒忌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如同春阳破冰,暖暖地包围着我,让我生出无限的勇气,好像自己又可以回到从前,那强大无比足以与浩瀚荒凉抗衡的时光。   我是叶紫苏啊,如果我不想倒下,谁又能让我一蹶不起?   就像林绍峰说的,我的未来应该被音乐、美好和春天环绕,而不是在幽暗的公寓里,做一个消磨时光,无声老去的发霉土豆。   我怎么可以因为一场爱情的失败,就安于命运的摆布?我,叶紫苏,叶青彤的妹妹,应该像姐姐一样,出类拔萃。   姐姐曾经说过,人生的真谛,并在于男女私欲,爱情是奢侈品,有了,锦上添花;没有,也别跪在地上去哀求,摇尾乞怜。   自爱者人恒爱之。   等林绍峰剃掉了他的满脸大胡子,玉树临风地站在我的面前,比我记忆中更加帅气白净,眯着一双笑眼,朝我轻轻招手。   我知道,春天来了。   说:   这章谢更感谢暮雨歌今天凌晨和8月30日染小尘捧场的钻石。   于作者而言,你们的喜爱,就是春天啊。   番外一 树洞里的春天(下)   一九一八年,我和林绍峰的婚礼订在阳光灿烂的六月,据说这个月份里结婚的人会得到幸运和祝福。   却没有想到,第一个祝福的人竟然会是沐耀明。   其实,他远渡重洋,本是想向我求婚的。   在我拒绝他之后,他说,紫苏,虽然你嫁的人不是我,我仍然祝愿你幸福。   他说,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做尽坏事的时候,顺风顺水,无往不利,却在打算改邪归正之际得到永远要失去你的厄讯?   如果是这样,改过自新还有什么意义?我还不如就堕落到底,强抢了你,即使你恨你骂,至少,我也算得到过你。   他说话的时候,在我们身边,海水碧绿,天空蔚蓝。浪花反复冲刷着海滩,充满不甘和吞噬的**。   沐耀明,如果改过自新就能将所做的罪孽一笔勾销,那为恶不悛是不是就理所应当?   如果改邪归正就不用再受任何惩治,那要警察还有什么用?   今日果,往日因。今日因,他日果。   放下屠刀是为了你,还有你的子女将来不必受命运更大的惩戒,而不是能将从前所做的错事全部抹掉。   沐耀明走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说话。   他再没有像从前那样,笑眯眯地回头,牵着我的手海德公园的巨木下散步,绿野千顷,静温悠闲,那样的好时光终究消逝了,随着信任的破灭而消失,在冗长绵软的时光里,不堪一击。   但他并没有从我的生命里消失。   我一次又一次的梦见他。他站在诺丁山长长的石阶尽头冲我挥舞手臂,他的头发被风吹乱,遮住了半边脸颊,但露出的那半边,还是英俊的像个叹息。   我听见他说紫苏,我要走了,你抱抱我。我哭着往后退,不,我不抱,我已经嫁人了,我不能抱你。   他说,只是抱一抱,我不做别的,就像朋友那样拥抱。我抹掉眼泪走过去抱他,却发现他的身体冰凉,我双手紧紧搂住他,企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却听见他说亲爱的紫苏,再见。   我发现他白色衬衫上有若隐若现的血迹。我惊叫着,沐耀明你怎么了,怎么了?他却突然就倒在了地上。   可是,等我走过去,除了一地的鲜血,什么也没有。他消失不见了。   我哭喊着他的名字从睡梦中醒来,我的丈夫,林绍峰在身边紧紧抓着我的手。   我感觉到身体一阵坠痛,我强忍着那潮水一般的阵痛对绍峰说:“我可能要生了。”   那是一九二一年的冬天。   我和林绍峰已经有了一个两岁的女儿,在那个梦的当晚,我又生下了一个男孩。   彼时,我已经和姐姐失去联系六年,上一次见沐耀明,他含糊其词告诉我,姐姐在东北,在从事一项研究,结束了就能回金陵。   他不知道,姐夫一直对我说,姐姐去了南非,救助那里的小孩。   我不知道该相信他们哪一个,但我知道,姐姐肯定出事了。   所以,我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如果姐姐不在了,我要连她的那份一起幸福,替她子孙满堂。   还没等我从医院出来,就接到了姐姐的电话,说他们全家已经逃到了香港,说我有一对双生子的侄子,一个叫嘉禾,一个叫嘉木。   接到姐姐的电话,我欣喜若狂,我叫她尽快来英国,这样我们就能姐妹团聚。   我高兴地说真巧,姐姐,我们俩个是心有灵犀呀,我也有两个孩子了,大的是女儿,叫嘉定,小的是儿子,叫嘉年,嘉年才刚刚出生五天。   听到我说的时间,姐姐沉默了一阵,告诉我,沐耀明死了,就在嘉年出生的那个晚上。   就在我梦见他和我告别的那个晚上。   灾难突如其来。   原来,日本人害怕姐姐泄露他们的军事机密,派人追杀他们。沐耀明为了救嘉禾,中弹身亡掉进了大海,连尸体都无处打捞。   姐姐告诉我,那一晚,如果不是沐耀明,也许,他们就逃不出来了。   是沐耀明和那些日本人周旋,拖延了时间,最后,还为了救嘉禾,被日本人乱枪打死,掉入大海。   所以,我才会梦见他来告别,梦见他的身体冰凉,浑身都是血迹吗?   我可以在梦里见到他,可死亡就是死亡,死亡不是睡着了,死亡是永远消失,后会无期。   肉身是多么脆弱的东西!   姐姐说,她已经找到沐耀明的妻儿,那个女人说她还年青,不可能一辈子守寡,带着个孩子,她将来不好改嫁,将那个两岁多的小男孩交给姐姐后,就不知所踪。   姐姐叫我放心,说她会好好抚养那个孩子长大。   他们一家必须呆在香港,不能来英国,因为姐夫的母亲,还有那个陈姨,都不会英语,她们在英国呆了一段时间,非常不适应,她们在香港,姐夫他们一家都会留在香港。   等条件允许了,她会来英国看我。   彼时,我不知道,姐姐他们因为在那场追杀中丢掉了随身的全部财物,他们在香港举步维艰。   好在,姐姐的医术已经炉火纯青,良医,在任何时代,都很紧缺。   半年后,绍峰去香港,帮我带回了那个男孩。   他有着和他父亲相似的眉眼。绍峰说他才满三岁,却一点也不调皮,一路上不蹦不跳,只是安安静静坐着,安安静静吃东西,安安静静看图画书。   我蹲下身子,朝他伸出手,你好,沐家辉,我是你的紫苏姑姑,你以后住在这里,我会像妈妈一样照顾你……你不用担心,你可以像嘉定那样在沙发上蹦蹦跳跳,把食物抹得到处都是,你可以像所有这个年龄的小孩那样淘气,姑姑一样会像爱嘉定那么爱你,不会责骂你。   那小小的男孩看了我良久,突然说:我见过你,我爸爸的皮夹里有你的照片,他说,你是他最爱的人,说如果有一天他不能照顾我了,我可以来找你,叫你妈妈。   这段话,他说的流利无比,像是在心里练习过一千次,一万次。   我紧紧地抱住他,泪如雨下,好的,我以后就是你的妈妈,你就叫我妈妈。   绍峰也蹲下身子,对着他郑重地说:我不是你的爸爸,但我会像爸爸一样的爱你,像爱嘉定和嘉年那样爱你。   我再也没有生过其他孩子,有家辉,嘉定、嘉年这三个孩子,我觉得已经足够。   姐姐也有三个孩子,嘉安,嘉禾,还有嘉木,我还记得,她刚到香港那会儿,老大嘉安总和她做对,在嘉安的心里,他的阿秀姑姑才是妈妈,是他最亲最亲的人。   姐姐说,我从来不曾想过取而代之,我只是想,他自小就得把母亲当姑姑对待,这本是大人的过错,却落在他一个小孩身上,所以平日里会怜惜他更多一些,兄弟三个做了错事,也会惩罚老二、老三更重些。   但在孩子的眼中,这就是区别对待,这就是没有当他是一家人的铁证。   所以我一直对家辉、嘉定、嘉年一视同仁,犯了错就罚,做了好事就夸奖。   好在后来,姐姐认识到这个错误,在嘉安有一回偷别人东西时,狠狠地收拾了他一顿,然后母子和好,再无嫌隙。   姐姐告诉我,其实主要是阿秀,那次犯错,阿秀告诉嘉安,他有两个妈妈,一个是阿秀姑姑,一个是彤妈妈,他比嘉禾、嘉木更幸福,从小没受过什么苦,他是家里的长子,要学会照顾弟弟,不要让父母操心。   阿秀是个善良的姑娘,我们都知道,她深爱着姐夫,但姐夫爱的人不是她,她就毅然决然的退出,不争不抢,祝福他们幸福。   在故事里,善良的人都会有个好结局,所以阿秀在香港,遇到了真爱她的人,姐姐卖掉了两只家传的玉镯,给她置办了一份嫁妆,将她风光大嫁。   阿秀后来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在许家,在林家,她永远都是阿秀姑姑,孩子们喜爱的阿秀姑姑。   再后来,孩子们都长大了。   家辉成了一名优秀的建筑师,穿黑色西装,系银灰色领带的建筑师,谈笑风生的建筑师,漂亮、洒脱、幽默,女孩子们见了他如同靠近蜜糖一般,但他喜欢的却是嘉年。   他说,妈妈,我要娶嘉年,我知道我们不是亲兄妹,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他说,我爱嘉年,我只爱她。   绍峰恨恨地说:这个沐耀明,他输给了我,就让他儿子来扳回这一局。   我哈哈大笑,伸出手去:林绍峰,你应该感到庆幸,这样好的青年,不用担心他成为别人家的女婿,也不害怕他会娶了媳妇忘了娘。这么多年他都不曾叫过你爸爸,这下子,你可以名正言顺让他喊你爸爸。   绍峰回握住我的手。我们相视而笑。   在我们的面前,那些已经消逝了的时光,那些无法重现的泛黄岁月,那些熟悉的街景里潜藏着回忆的断章,那些可以开启记忆闸门的蛛丝马迹,那些已经湮没在光阴的罅隙里的景象,一一掠过。   这里曾经有我和沐耀明的记忆,如今,留下了绍峰和我的记忆,以后,将会盛满家辉、嘉年他们的记忆。   我最爱这个城市的春天。   我看着绍峰,终于相信,有些梦想和故事可以有一个完美的续集。   说:   今日三更,二更15:00,三更20:00   番外二 谁伴你长夜微白(上)   那个晚上,在蓝焰我和顾子信互生好感。   加上,我急于嫁人,他被家里逼着早早娶妻。   两好合一好,我们一拍即合,本打算再见两三回面,就敲定婚事的。   谁知,他被人亲信举报,进了大牢,还被人诬陷,故意杀人,要判死刑。   我只不过那晚见过他一次,就觉得他不会是那种人。   因为这信任,我就去找了许有臻,请他设法搭救顾子信。   他让我去找一个人,说如果请到那个人做顾子信的律师,我们就一定有胜算翻盘。   那个人就是雷律师。   他寂寂无名的原因是只为贫穷人家当律师。无权无势无钱的人去打官司,本来就没有几个能赢,况且那些人也无力给他宣传,所以他在业内的名声,远远不及乔律师来得浩大。   幸好,我没有信错人,许有臻也没有信错人。我们赢了那场官司。   在法庭宣判顾子信当场释放后,我们和阿臻一道走了出去。   他们两人不站在一处时,只觉得有六七分相像,我一直以为,是因为他们都有高大身形,深邃五官的缘故。   但看见他们同行,就觉得怎么可能,无亲无故的两个人会像成这样?   我开玩笑说:“哎,你们两个,是不是失散多年的兄弟,怎么会长得这么像?”   可是还没等他们互相验证这点,许有臻就发现彤彤不见了。   他本来和她相约,审判之后,彤彤先从法庭出来,在车里等他,结果却发现车子换了停车的位置,彤彤根本就没有上车。   司机告诉阿臻,说是日本警备厅的人让他将车子挪开,说那边的车位固定属于日本人,他看了他们的证件,听到他们说日本话。   司机还说,其中有一个人,是新上任的特务处长沐耀明。   许有臻慌了神,他派人四处去找彤彤,却没有人能说出她的去向,沐耀明一口否认他那晚见过叶青彤。   事实上,许有臻找到他的那会,他还在曹天润小汤山上的别墅里锁着,完全不可能同时出现在法庭外。   其后,有一两年许有臻和子信都不曾并肩而行,我也就忘了那晚的问题。   至于我和顾子信,在他无罪释放没多久,就成了亲。   那一晚的好感,也许不足以让我们爱上对方,但足以缔结一段婚姻。   一段乱世之中的婚姻。   彼时,我对他而言,他对我而言,都是最好的选择。   江苏督军之子,配山西督军之女,可谓天作之合,锦绣良缘。   但我们真正爱上对方,却是在婚后,在一次执行任务中。   子信无罪释放之后,就去了情报处,他任情报处的处长,我是他手下,情报科长。   那会儿,我们才新婚不久,收到线报,金陵城里最繁华的舞厅仙乐斯有一起针对总理的谋杀案,计划谋杀者,可能是政府的另一股势力。   军政要员们的府院之争。   因为这事涉及机密,子信就决定由我俩亲自出马,以免被其他人获知。   秘密之所以为秘密,就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打通关节后,我到仙乐斯去做伴舞,顺便观察里面究竟是谁会当杀手,去谋杀总理。   等化好浓艳的妆,戴着层层叠叠累赘的首饰,头顶插着奇怪的羽毛,再加上短得只要轻轻一抬腿就会走光的清凉旗袍,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睁大眼睛。   那是一个我完全没有见过的女人,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的女人。   我将旗袍下摆用力往下拉了拉,企图遮挡一下,哎,早知道我就不该选择应聘伴舞,改选打扫后台的清洁大婶。   要不是子信说,没有这么漂亮的清洁大婶,他觉得伴舞是个很好的伪装,我这会儿应该是戴着口罩,拿着扫把簸箕在打扫卫生。   到这会儿,已经骑虎难下。   音乐在前台响起。   仙乐斯,金陵最奢华的舞厅,用纸醉金迷,花天酒地或者流光溢彩这些词一点都不为过。   每到夜幕降临,钱财像水一样流进来,豪商富甲蜂拥而至,不光是包厢,就连大厅也座无虚席,人们好像明天不会来临似的买醉狂欢。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领班催促着我们这些伴舞的女孩子踮起脚尖,如同跳芭蕾似的旋转到舞台中央。   唱歌的是仙乐斯的红牌小姐欧阳秋,艺名小艳红。   她身着白色衣裙,长发披肩,化妆师十分用心,明明化了两个钟头的妆,看上去却是黛眉不画而翠,唇间不点而朱的清丽脱俗,她眼睛上贴了一些金箔,眼波流转之间,如星子闪烁,十分动人。   站在台中,灯光从四面八方聚拢,她贝齿轻启,轻歌慢吟,将一首李叔同清新淡雅的《春游》,唱得如同天籁,极为**。   而我们就在一旁,抬腿抚胸,频频媚眼送与台下观众,因着我们的俗艳装扮,搔首弄姿,更衬得她如同仙女,冰清玉洁。   这样的人,怎么就叫了小艳红?如果说到谋杀,她应该比其他人更有机会接近总理。   我一边根据前几天学的姿势侧身回眸,做出娇媚之态,一边胡思乱想。   却不防旁边的一个舞女挤了过来。   只听咔嚓,脚下的高跟鞋一歪,我摔倒在地。   几秒钟的安静之后,全场哄笑声一片。   若不是我在旗袍下穿了十分保守的内裤,这一下,就得春光外泄。   小艳红气得脸都绿了,回过头来,瞪着我这个当众出丑的伴舞,全无半点仙子风范。   我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低下头,装成窘得满脸通红,然后不顾仪态一溜烟躲进了后台。   然后就听到化妆间里有人在喊我在舞厅用的名字,“婷婷,你怎么了?”   我可怜兮兮地抬头,“我在台上摔了一跤,怎么办,等会少不得会被艳红姐和领班臭骂!”   喊我的人拿了一瓶药酒,帮我擦在扭伤的地方,拍着我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你是新人,难免会有些磕绊,领班不会不明白的。其实——”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你这次摔跤,应该是有人故意绊你吧?你这么美,很快就能成为仙乐斯最红的头牌,妒忌你的人,当然会趁你未红的时候下手。”   她有些惆怅地说:“当年,我就没有这股狠劲,所以现在坐了冷板凳。”   她是小水仙,小艳红之前最好的头牌,小艳红刚来的时候,还要跟着她学艺,为人最是温和谦逊。   从她的话,我听出两层意思,我今天摔跤,和小艳红有关,她当年失势,是因为小艳红的崛起。   只不知道当年里,小艳红有没有使手段?   虽然不复当年盛况,但小水仙有着成熟女人特有的风韵,一颦一笑,妩媚妖娆。   所以还是有不少捧她场的客人,甚至不少是达官要员,远不到坐冷板凳的地步。   到这个时候,根据这几天的观察,我已经锁定,刺客必为小水仙和小艳红其中之一。   所以等小艳红回到后台,领班先训后骂,然后对我说,仙乐斯庙小,摆不下我这尊大神,请我走人时,我也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结了当日薪水离去。   回去后,我将自己查探到的情报分析给子信听,他却笑说:“不管是小水仙还是小艳红,她们的眼力确实都不一般,那样俗艳的装扮,在你身上,化那么浓的妆,你还是明艳万方,你往台上一站,旁边那些伴舞,包括舞台正中的小艳红,都成了陪衬。”   “你那身挺拔的军人风骨,怎么掩都掩不去,就像那个雨夜,蓝焰的门口那么多人,我却一眼就看见了你。只怕你这一走,明天就会有不少人打听。”   我满脸愕然,“你去仙乐斯了?”   他拿手帕一点点帮我抹去浓艳的彩妆,笑着在我唇边轻吻,“当然,我得去看着你,万一被坏人抓住了怎么办?你摔的那一下,摔的我肝都疼了。”   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不管她们想干什么,这么欺负你,我不会介意公报私仇,修理修理她们。这个事你不用管了,我会想办法引蛇出洞”   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顾子信真是对我上心了,不仅仅是一见钟情的色迷心窍。   第二天,子信以总理的名义,给小水仙和小艳红都送了张帖子,邀请她们参加晚宴。   两张不同的帖子,两个不同的地方,这是她们离总理最近的时候,而且,晚宴上人潮涌动,杀人之后,还有机会脱身。   比起在舞厅守株待兔,这个机会搁着谁,都舍不得放弃。   我去了小水仙参加的那个晚宴。   身穿军服,长靴,以总理的近身护卫身份出现。   小水仙打扮的楚楚动人,如同一朵水仙花般,靠近我们。她端了一杯酒,向总理致上,请他赏面子喝上一杯,然后就与他开始当晚的第一支舞。   我将她手里的酒杯放下,从侍者手里拿了两个新的水晶杯,开了一瓶完全没有启封的酒,倒满之后,递给了她和总理。   做为邀请者,小水仙一饮而尽,还没等总理把酒喝到嘴边,她就中风一般倒在地上,全身抽搐。   她倒地的声响吸引了周围人惊愕的目光。我离她最近,眼看着她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呼吸困难,那眼睛因为惊恐而怒睁着,瞳孔却在缩小,眼睛周围开始变色。   总理说,“把她拿下,是她,给我们斟的酒。”   他的手指着我。   那一刻,我明白了,我们上当了,这场谋杀不是针对总理,而是针对我,或者是顾子信。   准确的说,是针对山西或者江苏的兵马。   此一举,就能将江苏、山西的兵力一并拿下。如果我们的父亲,想保我们性命的话,就得解甲归田。   说:   嗯,这章感谢所有给期待票,推荐票,还有之前言情大赛票,以及全文订阅的同学们。   感谢你们的喜爱和支持,感谢你们的鼓励和陪伴。   番外二 谁伴你长夜微白(下)   还没等我考虑清楚要怎么破这个局,   子信已经提了双枪,直接带了一队人马,从在晚宴上将我截走。   他的手上,要人有人,要枪有枪,即使是总理,也要怵他三分。   他说,“从上一次被他们免军职,无辜陷害,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样的乱世之中,命运,还是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上最牢靠。这样的世道,有枪有人,才能保全自己。”   事后,加上阿臻在里面周旋,知道当日连总理都是被人陷害,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两个老爸不曾交出兵权,但从此与南方政府渐行渐远,大总统当了不足百天的皇帝忧劳身故后没多久,子信的父亲,就宣布了江苏独立。   跟着,父亲将山西的兵马,都交给了子信,山西虽未宣布独立,却早已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南方政府风雨飘摇,全靠陆军总长许有臻独挡一面,苦苦支撑。   问阿臻为何不揭杆而起,他说,有南方政府那面牌子,比没有的强,至少,国还是国,家还是家,对外议政,也有个回旋的余地。   更何况,他擅长行军打仗,不擅长政治,让他去做那个位置,不如扶了人上去,他在后面出谋献策。   至于当时的那场陷害,最终由死去的小水仙白白担了一场虚名,她成了谋害总理的女杀手,因为被识破奸计,自杀身亡。   我曾问子信,他当时如何识破这是一场陷害?他那边的晚宴,可是风平浪静,半点没起涟漪。   原来,那一晚是金玉颜和莫嫣然救了他。   彼时,金玉颜已经嫁给了金融世家的二公子齐彬,成功地救出了被大公子齐文拘禁的齐老爷子,齐家的家业,由齐彬顺利继承。   至于齐文,齐家人念在父子、兄弟的情分上,并没有太过为难他,只收了他手上齐家大部分产业,划出去一个小铺子让他维持生计,而且,对外不许他再打着齐家的名号做生意。   这对于过惯锦衣玉食生活的齐文而言,无疑是从云端到泥土了。   齐彬当了齐家的家主,那样的晚宴,当然有齐家的请帖。   至于莫家,一直给南方政府供给军需,那样的晚宴,也少不得要出席,而且当时莫嫣然已经嫁给了外交部长武方亭的幼子,自是被请为座上客。   所以,在总理从我们这边的晚宴赶过去前,她们也与子信在那边的晚宴上碰面了。   金玉颜曾在小艳红跟前学艺,如今虽然身份有别,但金玉颜念在小艳红当日对她颇为关照,因此在那样的场合,仍然与小艳红谈笑晏晏。   是小艳红说,让她不要久留,最好在总理到之前就离开,免得惹上是非。   虽然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金玉颜还是将这话告诉了子信。   再加上莫嫣然在后园里,无意间撞见几个人鬼头鬼恼地说话,子信听闻之后,抓来一审,自是真相大白。   他那边的晚宴上,竟然安排在总理到达后,就拉响炸药,将总理在内的满堂宾客,南地的军政要员们,一齐送上西天,然后将此事件,嫁祸给江北司令贺季山。   这样的离间计,一网打尽的狠绝,我们当时以为是府院之争引起,很多年以后,才得知是打算混水摸鱼,所以搅乱一池水,企图渔翁得利的革命党手笔。   一九一六年的七月,革命党就在全国展开“以扫除**统制、建设完全民国为目的”的护国武装起义。   子信所领江苏、山西两地兵马,当然就成了他们招揽的重点对象。   那会儿,我们觉得革命党为国为民,护国运动可以推翻腐朽的、落后的政权,建立新的政权,利国利民,所以就积极响应。   而且,还去许家,打算说服阿臻和我们一道共襄盛举。   阿臻却说,革命党将讨伐端木大总统放在首位,并不是真正关心百姓死活,而且他们党旨要求个人绝对服从主义,有不分青红皂白之嫌,加之他们在湖南、江苏、广东、江西等省市先后发动大小武装起义达四十多次,有内乱之相,军阀割据之势,早晚会被人取而代之,他不想趟那场浑水。   就是那次,看到阿臻和子信相似的眉眼,我再度问出,“你们俩个,真的不是兄弟吗?”   这一问再问,他们俩人也疑惑起来,阿臻想起彤彤说的那笔存在花旗银行的巨款,就问子信,可曾见过那样的一枚印鉴。   子信点头,还说他当年曾逼彤彤杀死许乐福,就是他的父亲说,只要杀了顾家的仇人许乐福,就会将那枚印鉴交给他,让他得一笔巨款,重振顾家的家威。   阿臻和子信到杭州去问公公那枚印鉴之事,公公倒是答的痛快,将印鉴交给了他俩,讲明巨款由许、顾两家各得一半,让子信和阿臻去充实军力。   公公告诉他们,那枚印鉴是当年辅国公受了皇命,将复国款项存入花旗银行的领取凭证,辅国公当年,自知朝中有奸人盯上了这笔款项,担心留在自己手里保不住,就将款项存入了花旗银行,把存单和印鉴分开两地,分别交由女儿和他最信任的弟子——顾甫华拿着。   辅国公当时虽未说明那枚印鉴的用途,但等到辅国公一家出事,公公也就猜到了可能是与朝中政变有关,那枚印鉴,涉及一笔巨款。   担心人微言轻,被人无端陷害,因此他在当年,索性将本该交给辅国公,送交朝廷的税银,瞒了下来,为顾家招兵买马,以图能够护得那枚印鉴的平安。   果然,后来因他兵强马壮,前朝又被南方政府推翻,当年打那枚印鉴主意的人,也蛰伏下去。   后来,也是那批人在中间做手脚,想拿到叶家手里的那对瓶子,还害死了叶继昌,嫁祸到顾家的头上。   连彤彤的母亲,在临死前,都以为是顾家害了叶继昌。   好在,上回南方政府派人到苏杭两地查税银时,公公已经顺藤摸瓜,找到了当年纵火杀辅国公一家,之后又屡次陷害,离间他和许家、叶家的原凶——原外交次长曹天润的父亲,财政总长路瑞生的父亲,司法总长张和仲的父亲,前朝当年的顾命三大臣,把他们一网打尽。   当听说阿臻亲手结果了曹天润性命时,连子信都感叹,这是报应。   可无论他们怎么问,公公都没有说出为何他俩人会如此相像的实情,只说当年他曾误会许伯父和他有伤妻害子之恨,所以才让子信去杀了他,后来,知道有那么一批人在挑拨许、顾、叶三家的关系,知道了真相,自然也就没有再逼子信行事。   这也是前两年,他能和阿臻在江南查问税银一事中,暂放昔日恩怨,结成反逼南方政府减少税赋,为百姓争利联盟的主要原因。   直到公公在战场上受伤,临终之时,才说出当年掉包,用夭折的儿子换了子信当顾家儿子的真相。   公公说,他当年误会许伯父与他有仇,是因为后来当了他填房的顾夫人误导,原来,这个顾夫人是前头顾夫人的表妹,为着顾家的富贵,又不想当妾,就答应了曹、路等人,害死了表姐和她刚生下的儿子,还说是喝了前来救治的大夫,叶继昌的一碗药后,表姐和那天吃了她奶的二公子,才一命呜呼。   跟着,就有人证实,说叶继昌收了许乐福百金,答应帮他药杀顾夫人和才出世的顾二少。   公公当年,也曾细细查探,奈何对方有备而来,竟将一桩嫁祸之事,安排的天衣无缝。   顾夫人已经在公公故去之前自尽谢罪,顾三少虽有那样一个母亲,但他到底是顾家之后,加之罪不延子女,他又对当年的事一无所知,所以没多久以后,子信就将顾家的兵马,交给了顾三少。   我们也成了革命党的主力军之一,戎马半生,即使子信在长沙一战中,双耳失聪,也不过休养了一年多,就重返战场。   其中所历艰险,自是九死一生。   一九三七年,日军向卢沟桥一带的中**队开火,子信所率第二十九军予以还击,全面抗日战争开始。我们却偶然得知,当年诬陷我行刺总理,还有子信双耳失聪一事,均是革命军所为。   其后,在战场上,子信曾多次遭人暗算,也是他们担心当年所做之事被察觉,所以想杀了我们夫妻,一了百了。   不管革命军的大总统是否知道这事,但知道事情真相的子信和我都心灰意冷,死在自己人手里,实在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表面上一团和气,私底下勾心斗角,这和当年的南方政府有何分别?   我们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将兵权交了出去,带着四个子女,去了香港,和阿臻和彤彤他们团聚。   孩子们升学的升学,婚嫁的婚嫁。而我和子信,就经常和阿臻、彤彤这些亲戚,闲敲棋子听落花,再不去想当年的风风雨雨。   回忆这一生,无论多么漫长的夜晚,有子信的手相握,我总能看到天际的晨光。   是他伴我,长夜微白。   说:   嗯,大约明天中午15:00左右,会出完结公告和新书预报。   感谢大家继续在网站支持正文。   完结感言及新书预告   致亲爱的们:   亲们,《世家》终于完结了,作为作者很高兴,大家嘛,可能有同学觉得遗憾,觉得有点短,到番外,有骨多肉少之感。⊙﹏⊙‖∣其实,不看番外,删掉尾声,这就是一个很完整的故事。   完整的故事,当然不是指剧中主要人物的生活都会交待清楚,也不是说应该写到男女主老去或死掉的那一天。   因为小说,不是传记,不是生平记录。   不过因为我做为读者时,看一本书后,也希望知道主要配角命运,文中发生事情的后续,所以,当作者的时候,就能够随心所欲一点,都交待下。   为了避免因为交待变成注水文,以致大家看着番外,就觉得有些不够丰满。   在此说声抱歉,众口难调,只希望你们还算喜欢这个故事。   令你们感觉意犹未尽总比意兴阑珊来得好。   从5月30日开文到昨天9月3日,用了三个月零五天写完了这本近四十万字的书,平均月更新十万字以上,应该说更新还是蛮给力……   至少对我这个码字速度不算快的作者而言,自己对这个更新数度和质量还算满意。   在这三个来月里,多谢亲们对我不变的支持,也谢谢你们、谢谢小说陪伴我那么久。   还是那句老话,没有你们的支持、鼓励、订阅、捧场,这本书根本不可能完成。   网编已经通知《世家》提交出版编辑审核,说是出版的可能性很大。当然,如果最后觉得不对胃口,作者也会争取和其他出版社联系。在此,截选粉丝榜除三哥外的前二十名书友,等《世家》出版后,会赠你们亲笔签名实体书一套。   三哥那套,估计他是大男人,不会稀罕看言情啦(_)   同时,也期待所有的书友与我,在新书《伴游女郎日记》里再相逢(九月九日,下周二开坑)。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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